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刚哥!”
林晚那一声清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呼喊,穿透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到了路口。
正和工友说话的赵大刚闻声回头。昏黄的路灯下,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短发凌乱、提着网兜、正快步朝他跑来的瘦小身影——是白天在街角被几个小混混围着,他顺手帮了一把的落榜小姑娘。只是此刻,她脸上不再是白天的倔强和冰冷,而是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求助?
赵大刚浓眉一皱,敏锐的目光瞬间扫向林晚身后。果然,两个鬼鬼祟祟、流里流气的青年正站在后面不远,眼神不善。
“强子?麻杆?”赵大刚身边的工友也认出了那两人,低呼一声,“是龙哥手下的人!”
赵大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立刻对工友说了句:“你先回。”然后大步流星地迎着林晚走去。
林晚跑到赵大刚身边,微微喘着气,指着身后快速说道:“大刚哥,那两个人一直跟着我…”
“别怕,站我后面。”赵大刚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林晚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这时,绰号“强子”和“麻杆”的两个混混也跟到了近前。看到挡在面前的赵大刚,两人明显一愣,脚步停了下来。赵大刚退伍军人的身份和那一身硬朗的气势,在城西这片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哟,这不是赵大刚吗?”强子强作镇定,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开口,“怎么着?这丫头是你相好?我们哥俩就想跟她交个朋友,认识认识。”
“滚。”赵大刚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麻杆被赵大刚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拉了拉强子的衣角。强子却觉得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嬉皮笑脸:“大刚哥,别这么大火气嘛。龙哥说了,这片地界上做买卖的,都得懂规矩。这小妹妹在龙哥的地盘上摆摊,还没‘上香’呢,我们哥俩就是来提醒提醒…”
话音未落,赵大刚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强子指着林晚的那只手腕!动作快、准、狠!
“哎哟!”强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惨叫一声,嘴里的烟头掉在地上。
“规矩?”赵大刚眼神冰冷,手上加力,“她的规矩,就是我赵大刚的规矩!再敢靠近她一步,老子把你爪子卸了!”他手臂猛地一抖,强子整个人像麻袋一样被甩了出去,踉跄着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捂着胳膊蜷缩在地,痛得直抽冷气。
旁边的麻杆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赵…赵大刚!你…你敢动手?龙哥不会放过你的!”
赵大刚看都没看地上的强子,冰冷的眼神扫向麻杆:“告诉龙三,有什么事,冲我赵大刚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东西?滚!”
麻杆被赵大刚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放狠话,连滚爬爬地扶起地上的强子,两人如同丧家之犬,仓惶地逃进了黑暗的小巷。
危险解除。赵大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晚,眼神缓和下来:“没事了。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出来摆摊,这边乱。”
林晚看着赵大刚那高大的身影和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白天他替她解围,晚上又救她于危难。“谢谢你,大刚哥!又麻烦你了。”她真诚地道谢。
“举手之劳。”赵大刚摆摆手,目光落在林晚提着的网兜里那个空空的搪瓷盆上,又看了看她凌乱的短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在卖吃的?”
“嗯。”林晚点点头,没有隐瞒,“自己蒸了点小蛋糕,卖完了。”
“都卖完了?”赵大刚有些惊讶。他知道电影院门口人多,但没想到林晚第一次摆摊就能卖光。“不错。”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还差得远呢。”林晚苦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大刚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赵大刚看着她亮晶晶、充满期盼的眼神,愣了一下:“有事?”
“我想…明天多做点蛋糕来卖。”林晚组织着语言,她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现在她急需帮手和安全感,“我一个人,搬东西,看摊子,有点顾不过来…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赵大刚明白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敢剪辫子卖钱、敢独自摆摊的小姑娘,心中那份欣赏和一丝怜惜更浓了。他沉默了几秒钟,就在林晚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点了点头。
“行。明天几点?在哪碰头?”
林晚心中一喜:“下午五点,还在电影院门口,行吗?”
“可以。”赵大刚答应得很干脆,“我正好下班路过。”
“太谢谢你了,大刚哥!”林晚由衷地感谢,“我…我赚了钱,付你工钱!”
“不用。”赵大刚摆摆手,推起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帮你看着点就行。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说完,他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赵大刚远去的背影,林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而充满敌意的重生开局,赵大刚的出现,像一道坚实可靠的屏障。
她提着空盆,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有了赵大刚的承诺,明天的生意更有把握了!启动资金,就在眼前!
然而,当她推开家门时,屋内的景象,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灶台上一片狼藉!她买来的面粉袋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雪白的面粉撒了一地!装白糖的纸包被扯烂,糖粒混在面粉里!那块珍贵的猪油被扔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发酵粉的纸包被踩扁,粉末洒得到处都是!三个红色的塑料小碗,有两个被摔裂了,碎片散落!
王桂芬叉着腰站在一片狼藉中,脸上是扭曲的愤怒和报复的快意!林建国蹲在墙角,抱着头唉声叹气。林辉则躲在王桂芬身后,看着林晚震惊和愤怒的表情,脸上满是恶毒而得意的笑容!
“死丫头!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要自力更生吗?”王桂芬指着地上的狼藉,尖声叫骂,“我看你拿什么自力更生!你卖辫子的钱买的这些破烂玩意儿,老娘给你砸了!我看你还怎么出去丢人现眼!明天老老实实给老娘去火柴厂报到!”
林晚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她看着地上被糟蹋的面粉、白糖、猪油…那是她用头发换来的,是她全部的希望和明天翻本的指望!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喷发,烧得她眼睛赤红!
她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王桂芬和她身后的林辉!那眼神里的恨意和杀意,浓烈得让王桂芬嚣张的叫骂声都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谁干的?”林晚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她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林辉那张写满恶毒快意的脸上。
林辉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但仗着有母亲撑腰,强撑着嚷道:“是…是我干的又怎么样?妈让我干的!谁让你不听妈的话!谁让你卖辫子出去丢人!活该!”
“好…很好…”林晚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风暴。她弯下腰,在一片狼藉中,捡起那块沾满灰尘的猪油,又小心地捧起撒在地上、混着灰尘的面粉,还有那些碎裂的碗片。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王桂芬和林辉,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面粉,这糖,这油,这碗…是用我的头发换的。”
“明天,我会用它们,做出蛋糕,卖出去。”
“少一分钱,”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寒冰利刃,刮过林辉的脸,“我就从你身上,割一块肉来赔!”
说完,林晚不再看他们,拿着那些被污染过的、残破的原料和容器,走进了她和父母住的那间小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王桂芬张着嘴,脸色煞白,被林晚最后那句话里透出的冰冷杀意震得说不出话来。
林辉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腿肚子都在打颤。割肉?他毫不怀疑,刚才那一刻,他那个姐姐是真的想杀了他!
林建国蹲在墙角,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寒意笼罩了他。
小屋内,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愤怒、屈辱、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看着手里捧着的脏污面粉和沾灰的猪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
不能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捧着的面粉倒在铺开的旧报纸上。面粉混着灰尘,脏得不成样子。她又拿起那块沾满灰尘的猪油,一点点用小刀刮掉表面的污垢。
清洗,过滤,挑拣…她做着最细致、最繁琐的工作,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却冰冷如铁。
窗外,夜色如墨。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短发倔强,神情专注地清理着被亲人恶意毁掉的希望。每一次挑拣,都像在剔除心头的毒刺;每一次清洗,都像在涤荡复仇的怒火。
明天,电影院门口,她的蛋糕摊必须开张!
谁也阻挡不了!
哪怕是地狱归来的恶鬼,她也要踩着他们的尸骨,踏上那条通往财富与复仇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