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九阙走得那天底气十足,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不止一种手段对付陆怀风。
果然,锦衣卫一到南山府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冲进了陆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出不少违禁之物。
陆家的生意全部叫停,货物都积压在港口,乌压压地一片及其晃眼,连带着南山府的氛围都压抑起来。
眼见着情势一天比一天严峻,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我让卫冲带着栖林与我分开走,毕竟我曾在陆府待过,万一牵连了他们,后果是我不愿去想象的。
但栖林却拉住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肯先走。
娘,我们是一家人,就算被抓,我们也要一起。
我对着像八爪鱼一样的孩子毫无办法,求助地看向卫冲,谁知他也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青荷,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你独自面对危险。
我双眼含泪,看着这沉默着不肯离开的人一大一小。
陆家的崩盘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彻底。
毕竟曾经在陆怀风近前侍奉过,很多事我知道他没有做,但它们就那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他罄竹难书的罪证中。
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不少鸣乐坊的陈年旧事。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此时此刻,我只想带着一家人尽快离开。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放弃了动静更大的驴车,轻装简行,一路无声迅速地跑向城郊。
水路是陆家的地盘,我们打算沿着山走,卫冲对山林里的事更熟悉。
然而刚跑出城门没几步,就有一路黑影拦在眼前。
我们气还没喘匀,就又屏住了呼吸。
娘,爹说山里也不安全,叫人来送送你。
高大的马车旁沉默着立着两队侍卫,一如中秋那天。
只是这里没有灯火可以照亮陆锦的脸。
卫冲依旧警惕地没有松下防卫的姿态,而我看着那仿佛要被黑夜吞噬的马车,心里竟泛起了一丝不忍的滋味。
若是陆怀风倒了,陆锦以后要怎么办,他那个只愿意做表面功夫的后母会善待他吗
或者,他会沦落到我当年的境地吗
栖林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才意识到卫冲还在询问地看着我。
我一咬牙,冲到了马车面前,掀起帘子向里面伸出了一只手。
陆锦,下来,跟我们走。
他似是没想到我能有这样的动作,尖瘦了一圈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讶异。
然而他很快地收敛起表情,缓慢但坚定地推开了我。
娘,快走吧。
车帘落下,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到他。
对于南山府而言,不过是又换了一个知府,又换了一家响当当的掌权富户,又换了一批说书人的新故事。
知府与陆家官商勾结,可耻至极,幸得曾遭迫害的乐坊少东家商九阙卧薪尝胆,一朝翻案,商家重回高位,前任知府也洗清了冤屈。
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一下,龙争虎斗之间还不忘顺带帮我家翻个案。
难到他也会良心不安吗
只是不知道,下一场争斗之间,他是龙还是虎了。
陆家和知府一家整整齐齐进了大狱,商九阙可能是怕有人行他当日之事,尽心尽力地帮忙看守,直至秋后问斩。
所有的荣华富贵,转瞬成了一场空。
看着城门口的告示,我默默抬头,看向城楼上的匾额。
【北海】
新的生活已经开启,所有的往事,都只化作深夜孤灯前忆起时的一声叹息。
曾经的往事,就留在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