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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柳砚州感觉一股更加强烈,仿佛浑身血肉都被生生撕碎的剧痛爆发,他也彻底昏死过去。
而躺在产床上的郡主,那双曾经盛满骄纵的眼睛,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望着,身体冰冷僵硬,再无声息。
这时,风尘仆仆的邕王归来,他满心期盼着看到爱女和外孙平安,迎接他的,却是府内一片死寂。
当他看到自己女儿那惨白冰冷的尸体,以及旁边的死胎时,他目眦欲裂,手持着刀就要去将柳砚州千刀万剐。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浇下,柳砚州从昏死中骤然醒来。
他此时双手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尖锐的刺穿透掌心,沉重的脚镣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却感受不到半分。
那百倍于剜心之痛依旧如跗骨之蛆,刻入骨髓般疯狂啃噬着他。
在这极致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痛苦面前,其他一切施加在肉体上的刑罚,都显得苍白而徒劳。
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空洞,透着彻底的颓败与恍惚。
他脑海中只剩下临走前,我望向他的最后一眼,那里面再无半分深情,只有刻骨的恨意。
以及一种彻底将他摒弃在生命之外的麻木与冷漠。
如今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我,但一切已无法挽回。
随后,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杀意逼近。
邕王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
冰冷的剑锋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抵在了脖颈上。
邕王眼底尽是滔天怒意,废物,本王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即便难产,你也有办法保她母子平安吗
如今呢她死了!你拿什么来赔,你这条贱命吗
阿玉......柳砚州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死到临头竟然还想着别的女人,当初就不该把我儿交给你这种下贱之人。
邕王手腕一翻,用尽全力狠狠刺向柳砚州的肩胛骨,这样的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透过被血污和汗水模糊的视线,他看清了邕王眼里充满是对蝼蚁般的蔑视,以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啖其血肉的恨。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冰冷漠然,视人命如草芥。
多年前,在爹娘被乱棍打死的街头,邕王端坐华辇之上,看向苦苦哀求的他们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柳砚州扯了扯嘴角,似是在嘲讽般。
邕王被他情彻底激怒,剑尖一转,眼看着就要朝着他的心脏狠狠刺下,誓要将其毙命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闭的牢门被打开。
气势凛然的御林军大步踏入,以谋逆罪着即羁押邕王入宫。
这些年邕王拥兵自重,他当初靠着献珠之际,自请为陛下分忧。
他接近郡主,处心积虑攀附邕王,为的就是替陛下搜集罪证。
最后当柳砚州拖着遍体鳞伤的残躯回了府。
灵堂内,素幡低垂,一片死寂。
柳砚州如今大仇得报,可并未有预想中的快意与解脱,他的心却像被彻底挖走了,只剩下空洞。
锦儿在棺椁前跪得笔直,看到柳砚州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滔天的恨意。
是你害死了阿娘,你这个坏人,阿娘不会想见到你的!
柳砚州任由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而后重重摔倒在地。
他拖着残躯朝棺木爬去,每挪动一寸,溃烂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双目猩红,看着我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身素净的衣裳,再无一丝生气。
曾经是那样鲜活明媚,如今只剩下永恒的沉寂。
那双眼睛,曾经盛满对他最纯粹的深情,此刻却永远地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