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棋的指尖触到桃木剑的刹那,整座忧山安静下来,风停了。
阵法修复完毕,桃树的根系发出莹莹微光,地脉深处传来绵长的共鸣。
有更久远的记忆正在苏醒。
原来是这样。
谢棋的声音轻得像一声隔了百年之久的叹息。
我又看到了那条荧光长河,这就是忧山的灵脉。
光河里不再是贪欲的虫,而是无数纯净的心愿碎片,汇聚在一起滋润着地脉。
老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不可能！山神印的传承不可能被改变！
谢棋手腕上的印记变得很淡,几乎完全消失了,眼中却映出了忧山的轮廓。
他抚上心口,当年分给你的不只有神力......
还有这半颗爱着山的心。
我反握住谢棋的手,放在桃树的枝干上。
现在他们又长在一起了。
桃木剑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树干,整株桃树瞬间绽放出千百朵新花。
雾气弥漫中,老道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缕缕黑烟被压缩消散在空中。
最纯净的山灵之气,是邪祟最好的净化。
谢棋望着满树繁花,忽然笑了：
我记得那天你开的第一朵花,是粉白色的。
你当时高兴得在树下喝了一整夜的酒。我变出两盏桃花酿,要不要再来两杯补上欠了百年的那杯。
月光下,新任山神与前任山神碰杯的声音惊飞了几只夜莺。
藤蔓悄悄缠住我们的衣角,开出一串并蒂的小白花。
百年时光对山神而言,不过弹指。
早春时节,弥漫山雾的清晨,年轻的山神谢棋提着竹篮来到南坡。
篮中有一株刚被谢棋从山洪中救下,抽芽的桃树苗。
谢棋种下了桃苗,似乎很满意此地,他亲手抚平周围的土壤,点点青绿色的灵力在他的指尖萦绕。
就种在这里好了,你可要快快长大啊。
树苗摇晃,像是真的在回应他的话。
谢棋笑着取下腰间葫芦,倒出的不是水,而是收集的露珠灵力。
灵露坠入土中,幼苗立刻抽高了三寸,绽出两片新叶。
有时是一捧清泉,有时是几粒从炼丹炉顺来的灵砂。
在谢棋的细心照料下,桃树长得极好,三年间就生了第一簇花苞。
那是个满月夜。
谢棋拎着酒壶醉醺醺来到树下,忽然呆住。
最高的那根枝条上,颤巍巍开了朵粉白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晃。
你开花了
山风卷着酒香,谢棋靠着树干席地而坐。
他对着桃花举杯,半醉时似乎听见细碎的笑声。那一夜,山神开心地喝得酩酊大醉。
又三十年过去,桃树已能化出朦胧虚影。
要不要来喝一杯
圆月下,谢棋掏出埋在桃树下的酒坛发问。
虚影惊慌地缩进树冠,撞落几片新鲜的叶子,惹得谢棋捂着嘴笑,最终也只有谢棋一个人喝了一盏又一盏。
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谢棋喝醉后硬是抱着桃树要给它取名。
要不给你取名叫桃夭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个好名字。
桃树轻晃,似乎是喜欢,开得更加热烈灿烂。
谢棋来看桃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待在树下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和那道虚影有了更深的交集。
年轻的山神经常跟桃树分享凡人那些平凡的心愿,山中精怪间流传的趣闻。
变故发生在桃树百岁那年。
接连不断的暴雨造成山洪咆哮,引发山崩,期间又有大批山外的邪祟盯上了纯净的灵脉。
谢棋为救村民,抵御外侵耗废了大半神力。
他拖着残破的躯体赶到南坡,桃树正剧烈摇晃,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在树干中踱步。
谢棋咳着血奄奄一息靠在树上,折下一根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