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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清华北大的招生组果不其然地来家里抢人了,当然是为了我。
两路人马说得唾沫横飞,而我不动如山,只是盯着客厅多出来的一张画看。
那是前些天我刚创作的一幅油画,一条幽深静谧的林间小径,光影斑驳,不知通向何处。母亲连夜从墙上腾出一块最显眼的地方把画挂了上去。
我记得,原先那块地方贴的是姐姐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
林芊羽同学,你的选择是清华的招生老师终于忍不住,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问道。
北大的老师也立刻屏息凝神,目光灼灼。
对于招生组的招揽,我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两位老师。清华北大,都是顶尖学府,能得青睐,是我的荣幸。不过......我需要......再好好想想。
招生组走后,父亲询问我的想法,我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我要去美术学院。
父亲憋了许久的情绪立刻爆发。他几步走到我面前,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焦躁:芊羽!你到底在想什么!清华!北大!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金字招牌送到你面前了!你还‘好好想想’你犯什么糊涂放着清北不去,难道真要去那个什么......狗屁美术学院不成那能有什么前途!
狗屁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对艺术的鄙夷。
我咬了一口苹果,没有理睬父亲。
母亲拉着我的手,也加入了劝说,我任由她拉着,眼神依旧清冷,只是安静地吃着苹果。
终于,我等来了最想听的那句话。
母亲看着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要你放弃美术学院去上清华北大,你想怎么着都行。
苹果核精准地落入垃圾桶。我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和嘴角,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父亲瞬间阴沉的脸和母亲带着妥协的期盼。
我的声音清晰而干脆:好,我要搬出去住。除了过年,我不再回来。
父亲神色不悦:你这是干什么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嗤笑声:以前,你们不是巴不得没我这个女儿
该尽的孝道,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我一分钱不会少。只是我要离开,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母亲随即想到费用的问题,自己有家何必出去浪费钱。
钱我等的就是这句。我掏出手机,解锁,指尖轻点几下,然后将屏幕直接转向母亲的脸。
屏幕上,是一张银行卡的余额界面。
¥583,216.00
六位数的存款,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母亲眼前,也砸碎了他们最后一丝用经济来拿捏我的幻想。
我花自己的钱,不需要你们为我掏一分钱。
上次的采访报道发布后,艺考高考双料状元林芊羽就在热搜词条上居高不下,高考状元每年都有,但双料状元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记者报道时还附上了当时在家里拍摄的画作,一位油画界的泰斗级大师转发并评价为灵气逼人,假以时日,必成惊世之作!这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引来了无数藏家和艺术爱好者的狂热关注。
我迅速在网上贴出早已搭建好的个人作品网站。之前积压的、被姐姐嘲讽为垃圾的画作,标价全部在五位数以上。
48小时,全部售罄!
后台的求购留言和预订请求堆积如山,金额数字每刷新一次都在跳动增长。
这卡里的五十多万,仅仅是开始,是市场对我才华最直接、最粗暴的认可!
母亲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最终,对清北光环的执念,对眼前这个已然脱离掌控的女儿的无力感,以及对那笔巨款的冲击,让她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好,只要你放弃美术学院,我们同意你出去住。
尘埃落定。我最终选择了清华大学的计算机学院。听到这个决定,父母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他们迷途的女儿终于回归正途。
搬离那个家的那天,阳光很好。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面墙——那幅属于我的小径油画,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宁静深邃。
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才懂的、冰冷而锐利的笑意。
清华北大
我本来就会选。
艺术的殿堂,从来不在某座象牙塔的围墙之内,它的精髓在于创作者日复一日的如琢如磨,在于灵魂深处永不枯竭的泉涌。我需要的,不过是一方安静明亮的画室,足以让我携着画笔,在精神的疆域里纵横驰骋,无拘无束。
至于艺考状元、双料状元这些金光闪闪的头衔
呵。
它们不过是我精心打磨、用来叩开世俗偏见与市场大门的最锋利的敲门砖罢了。没有这闻所未闻的噱头加持,没有顶级学府的光环背书,我的画作,如何能在这浮躁的世间,迅速为人所知、被疯狂追逐
父母以为是我在妥协。
殊不知,从始至终,执棋落子的人,都是我。
清华的计算机学位,是给这个家、给世俗眼光的一个交代,是我换取彻底自由的赎身契。
而真正的战场,在那方即将属于我的画室里。那里,才是我灵魂的归处,是我用来征服这个世界的、永不褪色的武器。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隔绝了过往,也开启了一个真正由我自己主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