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赤裁天脊 > 第7章
风扯着尖锐的哨子在沟底拐弯,卷起地面黏腻的污雪冰碴,抽在杨三眼脸上。他斜趴在冰砣根部的污垢里,像条半死的泥鳅。左边大腿传来一种怪异的、火烧火燎后又被浸入冰河最深处熬煮的剧痛——那是被冰符箭贯穿的地方,伤口边缘皮肉泛着惨白僵硬的死肉色,里面却有一股阴寒沿着骨头缝往里钻,像有无数根冰针在拼命凿洞!
右肩胛骨上嵌着的那块冰碴子——严格来说,是被符箭残存的极寒神能冻成的、半寸多厚的硬冰砣子,死死卡在肩胛窝的位置,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动那片冰碴跟着颤动,边缘锋利的棱角反复刮磨着骨头和底下快冻僵的筋肉,又沉又疼!肋下那被冰符箭撕开的窟窿倒是意外地没了知觉,整个右边肋条往下都像被泡进冰坨子里,麻木、沉重,连喘气都牵不动那片僵硬发死的皮肉。
他脑袋嗡嗡响,像有几百只毒蜂在里面炸了窝,左腿、右肩、肋下的剧痛和麻木交替冲撞着残存的意识,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光影在晃动。可就在这片濒死的混沌里,另一种声音,一种远比身上伤处传来的疼更清晰、更钻心的恐怖异响,正无比顽固地穿刺进来!
滋……滋……嘶……
不是风声!是从他脸侧,紧紧挨着他沾满血泥耳朵的、一小块漆黑的沟底冻土里发出来的!
这片被他和前面两个煞星搅得天翻地覆的污秽冻土,刚才还贪婪吮吸着那焦黑小子流出的脏血,现在,当那支恐怖的冰符箭残骸——那枚小小的、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核心——像钉子一样被强行砸进地面冻土之后,这冻土底下发出的声响瞬间就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暴食鬼扑到泔水桶边贪婪吮吸的“滋滋”声。
而是一种被滚油猛然泼进冷水里的……撕裂和炸响!这声音短促、尖利、带着一种刺穿耳膜的怪异摩擦感!那片紧挨着他脸的冻土,先是如同挨了一记闷棍般猛地凹陷下去寸许深!漆黑的土质瞬间泛出一种诡异的灰败死气!紧接着,更加刺耳的“嘶嘶”声从那凹陷的坑底猛地迸发!仿佛有千万条看不见的毒虫在底下疯狂啃噬、吞噬着什么!一股混杂着硫磺冰腥、污血甜腐和……一点点极其微弱却极其鲜明的、仿佛被冻结了千年的……金属锈蚀的味道?如同被闷在锅盖下炸开的毒药蒸汽,直冲杨三眼的鼻腔!
沟底弥漫的那股浓烈的污秽气息漩涡,在这股新的、带着冰毒神能的尖锐力量刺入后,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无数细小的灰黑色气流扭曲着从土里蹿出,疯狂地扑向那个钉在土里的微缩冰符!像是饿狼扑食,又像是恐惧生物在撕咬插入体内的异物!
滋啦!嘶——!
冰符钉入点周围尺许的冻土,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金属片,表面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发脆!龟裂的纹路瞬间蔓延开!而更远处未被冻土直接覆盖、还残存着大片沾血污雪的地方,则如同被泼了硫酸,滋滋冒起更浓烈的灰黑雾气!污雪迅速塌陷、融化,露出底下更加污秽的本质!
整片区域的气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毒瘤在冰针刺激下的溃烂!
而就在这片濒临崩溃的混乱气旋中心上方,那股源自沟顶、冰冷、精准、如同巨兽步进般碾压着冻土的压迫感,陡然间又沉重了几分!
嘶啦——!
那种新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穿透了风雪,钻进沟底每一个生灵的耳鼓。每一次摩擦停顿和推进的韵律都极其稳定,带着一种刽子手磨刀前的冷酷计算。这声音比之前的甲片碰撞更加沉重、更加致命!绝非弓矢箭簇能有的份量!是大型战阵杀器才有的拖曳感!
冰沟上空覆盖的雪幕似乎稀薄了一瞬。一个异常巨大、覆盖着青黑色全覆面重甲的轮廓,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出现在沟顶残破边缘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仅仅是局部头盔的一角在雪光中显露,那种深沉的色泽和厚重狰狞的棱线就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他没有端弓,也没有执矛。一柄巨大的、足有门板宽的凶悍重器,正被一只覆盖着多层精钢甲片的手臂,如同拖曳一头濒死的巨兽般,沉重的锋刃缓缓刮擦着地面的冻土坚冰!
巨物!真正能在雪野上犁开血肉的巨物!
杨三眼的心像是被那只钢铁巨爪攥住了,连喘气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幻想。巨大的恐惧甚至短暂压过了他肉体的剧痛和身下冻土剧烈溃烂的濒死感。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连转动眼珠都怕惊动了头顶那柄正在缓缓抬起的杀器。他只能死死地盯着离他几尺远、那个同样深陷在污秽漩涡中心的煞星——江岌白。
江岌白伏在冰冷腐臭的污雪里,后背那片被冰符炸裂开如蛛网、又被深寒神能持续侵蚀的巨大焦痂,仿佛成了一扇冰封炼狱的闸门,每一次微弱的起伏(他是否还有呼吸?)都显得异常吃力而迟滞。那股极寒力量正持续地从炸开的焦痂裂缝向他体内深处蔓延。左手艰难地护着身下的小禾,整个左半边身子像是被埋在了冻土里,几乎无法动弹。唯有右臂——那条还死死握着那柄插在污雪中、仍在不停嗡鸣震颤的邪矛的手臂——成了他身体唯一还能自主活动的支点。
可那右臂的情况,比之前更加诡异百倍!
那半截焦黑破裂的手臂此刻如同一条被剥了皮、架在文火上翻烤的蛇。矛杆上深陷如活物的暗红血纹光芒明灭不定,一会儿膨胀如蚯蚓蠕动,一会儿又黯淡收缩如枯萎的藤蔓。随着血纹的每一次剧烈抽搐,一股污秽的、浓稠如同岩浆的暗紫气团就会被强行抽吸上来,顺着矛杆倒灌进焦黑手臂的深处!
这股庞大的污秽能量被抽吸注入的瞬间,江岌白那焦炭般的皮肤下,臂骨便发出不堪重负、几近碎裂的嘎吱呻吟!皮肉的裂隙处,更是如同被灌入了滚烫的铁水,嗤嗤冒起浓烈的腥臭黑烟!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那狂暴的能量撑爆撕裂!
而在这股毁灭性的注入洪流深处,那一点新生的、极其微弱的金芒,正在那片被污血和焦痕覆盖的皮肉底下疯狂地挣扎!如同暴风眼中摇曳的一点残烛,金芒在污秽洪流的每一次冲击下都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但它每一次近乎熄灭后,又在下一个瞬间从更深的地方、更核心的骨髓血肉里,迸发出一种近乎惨烈的锐利光芒!这光芒不是温润,是绝望被锻打进骨髓后硬生生淬炼出的碎片!每次金芒的爆发,都会强行定住他那只行将爆裂的手臂一瞬!
手臂深处,两种力量正在进行着肉眼无法看见、却极其凶险的交锋!
污秽邪力试图将他的整个右臂连同骨头都融化,化为更混沌无序的污秽!而新生的金芒则在毁灭的边缘,艰难地维系着一种“存在”的状态,如同锻造锤下夹在铁砧与巨锤之间的炽热铁胚,每一次锻打都挤压出杂质,也强行收束着形体!每一次污秽冲击与金芒爆发的对抗,都等同于一次从崩毁边缘重塑的痛苦淬炼!
就在这毁灭与坚守的狂暴漩涡中心,那只被江岌白死死护在身下、压在他胸膛与冰冷冻土之间的小禾,突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剧烈的异变!
她那双之前只是无意识耷拉在污雪里的灰紫色小手,猛地以一种远超昏迷病弱躯体能有的速度向上挣扎抬起!双臂紧绷,枯瘦的手指勾曲成爪状,痉挛般的颤抖着!两只手都呈现出一种油亮的、近乎黑紫色的妖异光泽!细小的、漆黑的、如同活物般的扭曲纹路,在她灰紫色的手背皮肤下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般蜿蜒、隆起!纹路深处,隐约有极其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嘶鸣声发出!
那滴刚刚诡异滴落、挡住了杨三眼必死一箭的黑紫色液体,如同一个引子。那柄插在沟底、疯狂吞噬污秽的邪矛,就是最大的污染源。而此刻,就在那柄邪矛最躁动、最贪婪、向江岌白体内灌注毁灭污能的巅峰瞬间——
一股强烈到难以想象的“饥渴”感,从小禾那两只诡异地向上痉挛勾起的双爪中爆发出来!
这不是江岌白之前承受的那种污秽冲击后的混乱和杀欲!那种混乱是力量爆满后的失控宣泄!而此刻从小禾身上透出的,是一种……纯粹而尖锐的“空虚”!一种被强行点燃、如同黑洞般想要吞噬一切的……极致的饥渴!
这股无声的饥渴如同投向滚油锅里的冰珠!
邪矛矛尖附近那片已经被搅动得如同翻滚泥沼的紫黑色污土猛地一滞!如同沸腾的粥锅被骤然冻结!
紧接着!
轰!
一股更加狂暴的吸力,如同海底塌陷形成的旋涡核心,毫无征兆地、蛮横地从江岌白脚下那片紫黑污土中爆发出来!这股吸力不再是之前那样分散、贪婪地吮吸滴落的污血!它是精准的、致命的、带着明确狩猎目标的……锁定了江岌白那条深陷其中、握着邪矛的焦黑右臂!
更准确地说,那吸力的源头,似乎隐隐指向……他右臂焦皮之下、那缕正在污秽狂潮中惨烈挣扎迸发的新生金芒!
小禾灰紫色油亮的手爪还在向上勾探着,痉挛颤抖。爪心下方那片区域,空气都微微扭曲了,形成一个无形却又吸力惊人的小型涡旋!
嗡!咔嚓!咔嚓!
矛柄上那些暗红的血纹猛地狂乱了一瞬,颜色由暗红转为极深的紫黑,如同被点燃的毒液管道!那原本在毁灭性注入和新生金芒抵抗间维持着恐怖平衡的右臂,在这股外部骤然叠加的“汲取”巨力的撕扯下,臂骨发出了清晰的开裂脆响!皮下那条被金芒奋力维持着形质的“通道”,瞬间撕裂开更多的伤口!黑烟混着腥臭的浆液从裂口喷涌而出!而那缕挣扎的金芒,在内外双重撕扯挤压中猛然黯淡收缩,如同风中残烛!
沟顶上方,那沉重的金属刮擦声适时地停顿了。随即,换成了另一种更加沉闷的呼啸!
呜——!
是巨大的、沉重的、与空气剧烈摩擦带起的死亡风压!
那柄拖曳已久的恐怖重器被无声地抬到了最高点!厚钝却蕴含着千钧巨力的锋刃边缘在稀薄的雪光下凝滞了一瞬,积蓄着足以劈开冻土、砸碎冰川的动能!
目标——下方那团在污秽寒冰中剧烈挣扎的气息漩涡!
杨三眼脸埋在冰冷腥臭的污雪泥里,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冰符箭留下的伤痛还在骨子里钻,但此刻,那股从身下冻土和他面颊边裂开的口子里散发出来的刺骨寒意、硫磺腥臭、金属锈蚀混杂的气息,正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口鼻,如同灌下一勺滚烫的毒汤!意识在剧痛和冰寒麻痹中沉浮,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打转的破船。可那柄悬在头顶磨砺着的杀器,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拖曳和最终抬起的风啸……那声音穿透迷障,如同丧钟直敲在他耳蜗深处!
咔嚓!
是冰块被更大力道压裂的声音?还是那煞星手臂被两股力量撕开的骨裂声?杨三眼根本分不清了!他眼角的余光拼命地朝沟底那个方向瞥,只看到一片飞溅的黑紫污雪和……一点几乎被彻底淹没在暴乱漩涡底层的、微不可察的金色?
这念头刚起,一种更深沉、更原始、几乎烙印在他求生本能里的恐惧就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跑!
离开这!马上!立刻!
他像一条搁浅在毒泥滩里等死的鱼,此刻被死亡的铁叉锁定,反而在极度恐惧中榨出了最后一丝向生奔逃的力气!也顾不上那条被贯穿、冻得半死的大腿骨,更不管右肩胛上那冰坨子剐蹭骨肉的剧痛,他用那只还没被冻僵发木的左手,发了疯似的在粘稠冰冷的污雪里乱扒!试图将自己这条烂命残躯从这片即将被重器砸碎、污秽爆发的冰炼狱里拖出去!哪怕爬走一寸,远离中心一寸!
就在他奋力挣扎、指尖抠进冰冷污雪,试图拖动身体向后挪动的瞬间——
异变陡生!
嘶——!
一声极其尖锐短促、如同裂帛又似冰镜被瞬间划破的锐响,从冰沟深处那团混乱污秽的风暴中心炸开!
源头正是那一点几乎被淹没在恐怖挤压撕扯中的金芒所在!
这点光芒在污秽旋涡和外部致命汲取的双重高压下,在被劈山巨斧笼罩的阴影下,终于被压榨到了迸裂的临界点!
它没有熄灭!
它碎裂了!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
但碎裂开的并非光芒本身!
环绕在那点核心金芒周围的、那些从污秽狂潮中被强行一次次淬炼、挤压出的、属于江岌白自身残存的生命力量,以及被他焦枯意志强行束缚收拢在体内的、属于那断矛本身的混乱本质……这些相互纠缠扭曲,却又被那新生核心金芒强行“钉”在一起的庞杂力量,如同被猛地撑开的弓弦,在极限压榨到断裂的刹那——
轰然爆发!
以一种……被极致压缩后的、碎裂镜面般的散射方式!
嗡!
无数道极其细微、却又锐利到令人不敢逼视的金芒碎片,如同被猛力打碎的冰棱镜迸溅的亿万金屑!从江岌白那条焦黑崩裂、不断喷涌污血的右臂深处,毫无规律地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失控的宣泄!是高压锅骤然爆裂喷出的滚烫蒸汽!
噗!噗噗噗噗!
无数的金芒碎片如同拥有实质般,瞬间穿透了周围粘稠污浊的空气!
有的射入沟壁厚厚的坚冰层中,发出清脆密集的、如金针穿冰的碎裂声,带起一溜溜细微的冰尘!
有的刺入翻涌的污秽气息里,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油锅,激起更加狂暴的灰黑色气浪和刺耳的灼蚀爆响!
而更多的碎片则无差别地射向周围的空间!
其中数道!正正打在了那只被江岌白死死护在身下、此刻正散发着恐怖吸力勾探着他手臂金芒根源的小禾——那高高扬起、痉挛颤动的双爪之上!
嗤啦——!
如同滚烫的铁水滴在凝固的猪油上!
小禾那双呈现出妖异黑紫色油光、手背皮下黑蛇纹路剧烈扭动的爪子,在被那碎裂的金芒碎片射中的瞬间,猛地爆开一大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紫色烟雾!烟雾中伴随着极其尖锐刺耳、仿佛无数细针刮擦骨骼的嘶鸣!
那两只手爪如同被烫伤的毒蝎般猛地向后抽搐弹开!高高扬起的姿态被瞬间打断!勾起的指爪痛苦地蜷缩起来!手背上被金芒碎片击中的地方,那油亮的黑紫色光泽瞬间褪去,留下几小块灰白如同死肉般的痕迹!那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就连爪下那片因吸力形成的无形涡旋都瞬间溃散!
但这股从核心处爆裂的力量代价惊人!江岌白护着小禾的左半边身体被反震的力道狠狠推向侧面,后背猛地撞在沟壁一块冻结的、满是棱角的冰壳子上!本就布满冰裂蛛网焦痂、又被寒气蚀入的后背再遭重创!蛛网裂纹瞬间扩大!边缘翘起的焦黑硬痂如同碎裂的瓷器片,被撞得崩飞!露出的血肉不再是暗红,而是被寒气渗透得近乎透明的青白色!
而他的右臂,那条刚刚爆发力量的手臂……那柄死死钉在污土里的邪矛矛杆上,那些暗红发紫的血纹猛地爆亮了一下,随即如同被骤然抽干了所有燃料,瞬间黯淡得如同烧完的焦炭!失去了血纹的收束,断矛那吞噬得来的庞大污秽力量如同泄闸的洪流,瞬间失控地冲入他那条早已千疮百孔的手臂!焦黑的皮肤如同吹胀的气囊般鼓胀起来,又瞬间撕裂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污秽的黑血混着粘稠如沥青般的东西喷溅而出!
这柄断矛本身的贪婪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力量真空给……震慑住了一瞬?!那疯狂抽吸沟底污土的势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矛尖插地处的“滋滋”吮吸声,也跟着弱了下去。
轰——!!!
沟顶,那柄被抬举到极限、积聚了恐怖动能的巨斧(或者某种类似的重兵器),已经完成了最终的锁定。它裹挟着劈开天地的风压,撕裂了沟顶残余的雪幕,带着沉闷如巨雷坠落的可怕威势,悍然砸落!
目标,正是沟底那片因混乱爆发而气机瞬间波动紊乱的核心区域!
无法闪避!纯粹的毁灭重压!
但就在那巨斧裹挟的风压率先砸入沟底、将弥漫的污雪冰碴吹得四散横飞的刹那——
那些之前被江岌白臂中爆裂四散的金芒碎片刺入沟壁厚厚冰层的地方!
异象突生!
那些被金芒刺穿的位置,原本深邃坚硬的蓝色冰层……无声无息地融化了!确切地说,不是融化!是那些冰层瞬间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改造”了!
冰层内部,在金芒碎片穿过的路径上,留下了一条条如同细密血管网般的微小金红色脉络。原本如同凝固的海水般的冰蓝中,凭空凝结出一片片薄如蝉翼、边缘锋锐无比的……冰晶!
不同于天然形成的雪花六角冰晶,这些凝聚出的冰晶边缘更锐利、更完美,内部流转着极其微弱却高速震荡的赤金光丝!这些金丝与最初射入的金芒碎片连接着,仿佛将冰层本身化作了一个巨大的、临时组成的镜阵核心!
这镜阵的核心节点,随着金芒碎片的散射分布,极其不规则地、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冰沟两侧壁立千仞的巨大冰壁深处!
当巨斧轰然劈落的毁灭风压骤然压入沟底,如同无形的巨锤砸在每一寸空气上时——
整个冰沟两侧的巨大冰壁内部,那些无数细密分布的金红色赤金光点,如同被无形的鼓槌同时敲响了亿万面微缩战鼓,嗡然亮起!
镜阵启动了?
不!不是!江岌白意识模糊,右臂崩裂剧痛蚀骨,根本无力操控!这些嵌入冰壁核心的金芒碎片更像是被那柄巨斧毁灭性的风压和神能提前“引燃”了!引爆了某种……无序的反射!
嗡——!!!
数不清的、比针尖还要细密锐利千百倍的赤金光线,如同被强磁吸附的铁屑风暴,从沟壁两侧那巨大冰镜的各个碎片核心节点中骤然射出!这些光线毫无目的,如同爆裂的玻璃渣在阳光下反射的亿万刺目光斑,瞬息之间,填满了整个沟底狭窄的空间!
这光芒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绝对的锐利穿透感!它们疯狂地交错折射在冰壁形成的镜阵之间,瞬息万变,如同被投入石子搅乱的平静冰湖底,刹那间沸腾起亿万道跳跃流转的死亡光痕!沟底顿时化作了一个狂暴的、充斥着无数锐利激光的绞肉场!
嗤!嗤嗤嗤嗤嗤!
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滚烫钢针刺破油毡布的轻响密集响起!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弥漫在沟底、正因邪矛受创而暂时凝滞紊乱的污秽气息流!这些如同翻涌毒雾般的灰黑气团,被一道道细密的赤金光线瞬间刺穿!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的破布!气团内部瞬间变得千疮百孔!穿刺的位置发出焦糊的滋滋声,冒出丝丝缕缕更淡的白烟!那浓烈的污秽气息仿佛被这密集的“光针”强行过滤、切割、穿透!
紧接着!
噗噗噗噗!
冰沟两侧冻得硬如钢铁的沟壁上,原本布满冰棱和尘雪的粗糙表面,瞬间被那些折射跳跃的锐利光痕划开无数细小的、平滑如镜的切割痕迹!深达数寸!冰屑如同被无形利刃刮起的雪片般炸飞!
被金芒碎片穿出的、那如同人形大小的冰壁核心处,更是如同琉璃镜面被巨力撞击,无声地绽裂开无数蜘蛛网状的密集纹路!每一道裂缝深处,都流动着危险的金色微光!
冰镜……在碎裂的边缘!
沟顶那柄裹挟着毁灭风压劈落的重器,速度并未因为沟底骤然爆发的亿万锐光而有丝毫迟滞!冰冷的斧刃割裂空气,带着无匹的巨力砸落!
但就在那巨斧斧刃尖端率先刺入沟底上方那片因光针狂暴散射而变得扭曲、紊乱、如同沸腾油锅般的污浊气层之时——
嗤——!
没有想象中撞击大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最光滑的刀锋滑过最光滑镜面的声响!
那柄挟带万钧之力劈落的冰冷巨刃尖端,在被沟底亿万光针瞬间搅动切割、密度和混乱程度达到顶点的污秽气层表面……擦出了……火星?!
不!不是火星!是无数道细密到肉眼无法分辨的、极其短暂的冰蓝色电芒!如同无数微小的电弧在斧刃和扭曲气层接触的微小距离内骤然闪现、湮灭!
这一瞬的接触摩擦,并非硬碰硬地撞击!那原本足以崩裂冻土、摧垮冰壁的纯粹动能,被那亿万个被强行压缩到极致、又被冰镜无序反射形成空间乱流般的力场给……微妙地“偏折”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角度!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角度!
轰——!!!
巨斧那恐怖绝伦的力量终究碾过了那层紊乱的气场屏障,如同失控的陨星,轰然砸入了沟底冰壁靠近杨三眼刚才挣扎位置后方不远的地方!
没有命中那混乱漩涡的核心!
但那纯粹的动能和冰寒神能依然轰然爆发!
巨大的冰块、混杂着冻硬的黑色泥土、雪粉、崩裂的碎石……如同喷发的火山般向上方掀卷起来!一个恐怖的深坑瞬间被凿出!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环,疯狂地向四周碾压扩散!
咔嚓!轰隆!哗啦——!!!
那些冰沟两侧刚刚被亿万光针扫射、内部结构已被切割穿刺得如同马蜂窝、又被裂痕蛛网密布的巨大冰壁岩层,此刻在这近在咫尺的毁灭性冲击波挤压下,终于不堪重负!
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玻璃穹顶,冰壁内部亿万道细微的裂痕瞬间贯穿相连!
崩裂!
如同两扇顶天立地的巨大冰镜,被无形的巨手同时从中间撕裂!沟底深处,无数冰块如同山崩般塌陷坠落!
刺耳的摩擦与断裂声!
冰镜,彻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