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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陆凌霄僵在了原地,脸上蔓延着无边的惊恐和恐慌。
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很快被周围讨论的声音打破。
十年前十年前不是珍珍夫人用内丹救了凌霄战神吗
对啊,她还因此虚弱了好久,战神搜罗了几乎所有的灵药。
原来,我有段日子吐血不止,却怎么都找不到灵药。
是因为都被陆凌霄拿去给谢珍珍用了啊。
不过商枝当初也是出名的天才,如今弱成这样,难道真是......
你还真信啊这女人都能投奔魔族,混入天宫,还有哪句话能信
对啊,什么给仙骨我怎么没听说过仙骨还能给人的
陆凌霄只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破布一般的我,嘴唇颤抖,嗓子眼像堵了一坨棉花。
半晌,他嗤笑一声。
本战神从踏入修仙一道,便和你一同修习,从未听过给仙骨的功法。
商枝,你和司命关系好,就让她编这种瞎话帮你骗人
当真是无耻至极。
说到最后,陆凌霄的厌恶之情清晰可见。
谢珍珍舒了一口气,过来一手挽住陆凌霄,一手在他胸口抚拍。
好了夫君,别生气了。商枝姐姐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她可能只是太想要仙药和钱了,想要不受惩罚就能拿走它们。
这样吧,我做主把这几瓶药和钱都送给你了。
当是给你和魔族少主的新婚贺礼。商枝姐姐,你可要见好就收呀。
谢珍珍笑得甜美。
什么魔族少......司命没听懂谢珍珍说什么,马上就要反驳。
缓了许久终于恢复点力气的我抬起手,止住了司命的话。
那就,多谢战神与战神夫人了。
司命错愕的看着我,却还是尊重我的决定,咬牙不语。
陆凌霄见我如此,似乎更加愤怒,想要说什么。
谢珍珍却走过来,看似轻轻扶住我的手,实则狠狠钳制住我。
姐姐,你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的。便是看在你是夫君师姐的份上,我们也会帮。
你不该不问自取......啊！
说着,她控制我的手狠狠打了自己,向陆凌霄身上跌去。
陆凌霄的欲言又止马上变成了失望,他看着我摇摇头,语带嫌恶。
没想到,你真的变成了魔族那副恶心样子。
说完,不想再多看我一眼,陆凌霄转过身挥挥袖子。
送客。
我和司命很快被天兵请了出去。
司命这才焦急又气愤地追问我。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魔族少主又是怎么回事
我抱歉地冲司命笑笑,忍耐到极致的身体终于反噬。
我喷出一口鲜血,周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
10.
醒了
这次醒来时,司命的声音明显比上次更生气,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她长叹口气：我已弄清一些来龙去脉。
可你为什么不跟陆凌霄解释清楚
告诉他你根本不认识魔族少主,都是谢珍珍妖言惑众！
告诉他是你给他换了仙骨,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笑笑。
换仙骨是禁书里的魔族功法,说出来只会变成我十年前便勾结魔族的证据。
同时,换骨功法对一些人来说是救命稻草,可也会有人拿它谋财害命。
我不能说出这个功法的存在,不能让无辜的人为此受害。
这些理由一一在我心中闪过,但我都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轻轻说。
我和他已经分开十年了,司命。
看着司命难过的双眼,我微微一笑。
谢珍珍陪着他十年,陪他走过了最难最苦的时候。
他那么爱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哽咽,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落下。
我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
何况,我当初把仙骨给他,不是想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我只是单纯的,期盼他活着。
期盼那个明明比我小,却从小就愿意拿出一切东西哄我,不管何时都护着我的师弟好好活着。
那你呢司命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你现在魔心也破碎了,再也生不出魔骨。
你会身死魂消,魂飞魄散,再无来世的。
提起这件事,我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擦干净司命的眼泪。
哭什么。
你我都早知我的命数,能在死前再见到你。是天道开恩,赐给我的福气呢。
我坐起身,对司命说。
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
司命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的答应我。好,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
我感激一笑,随即一字一顿道。
我要去杀了谢珍珍的父母。
11.
司命那日听了我的要求后,虽然惊讶,却没有多追问。
而是帮我调查到了鹏鸟妖的踪迹,叮嘱我。
随着陆凌霄成神,谢珍珍所在的鹏鸟族狐假虎威。
如今已然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大族。
你千万小心。同时也小心......
司命当时并未说完。
但我今日满身鲜血站在鹏鸟族的领地,看着目眦欲裂,发疯般朝我冲来的谢珍珍。
还有她身后面色震惊复杂的陆凌霄以及众多天兵时。
我懂司命是在提醒我小心谁。
当着他们的面,我抹一把满脸的血迹,忍不出仰天大笑出声。
真畅快啊,自从我剔骨后的这十年来,从未像今天这般畅快过。
天兵很快将大战后虚弱脱力的我拿下。
谢珍珍再也维持不住温柔可人的模样,疯婆子一般冲我骂着污言秽语。
可能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被她当作废物般玩弄的我,能下这样的狠手。
陆凌霄死死搂着发疯的谢珍珍,我竟恍惚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对我的疼惜。
他们是不是杀害你父母......
夫君！陆凌霄还没说完,谢珍珍尖利的哭喊声就打断了他。
我父母族人老实本分,从未离开过领地一步！
商枝这个魔族贱种,三番四次杀妖,她以杀妖为乐,以折磨我为乐啊！
她今日都能杀了我爹娘,上次还装出虚弱的样子诓骗我们。
还说自己是夫君的救命恩人,足以见其有多厚颜无耻。
夫君这次不除了她,我妖族决不罢休！
众人皆被谢珍珍煽动,跟着喊道。
不除商枝,誓不罢休！
陆凌霄的神色一寸一寸冷下来,他盯了我半晌,似乎是在等我开口。
可惜,我这次真的是燃尽了所有生机,说不出一句话。
陆凌霄终于失望至极,挥手就要让天兵将我押下去。
慢着。一道陌生的低沉男声响起。
12.
我心底舒了一口气,司命安排的后手终于来了。
好奇望去,竟是一个红眸黑发的美男子。
他慢慢走来,手一挥便打翻了所有挟持我的天兵。
好强、好纯正的魔力。
魔族少主！
商枝！你们果然有一腿！
谢珍珍的声音称得上是欣喜若狂了。
谁知魔族少主眯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后,挥手就是重重的一个耳光。
你这鹏鸟小妖再乱说话让司命误会,我就挖了你妖丹。
周边人听罢,窃窃私语起来。
怕司命误会魔族少主这话是说他和司命才是一对挖妖丹不对啊,珍珍夫人的妖丹不是早就给战神补仙骨了吗
众人面色狐疑,陆凌霄愤怒的脸上也浮现一丝不解。
谢珍珍捂着脸,气急败坏道。
魔族能说什么真话！何况这奸夫淫妇可是十年前就勾搭上了！
十年前魔族少主眯了眯眸子,嗤笑一声。
医仙,滚出来。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随即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走了出来。
我也是一惊,竟然真的是消失了几十年的医仙。
你这臭小子,好好说话,司命小丫头是让我们来救人的。
医仙还在絮絮叨叨,仙界众人坐不住了。
医仙！你怎会和魔族少主混在一起
哎哟,这么多人。医生打量了一下他们,摸摸胡子。
我和魔族少主三十年前不打不相识。
咳咳,也因为伤得有些重,这三十年,我们两都在司命小丫头的地盘养伤闭关。
众人哑然无言,医仙是仙界元老,他的话分量十足。
没事人我就带走了。魔族少主用魔力抬起我就要走。
等等！
陆凌霄的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沙哑得厉害,他的脸上写满了仓皇与震惊。
你不能带她走。
魔族少主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新任战神能力不错,脑子不行。
你先处理好身边那个满口谎话的小妖吧。
魔族少主带着我回到了司命身边。
见到司命,我彻底放松下来,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笑容。
我亲手为我父母亲族报仇了。
司命看着我衰败的脸色,眼中带泪,却也跟我一起笑了起来。
13.
司命按照我的要求,为我找了一间风景独好的山间小屋居住,偶尔来陪我。
我沉浸在生命最后一段宁静的时光中。
浑然不知仙界已因为我掀起轩然大波。
当日我和魔族少主走后,医仙本也要走。
陆凌霄却突然在他面前跪下,吓了医仙一跳。
陆凌霄声音嘶哑,咬紧牙关,一句话断了几次才说完。
求前辈检查一下,晚辈体内,是否,是否有他人的仙骨。
话一出口,谢珍珍尖叫起来。
夫君,你不会真相信她和魔族少主的鬼话吧,她......
还没说完,陆凌霄就挥过去一掌将她拍晕了。
医仙沉吟片刻。
我倒是的确在魔族见过一本功法,能将身上的仙骨换给他人。
只是,医仙盯着陆凌霄,意味深长道：
自愿换骨给别人,那么这人将会承担巨大的痛楚。
同时,不论之前多好的身体,都只会剩下十年的寿命。
而换骨一旦成功,这仙骨就会融入身体,我没法子看出这仙骨究竟是谁的。
听着他的话,陆凌霄的面色已然灰白得不像样子,却还是坚持。
无妨,您只要告诉晚辈,他哽了哽,仿佛预见了什么可怕的结果。
晚辈体内的仙骨,究竟是资质平平,还是天赋卓绝。
医仙将神力注入他的体内,带着了然与怜悯对他道。
根骨奇佳,万里挑一。
医仙八个字说完,陆凌霄彻底面无人色,如遭雷击一般,凝固成了一尊死灰的雕像。
可医仙还像没说够似的。
不过,其实用了这换骨之法后,也不是一定只剩十年。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这个人的命。
什么方法！陆凌霄欣喜若狂,跪着攥紧医仙的衣角。
求您告诉我,需要什么我都能做到。
医仙摇摇头。
不需要你做什么,是有一本魔族功法。
只要那献出仙骨之人好好修习这个功法,就能修炼出魔心,重新长出魔骨。
可这功法的危险之处在于。
一旦魔心在没长好前破碎,那人就只剩下身死魂消,不入轮回一个下场,算是彻底魂飞魄散,连下一世都没有了。
魔心。
他曾经一剑捅碎了一颗魔心。
陆凌霄的笑彻底僵在脸上,像面具般寸寸皲裂,脸色比久病将死之人还难看。
他忽然呕出一口心头血。
然后,陆凌霄灰败着脸色,带着极致的恨意,回身抓起晕倒的谢珍珍离开。
将她扔进了天宫最穷凶极恶的地牢中。
挖出妖丹、剜目......每日以最残酷的刑法折磨她,让她说出真相。
刚开始,谢珍珍还装柔弱装可怜。
可陆凌霄都不为所动。
谢珍珍痛到极致,终于对陆凌霄恨之入骨,以报复的心态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陆凌霄。
说到最后她大笑：
我是害了商枝的罪魁祸首,可是你这个道侣又好到哪去！
不相信她的是你！配合我折磨她的是你！现在装出一副爱她入骨的样子给谁看
陆凌霄双目赤红,吩咐人将谢珍珍说的话公之于天下。
然后将她剁去手脚掌、割去舌头,再放进罐子里,不取她性命,要她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拂袖而去前,陆凌霄喃喃自语道。我自然也会去找她赎罪。
14.
而这一切,我都不知晓。
也不在乎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想到很快我就将彻底消散在这人间,心绪十分复杂。
医仙也曾经来看过我的身体,他只是摇头叹气。
我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结局,意外的平静。
倒是司命,一开始狠狠的哭了几场。
不过最近,她情绪也好了不少,看来是接受了现实。
我放下心来,毕竟她是我没了陆凌霄后,最在乎的人。
说起陆凌霄......我忍不住叹口气,看向窗外挺拔清俊的身影。
他已经在我这个山间小屋待了三日了。
陆凌霄刚出现那日,我正好骨痛发作,疼得不像样子。
他看到我的样子,涕泪横流,哭着大喊：我该怎么救你阿枝,我该怎么救你啊
披散头发,双眼赤红,身上到处是伤。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见到过陆凌霄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知道我喜欢他那张脸,在我面前始终光鲜俊朗。
成神后,更是英气逼人。
那天在我面前,他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陆凌霄这个样子,就明白他已知晓了一切。
我笑笑,身死魂消,不入轮回,药石无医。
他跪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字字泣血。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知道我蠢,你哪怕提醒我一句......
我叹口气,没有丝毫自己的冤枉被平反的欣喜。
这具身体如今已不能容纳那些汹涌的情绪,我内心只余一丝倦怠。
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想办法救你。陆凌霄抹去脸上的泪,坚定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充斥着绝望的年轻脸庞,没有说话。
之后,陆凌霄就自说自话留在了这里照顾我。
事无巨细。
让我恍惚回到了还在师门的岁月。
那时,我们之间还没有隔着这么多爱恨纠葛。
他只是单纯的仰慕着我,每日来我院中为我做灵食,种灵植。
还自以为隐晦的偷偷瞄我,再红着脸将视线收回去......
我将思绪从回忆中扯回,看着他煎药的背影,认真道：
陆凌霄,回去吧,你夫人会生气。
我知道你爱她,也知道你愧疚于我。
她虽和我有仇,但和你却是,我哽了哽,有些艰难的吐字,天作之合。
你回去吧,我不怪你。
师弟。
就这样吧,我们回到最初简单的师姐弟关系。
我恭贺你喜结良缘,你也大可不必为我的离去而背负愧疚。
我自认这番话说的十分得体,陆凌霄的脸色却难堪至极。
我从没有爱过她,阿枝。我爱的只有你。
他哀求地看着我,凄怆道：我知道我说这些十分可笑。
可我当时对谢珍珍真的只有感激。
我会娶她,一是为了报我以为的救命之恩。
二是觉得你离开我找了别人,那我身边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
我知道错了,我付出代价了。
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不要误会我。我受不了,阿枝。
你一定要记住,我爱的人只有你。
看着陆凌霄卑微的样子,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切是不是误会,事到如今,早都不重要了。
既然劝他也不走,我也无意多说。
偶尔会觉得,在这最后的日子,能这样平静的死去也算不错。
但过了几日,我喝下陆凌霄给我的药后,突然涌起强烈的睡意。
在我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我感觉到他不舍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从此以后,你会拥有自由肆意、长长久久的人生。
15.
我再次醒来,陆凌霄已经消失了。
身体内灵力充沛的感受让我陌生,司命笑中带泪的紧紧抱住我。
听了司命的解释,我才知晓了一切。
原来,陆凌霄报复过谢珍珍后,就去向医仙求了换骨之法。
由于我的身体过于虚弱,无法承受再次换骨。
所以陆凌霄直接杀去地府,调换了我和他的命簿。
然后将体内所有的神力都传给了我,滋养着我的身体。
接着,他将仙骨还给了我。
于是,我现在拥有了战神的命格和陆凌霄所有的修为,成为了新的战神。
由于陆凌霄曾此前为我平反,将真相昭告天下,所以仙界众人对我这个新战神也没有意见。
还有,司命心虚的看着我。
是我帮他的。
他求到我面前说要见你,我本来打了他一顿不许他来见你。
可他说有办法救你。
我,我就答应他了。
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不想他死。可我更不想你死。
陆凌霄为你换命的所作所为,算是钻空子欺瞒天道,天道震怒,已经他的魂魄打散了。
司命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
我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
听到陆凌霄为我魂飞魄散,我确实心头怅然。
明明最初,我和陆凌霄的心愿只是携手除恶妖斩邪魔。
可最终,这段感情却承载了太多伤害,早已算不清是谁欠了谁。
......
身体彻底恢复,继承了战神之位后。
我独自来到我和陆凌霄结为道侣的地方,为他立了一座无字碑。
不知该如何落款,于是我什么也没写。
只是离去前,在他碑前放了一段凌霄花枝。
也是他小时候为了安慰失去父母的我,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阿枝,你看,这是凌霄花枝,是我和你的名字呢。
我们一定可以像凌霄花和枝一样,永远永远在一起！
......
可惜,花终会落,人终将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