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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气候与江城截然不同,现在已经入冬了。
车到站时,站台上飘着细雪。
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乔迎萤清晰地听见父亲沙哑的喊声:萤丫头!
乔父裹着旧棉袄,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更多了。
他一把接过女儿的行李,粗糙的手掌在她冻红的耳垂上搓了搓,回家给你炖酸菜白肉。
没有过多的好奇追问,他只关心她饿不饿。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乔迎萤鼻尖发酸。
在顾家,她连佣人吃剩的菜汤都要靠抢,回了家,父亲牢牢地记得她爱吃的饭菜。
破旧的面包车穿越市区,乔迎萤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忽然发现副驾驶摆着个崭新的平安符。
乔父顺着她的视线咧嘴一笑。
上周去庙里求的,保我闺女平平安安。
她攥着平安符,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会平安的,以后一定平平安安。
到了。乔父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在老家,他们家挂着乔家肉铺招牌,如今搬了新地方,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房。
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看着乔迎萤盯着空空的门头,乔父安慰道,没事,爸在城北屠宰场找了活计。
他掏出钥匙串,上面还挂着个褪色的塑料小猫,正好你回来了,明儿跟我去见见新东家。
夜里,乔迎萤躺在木板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白线。
她叹了口气。
三年前得知自己被选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月光皎洁,无暇,她以为那是命运馈赠的礼物。
可却没想到......
她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不再想太多。
手机突然震动,江城号码发来彩信。
是夏唯薇的。
她看都没看,平静地删除信息,连带着手机号都注销掉。
江城的一切,她都要割舍。
第二天清晨,父亲将她带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乔父笑着介绍。
这是周少爷,咱这片都归他管。
看见来人,乔迎萤愣在原地。
周沉砚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腕间的百达翡丽在袖口若隐若现,哪是什么乡下糙汉,分明是——
周氏的少东家她脱口而出。
三年前顾氏集团的庆功宴上,这人阴沉坐在角落。
顾景尧警告她,绝非善类,别去招惹。
城北的糙汉子,力气大,有主见,你能相中就试试
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乔迎萤汗颜。
她爹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周沉砚目光在她结痂的额头上停留片刻,突然抓起她手腕。
乔迎萤下意识要抽回,就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漫不经心传来。
指关节变形,腕骨错位,顾景尧让你用手腕杀猪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把钝刀捅进她的心窝。
斗兽场那天,她确实用手去挡野猪攻击,事后疼得整夜睡不着,顾景尧却说她装模作样。
会杀猪吗周沉砚松开她,指向案板。
乔迎萤抄起刀,手起刀落,半扇猪肉沿着纹理完美分开。
手法娴熟,看来是得到了真传。
周沉砚忽然笑了,明天来上班,工资翻倍。
北城的冬天比江城更冷。
乔迎萤每天天不亮就跟着父亲去公司分布的屠宰场,周沉砚总在凌晨送来热豆浆。
甚至员工人人有份,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愈久,她也就慢慢习惯了周沉砚的好意。
二人之间也能开的起玩笑。
有次她手上生了冻疮,第二天操作台就多了副羊皮手套。
周老板对员工都这么大方她半开玩笑地问。
周沉砚正在帮她系围裙,闻言突然贴近她耳畔。
只对特别的人特别。
呼吸喷在耳廓的瞬间,乔迎萤脸颊飞速起了一片红晕,手上的刀也无意识落地。
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周沉砚居然这么认真。
抱歉。她仓皇蹲下去捡,却被周沉砚握住手腕。
男人单膝点地,直视她惊惶的眼睛。
在我这儿,你永远不用道歉。
傍晚收工后,乔迎萤在更衣室发现了一管冻疮膏。
药膏下压着纸条,字迹锋利,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晚上七点,简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