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屋”内,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依旧浓郁,但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平田大叔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工作台前忙碌。他坐在柜台后的旧藤椅上,烟斗里的烟丝明明灭灭,升腾起淡蓝色的烟雾,却驱不散他眉宇间深深的沟壑和眼中的阴霾。
铜铃叮当响起,带着一身湿冷水汽的甲推门而入。他低着头,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试图径直走向工作台——那里还有他之前未完成的几件小修理。
“站住。”
平田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甲的身体瞬间僵住,停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他没有回头,但后背的肌肉却绷得死紧。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吗?是鸣人的事?还是医院里那个医疗中忍报告了?
平田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到甲面前。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甲狼狈的样子——湿透的、沾着泥点的工装,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有那双深陷眼窝、布满血丝、却如同受惊野兽般充满警惕和死寂的眼睛。
“你最近…”
平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街坊邻居间传递秘密的谨慎,“…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甲的心脏猛地一沉,但面上依旧死水无波,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没有。”
他吐出两个冰冷的音节。
“哼。”
平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你小子,别糊弄我。这两天,有生面孔在附近转悠。看着不起眼,像是行脚的货郎或者流浪工匠,但眼神不对,阴得很。”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专打听事儿,打听‘特别会修理东西的人’,尤其是‘手艺邪门’、‘来历不明’的那种。问得细,绕着弯子套话。”
甲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追兵!大蛇丸的人!他们果然找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你这手艺…”
平田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几个被甲修好、甚至做了些古怪改进的小设备,眼神复杂,“…太扎眼了。木叶是忍村,不是铁匠铺。藏不住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听我一句劝,这几天…小心点。尾巴夹紧点,没事别乱晃。要是…要是真有什么不对,风紧,扯呼!”
甲猛地抬起头,对上平田那双带着警告和一丝无奈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举报的意图,只有一种底层小人物对麻烦本能的规避和一点微薄的、基于“手艺”的提醒。但这提醒,却比任何审判都更让他感到绝望。
“嗯。知道了。”
他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不敢再多待一秒,生怕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他胡乱地点了下头,甚至没去看平田的反应,转身拉开店门,再次冲入了外面冰冷的雨幕中。
雨水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恐惧烈焰。平田的警告如同丧钟,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木叶,这个他藏身的角落,已经不再安全。无形的绞索,正在收紧。
***
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金属冰冷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甲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入的、被雨水模糊的惨淡天光。
他浑身湿透,冰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但他感觉不到冷,身体内部那焚烧灵魂的剧痛和灭顶的恐惧,早已盖过了一切。追兵已至,木叶也不再是庇护所。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逃亡?能逃到哪里去?外面是比木叶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大蛇丸的爪牙可能遍布每一个阴影。留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着被揪出来,拖回那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防。他仿佛听到了实验室里金属门滑开的冰冷声响,听到了大蛇丸那滑腻如蛇的低语…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有规律的“嘀…嘀…嘀…”声,穿透了雨声和他内心的狂澜,传入耳中。
声音来自墙角一个敞开的旧木箱。那里面,放着他之前利用报废零件、在无数个压抑恐惧的夜晚,无意识拼凑出来的几个古怪小玩意儿之一。主体是一个拆自老式收音机的金属外壳,里面塞满了微型齿轮、线圈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淡黄色的能量感应晶片。此刻,晶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黄色光晕,伴随着那规律的“嘀嘀”声。
这是他无意中弄出来的东西,没有任何明确的功能,只是本能地试图将体内那股对金属和能量的模糊“感觉”具象化。此刻,它却像一个锚点,将他从绝望的旋涡中短暂地拉了出来。
甲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微弱的黄光上。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藤,在绝望的土壤里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如果…如果这能力,不仅能用来隐藏和逃跑呢?
如果…它也能用来…
…战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冰封的血液!一种混杂着毁灭欲和最后挣扎的疯狂,在他死寂的眼底燃烧起来。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扑到那个木箱前,双手颤抖着,近乎粗暴地将那个发出嘀嘀声的古怪装置抓了出来!
冰冷的金属外壳刺激着他滚烫的掌心。他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工具箱。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如同战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意识地拼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毁灭性的冲动,开始拆解它!
手指因为冰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灵活。小巧的螺丝刀在他指间翻飞,精密如同手术刀。他粗暴地撬开外壳,扯断那些在他看来“多余”的、用于稳定信号和过滤杂波的冗余线路。他的目标异常明确——强化核心!
他将那块淡黄色的能量感应晶片小心翼翼地取下,又从另一个废旧设备里抠出一块更小、但颜色更深、散发着微弱查克拉波动的紫色晶石碎片(可能是某种封印术的残片)。他利用一种导电性极佳的银质导线,将两者以一种极其不稳定、近乎破坏性的方式强行并联在一起!
接着,他拆下一个微型马达上的强力钕磁铁,用坚韧的合金丝线将它牢牢固定在新组合的晶石模块旁边。然后,他找到一块报废的、用于增幅查克拉传导的微型金属谐振腔(来自某个损坏的通讯器),将它粗暴地嫁接在晶石模块的输出端。
没有图纸,没有计算,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金属和能量流动的疯狂直觉在驱动!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亮,那是一种绝望深渊中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光芒。汗水混合着未干的雨水,从他额角滑落,滴落在布满零件的肮脏地板上。
他不再是修复,而是在破坏性地重构!再制造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高度凝聚的…炸弹?还是某种能瞬间引爆他体内力量的…钥匙?
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了。
窗外,雨声更急了。木叶村沉浸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无人知晓这破败小屋深处,一个被逼至绝境的“残次品”,正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点燃了一簇疯狂而危险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