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在原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摆了个笑脸道：王先生怎么在这
话音还没落衣服后摆就被罗天一狠狠扯了一下,只听到他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笑道：小王,你这是——
那边的王铎没理他,反而掐了烟走两步上来和我握手：林老板,真是有缘分。我一心急着见我老爷子,与他胡乱寒暄了两句就拽着罗天一进了屋,却没看到身后的王铎慢悠悠又点了根烟,脸埋在烟雾里看不清神情。
待得我两人都进了屋,罗天一反复确认门关严了以后,才转过头来问我：你和王转盘认识
王转盘谁啊我摸不到头脑。
他脸一拉,怒道：不就是刚刚和你握手的嘛,妈妈的,你俩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对你那亲热劲儿,啧啧......他啧了两声一脸疑惑地看我,我有点无奈,就将修车铺子里王铎来拿车的事儿跟他说了。
没想到他一张脸顿时阴下来,沉声道：妈的,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快。我纳闷道：怎么动作快了
罗天一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老爷子为什么叫你滚蛋,就你这脑子,挖空了安个猪脑子进去都比现在好使一百倍。
我最不爱听他损人,又急着见老头子,就跟着沉了脸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走了。我知道像他这种嘴碎爱八卦的人,最痛苦的就是找不到听众,更痛苦的是面前明明有听众却不愿意听他说。然而我要是求着丫,丫还未必会说,只有这样激他一激,他才能老老实实张嘴说人话。
果不其然他一听就急了,忙拦住我：得得得我怕你大少爷了,你安生儿地听我说。接着他顿了顿,似乎是酝酿了一下道：李越出事了,道上的人都清楚,但是都以为是他惹了什么不该惹的被扔下去了,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儿的,加上你我也不出十个。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他就接着说：我们这头儿的,就是老爷子,你我,王转盘和小清五个人,当时老爷子本来是指着我来找你的,但是我管的这片铺子里突然就生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儿来,这才把时间拖了几天。
说着他状似捶胸顿足道：我早该料到王转盘这丫不会安生,妈的。
我还是不明白：他哪里有不安生啊我看他挺安静和蔼一人儿啊。
罗天一扯扯衬衫领子瞪我一眼道：真是说你是猪猪都冤枉死,丫转盘怎么会开桑塔纳,我看他运到你那里的那辆破车,一准儿是丫自己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然后撞得稀啪烂,专程送到你那等着你上钩儿。
哦......我想了想,不对呀,那他这么干,有什么动机吗丫老实摸鱼不就行了跑来找我做什么
罗天一一张脸都紫了：不是,阿方,阿方兄弟,您是真傻呢还是装啊,你不在了老爷子一退位,那一把手管事儿的是谁啊,是不是他王转盘啊；你一回来,不管老爷子怎么说怎么做,他接下老爷子的生意都多你一个大阻碍是不是
而且王转盘那个人,本来就喜怒无常,要是丫有点更恐怖变态的理由跟着你,那也是很可能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还没说话,里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就是我老爹的声音：俩人儿在门口蹲了半天,怎么不来见我老头子
我一听心道哎呀真是脑子不够用那边听得入迷就忘了这茬儿了,就拉着罗天一赶紧进去。
里屋的家具摆设和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老头子还半倚在那张藤椅上,手里拿着个长烟斗,身边放了盆绿萝,油光光地长势喜人。
罗天一一直很崇拜我老爹,一进门就恭恭敬敬问好,老爷子点过头就叫他出去了,然后又转过来叫我关了门到他跟前去。
我依言做了,坐到他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发现他真的老了。
记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老爷子虽然精瘦,但脸色还算红润,精气神儿也不错,然而现在他两颊已经有些往下塌了,脸上手上还有几颗老人斑,原本他头发很密很浓,然而现在头顶已经有些秃了,发色是有些发乌的黑,想来是特意染了颜色。
老头儿坐在藤椅上什么也不说,就看着我笑,笑了两声眼圈就红了,伸手拍拍我肩膀道：阿方,这几年你苦了。
我心底暗自觉着这台词实在不适合从我爹嘴里吐出来,就撇了下嘴笑道：苦是不苦的,这几年活得轻松还赚了几笔小钱儿,就是没个媳妇儿陪着心里孤单呐。
我本想着插科打诨几句把这个话题跳过了,顺带叫老爷子也小乐一下,哪知道老爷子脸一下子苦涩起来,人似乎一下子就颓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儿子,你听你老爹一句话,以后就算找了媳妇儿,也不要生儿子。停了停又补道,女儿也不要生。
你直接说不要生孩子就行了嘛。我小声吐槽了一句,等着老爷子的下文。
然而过了约莫三分钟,我俩大眼瞪小眼愣是没蹦出一个字儿来。我太了解我家老头儿,这时候就说明他不想和你说这个话题了,这么看着你是叫你找话题呢,你要再在原来的事儿上扯,保不齐就被打出去了。
于是我准备了一下,问：爸,那您叫我回来,是个什么事儿
老爷子有些纳闷：天一没和你说
说了,不过他也就模棱两可提了提,我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问道最后我几乎有了逼问的趋势,然而老爷子看着我脸色没怎么变,只转身打开衣柜,在中间那格的一摞衣服底下摸了摸,半晌他摸了把钥匙出来,另一只手一推门,旁边的木头就弹起一块来,露出个钥匙孔,老爷子拿着钥匙开了孔,从里面拿出来个小盒子。
我一面琢磨这以后绝对要记住这个钥匙的位置,一面留心了下那木头弹回去后整块木板根本看不出来任何接合痕迹,管不得我开开合合这衣柜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这个地方。
老爷子把盒子摆在桌子上,紧接着掀开了盖子。
哪怕我在事前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看到东西的时候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盒子里,躺了一模一样两只石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