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医院的气氛像绷紧的弓弦。空气里弥漫着比往日浓重数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种…焦糊与奇异腥气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走廊里人影匆匆,推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忍者们压抑的交谈声、伤者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闷而紧张的背景噪音。
后勤处理区更是如同战场。一车车沾染着暗褐色、甚至诡异蓝绿色粘稠污物的破损护甲、扭曲变形的苦无手里剑、断裂的忍刀、碎裂的忍者足具,还有大量被不明能量侵蚀得坑坑洼洼、甚至部分熔融的金属装备,如同潮水般涌来,在原本就拥挤的空间里堆叠成一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山。
“动作快!前线急需补充!这些污染的装备必须立刻处理掉!不能耽搁!”
松本组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油腻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焦躁。
甲也被临时抽调过来,负责处理一批刚从前线转运下来的、污染最严重的金属装备。那是一种边境巡逻队遭遇不明敌人后留下的“纪念品”。厚重的合金胸甲上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和腐蚀性的坑洞,边缘残留着蓝绿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粘稠污迹;扭曲的忍刀刀身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仿佛被高温灼烧过,却又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几面边缘碎裂的金属臂盾上,更是凝结着大块大块类似干涸沥青的黑色物质,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和混乱的能量波动。
这些装备上残留的查克拉极其混乱、暴戾,充满了腐蚀性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邪恶感。
甲戴着加厚的防护手套和简易的过滤面罩,和其他几个同样全副武装的杂役一起,费力地将这些沉重而危险的金属垃圾搬上平板推车,准备送往专门的熔炼销毁区。每一次搬动,那混乱的、充满恶意的查克拉残余都像冰冷的针,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强忍着不适,动作保持着惯有的机械和沉默。
就在他俯身,试图将一块格外沉重、布满黑色沥青状物质的臂盾挪动位置时,异变陡生!
那块臂盾上,一块拳头大小、凝结得如同黑曜石般的沥青状物质,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混乱、尖锐、如同无数细小金属碎片在脑髓中疯狂刮擦的查克拉波动猛地爆发出来,近距离、毫无防备地狠狠撞向甲!
嗡——!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他的太阳穴,然后狠狠搅动!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哼从甲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覆盖,随即又被翻涌的黑暗吞噬。那并非普通的头痛,而是源自体内深处,源自那些被强行融合的金属组织与这股混乱查克拉产生的、毁灭性的共鸣!
右肩胛骨深处,那个曾经在噩梦中折磨他的位置,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金属般轰然燃烧起来!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比昨晚在房间里那次更猛烈十倍!更可怕的是,这一次,那冰冷的金属光泽不再是局部闪烁——它如同失控的野火,顺着他捂着头部的右臂疯狂蔓延!小臂、手肘、肩膀…皮肤下清晰地浮现出大片大片、相互挤压碰撞的金属色斑块,在昏暗的后勤处理区灯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冰冷寒光!
更糟糕的是,他因为剧痛和突如其来的眩晕,脚下不稳,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小心!”
旁边一个正在搬运污染护甲的杂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就在甲前方几步远,一个穿着中忍马甲、戴着口罩、手里抱着一叠医疗记录的年轻医疗忍者(山中井野的某位同期生,龙套角色),正皱着眉快步走过。他被甲的痛哼和踉跄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甲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然后…难以置信地、死死地钉在了甲那只暴露在外的、闪烁着大片不规则金属光泽的右臂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甲的世界只剩下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灭顶的恐惧。他看到了医疗中忍眼中瞬间爆发的震惊、困惑和一丝迅速升腾起的骇然!
暴露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他所有的意志。他再也顾不得剧痛,猛地收回手臂,用宽大的工装袖子死死捂住那闪烁着非人光芒的部位,同时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撞开旁边堆放的杂物,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最近的、标着“污物清洁间”的小门冲了过去!
“喂!你…”
医疗中忍惊疑不定的喊声被他狠狠甩在身后。
砰!
清洁间的门被甲用身体撞开,又被他反手死死关上、反锁!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刺鼻气味。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滑落,瘫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右臂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见,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疯狂闪烁、脉动。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全身的衣物。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用皮肉的疼痛压制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惨嚎,鲜血的腥味在口中弥漫。
门外,隐约传来医疗中忍和其他杂役模糊的交谈声。
“……刚才那人…手臂…你看到没?那光…”
“谁?甲?他怎么了?脸色是挺吓人…”
“不是脸色!是手臂!像…像金属一样!还会发光!邪门得很!”
“你看错了吧?脏东西反光?”
“不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有问题!得报告上去…”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甲的心上。完了…彻底完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
雨,下得毫无征兆,又大又急。沉重的雨点砸在齿轮巷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湿冷石头的气息。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让本就狭窄破败的巷子显得更加阴暗压抑。
甲提前结束了医院的工作——在经历了清洁间那惊魂一刻后,松本大概也觉得他“状态不佳”,挥挥手让他提前滚蛋了。他拖着比来时更加沉重的步伐,只想尽快回到那个堆满冰冷金属的小屋,把自己藏起来。恐惧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冰冷的回响。
他拐进一条平时少有人走的僻静窄巷,想抄近路回去。巷子两侧是高耸的、被雨水浸透成深褐色的老旧木板墙,头顶是住户伸出的、滴着水的简陋雨棚。他缩进一处稍微宽裕点的雨棚下,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木板墙,试图躲开这劈头盖脸的雨水,顺便喘口气。冰冷的湿气透过单薄的工装,渗入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
一个矮小的、湿漉漉的身影低着头,像一颗被雨水打蔫了的金色向日葵,一头撞了进来,差点撞到甲的身上。是漩涡鸣人。
他似乎刚从某个地方跑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橙色的运动服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还在不断往下淌水。他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露出那张熟悉的、带着婴儿肥却写满了沮丧和疲惫的脸,蓝色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被雨水冲刷过的、沉甸甸的失落。
他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愣了一下,看清是甲后,似乎觉得有点眼熟(可能是公园那次模糊的印象),但又想不起具体是谁。巷子里狭小的空间让两人挨得很近,雨水敲打雨棚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鸣人天性里的自来熟,或者说,他那份渴望交流、害怕孤独的本能,在茫然无措的时刻压倒了警惕。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这个沉默的、浑身也湿透了的陌生人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喂,大叔(他大概觉得甲比他大不少)?你也一个人躲雨啊?这鬼天气,真讨厌!”
他像是在抱怨天气,又像是在宣泄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
甲的身体在鸣人开口的瞬间就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鸣人!这个同样被排斥的“异类”,此刻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源,一个随时可能引爆他体内炸弹的导火索。他只想对方立刻消失。
“嗯。”
他喉咙里极其勉强地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算是回应。同时迅速侧过身,将脸扭向墙壁布满霉斑的角落,用肢体语言明确地表达着“拒绝交流”。湿冷的墙壁紧贴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但鸣人显然没接收到,或者接收到了也选择忽略。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飘忽:“今天…训练又搞砸了。伊鲁卡老师教的新术…明明看卡卡西老师用起来那么简单…”
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金发,“那些家伙…又在旁边笑…说什么‘吊车尾’、‘怪物’果然不行…”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和不甘,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抬起来,看向巷子外灰蒙蒙的天空,里面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火焰。
“不过!”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不公,“我一定会成为火影的!比任何人都强!让那些看不起我的家伙,让全村的人!都认可我!都对我刮目相看!你等着瞧吧!”
“火影”…“认可”…
这两个词,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甲的心上。他猛地转回头,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几滴雨水。阴影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鸣人那张被雨水打湿、却写满倔强和天真的脸。共鸣?不!这一刻,强烈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嘲讽感如同毒液般涌上心头!
认可?多么奢侈又天真的想法!
“如果…”
甲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绝望,“…如果你永远得不到认可呢?”
鸣人脸上的倔强瞬间凝固,蓝色的眼睛困惑地睁大了,似乎没听懂。
甲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几乎将淋着雨的鸣人笼罩,他的声音更低,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冰冷力量:“如果…他们害怕的,厌恶的,排斥的…根本不是你不够强,不够努力…而是你本身呢?是你这个‘存在’本身呢?”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鸣人用“成为火影”这个梦想构筑起来的、脆弱的心理防线。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被击中的茫然和一丝…动摇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着:“不…不可能!只要我…”
“吼——!”
鸣人的反驳被一声非人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吼打断了!
就在甲情绪激烈波动、说出那句诛心之言的瞬间,近距离接触鸣人本身,以及鸣人因为情绪激动而无意中散逸出的、一丝微弱却本质极其暴戾的九尾查克拉气息——如同一点火星,猛地引爆了甲体内早已躁动不安的金属力量!
右肩胛骨深处,那沉寂了片刻的剧痛如同休眠的火山轰然爆发!这一次的痛楚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他体内所有的金属骨骼、肌肉、神经,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力疯狂地撕扯、扭曲、碾碎!皮肤下的金属光泽不再是闪烁,而是如同熔岩般瞬间喷涌而出,顺着他捂着肩头的右臂疯狂蔓延,整条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刺眼的、非人的银白色金属质感!剧烈的能量冲突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
“喂!你怎么了?!”
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那非人的嘶吼彻底吓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看起来痛苦到扭曲的甲。
“别碰我!!”
就在鸣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甲肩膀的瞬间,甲如同被毒蛇咬到,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极度的痛苦和暴露的恐惧彻底吞噬了理智,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他抬起那只闪烁着刺眼金属光泽、力量完全失控的右臂,用尽全力,猛地推向鸣人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鸣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胸口!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整个人就离地飞起,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砸在几米外巷子另一侧的、堆放着破木箱的角落里!
哗啦!木箱碎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鸣人摔在泥泞和碎木片中,胸口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呛咳着,半天喘不上气。他挣扎着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巷子那头,那个将他推飞的身影。
甲站在雨棚的阴影下,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那只推飞他的右臂无力地垂落,皮肤上那刺眼的金属光泽正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景象和力量,已深深刻入鸣人的脑海。甲的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离我远点!”
甲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警告。他最后看了一眼摔在泥泞中、满脸惊愕、困惑和一丝受伤表情的鸣人,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滚的雷云。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撞开密集的雨幕,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窄巷深处,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帘之中。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拍打在甲的脸上、身上,却浇不灭他体内那焚烧灵魂的剧痛和灭顶的绝望。他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完了。他不仅暴露了秘密,还用那非人的力量…攻击了九尾人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