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粮食被绑在马屁股上,我坐在马背上扶着粮食,秦逸尘在地上牵着马往北走。
京都和幽州之间,隔着冀州,踏入冀州之后,气氛明显就不太对。
三皇子为讨老皇帝开心,强征各地赋役修金柱为其祈福延寿。
冀州本就连年大旱颗粒无收,旨意下乡层层剥削,百姓纷纷弃家逃亡,州内到处都是流民。
再加上扬州瘟疫,扬州百姓拖家带口北上逃难,京都却害怕瘟疫扩散选择闭城不纳。
百姓居无定所,只能盲目顺着逃疫本能继续北上。
官道上经常马车和流民混杂在一起,那些流民拼命追逐着马车,大声乞讨。
我将粮食从马屁股换置怀中死死抱住,一个女人冲上来扯着我的腿哭号:
夫人,我跟着您好几天了,您肯定有粮食......
秦逸尘拎着剑在前牵马,急忙冲过来。
放手!
秦逸尘的剑压在女人脖子都割出血痕,却仍然和我扯着马背上的包袱不撒手。
我的孩子才两岁啊夫人,求求您,行行好吧......
女人面上已经没有半点人样,将孩子高高举起,手上全是渗血的牙印,孩子在破烂包袱里不哭不闹,显然没了声息。
我的手微微颤抖,一块金子从包袱掉了出来,女人猛扑在地上将金子搂在怀里。
金子,是金子!囡囡,囡囡娘有金子了,娘这就给你买吃的!
吃的,谁有吃的我买,我拿金子买......
周围流民眼神麻木跟着洪流走,挤得女人不断踉跄。
馒头,是馒头,有人放粮!
所有流民冲了上去,像疯了一般扑过去争抢。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女人被撞倒手中孩子掉落在地,像条狗一样在尘埃里摸索。
别抢,都有,都别抢......
放粮的富商只是个少年,身侧侍卫拔刀恐吓却被蚂蝗般的流民吞噬。
少年被拽倒在地,所有人扒拉着他的衣服,放粮摊子被撞倒,流民们趴在地上疯狂舔舐地上的稀粥。
囡囡,娘好疼啊,娘有吃的了......
女人将金子吞下去吐了好多血,流民们眯着眼睛等着女人死亡,一层层将她围起来俯身。
我痛苦闭上眼睛,秦逸尘持剑叱骂,流民们木着脸让开一条路。
越往北走夜里就越冷,我和秦逸尘互相靠在一起取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女人手上密密麻麻的牙印。
你老说想自己一个人逃得远远去过潇洒日子,那日子到底什么样的
秦逸尘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安抚我说着闲话。
我整日啃着干粮,好久没吃肉了,只能一直描绘着:
我要开个酒楼,找的厨子必须得会东坡肉、八宝猪、糖醋里脊......
我还要买好多好多男奴,白天在酒楼当小二端茶送水,晚上挨个跪在我面前伺候我......
秦逸尘怀里很暖和,我紧紧抱住他,嘴里念叨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他推醒。
玉娘,玉娘你看,本想在地里给你抓田鼠的,抓了几个小时没想到竟抓了只山鸡。
我将山鸡分成两半,秦逸尘也好久没吃肉了,我强把那一半推到他手上。
两人狼吞虎咽,我吃着吃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抬头却看见秦逸尘面鼻带土的滑稽样忍不住笑出声。
委屈我们状元郎了,深夜还得躬身在田野给我抓山鸡。
只要你能好过,我就不委屈。
这些日子我时常想是不是前世杀的人太多、做得太毒,这世让我来还债的。
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