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雪枫走了。
在他最喜欢的那个午后,靠在躺椅上,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唐清语按照他的遗愿,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尤其是沈妍芯。
她亲自挑选了一个素雅的骨灰盒,将他的骨灰安葬在了那片小树林里,紧挨着小贝。
她亲手在旁边种下了一小片顾雪枫生前最喜欢的白色雏菊。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小小的土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抬手,轻轻擦去不知何时滑落脸颊的泪水。
沈妍芯是在一个星期后,才从别人口中,辗转得知顾雪枫死讯的。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在和宋晔参加一个商业酒会,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听到顾雪枫去世时,她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像刺目的鲜血。
周围的喧嚣瞬间远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
她猛地抓住那个告知她消息的人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那人被她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顾先生。
听说是胃癌,走了有一个星期了。
胃癌......
一个星期......
这两个词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像疯了一样推开身边试图安抚她的宋晔,跌跌撞撞地冲出酒会,驱车直奔回家。
可是家里空空荡荡,死一般的寂静。
她转头冲向医院,一脚踢开了唐清语的办公室,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咆哮：
顾雪枫呢！他人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女儿呢
他不可能死！不可能！
唐清语被她粗暴地揪着,却异常平静。
她抬手,一根一根掰开沈妍芯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白大褂。
沈女士,请你放尊重一点。
他们早就走了。
我不信！你骗我！
沈妍芯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他怎么可能死！是你！一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唐清语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控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沈女士,你是不是忘了,雪枫是你的丈夫
你还有一个丈夫和孩子在等你回家！
在他被诊断出胃癌晚期,独自一人面对化疗的痛苦和恐惧时,你在哪里
在他疼得半夜蜷缩在床上,给你打电话,你却以为他在装病,不耐烦地挂断时,你在哪里
在他抱着你们快要窒息的孩子,哭着求你回家送他们去医院,你却嘲讽他用孩子来博取同情时,你又在哪里！
在他被你当着我的面羞辱,被你指责不守夫道,甚至被你激得动手打了你的那个晚上。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虚弱！
唐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沈妍芯的心。
将那些她刻意忽略、刻意忘记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出来。
沈妍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她踉跄着后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那些他异常的沉默和苍白,此刻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汇聚成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是她,是她亲手把他推向死亡了。
是她亲手毁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