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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个小时的硬座,几乎要了我的半条命。
下了火车,一股湿
热带着植物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贵丽。
一个我只在天气预报里听过的边境小城。
街边的招牌,很多都写着我看不懂的缅文。
我在城中村租了个带铁皮屋顶的单间。
白天像蒸笼,晚上漏雨。
安顿下来的第一天,我就去找活干。
我发现这里很多人出行不便,尤其是去那些偏远的玉石市场。
我花了一千块,买了辆半旧的二手摩托车。
开始了我的「摩的」生涯。
每天风吹日晒,跟本地司机抢生意,被本地帮派欺负。
有时候,一天都赚不到五十块。
很苦。
但比在那个家里,更像个人。
每晚回到那个破旧的出租屋,我都会数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
然后给我妈那个只有我知道的老旧手机,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妈,我很好,勿念。」
虽然交代过,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可这是我唯一的念想。
那天深夜,我接到一个去城郊玉石毛料市场的单。
客人是个女人,站在路灯下,身影干练。
短发,夹克,马丁靴。
她说:「去南门仓库。」
我点了点头,发动了摩托车。
半路上,后面突然有两辆摩托车追了上来。
车上的人,都戴着口罩。
我心里一紧,知道是冲着她来的。
她在我身后,冷静地说:「别慌,甩掉他们。」
我二话不说,猛地一拧油门。
摩托车发出一声咆哮,冲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这几年开网约车的经验,让我对路况的掌控早已炉火纯青。
我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穿梭,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最终,在又一个急转弯后,我彻底甩掉了他们。
到了目的地,她从后座上跳下来,递给我五百块钱。
我说:「不用,说好三十。」
她笑了,把钱硬塞进我口袋里。
「多的,是你的胆量钱。」
她打量着我,问:「外地来的」
我点了点头。
「叫什么」
「顾枫。」
「叫我红姐。」她递给我一张名片,「明天来我店里,我这缺个靠谱的司机,帮我送送货,顺便当个保镖。一个月给你开八千,干不干」
我看着名片上「红姐珠宝」四个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的生活,第一次有了盼头。
在红姐店里干了一个月。
工作很累,但心里踏实。
红姐是个飒爽的女人,讲义气,待我不薄。
那天晚上,她请店里所有的伙计去夜市吃宵夜。
我们喝着啤酒,吃着烤串,聊着天。
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就在这时,一个憔悴、落魄的身影,像鬼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沈念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头发油腻地贴在脸上,又黑又瘦,满眼的血丝。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一开口,还是那种熟悉又高高在上的指责。
「顾枫!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消失就消失!」
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我们。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问路的陌生人。
然后对红姐和其他伙计笑了笑。
「不好意思,各位。遇到个老家的,可能脑子有点问题,我处理一下。」
我的平静和疏离,让她彻底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她指着我,又指着一旁的红姐,声音瞬间变得尖利。
「她是谁!你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才跑的!」
「顾枫,你把话说清楚!」
她试图恢复过去的掌控权,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别以为你跑了就没事了!赶紧跟我回去!」
她看着我,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理所当然的怨气所取代。
「你长本事了啊!在外面找了个女人,就不管家里了是不是!」
她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被我躲开。
她气急败坏地喊:
「我告诉你,你必须跟我回去!子昂家里的事有点变动,现在需要用钱打点!你那辆破车呢卖了的钱呢都拿出来!」
她见我冷漠地看着她,终于绷不住了,声音带上了哭腔,开始道德绑架:
「你不能不管我......顾枫,我怀着孩子啊!我吃的不好,孩子就长不好!」
「这可是周家的长孙,是几百万的未来!你要是毁了这件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对得起我们的未来吗!」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未来,与我无关。」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所有的坚持和幻想,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在嘈杂的夜市里,嚎啕大哭。
「不可能!你明明那么爱我!你怎么能不要我!」
「你怎么能不要我了啊......」
我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觉得有些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