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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
顾承安将玻璃杯重重砸在茶几上,飞溅的玻璃碴在墙上上划出细碎裂痕。
沈诗诗抱着沈娇娇后退半步,沈娇娇被响动吓得尖叫,哭声刺破客厅凝滞的空气。
他扯松领带,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上下滚动。
收拾东西搬出去。
我又不是娇娇的亲爸,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诗诗的指甲深深掐进女儿的外套,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暴雨夜的灵堂里,顾承安握着她亡夫的遗照,声音低沉而坚定:诗诗,以后我就是你们娘俩的依靠。
此刻眼前的男人却像淬了冰,目光扫过母女俩时只剩不耐。
你在老陈坟前发过誓!说过要一辈子护着我们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沈娇娇死死揪住她的衣角,小脸吓得惨白。
顾承安突然掀翻茶几,果盘里的苹果滚落在地,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撞击声。
他额角青筋暴起。
别拿死人压我!
现在行雪连正眼都不愿看我,全是你们在中间搅和!
管家捧着打包好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沈诗诗听见自己心碎的声响。
当车停在筒子楼外,顾承安拽着沈娇娇的胳膊把她塞进后座。
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
顾承安却猛地甩开手:记住,我不是你爸爸,我只是你叔叔。
车窗缓缓升起,将孩子绝望的呼唤隔绝在外。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顾承安站在屋檐下点燃香烟,火光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他想起周行雪牵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终于压低的声音,哭了出来。
没想到沈诗诗居然堵住了周行雪。
周行雪踮着脚往货架上摆水果糖,塑料凉鞋的后跟在水泥地上磕出轻响。
突然,店门被撞得哐当一声,褪色的确良衬衫裹挟着刺鼻的廉价香水味冲了进来。
沈诗诗披散着枯黄的头发,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垢。
你个狐狸精!不过是个农村妇女进城的!
凭什么你来了以后,顾承安要把我们赶出去,然后他给你儿子买铁皮火车,我娇娇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猛地拽住周行雪的蓝布围裙,几颗铜纽扣应声而落。
周行雪攥着竹帚后退半步,搪瓷缸里的胖大海在水中剧烈摇晃。
货架后的宋锦生已经攥紧拳头,却见顾承安先一步撞开店门。
顾承安扯开沈诗诗的手,张开手臂将周行雪挡在身后。
够了!
诗诗,别在这儿闹!
沈诗诗突然尖笑起来,笑声比玻璃碎裂还刺耳,她抄起柜台上的玻璃糖罐狠狠摔下。
闹
顾承安,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夜吗你也是这样把我护在身后,说要照顾我们母女一辈子!现在倒好,居然一声不吭就把我们母女扔在了旁边。
你知道这么多天,娇娇被人嘲笑!说她爸爸不要她了!顾承安,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周行雪望着顾承安挺直的脊背,记忆突然翻涌。
刚进城那一天,顾承安也是这样挡在沈诗诗面前,用自己的军大衣裹住瑟瑟发抖的她,对着自己怒吼
:我答应了要照顾诗诗一辈子。
此刻相同的姿势,却让她心底泛起冷笑。
周行雪绕过顾承安,蹲下身一颗颗捡起水果糖,粗布围裙扫过地面沙沙作响。
都别闹了。
沈诗诗,我和宋锦生下个月就要领证了。
她指尖捏起最后一颗薄荷糖,抬头看向顾承安。
以后一帆的事,你也不用管了。
宋锦生默默递来牛皮纸袋,周行雪接过时,瞥见他掌心新添的烫伤。
是今早给一帆煮鸡蛋时被蒸汽烫的。
她把水果糖一颗颗放进袋子,对着店外明媚的阳光扬起下巴:锦生,我们回家。
沈诗诗突然抓起一把水果糖砸过去。
你等着!
你以为攀上宋锦生就能麻雀变凤凰他不过是个教书的穷光蛋!
宋锦生伸手替周行雪挡住飞来的糖果,平静道:沈诗诗,我是没有顾厂长有钱,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行雪母子受委屈!
说着跨上擦得锃亮的二八大杠,后座绑着顾一帆最爱的铁皮青蛙。
沈诗诗的咒骂声渐渐被自行车铃声淹没,顾承安想要追出来,但周行雪抱紧宋锦生的后背。
承安别去,周行雪已经不爱你了!
我和娇娇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