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还给我！你把我的阿梨还给我！他双眼赤红,死死掐住我的衣领。
我看着他逐渐崩溃,心口阵阵发痛。
你的阿梨已经消失了。我轻声说。
他愣住,喃喃着：她就是你,对吗
我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个戒指,戴上,又摘下。
因为,我不爱你了呀。
我转身,身后传来他颤抖的喊声：苏洛,你骗我……！
我只觉得可笑。
我才是那个被骗的人。
01
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
苏洛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酒店陌生的天花板,以及身旁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校草顾承宇。
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来,极致的纠缠与欢愉还未散尽,现实的冰水就兜头浇下。
顾承宇醒了,他曾炽热的目光此刻只剩下惊恐和嫌恶,猛地将她推开,仿佛她是某种肮脏的病毒。
你怎么会在这！他声音颤抖,指着她,恶心！你根本不是她！
心脏被狠狠攥住,瞬间冰冷。
她哪个她
苏洛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指,空空如也。那枚她戴了整整半年的戒指,不见了。
顾承宇已经披上衣服,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垃圾。他打开门,门外他的朋友们正巧路过,他毫不避讳地指着床上的我,言语恶毒如刀：都来看看,这个女人耍手段爬上了我的床。
羞辱感铺天盖地而来,苏洛想反驳,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感觉灵魂即将被这巨大的窒息感抽离时,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旋转,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
再次睁眼,苏洛发现自己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
墙上的日历明晃晃地写着日期——半年前。
她猛地拉开抽屉,那个熟悉的戒指盒安静地躺在最里面。她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附带的说明书,字迹清晰：
【戴上此戒,即可成为暗恋对象的理想型。】
原来如此。
那半年的幸福,那所谓的灵魂契合,不过是这枚戒指制造的虚假幻象。
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她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
回到桌前,她看着那枚戒指,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她找出了一把小锁,将抽屉咔哒一声锁死,发誓永不再碰这个东西。
洛洛！发什么呆呢！室友林悦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兴冲冲地晃着她的胳膊,快换衣服,顾承宇组了饭局,点名让你去呢！
苏洛心里冷笑一声,平静地推开她的手：不去,没空。
林悦不依不饶,正拉扯着,门口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磨磨蹭蹭干什么
苏洛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
顾承宇就站在门口,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她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该属于此刻的、审视般的探究。
苏洛的心脏猛地一缩。
难道他也……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最终,苏洛还是被林悦拖去了饭局。
她没化妆,穿着最普通的卫衣牛仔裤,打算把自己当成背景板,全程埋头苦吃。
苏洛,你不是不吃辣吗顾承宇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对面响起。
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苏洛夹起一块毛肚,在滚烫的红油锅里涮了涮,放进嘴里,然后才抬眼看他,表情无辜：我一直都吃辣啊,你记错了吧
顾承宇的脸色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端起酒杯：苏洛,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苏洛放下筷子,拿起一瓶豆奶,慢条斯理地倒满一杯：不好意思,酒精过敏,喝了会进医院。你要是想在医院陪我,我不介意喝一杯。
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顾承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被她这副不识好歹的样子彻底激怒。
饭局结束,苏洛借口去洗手间,准备开溜。
我送你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顾承宇的朋友,宋景。
苏洛心里警铃大作,但为了摆脱顾承宇,她还是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准去！顾承宇几步跨过来,抓住苏洛的手腕,脸色铁青地低吼,让她自己走！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苏洛心头火起,甩开他的手,反身直接挽住了宋景的胳膊,挑衅地看向顾承宇,嘴角勾起一抹笑：宋景学长,我们走吧。
顾承宇的表情瞬间狰狞,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坐上出租车,宋景温和地笑着,拿出手机：苏同学,加个微信
苏洛客气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黑屏的手机：不好意思,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知道,宋景这种人不可能看上现在平平无奇的她,今晚的一切,不过是她摆脱麻烦的策略。
她只想离这群人,越远越好。
02
饭局那晚之后,宋景果然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洛的生活里。
他不会过分热情,只是每天早晨会在她去图书馆的路上偶遇,递上一杯温热的豆浆；或者在她下课时,送来一杯她曾经最爱的牌子的奶茶。
苏洛接过奶茶,道了谢,转手就送给了身边的同学。
她很清楚,没有戒指的影响,宋景不可能对自己产生真正的兴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天,宋景又约她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餐厅吃饭。
苏洛答应了。
餐厅里人声鼎沸,宋景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将菜单递给她。
苏洛没接,她双手搭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宋景的眼睛,忽然开口：宋景学长,你觉得我好看吗是你心目中的女神吗
问题来得又快又直接,宋景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明显的尴尬。他挠了挠头,视线飘忽,最后落在桌角的绿植上,支吾了半天：我觉得……你的性格很有趣。
哦,有趣。苏洛点点头,收回目光,心里冷笑。
有趣,多么万能又敷衍的词。果然,没有了那层虚假的光环,她在他眼里,也就只剩下有趣了。奶茶的甜腻在口中化开,却冲不淡心底那份清醒的凉意。
这顿饭,苏洛吃得心不在焉。刚走出餐厅,一道人影就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是顾承宇。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瞪着宋景,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苏洛的骨头。宋景,她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清醒一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苏洛脑中炸开。
他果然也记得。
苏洛心头巨震,胳膊上传来阵阵剧痛,顾承宇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不耐,用力甩开他的手。
顾承宇你发什么疯我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她转向宋景,故作烦恼地皱起眉,宋景学长,麻烦你跟你的朋友说清楚,我对他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别再来烦我了,行吗我只想好好学习。
她刻意挺直了背,摆出一副你们都配不上我的姿态,语气里满是嫌弃：说真的,我不太稀罕跟你们这种人接触,浪费时间。
这话彻底点燃了顾承宇的怒火。他大概从未想过,上辈子对他百依百顺的苏洛,会说出如此普信的话。他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苏洛,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洛的壮举以光速传遍了八卦圈。
当晚,她刚洗完澡,就听见宿舍里林悦和赵晓雅的讨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苏洛把宋景给拒了！还当着顾承宇的面！林悦的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兴奋。
赵晓雅的声音则充满困惑：宋景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他怎么会看上苏洛还被拒绝了这世界也太魔幻了。
谁说不是呢！她今天还说不稀罕跟他们接触,我的天,她哪来的自信啊
苏洛站在门口,听得嘴角微抽,心里却莫名一阵暗爽。
她推门而入,林悦立刻凑了上来：洛洛,你真行啊！快跟我们说说,当时到底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在跟宋景玩欲擒故纵啊
苏洛放下毛巾,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本正经地开口：没有啊,我是真的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纯属浪费生命。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真诚：你们想啊,我们现在是大学生,是祖国的未来。我们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努力钻研专业知识,将来为社会发展和国家建设添砖加瓦。儿女情长这种东西,只会影响我为人民服务的速度。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林悦和赵晓雅面面相觑,张着嘴,一个字也接不上来。宿舍里原本火热的八卦气氛瞬间被聊死了。
从此,她们再也不敢跟苏洛聊感情八卦,苏洛也乐得清闲。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林悦的电话又来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支支吾吾,带着哭腔：洛洛,我……我在万达广场这边,肚子好痛,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苏洛心里警铃大作。
但听着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又想到毕竟是室友,还是去了。
结果,在商场三楼的餐厅里,她看到的却是好好坐在椅子上,正紧张地搅动着果汁的林悦。而在林悦对面,赫然坐着脸色冰冷的顾承宇。
餐厅里食物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让苏洛感到一阵烦躁。
林悦,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苏洛的声音冷了下来。
林悦吓得一哆嗦,慌忙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洛洛,是……是顾承宇,他非要我约你出来,我……
苏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顾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苏洛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顾承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你敢走,苏洛！你要是现在走出这个门,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宋景。
秘密
苏洛转过身,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满是嘲讽：我有什么秘密你说啊,我听着呢。
顾承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紧握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被气得不轻,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心里清楚。
我心里不清楚。苏洛向前走了两步,直视着他,我只知道,你所谓的秘密,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有句话,你应该去问宋景,而不是来质问我——他眼里的你,跟我们眼里的你,可能不太一样。
说完,她再次转身。
林悦哭着追了出来,拉住她的手：洛洛,你别生气,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顾承宇,他一直在找我打听你的事,我怕要是不帮他,他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看着林悦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苏洛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她也是个可怜人,被顾承宇玩弄于股掌。
但同情不能当饭吃。
苏洛冷静地推开她的手,重新走回餐厅,走到顾承宇面前。
在顾承宇错愕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顾承宇,我警告你,你再敢通过我的室友来监视我、骚扰我,我就直接报警,告你侵犯隐私。
03
苏洛的目光越过林悦,径直落在顾承宇脸上,声音不大,但在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
顾承宇,给你两个选择。一,给我手写一份承诺书,保证以后不再通过任何方式骚扰我、监视我。二,我现在报警。
她说话时,已经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开,停留在拨号界面。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平静的脸上,110三个数字明晃晃的,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顾承宇的下颌线瞬间绷紧,眼眶漫上一层红色,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餐厅里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刀叉碰撞的轻响,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林悦在一旁快要急哭了,伸手去拉苏洛的衣角,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写,还是不写苏洛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在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击溃了顾承宇最后的防线。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忽然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震得整个餐厅都为之一静：因为我喜欢你！苏洛,我想追你！所以才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情,这样难道不行吗
这记惊天巨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林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果汁杯里,整个人呆若木鸡。周围的食客们,尤其是女生,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看那个面容俊朗、此刻却满眼痛苦的校草,又看看那个从头到脚都写着普通二字的苏洛,下巴掉了一地。
这剧情……太魔幻了。
然而,被告白的当事人苏洛,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她看着顾承宇,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我不喜欢你。在我眼里,你这种行为很恶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写保证书,或者我报警。现在选。
说完,在顾承宇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的拇指真的按了下去。
手机外放的嘟——嘟——拨号音,在死寂的餐厅里,响得格外刺耳。
最后,三个人还是坐上了去派出所的车。
警局里的空气比外面的夜风还冷,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警察听完前因后果,又看了看这三个大学生,露出一副我早就见怪不怪的疲惫表情,敲着键盘的手都快出了火星子。
情感纠纷,未造成实质性伤害,批评教育为主。警察同志下了定论,然后递过来纸笔,一人一份检讨,一份保证书,写深刻点。
顾承宇和林悦低着头写,苏洛则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刷学校论坛。
果不其然,已经炸开了锅。
不知是哪个手快的同学,把餐厅里顾承宇告白和苏洛报警的视频掐头去尾地发了上去,标题耸人听闻。
世纪告白！校草顾承宇当众示爱,普女竟反手报警！
惊！顾承宇宋景为一女争风吃醋,女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普女的逆袭还是心机女的上位史
帖子下面已经盖了几百楼,评论两极分化。
我靠,顾承宇瞎了吗这女的谁啊
楼上的积点口德,我觉得小姐姐酷毙了！不喜欢就报警,干得漂亮！
这女的绝对是高手,先吊着宋景,再逼着顾承宇告白,一出大戏啊！
只有我觉得顾承宇的行为是骚扰吗支持报警！
苏洛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看着那些刺眼的评论和自己被偷拍的模糊侧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林悦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妆也哭花了,声音沙哑地跟苏洛道歉。
苏洛站定,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林悦,你明天搬出去吧。我不想再和一个随时可能出卖我的人住在一个宿舍。你要是不愿意,那我搬。
林悦的身体晃了晃,眼里的歉意瞬间被一丝怨恨取代,但她最终只是咬着唇,沙哑地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她猛地转身,冲到还愣在一旁的顾承宇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声音清脆,顾承宇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起一个红色的掌印。
顾承宇！林悦用尽全身力气哭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就这么利用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工具吗我恨你！你这个混蛋！我们以后再也别联系了！
哭喊完,她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夜色里。
这段虚伪又可悲的塑料情谊,终于画上了句号。
苏洛正准备离开,宋景焦急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满眼都是担忧：苏洛,你没事吧我刚看到论坛……
我没事。苏洛退后一步,避开他想搭上来的手,也拒绝了他递来的外套,谢谢,不用送我。
站在一旁的顾承宇脸色铁青,刚想开口,就被苏洛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苏洛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宋景的肩膀,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说：他最近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你当朋友的,还是多看着点吧。
说完,她转身扫开一辆共享单车,跨了上去。
车轮吱呀作响,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心情颇好地哼起了歌,那调子,正是顾承宇从前最喜欢的一首乐队的歌。
身后,传来顾承宇压抑着痛苦的、颤抖的喊声：苏洛,你是在骗我……你明明记得！
苏洛没有回头,只是在路灯下,懒洋洋地伸出左手,朝着身后潇洒地挥了挥。
再见,再也不见。
04
派出所那晚之后,顾承宇并没有像保证书上写的那样偃旗息鼓。
恰恰相反,他疯了。
之前是暗中窥探,现在是明目张胆地追求。每天清晨,苏洛宿舍楼下都会准时出现一捧鲜花,从玫瑰到百合,一天一个样,像是要把花店搬空。顾承宇就站在花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宿舍楼门口,那股偏执劲儿让路过的女生都感到脊背发凉。
苏洛看都懒得看一眼,出门时目不斜视,直接绕着走。倒是宿管阿姨很高兴,每天都能捡到新鲜的花插在值班室的窗台上。
连续三天后,苏洛直接把顾承宇堵在楼下的照片发给了辅导员,附言：【老师,有人严重骚扰我,影响我校声誉。】
学校的警告电话打过去,楼下的鲜花阵总算消失了。
但他换了策略。
图书馆、食堂、教学楼拐角,苏洛总能偶遇到他。他不说话,就是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她,里面翻涌着不甘和痛苦,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
某天,苏洛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转账通知。
顾承宇给她转了5200。
他大概是觉得,上次的告白不够有诚意,需要用钱来证明。
苏洛看着那个数字,没退回,直接点了收款,然后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就当是这几天被他恶心到的精神损失费了,正好晚上加个餐。
这种无休止的纠缠让苏洛终于不耐烦了。
这天下午,她主动在图书馆门口拦住了他。
我们谈谈。
顾承宇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苏洛没理会他的神情,带着他进了一间空置的自习室,关上了门。
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放在他面前。
画吧。
画……什么顾承宇的声音有些发抖。
画你心里的我。苏洛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就把我画出来。
顾承宇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张干净的白纸,又看看苏洛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苏洛的脸就在眼前,可他就是画不出来。那张脸像蒙了一层雾,他越想看清,就越模糊。
画不出来苏洛问。
哐当一声,顾承宇猛地将纸笔扫到地上,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看向苏洛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恐惧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你……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抓住苏洛的衣领,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冰冷的墙壁硌得她后背生疼。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她的脸了！他沙哑地嘶吼,眼睛里布满血丝,那张脸……它不见了,变成了你的脸！是你,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把她还给我！把我的阿梨还给我！
阿梨。
苏洛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顾承宇的力气大得惊人,但他没有伤害她,只是抓着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浮木。他崩溃地哭了起来,眼泪混着鼻涕,毫无形象可言。
求你了……苏洛,把我的阿梨还给我……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他从嘶吼变成哽咽的哀求,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苏洛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哭声渐歇,才轻声开口：你的阿梨,已经消失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一直被她锁在柜子深处的戒指。
戒指的金属在自习室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顾承宇一眼就认了出来,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爬起来。
苏洛蹲下身,将戒指放在摊开的手心,送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解释一道数学题。
这个戒指,是我在旧书市场捡到的。盒子里有张说明书,说戴上它,你就会在暗恋对象眼里,变成他最理想的样子。
她顿了顿,看着顾承宇那张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脸。
上大学的时候,我很普通,甚至有点自卑。所以,我的暗恋对象,是你,顾承宇。
顾承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随即又爆发出新的疯狂。他扑过来,想抢那枚戒指,嘴里语无伦次地哀求：戴上！你快戴上它！让我再看看她,让我再看阿梨一眼！
苏洛冷冷地看着他,顺从地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还是她,那个他画不出来的苏洛。
顾承宇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苏洛摘下戒指,在指尖把玩着,然后歪头看着他,声音很轻,甚至带了点天真的残忍。
因为,我不爱你了呀。
苏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顾承宇,把他推到一边,转身离开了自习室。
门口,宋景正焦急地等在那,看见她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关切。
苏洛……
嗯。
苏洛应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有停留。
从那天起,顾承宇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
后来听人说,他休学了,去接受心理治疗。他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因为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
苏洛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毫无波澜。
这是他应得的,对那份虚假爱情的惩罚,也是对那个叫阿梨的幻影的告别。
她走出校门,阳光正好,脚步轻快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05
顾承宇从苏洛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有了楼下灼人的视线,没有了转角处阴魂不散的身影,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苏洛以为生活会就此归于平静,但宋景填补了这段空白。
他很聪明,从不越界。
顾承宇的追求是龙卷风,恨不得将她连根拔起卷入他的世界。宋景则像初春的细雨,润物无声。
他会在苏洛泡图书馆到深夜时,发来一条消息：【一楼大厅的自助贩卖机,我给你留了瓶热奶茶,密码是你学号后四位。】
苏洛下楼,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瓶身,那股暖意顺着皮肤一直传到心里。
他记得她无辣不欢,也记得她那个不争气的胃。食堂的麻辣香锅窗口,苏洛刚点完餐,宋景就会像变戏法一样递过来一盒酸奶和两粒胃药。
你先吃,这个等会儿再喝。他说话的语调总是温和的,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妥帖。
苏洛从未在宋景面前拿出过那枚戒指。在他眼里,她就是她,一个成绩不错、性格有点冷、但吃起辣来不要命的普通女孩。
这种被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待的感觉,让她逐渐卸下了防备。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去接受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半年后,毕业季如期而至。
求职的压力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应届生的心头。苏洛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难得有几个面试,也因为缺乏实习经验而被刷了下来。
在她快要放弃,准备随便找个小公司将就时,宋景给她发来一个招聘链接。
这家公司是我爸一个朋友开的,正在招管培生,专业对口,你要不要试试
苏洛看着那家业界知名的大厂名字,有些犹豫。
只是给你一个面试机会,能不能过,全看你自己。宋景补充道,我相信你没问题。
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苏洛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和清晰的逻辑,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拿到了实习offer。
入职那天,她站在光洁如镜的大厦前,看着玻璃幕墙反射出自己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很足,冷气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实习期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宋景不仅在生活上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在工作上给了她不少指点。苏洛进步飞快,很快就在一群实习生中脱颖而出。
转正名额公布那天,苏洛的名字赫然在列。同事们围过来道贺,吵吵嚷嚷的声音里,她看到宋景抱着一束花站在办公室门口。
那晚,宋景带她去了一家能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旋转餐厅。
他为她切好牛排,推到她面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苏洛,他仰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河还亮,我们在一起吧。
苏洛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宋景真挚的脸,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宋景脸上的笑意瞬间绽放,他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很暖,耳边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宋景,你爱我吗苏洛窝在他怀里,闷声问了一句。
他抱紧了些,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吻,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当然爱你,傻瓜。
苏洛觉得,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以为自己终于靠努力和真诚,换来了想要的人生。
如果不是在那之前,她再次见到了顾承宇。
那是在她拿到大厂实习offer之后的一个下午,她正准备回宿舍,在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上被拦住了。
顾承宇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脸色是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T恤,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颓唐之气。
苏洛。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洛站定,平静地看着他。
离宋景远一点。他盯着她,眼神复杂,他不是什么好人。
哦苏洛挑了挑眉。
他有个初恋,出车祸死了。顾承宇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尽力组织语言,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是在利用你。
苏洛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被一种荒谬感取代。一个因为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而精神失常的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大概又是嫉妒心作祟,想出来的离间计。
她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转身离开,顾承宇没有再追。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身后,传来他几乎轻不可闻的呢喃。
……我爱你。
那句迟来的告白,苏洛没有听见,也不想听见。
此刻,坐在旋转餐厅里,被宋景拥在怀中,苏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顾承宇那张苍白的脸。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个不祥的影子赶走。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回到两人合租的公寓,宋景去洗澡,水声哗哗作响。苏洛坐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地从行李箱最深处,翻出了那个被她封存起来的首饰盒。
打开盒盖,那枚戒指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的指尖一凛。
这是最后一次。
她对自己说。
就当是……为了彻底告别过去,迎接全新的幸福。
宋景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她手里的戒指,好奇地问：什么时候买的戒指挺漂亮的。
苏洛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戒指攥进手心。
帮我个忙。她站起身,走到宋景面前。
什么
你先转过去。
宋景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转过身。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清香,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苏洛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冰冷的戒指,缓缓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她拍了拍宋景的肩膀。
好了,你从一数到三,然后转过来。
一。
二。
三。
宋景带着笑意,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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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宋景带着温和的笑意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洛戴着戒指的手指上。
那笑容,如同精心绘制的面具,在触及戒指的刹那,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他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
怎么了他问,声音依旧是苏洛熟悉的腔调。
苏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缓缓沉入冰窖。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声音却有些发飘：现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宋景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那双曾让她感到温暖的眼睛里,此刻闪过一丝极快、却被苏洛精准捕捉到的慌乱。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着最合适的台词。
当然没有变化了,傻瓜。他伸出手,想去揉苏洛的头发,语气带着刻意的宠溺,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样子。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针,刺得苏洛五脏六腑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是吗苏洛轻声反问,尾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就在宋景开口,说出那句没有变化的瞬间,苏洛眼前熟悉的景象再度扭曲、旋转,像被投入洗衣机的照片,色彩和线条糊成一片。
当眩晕感褪去,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堆满杂物的宿舍抽屉前。那枚戒指,正安静地躺在首饰盒的丝绒底座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没有惊慌,没有错愕,只有一种浸透四肢百骸的清醒。
苏洛拿起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指尖在键盘上轻点,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因为,我根本不爱你啊,宋景。】
【再见,宋景。】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干脆利落。
身后,宋景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洛洛,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快出来,我们……
苏洛没有回头。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拉开宿舍门,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迈了出去。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那个虚假的世界。
也好,这次连推开他的力气都省了。
眼前再次闪过顾承宇消瘦的身影,他站在林荫道的光影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说：离宋景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他有个初恋,出车祸死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是在利用你。
当时的她,只当是疯话。
她转身离开时,风将他最后那句低不可闻的呢喃吹散在空气里：……我爱你。
那声音沙哑,带着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卑微。苏洛此刻回想起来,心头微微一动。那份爱,或许源于戒指制造的完美幻象,或许掺杂着记忆错乱的执念,真假早已难以分辨。但,那又如何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将胸腔中最后一丝沉闷也一同呼出。那些纠缠的过往,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晚上,部门的同事为苏洛举办转正聚餐,包厢里热闹非凡。
苏洛,恭喜转正啊！以后就是正式的社畜姐妹了！一个活泼的女同事举着果汁杯。
来来来,苏洛,必须得喝一杯！
苏洛笑着一一回应。
席间,有人眼尖,看到了她食指上戴着的戒指：咦,苏洛,这戒指挺别致啊,男朋友送的
此话一出,几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
苏洛坦然地举起手,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什么男朋友,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戏谑,这是我自己买来奖励自己的。
自己买的提问的女同事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哎,不对啊苏洛,单身不是应该戴无名指或者小指吗你这戴食指,是想谈恋爱的意思
食指不是也代表独立自主,期待爱情嘛！另一个同事打趣道。
苏洛弯起唇角,目光落在戒指上,眼神温柔而郑重。她低下头,轻轻地,在那枚戒指上印下一个吻。唇瓣触碰到冰凉金属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暖流从心底涌起,熨帖了每一个细胞。
她抬起头,目光明亮而坚定,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因为,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就是自己最爱的人！
她顿了顿,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像宣誓一般,脸上是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Girls！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包厢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苏洛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着善意笑容的脸,心中那块因顾承宇和宋景而留下的空洞,此刻正被一种崭新的、蓬勃的力量填满。
这枚戒指,不再是换取虚假爱恋的工具,而是她找回自我、拥抱真我的勋章。
她的故事,或许曾因他人而起伏,但从今往后,主角,永远是苏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