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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疯了一样,把村里的老中医抓了过来。
老中医颤巍巍地给我把脉,查看我的伤口,最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五脏六腑都烂了,救不了了。
宋辞双目赤红,一把揪住老中医的衣领。
胡说!一定有办法的!
他要带我去县城医院。
书记拦住他,叹着气:没用的,兰玉这情况......别浪费钱了。
宋辞不听,固执地将我背起来。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书记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再劝,从兜里掏出钱塞给他。
去医院花销大,拿着。
村里的人也围了过来,三块五块地往宋辞手里塞。
谢谢大家,谢谢。
宋辞红着眼道谢,背着我,踏上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路。
七月流火。
太阳毒辣得像要灼穿人的皮肉。
宋辞的脚步比上一次更快,却乱了章法,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滴进滚烫的土里,瞬间蒸发。
他一路都在说话,颠三倒四地道歉。
兰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混蛋,我不是人!
你千万别死,求你了,千万别死......
他是我的丈夫,他最了解我的为人。
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顾着盲目的伤害我求真相,却忘了去查一查。
我趴在他宽阔却在颤抖的背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他把我往上颠了颠,自顾自地说着。
你会没事的,上次那么危险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爹娘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张了张嘴,一口血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灰色的衣衫。
宋辞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跑得更快了,带着哭腔。
快了,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撑一撑!
我虚弱地开口:放我下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当年被批斗,肾脏破裂。
小产伤了身子,后来又受了那么多刑。
现在再加上这要命的啃食,神仙也难救。
我虚弱扬起一个笑。
还好,赶在死前,还了公公婆婆一个清白。
宋辞,放我下来吧。我再次请求。
他却像是没听见,埋头疯了一样往前冲。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围着我忙活了一通,最终还是遗憾地摇了头。
伤得太重,已经回天乏术。
简单的治疗,只能勉强减轻我的一些痛苦。
宋辞守在我床边,寸步不离。
不过一天一夜,他就熬得脱了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我对他说:我想吃家里的月饼了,婆婆给我的那块,还没吃完。
宋辞喉咙哽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出一个字:
好。
中秋那天,婆婆拿出唯一一个月饼,仔细地分成四块。
她说,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
我的那块最大,宋辞没舍得吃,把他的那份也给了我。
如今,那块象征团圆的月饼,只剩下残缺的两块。
可惜,那时候我只觉得美好,却不定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