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孤狼烬:雨焚旧日 >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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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狼烬:雨焚旧日
>父亲隐退江湖二十年,用烧火棍教我练武。
>他总说:“江湖是口吃人的锅,傻子才往里跳。”
>直到仇家铁蹄踏碎雨夜,我才明白父亲曾是武林神话。
>血泊中,他塞给我染血秘籍:“别报仇...好好活...”
>可全家十一口的血浸透青石,烧火棍在雨中冰冷刺骨。
>翻开秘籍第一页,赫然写着:“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我亲手斩断左手小指,剧痛中看见天地。
>仇人鲜血染红巷口时,才知他们不过是最弱的棋子。
>江湖这口锅,我偏要跳进去——把它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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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冷又密,像是老天爷在灰沉沉的天上筛着铁砂,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的缝隙里。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带着水腥气和远处桐花若有似无的甜腻,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天早就黑透了,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点豆大的昏黄,被雨幕一搅,模糊得不成样子。
我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面,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挣扎着发出噼啪的轻响,暖烘烘的。父亲佝偻着背坐在小凳上,手里攥着那根被烟熏火燎得乌黑油亮的烧火棍。棍头在灶膛灰烬里慢悠悠地画着圈,灰白的余烬跟着亮起又暗下去,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腰马合一,心随意转……”父亲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和着窗外的雨声,嗡嗡地往耳朵里钻。他握着烧火棍的手腕子猛地一抖,棍头倏然点出,快得像一道黑电,戳向灶膛边一块松动的青砖。棍尖在砖面上轻轻一点,发出“嗒”一声轻响,那砖竟纹丝不动,连点灰都没掉下来。
我缩在灶膛对面,盯着那根棍子,又看看父亲枯树皮一样的手。这动作他教了不下百遍,枯燥得要命。
“爹,”我忍不住开口,声音闷在喉咙里,“这棍子除了捅灶膛灰,还能干啥?隔壁王二狗他爹教的可是正经的刀把式,虎虎生风,看着就带劲!”
父亲的动作顿住了。他眼皮子都没抬,浑浊的目光落在跳跃不定的火苗上,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灶膛里的火都跟着一暗。
“虎虎生风?”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像笑,又像哭,牵扯着脸上深刻的皱纹,“风大了,火就灭了。江湖……呵。”他摇摇头,棍头又在灰烬里慢悠悠地画起圈来,那点微弱的红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江湖是口大锅,滚油沸水,专熬傻子。跳进去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咱爷俩,就守着这点灶膛火,挺好。”
屋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敲在瓦片上,像无数只急躁的手在拍打。我咽了口唾沫,灶火的暖意似乎也驱不散后背突然爬上的一缕寒意。父亲眼底深处,那一点被火光映着的灰烬深处,藏着的东西,沉得让我心头发慌。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尖锐、极其不祥的声音刺破了沉闷的雨夜。不是雷声,更不是风声!那是一种金属在石头上高速摩擦、拖曳的刺耳噪音,从巷子口一路刮擦过来,像是恶鬼用指甲在抠挠着青石板,带着一种要撕裂一切的疯狂,瞬间就冲到了院门外!
“哐——!!!”
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我家那两扇老朽不堪的木门,连同半截砖墙,像纸糊的一样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木屑、碎砖、泥块如同暴雨般倾泻进堂屋。冰冷的雨水裹着腥风,劈头盖脸地灌了进来,灶膛里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呛人的青烟。
黑暗,冰冷的黑暗夹杂着呛人的尘土,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整个人被那恐怖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马蹄踏碎青石板的恐怖余音在颅腔里疯狂回荡。
“爹——!”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嘶声尖叫,声音却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里。
马蹄声!混乱、沉重、带着铁掌踏碎骨骼般脆响的马蹄声!至少五六匹!它们狂暴地践踏着门板碎片和砖石,直接冲进了狭小的院子!雨水和泥浆被高高溅起,泼洒在墙壁上、窗棂上,留下肮脏的印记。冰冷的铁腥气、浓烈的马汗骚味,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
火光猛地亮起!
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粗暴地扔进了屋里,砸在散落的柴禾和门板上,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老高,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投下更加扭曲狰狞的影子。
门口,站着几个高大的黑影。他们浑身湿透,黑色的劲装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雨水顺着蓑笠的边沿成串滴落。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几双眼睛,那眼神比外面的雨夜更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没有丝毫人气,只有赤裸裸的杀意和一种猎食者的漠然。他们的腰刀已经出鞘,雪亮的刀锋映着跳跃的火光,雨水冲刷着刀刃,流下的却是诡异的暗红。
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刚从灶膛边挣扎着站起身的父亲。那动作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随意。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砂摩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耳膜上,盖过了雨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陈老狗,二十年了,骨头渣子都快烂透了吧?欠下的血,该还了。”
父亲佝偻的背脊,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中,竟缓缓地、一寸寸地挺直了。那根乌黑的烧火棍,被他反手紧握在身后,棍尖微微下垂,指向地面。他那张被岁月和灶火熏染得黯淡无光的脸上,所有的卑微、麻木、甚至那点佝偻带来的软弱,都像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雨水混着烟灰从他脸颊流下,沟壑纵横的皮肤下,某种沉寂了二十年的东西正轰然苏醒,在皮囊下奔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迎上门口那几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跳动的火焰和逼近的刀光。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封千里的死寂。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和火焰燃烧的噪音:
“祸不及妻儿。放他们走,我的命,你们拿去。”
“爹——!”墙角传来母亲惊恐欲绝的哭喊,带着撕裂般的颤音。
“哈哈哈!”门口那铁塔般的首领爆发出一阵夜枭般瘆人的狂笑,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里充满了血腥的戏谑:“老狗,晚了!阁主有令,鸡犬不留!杀!”
最后一个“杀”字,如同惊雷炸响!他身后那几个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轰然暴起!沉重的脚步踏碎地上的瓦砾,雪亮的腰刀撕裂雨幕,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扑屋内!
冰冷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在狭小的堂屋里纵横交错,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母亲绝望的哭喊仅仅持续了半声,就被一道凌厉的刀光狠狠掐断!那声音戛然而止,像一个被粗暴扯断的线头。一股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喷溅在我脸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娘——!!!”
我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一股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喷溅在我脸上,糊住了眼睛,烫得皮肤生疼。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我发出一声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野兽般的嘶嚎,手脚并用地从墙角扑向那倒下的身影。
“别动!”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是父亲!他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我扑出的路径前,那根乌黑的烧火棍,此刻不再是捅灶膛的废物!棍身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手腕一抖,棍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快得超出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那柄斩向我的雪亮腰刀,被那根看似脆弱的烧火棍精准无比地格开!巨大的力量撞击,让持刀的蒙面人闷哼一声,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刀身几乎脱手!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带阿烬走!”父亲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带着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绝。他根本无暇看我,烧火棍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棍影翻飞,不再是简单的格挡,而是刁钻狠辣的进攻!棍头如毒蛇吐信,点向另一名冲上来的敌人咽喉!那人慌忙挥刀格挡,父亲手腕却诡异一旋,棍身贴着刀锋滑下,狠狠抽在其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父亲的身形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闪避,快得像一道贴着地面游走的鬼影。那根烧火棍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声,精准地打在敌人的关节、手腕、咽喉这些最脆弱致命的地方!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骨裂的脆响和敌人痛苦的闷哼。他像一块沉默而坚硬的礁石,死死挡在汹涌扑来的刀浪和我之间!
“爹!爹地!”我哭喊着,想冲上去,却被父亲用身体死死地顶住后退的方向。混乱中,我看见弟弟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桌子底下,一个蒙面人狞笑着,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不——!”我目眦欲裂。
“嗤!”
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
父亲背对着那个方向,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他正用烧火棍绞住一柄劈来的腰刀,左手却闪电般向后一甩!一道乌光从他袖中激射而出!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铜钱,此刻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强弩射出的箭矢!
“噗!”
铜钱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举刀蒙面人的眼眶!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仰面倒下,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走啊——!”父亲再次嘶吼,声音里带着血沫翻涌的破碎感。他的后背,一道长长的刀口从肩胛一直划到腰侧,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可他挡在我身前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阴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暗影,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从侧面的窗户缝隙中闪电般刺入!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父亲格挡的反应极限!目标,直指父亲的后心!
“爹!小心后面!”我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猛地想要拧身,可身前两柄腰刀正死死缠住他的烧火棍!他的动作终究慢了半瞬!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
一截闪着幽蓝光泽的、极细的锥形尖刺,突兀地从父亲的前胸透了出来!尖端带着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珠,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父亲的动作骤然僵住。他格挡的动作停在了半空,身体微微前倾。那根曾如毒龙般翻飞的烧火棍,“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满是血水和泥泞的地面上。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雨点敲打残破屋顶的单调声响,以及火焰吞噬木头的噼啪声,还有……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父亲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半张脸。火光映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孔,嘴角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血沫涌出来。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杀戮场,越过那些狰狞的黑影,最终落在我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了方才纵横睥睨的寒光,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深不见底的悲哀,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浓得化不开的祈求。
“烬……儿……”他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咕噜声,却异常清晰地撞进我的耳朵里,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在心上,“别……报……仇……”
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探进自己染血的衣襟深处摸索着。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让他胸前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
“好……好……活……”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彻底消散在血腥的空气里。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倏然熄灭。那只摸索的手猛地垂落下来,一件被鲜血彻底浸透、边缘已经发硬卷曲的、薄薄的油布小册子,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混合着血水和泥浆的地面上。
“爹——!!!”
我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生生堵住,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声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咆哮!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红!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和弟弟躺在血泊中的残躯,堂屋里横七竖八倒着的熟悉面孔……所有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在我的脑子里!
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在我身体最深处炸开!它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烧尽了恐惧的残渣!剩下的,只有血!只有恨!只有要把眼前一切撕成碎片的疯狂!
“啊——!!!”
我终于发出了声音,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嘶吼,更像是濒死野兽最后、最绝望的咆哮!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刚刚从父亲胸口抽出那根诡异细刺、脸上还带着一丝残忍快意的蒙面人!
身体比念头更快!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疯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扑向离我最近的一样东西——不是刀,不是棍,是那根父亲刚刚脱手掉在地上的、沾满了泥泞和父亲鲜血的乌黑烧火棍!
棍身入手,冰冷、粗糙,还带着父亲手掌残留的一丝余温。这感觉像一道电流,瞬间点燃了我骨髓里所有的疯狂!我甚至没有思考,所有的动作都源于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源于父亲日复一日用这根棍子在我身上敲打出的印记!
“死!”
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我双手死死攥着棍尾,身体借着前扑之势猛地拧转!全身的力气,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绝望,都灌注在这一棍之中!烧火棍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再是点、戳、缠、绞,而是最简单、最原始、最暴力的——横扫千军!
棍身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狠狠砸向那持锥杀手的腰肋!目标不是要害,而是他发力最别扭、最不易闪避的侧身!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半大不小的少年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更没料到这看似毫无章法的一棍,时机和角度竟刁钻到让他避无可避!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仓促间只能将细刺横在身侧格挡!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烧火棍裹挟着千钧之力,结结实实砸在那根看似坚韧的细刺上!细刺应声而断!棍势丝毫不减,带着断开的锥尖,狠狠撞在他的肋骨上!
“呃啊——!”杀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斜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残破的墙壁上,又滑落下来,蜷缩着身体,口鼻中涌出大量鲜血,显然断骨已刺入内脏,眼看是不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几个蒙面人动作都是一滞。他们看向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是看待待宰羔羊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丝惊疑和凝重。
但这停顿只持续了一瞬。为首的铁塔巨汉眼中凶光暴涨,低吼一声:“小杂种找死!”他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手中那柄厚背砍刀高高扬起,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当头朝我劈下!刀锋未至,那凌厉的劲风已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下来!我刚刚爆发出的那股力气似乎随着那一棍耗尽,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刀光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冰冷的绝望再次攥紧了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三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三道乌光,比雨丝更细,比夜色更沉,无声无息地从堂屋那被砸塌一半的后窗方向电射而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线的捕捉,如同三道来自幽冥的死亡射线!
目标精准无比——那铁塔巨汉扬刀的手臂、以及他身后两名正要扑向我的蒙面人的咽喉!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铁塔巨汉劈下的刀势猛然顿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肘关节内侧——一点细微的血珠正缓缓渗出。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剧痛瞬间沿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他闷哼一声,厚背砍刀“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
而他身后那两名蒙面人,则如同被瞬间抽掉了骨头,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咽喉处各自多了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血点,只有一丝极淡的黑气正迅速在伤口周围弥漫开来。
剩下的两个蒙面人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们惊恐地望向破败的后窗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是…是她!‘千丝引’!”其中一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撤!快撤!”另一个声音更是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甚至顾不上看一眼地上重伤垂死的首领和同伴,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朝院门方向亡命奔逃,连滚带爬,眨眼间就消失在瓢泼大雨和浓重的夜色里。
堂屋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雨水冲刷残垣断壁的哗啦声,以及那个铁塔巨汉粗重痛苦的喘息。他抱着那条迅速肿胀发黑、完全失去知觉的右臂,脸上肌肉因剧痛而扭曲,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滚落,看向后窗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忌惮。
我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染血的烧火棍,茫然地看着这瞬间逆转的死局。后窗那边,只有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刚才那三道索命的乌光,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那铁塔巨汉死死盯着后窗的黑暗,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千丝引’!阁主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
他的狠话戛然而止。因为一道比之前更加细微、更加阴冷的破空声,再次从黑暗中传来!
“噗!”
一点细微到极致的乌光,精准地没入了他的眉心。
巨汉眼中的怨毒、恐惧、不甘瞬间凝固。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堵被抽掉基石的墙,轰然砸倒在地,溅起一片混着血水的泥浆。眉心处,只有一个微不可见的红点。
死寂。
彻底的死寂笼罩了这血腥的屠场。
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哗啦啦浇下,浇在滚烫的火焰上,腾起大片呛人的白烟。也浇在我身上,混着脸上早已冰冷的血污,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我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僵立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那根冰冷的烧火棍,棍身上黏腻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着,留下蜿蜒的暗红痕迹。
父亲倒在那里,胸口那个狰狞的贯穿伤已经不再流血,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僵硬的脸。母亲、弟弟……那些熟悉的面孔,永远凝固在惊恐与绝望中,浸泡在血水和泥泞里。十一个……整整十一个朝夕相处的亲人,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沉默的残骸。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死寂,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荒芜。
后窗的方向,那深沉的黑暗里,没有任何声息。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连一丝气息的波动都没有。仿佛刚才那三道夺命乌光和最后致命的一击,真的只是来自幽冥的幻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时辰那么漫长。直到堂屋里最后一点挣扎的火苗被雨水彻底浇灭,只留下呛人的浓烟。直到冰冷的雨水彻底浸透了我的单衣,让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视线,终于艰难地、一寸寸地挪开亲人冰冷的尸体,落在了父亲垂落的手边——那本被血水浸透、边缘卷曲发硬的油布小册子上。
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血泊泥浆里,像一块不起眼的污秽瓦片。可我知道,那是父亲用最后一口血沫塞给我的东西。是他用命换来的“好好活”的指望。
我踉跄着,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过去。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水混合物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吧唧”声。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父亲冰冷的身体旁。烧火棍脱手掉在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伸向那本册子。指尖触碰到冰冷湿滑的油布封面,那感觉像碰到了一条死去的毒蛇。
我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血腥、焦糊和雨水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了那沉重如铁的油布封面!
内页同样被血水浸透,纸张粘连在一起,墨迹晕染开来。但首页上的几行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昏暗中异常清晰地灼痛了我的眼睛:
“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八个字,铁画银钩,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牵绊的决绝,一种冰冷刺骨的漠然,深深地刻进我的眼底,刻进我的灵魂里!
断情?绝义?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被血与火彻底摧毁的屋子,扫过父亲至死都带着哀求的面容,扫过母亲和弟弟蜷缩的、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断情?绝义?
一股无法言喻的暴戾和荒谬感猛地冲上头顶!像是一锅滚油泼进了冰水,瞬间炸开!
“哈哈……哈哈哈……”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在死寂的雨夜废墟中疯狂回荡!
“断情绝义?好!好一个断情绝义!”
笑声戛然而止!眼中最后一点属于“陈烬”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原。
就是现在!就是此刻!
目光落在掉在泥水里的烧火棍上。棍身冰冷,沾着父亲的血。
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猛地探出,死死攥住了棍身!右手则闪电般抄起旁边地上掉落的一柄腰刀!刀锋冰冷刺骨,刃口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将左手五指死死地按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小指被强行掰开,孤零零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撕裂喉咙!手中的腰刀带着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疯狂、所有被那八个字彻底点燃的毁灭之火,用尽全力,狠狠斩落!
刀光凄厉!快!狠!绝!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
一截苍白的小指,带着淋漓的鲜血,离开了我的手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蹦跳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躺在血泊和泥浆里。
断口处,先是白森森的骨茬,紧接着,滚烫的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喷涌而出!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像是一道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脑子里,疯狂地搅动!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蜂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全身!
“呃啊——!”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扔进滚水里的虾米,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这极致的、几乎要摧毁意识的剧痛浪潮即将把我彻底淹没的刹那!
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被这自残的剧痛强行撕开!
眼前那片纯粹的黑,猛地被一种更深邃、更浩瀚的东西取代!
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旋转的、混沌的、仿佛包容了所有色彩又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无”!
在这片混沌的“无”之中,无数细密的、流动的“线”骤然显现!它们并非实体,而是某种玄之又玄的轨迹!雨滴砸落的轨迹,冰冷得带着棱角;夜风穿堂而过的轨迹,紊乱而迅疾;血水蜿蜒流淌的轨迹,粘稠而沉重;甚至……那本染血秘籍上,晕染开的墨迹深处,也隐藏着几道极其微弱、却坚韧如蚕丝的轨迹!
它们交织、碰撞、流动、湮灭……构成了这片废墟里,一切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象”!冰冷、清晰、毫发毕现!
“呃……”剧痛依旧在撕扯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但此刻,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清晰的东西,如同深埋地底的寒泉,正从骨髓深处汩汩涌出,瞬间冻结了翻腾的血气,压下了那毁灭一切的癫狂。
天地?不,不是那头顶灰蒙蒙的雨幕。是眼前这片废墟!是这浸透青石板的血水!是这冰冷刺骨的雨丝!是这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它们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从未如此刻般……触手可及!
那本被血水泡透的油布册子,就静静躺在断指旁边。我伸出完好的右手,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稳定地翻开了下一页。
纸张粘连着,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第二页,不再是文字。
而是一幅极其简陋的线条图。没有招式名称,没有运气法门。只有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一个人形轮廓,以及几道如同毒蛇般扭曲、缠绕、最终汇聚于一点的轨迹线——那是劲力!是透过这片刚刚向我敞开的“天地”,才能“看”到的、最直接、最狠厉的劲力运转方式!
目标:咽喉!心脉!眉心!
纯粹到极致的杀招!没有丝毫防御,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只有一击必杀!
冰冷的明悟如同闪电般贯穿脑海!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思考!那幅图,那几道轨迹,瞬间烙印在灵魂深处!仿佛我生来就该懂它!
“呼……”
我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剧痛依旧在左手的断口处一跳一跳地灼烧,提醒着刚才的疯狂。但这痛楚,此刻却像是一块冰冷的磨刀石,让我的感知变得更加锐利,更加……清醒。
挣扎着,用右手支撑着冰冷的青石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断指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泥泞的地面砸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烧火棍还躺在脚边,乌黑的棍身沾满泥污和血渍。
没有去捡它。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地扫过这片血腥的修罗场。最终,定格在墙角。
那个被我一棍砸断肋骨、刺破内脏的持锥杀手。他还没死透。身体蜷缩着,像一只濒死的虾,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血沫从嘴角涌出,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雨水浇在他身上,冲刷着他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双因剧痛和恐惧而瞪大的眼睛。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断指的左手,看到了我脸上冰冷到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看到了我眼中那片如同亘古寒冰的漠然。
那眼神,让他眼中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他试图挣扎,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徒劳地让嘴角涌出更多的血沫。
我一步一步,踩着粘稠的血水和泥泞,朝他走去。脚步声在死寂的雨夜里异常清晰。右手,缓缓垂落,虚握成爪。脑海中,那幅简陋的线条图疯狂闪动,几道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轨迹线瞬间在眼前勾勒完成——咽喉!心脉!眉心!汇聚一点!
身体仿佛被那轨迹线牵引,自然而然地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蓄力的姿态。整个人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右手的五指弯曲如钩,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尖锐风声,精准无比地沿着那“看”到的、咽喉处最脆弱的那道“线”,狠狠抓下!
“噗嗤!”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皮肉,深深嵌入!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呃……”杀手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最后一点气息被彻底掐断。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这双冰冷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倒映着他死亡瞬间的空洞。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我缓缓抽回右手,粘稠的血浆顺着指尖滑落。没有看那具尸体,目光转向院门口的方向。雨水冲刷着地面,但刚才那两个亡命奔逃的蒙面人留下的湿脚印,在刚刚开启的“天地”视角中,却清晰得如同雪地上的车辙印。
他们以为逃掉了?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称不上是笑的弧度。左手断指处的剧痛依旧尖锐,却仿佛成了某种力量的源泉。俯下身,用沾满血污的右手,捡起了地上那根冰冷的烧火棍。
棍身粗糙,血迹粘腻。
然后,我迈开脚步,踏着冰冷的血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扇破碎的、浸满亲人鲜血的家门,走进了门外那瓢泼的、无边的雨夜之中。巷子幽深,雨水在青石板上汇成浑浊的溪流。
那两串仓惶的脚印,在巷口拐角处汇合,然后朝着城西的方向延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我跟着那痕迹,不疾不徐。烧火棍拖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沙……沙……”声,如同死神拖曳着镰刀。雨水浇在身上,冰冷刺骨,左手的断口在每一次心跳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这痛楚反而让我的感知在冰冷的天地间变得更加敏锐、更加……嗜血。
城西,骡马市。即使在雨夜,这里也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牲口粪便、潮湿草料和廉价脂粉的复杂气味。醉香楼,两层高的木楼,门口挂着两盏在风雨中飘摇的、红得有些俗气的灯笼,像两只诡异的眼睛。那两串脚印,最终消失在这扇虚掩的、雕着粗糙春宫图的木门之后。
隔着门缝,能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跑调的丝竹声、男人粗嘎的调笑声,还有女子带着倦意的应酬。
没有丝毫犹豫。我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门板上!
“哐——!!!”
巨响撕裂了楼内虚假的喧闹!两扇门板带着巨大的力量向内爆开,撞在墙壁上又猛地弹回,发出痛苦的呻吟。门轴断裂的刺耳声音在短暂的死寂中格外清晰。
楼内瞬间安静下来。
一楼大堂里,几桌原本还在搂着姑娘喝酒划拳的粗豪汉子,全都愕然地转过头来。跑调的琵琶声戛然而止。老鸨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从柜台后面探出来,惊愕瞬间变成了恼怒:“哪个杀千刀的……”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我时——浑身湿透,单衣破烂,沾满早已干涸发黑和新鲜湿漉的血污,左手无力地垂着,断腕处用撕下的布条草草扎紧,却依旧被雨水和渗出的鲜血染透,右手则握着一根乌黑、沾着泥浆的烧火棍。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双眼睛——空洞,冰冷,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随着门外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晦气!哪来的小叫花子找死!”一个满脸横肉、敞着胸口的壮汉拍案而起,酒气熏天,骂骂咧咧地就朝门口冲来,“敢坏爷的兴致,老子……”
他的狠话没能说完。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他。在他迈步冲来的轨迹上,无数细密的“线”骤然显现!他肌肉发力的方向,重心偏移的角度,挥拳时带起的紊乱气流……一切破绽,在那双“见天地”的眼睛里,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身体动了!没有任何预兆!如同鬼魅般迎着壮汉冲去!手中的烧火棍不再是棍,而是毒蛇的獠牙!棍尖沿着“看”到的那道最直接、最致命的轨迹线,无视他挥来的拳头,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穿透性的狠劲,直刺其毫无防备的咽喉软骨下方!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透声!
壮汉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双眼暴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烧火棍的尖端,深深没入了他的咽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杀…杀人啦——!!!”一个尖锐的女声猛地炸开,刺破了死寂!
整个醉香楼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桌椅翻倒声、杯盘碎裂声响成一片!那些寻欢作乐的汉子们如同受惊的鸡鸭,惊恐地推搡着,尖叫着,疯狂地朝后门和楼梯涌去!
我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穿透了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了楼梯口!
那里,两个身影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往楼上挤!虽然换了干衣服,摘掉了蒙面的黑巾,但那身形,那仓惶躲闪的眼神,尤其是其中一人脖子上还残留着一道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刀疤——正是雨夜中,踏碎我家门槛的刽子手!
“找到你们了。”喉咙里滚出冰冷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宣判。
身体再次启动!像一道贴着地面疾掠的黑色闪电!烧火棍从壮汉的咽喉中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无视眼前混乱奔逃的人群,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拦住他!快拦住他!”刀疤脸惊恐地嘶吼着,猛地将身边一个吓傻了的同伴朝我推来!
那人踉跄着扑向我,脸上满是恐惧,下意识地挥拳打来。
轨迹!又是无数清晰的轨迹!
我甚至没有改变冲势!只是在与他即将相撞的刹那,身体以左脚为轴,如同没有骨头的柳条般猛地一个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毫无章法的一拳。同时,右手的烧火棍借着拧转之势,如同毒蝎摆尾,棍尾带着一股阴狠的寸劲,狠狠戳在其肋下某个节点!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啊——!”那人惨嚎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障碍清除!
我和刀疤脸之间,再无阻隔!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想要冲上楼梯!
太晚了!
烧火棍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脱手掷出!乌黑的棍身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沿着一条笔直的、充满毁灭意味的轨迹线,如同投枪般狠狠扎向刀疤脸的后心!
“噗嗤!”
棍尖透胸而出!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向前猛扑,“咚”的一声,他的脸狠狠撞在坚硬的木质楼梯上!鲜血瞬间从口鼻和后心喷涌而出,染红了阶梯。他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啊——!别过来!别杀我!”另一个杀手,那个身材稍矮小的,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楼梯拐角,裤裆处湿了一片,散发出恶臭。他涕泪横流,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着,仿佛这样就能挡住死神。
我一步步踏上楼梯,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泊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吧唧”声。弯腰,从刀疤脸后心拔出了那根沾满红白之物的烧火棍。棍身温热,粘腻。
走到那瘫软的杀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眼中的恐惧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崩溃和乞怜。
“饶命…饶命啊!小爷!好汉!都是…都是阁主逼我们的!我们只是听令行事的小喽啰!真的!求求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他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楼梯上砰砰作响。
阁主?小喽啰?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针,刺进我沸腾的杀意里。
烧火棍冰冷的棍头,缓缓抬起,抵在了他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咽喉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连求饶声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阁主?”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名字。”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杀手哭喊着,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们…我们只听过声音!他…他每次都在‘听雨阁’最顶层传令!隔着帘子!我们只管拿钱办事!其他…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饶了我!我家里还有……”
“听雨阁?”我打断了他毫无意义的哀求。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在…在城东!最大的那个园子就是!”杀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飞快回答,“阁主…阁主他老人家就在最上面!我们…我们只是最底下跑腿的!像…像我们这样的,阁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好汉!您要找正主儿,您去找他!放过我吧!求您了!我给您当牛做马……”
他后面的话,被一声短促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彻底掐断。
烧火棍的棍头,带着一股穿透性的阴劲,狠狠点碎了他的喉结。他的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不甘和凝固的乞求,身体软软地歪倒,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砸在下面那具同伴的尸体上。
醉香楼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脂粉味、屎尿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还有那两盏红灯笼,在风雨中依旧飘摇,将楼内照得一片鬼气森森的红。
我站在楼梯拐角,脚下是温热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手中的烧火棍还在滴血。左手的断指处,剧痛一阵阵袭来,像冰冷的火焰灼烧着神经。
阁主?听雨阁?像他们这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漏洞浇灌下来,砸在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短暂的、刺骨的清明。
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凝固的惊恐,弟弟蜷缩的小小身体……还有那本染血的秘籍首页,那八个如同诅咒般冰冷的字——“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小喽啰?棋子?
我缓缓抬起右手,烧火棍冰冷粘腻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棍身上,仇人的血正混着雨水,蜿蜒流下,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脚下粘稠的血泊里,溅开细小的、暗红色的涟漪。
巷口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笼罩着这座刚刚吞噬了我一切的小城。而城东的方向,那所谓的“听雨阁”,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不断渗出鲜血的左手断腕。那剧痛,此刻竟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清晰地标注着这条路的起点。
江湖这口锅?
烧火棍的棍尖,在血水中缓缓拖过,指向城东那片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