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邓佑年抱着那只鞋,像是什么珍藏的宝贝,视线不由落在自己的脚上。
他还穿着那双和方如愿的情侣鞋。
那双他早就买好藏起来,等着方如愿回来,和她一起穿的情侣鞋。
看着看着,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忽然觉得那双鞋很碍眼。
这段时间,他都做了什么,想方设法欺骗方知意,背着她和方如愿鬼混,甚至为了讨她开心,说出了不少违心话,做出了不少违心事。
他甚至还答应了方如愿,要在方父的生日宴上,当众放出她被截肢后的惨状,想要把她打击到一蹶不振。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哄方如愿高兴。
邓佑年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血丝根根缠绕上他的眼球,救援人员仍然在跟他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心脏一阵阵抽痛,痛的他发抖,狼狈的摊在地上大口喘气。
视线开始逐渐模糊,嘴里也弥漫出血腥味,救援人员的声音变得焦急,邓先生吐血了!赶快来人!
血
他抬头一摸,果然摸到了满手的猩红。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人真的可以凭空吐血,他想强撑着站起身,却直接摔倒在地,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向自己,嘴里大叫着他的名字。
是......方知意吗
她没死。
他就知道,她不会死的。
太好了,太好了。
仿佛做了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他梦到第一次见到方知意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张扬至极的红裙子,那天是方如愿的生日,宴会开始后,方知意才姗姗来迟。
方父对她的迟到十分不满,当众严厉的呵斥她,说她嫉妒心强,不配当姐姐,要她跟方如愿道歉。
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在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可她一点都不怕,背脊挺的笔直,眼睛里全都是自信,仿佛不惧任何事。
他当时是站在方如愿这边的,但还是被她这个样子给吸引到了。
就像是......一朵张扬自信的红玫瑰。
此后他就再没见过她,听朋友讲,她嚣张跋扈,从小到大都在欺负身为妹妹的方如愿,这让他逐渐开始淡忘初见时的惊艳,转为和朋友一起抨击她。
他是个胆小鬼,连夸她一句都不敢,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喜欢。
后来再见面,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左小腿处空荡荡的。
她身上那种张扬自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崩溃,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那么绝望,她哭着吼着,让方如愿还她的腿。
她说,语气要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不如马上去死。
方父为此和她大吵一架,没有安慰,没有关心,他像是迫不及待丢掉这个晦气的女儿,带着方如愿急匆匆离开了。
那之后的好几天,方知意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就这么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
像是一朵正在枯萎的玫瑰。
她毫无生气的躺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像是下定决心,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慢慢走向窗口。
那是七楼,她坐在窗边上,面无表情的往下看,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黑的吓人。
邓佑年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跳下去。
他编了个蹩脚的理由,他说他是慕残者,天生就喜欢照顾行动不便的病人,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很有价值。
方知意半信半疑,但还是乖乖从窗边下来了,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会在骗我吧
他说怎么会,这种事没有人拿来骗人的,她是身体上的残缺,而自己是心灵上的残缺,他们组合在一起,没有谁会嫌弃谁。
那天以后,他开始想方设法的哄她开心,帮助她重拾活下来的勇气,为此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功课,不厌其烦一遍遍的鼓励,只为了让她能活下来。
邓佑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不想她就这么枯萎,她应该永远绽放永远明媚。
即使身有残缺,那也是有残缺的红玫瑰。
后来,方如愿回国了。
他卑劣到不敢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了方知意,他害怕听到朋友们的嘲笑,所以他对方如愿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在方知意身边伺候两年,全部都是为了你。
方如愿信了,他也信了。
一次次的背叛让他真的骗过了自己,他甚至开始觉得,之所以救下想要自杀的方知意那刻起,就是为了方如愿。
可现在这样,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竟然真的因为这些,伤害到了方知意。
他为了附和方如愿,为了她所谓的借运挡灾,亲手把方知意推上了绝路。
他的红玫瑰,彻底凋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