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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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公主想往我身上扑,我侧开身,她扑了个空。
我抱着沈贤与沈莞,看着裴笙,眼中清冷的波光似雪。
他们两个,不是野种,是我最宝贵的孩子。
而你的父亲,应该是尊贵的世子,草民身份卑微怎配小公主叫一声父亲。
裴笙的脸上涌起失措,眼里掉着泪花,她紧紧抱住我的腿。
父亲是在气笙儿之前不懂事吗
笙儿知道错了,我的父亲只有你一人,......
当年世子做出善人模样,许了我那样多的好处,挑唆我与父亲的关系,我总想着,父亲这样疼爱我,是不舍得与我计较的。
可是父亲跳崖后,笙儿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我整夜整夜发高烧,很思念父亲......
我看着裴笙可怜又渴求的眼神,心里只觉悲凉。
她是我细心呵护了多年的骨血。
我毫无保留的爱过她。
可到头来,她却成了旁人手里伤我最深的一把利刃。
我没有怨恨,只是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爱她了。
而沈贤听了裴笙的话在我怀中像炸毛了的小兽,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最扎心的话。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弄丢这么好的父亲
沈莞也附和他。
我们的父亲,我们怎么爱惜都不够,怎么可能给你。
我将他们抱得更紧了,嘴角扬起笑,朝裴笙道。
裴笙,我已经同你的母亲和离,不再是你的父亲。
你若是生病了,自有人会照顾你,哪怕没有世子,也自有更多更好的人想做你的父亲,不必纠缠于我。
任凭裴笙在身后如何哭泣,我抱着沈贤与沈莞离开去了医馆。
好在他们身上都只是一些擦伤,在照顾他们睡着后,半夜,有人叩响了门。
一开门,就看见白日那个书童跪在门口。
驸马,今天小公主回客栈后,就被公主罚跪在雪地里,已经跪了一天了。
小的求您,去看一看吧！
我随侍卫去了裴知瑄他们所住的客栈。
雪地里,裴笙跪得笔直。
裴知瑄似乎怒极,她眼眶发红,一巴掌打在了裴笙脸上。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父亲,你今天为何又惹得你父亲不快！
本宫迫于朝廷压力,只得把那世子带回府,可你却认别人做父,抛下全心全意照顾的父亲,你就是这么报答的他吗！
裴笙已经被冻得脸色发紫,但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吭一声。
在见到我后,眼里才荡起清泪。
父亲......
她嗫嚅了一声,浑身颤抖得几乎有些跪不住。
父亲来看我了,我是在做梦吗
这一年里,母亲时常这样教训我,可我不怪母亲。
我知道,母亲也很想念父亲,父亲跳崖那日,她急得吐了一口血,都是我们辜负了父亲......
裴知瑄急急的循着裴笙的目光看过来,眼眸这才有微光。
她嗓音哽咽,又急切。
阿逸。
你还是舍不得我们的,对不对
我没有开口,她转过身对书童道。
把小公主带下去,为她请个郎中。
然后上前握住我的手,急急对我解释。
笙儿顽劣,伤了你的心,是该吃一些苦头,从今以后本宫也会好好管教她,不会再叫你寒心。
我轻叹了口气,对上裴知瑄的眼。
笙儿我也不要。
裴知瑄握着我的手,一点点发紧,面色却苍白起来。
阿逸,你说什么
我轻声道。
那书童是公主特意派来找我的吧。
我来,不是因为担心笙儿,她是公主府的小公主,我不在,也会有人细心照顾她,也会有人对她一呼百应,但是这些,现在都不是我该做的事。
我来只是想说,自裴笙认别人做父亲的那天起,她的一切就已经与我无关了,所以公主不必用她,做你的筹码。
心口泛起剧痛,裴知瑄几乎有些站不住。
她以为沈逸会心疼裴笙,心疼这个他曾用命呵护的孩子,回到他们身边。
可是没想到,他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要了。
她两眼泛红,苦涩开口。
都怪本宫,本宫当初不该把联姻世子带回公主府,本宫真的知错了......
当年皇上将联姻世子许给我,他身份尊贵,本宫无可奈何,可本宫心里最爱的,一直是你啊！
阿逸,就连世子落了湖,本宫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他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会为难你,本宫怕保护不了你,所以才打了你那一巴掌,这样皇上就算日后追究,本宫也可说你受过惩罚,可本宫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阿逸,心地纯善,如何会推他！
你跳了崖后,本宫也不想独活,好在崖底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本宫坚信你还活着,便将手中的权力让了出去,换作把世子赶离了公主府。
本宫想干干净净的来找你,驸马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是阿逸的,没有别人......
裴知瑄握着我的手,摸上她滚烫湿润的双眼。
我被指尖的温度烫得一缩。
所以公主要说,当年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是皇命难违吗
当初你与我成亲,不管是朝廷也好父母也罢,都反对,可你偏偏就能为了我对抗所有,对抗整个世界。
那样难的事你都办到了,却抵抗不了联姻,只能用一句无可奈何掩盖所有,承认变心,很难么
裴知瑄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我继续道。
就算是一场误会,可我受过的屈辱,没有半分是假的,不是么
裴知瑄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躯壳。
我缩回手。
选择跳崖离开,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怪过你,我毫无保留的对你与笙儿付出过,也不后悔把真心给过你们,可你若将我强留在身边,我只会厌恶你。
你别让我厌恶你,好吗
那之后,日子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像从前那样看着沈莞习武,陪着沈贤温书,等他们累了困了,就搂他们在怀里,哄着他们睡觉。
裴知瑄与裴笙没再来打扰我。
只是酒楼时不时就收到一些东西。
有时是珍贵的药材,有时是我从前爱吃的点心,有时是价格不菲的古董珍宝。
甚至于,有时是裴知瑄亲手做的汤,
她从前胃不好,我常常给她煲汤喝。
如今,她也亲手为我做起汤来。
但是对于这些东西,我一概都是扔了出去。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舒适地过下去,没想到,事情还会发生变数。
上元节那日,我上街采买花灯,想要给沈贤与沈莞一个惊喜。
可就在回去的路上,路过小巷,寥落无人,鼻尖陡然传来一股异样的香气。
我意识到不对,可下一秒,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模糊的视线里是裴知瑄苍白着脸趴在悬崖边的模样。
忽觉后颈被人狠狠揪住,我被迫仰起头,看到了面容狰狞的赵祁越,他冷笑着,眸间充满戾气。
原来堂堂公主,竟也会害怕得发抖。
当初你为了这贱民,大殿之上交出权力只为退了与我的婚约,让我成为满朝笑话时,可想过有今日
我感到赵祁越的手松了半分,山崖的风声在我耳边呼啸。
裴知瑄向前半步,染血的指尖扣住崖壁。
放过他。
若是世子能消气,本宫可以去死。
赵祁越疯狂大笑起来。
我不要你死,既然你这么爱他,就要你尝一尝永失所爱之痛！
说罢他猝然发力,将我狠狠推下悬崖边缘。
急速下坠的烈风刮过耳际。
下一秒,失重感被生生打断。
右臂疼得像被撕裂一般,我仰头望去,裴知瑄手臂青筋凸起,脸白得吓人。
为了救我,她竟也纵身跃下了悬崖。
她一手抓住悬崖边上的树枝,一手紧紧抓着我。
胸口被树枝刮花的伤渗出一大片血迹。
她害怕的颤声。
阿逸,抓紧我！
可下一秒,树枝断裂,我们一起往下坠去。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被她紧紧抱住。
天地旋转间,我听见乱石接连砸在她后背的闷响,混着她痛苦的喘息,直到冰凉河水吞没所有声响。
阿逸。
裴知瑄受了许多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急流中拖起我的脸,苍白的唇擦过我额角。
真好......这一次我跟着你一起跳下了崖,这一次护住了你,你死了一次,我也死了一次,我真的知悔了。
我用这条命,只求你原谅我。
她呕出一口血沫。
若有来世,我还是会选择与阿逸相守一世,再不相负。
我听着裴知瑄破碎的哭腔,心中有什么似在渐渐融化,慌乱中听到自己的哽咽。
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必须活下去......
裴知瑄眼中泛起希冀,似乎有了一丝求生的渴望。
可脑海里却陡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主人,恭喜您,攻略对象对您的喜爱度已达百分之百。
之前说过,如果您攻略到一百,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奖励都是会永远忘记与裴知瑄有关的一切。
我阖眸,脑海里的记忆空了一块,眼角却沁出一滴泪。
忘了也好。
3
再醒来时,沈莞在为我擦拭手心,沈贤趴在我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见我醒来,他清脆的童声炸开在耳边。
父亲终于醒了,父亲,阿贤好想你呀！
沈莞温柔的眸里涌出热泪,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了我的额头。
父亲还疼不疼
郎中说父亲要睡很久很久,这些天里,阿莞有好好地照顾弟弟,也好好地练习武功......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张了张嘴。
父亲的阿莞与阿贤都很棒。
记忆里我好像失足落下了悬崖,可再去细想,头却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又稚嫩的哽咽声传入了耳朵里。
父亲......父亲你醒了。
笙儿也天天守在父亲身边的。
一个看起来约莫大沈贤与沈莞一两岁的小公主正站在角落。
她眼里含着泪珠,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但我知道父亲不想看到我,等父亲没事了,我马上就走。
沈莞拉住我的手。
父亲,虽然她抢过我们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她,但是父亲生病的这些天,她为我们请来郎中,还整晚整晚的守着父亲。
我们看她也很爱父亲,就让她留在这里了。
我有些恍惚,不明白这是哪来的小孩,只好撑着笑,问道。
小公主。
你应该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你的父亲在哪里
那小公主如遭雷击一般,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晃晃悠悠的走到我的床边。
我......我是笙儿呀。
父亲不记得我了吗
我陌生的看着她。
我只有阿莞与阿贤两个孩子,何时多了一个孩子
那小公主哽咽着,几乎不成声。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认世子做父亲,不该同意让母亲和世子成亲,让父亲伤心。
父亲跳了崖我整日哭泣,世子却说我哭得叫他心烦,命人把我关起来,他......他根本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孩子。
而我的父亲这么好,我却没有珍惜,父亲曾经亲手为我做吃食,满手都是烫伤的伤疤。
说着她便要来拉我的手,我躲过,将手背到了身后。
我手上的伤痕,何止那么一点。
可是我已经记不清了。
都是笙儿的错,笙儿以后会改的,父亲不要不认我,好不好
那小公主拉着我的衣角,满脸泪水。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必那些过往的记忆让我很不开心。
若我真如你所言,是你的父亲,我对你那样好,你却还是认别人做了父亲,可见你更喜欢那个父亲,只是他待你不好了,你才发现你父亲的好。
被你气走的时候,你的父亲该是有多伤心而且若是下定决心离开了,又怎还会愿意认你呢。
那小公主听了我的话,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任何话,只是落泪。
而我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汤碗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我循声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女子,一双眸子都是通红的,同这位小公主,像极了。
那女子周身有着超脱的贵气,可她越是朝我走近,步伐就是越是不稳,整个人像是要支撑不住一般。
小公主哭诉父亲,父亲他......
那女子打断她,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
笙儿,你父亲的药好了,你带着阿莞与阿贤去看一看。
沈莞与沈贤看了我一眼,我看这女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朝他们点了点头。
待他们走后,那女子勾唇惨然一笑,她伸手想要触碰我,却又缩回了手。
阿逸。
你......你是骗笙儿的对不对,你还在生笙儿的气,所以不认她。
没关系的,你要是不喜欢笙儿了,我就把她送回京城,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她定是也同她的那个孩子一样认错了人。
我用陌生的眼光打量她。
我都不认识她,为何要骗她
小姐或许认错了人,我有自己的家人,又为何要同你好好过日子。
那女子脸色煞白起来。
你怎会忘了我
见我神色发愣,她继续道。
阿逸,为了与你成亲,彻夜跪叩了九十九重宫阶,只为求一道赐婚旨意,我遇刺受伤时,是你守在我身边,说我要是死了,你绝对不会独活。
我们成婚那日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从前夜深露重,你提着灯等我回来,而我为你,拼命生下笙儿。
这些我刻在骨子里的回忆,你都忘了吗
她讲得语无伦次,似是要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我看,可我看着她眼底近乎疯狂的思念,心下却生不出任何熟悉之感。
你讲了这么多,听起来确实难忘,可是既然这么相爱,又怎会有那小公主口中的世子
女子神色空了好一瞬。
我淡漠的看着她。
我虽没有记忆,但是我并不傻,我失去与你们有关的记忆,是因为你变心了,你没有珍惜我。
这样多刻骨铭心的回忆,我却一件都不记得,可见,我是伤透了心,是真想忘了你的。
女子的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一张苍白的脸上只有眼睛是红的。
她抓住我的手,去触碰她的眼角的泪。
滚烫又灼人。
那日在崖底你说只要我活下来,你就会原谅我。
我已经为了你舍了公主之位,世子也因为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被关入了大牢,再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
没关系的阿逸,若是你没了回忆,我们便去创造新的记忆,我从今以后会好好待你、爱你......
我轻叹了口气,抽回了手,打断她。
我不需要什么新的记忆,也不想回忆起那些事。
若是你真的为我好,还请放过我,我只想与我的孩子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那日之后,酒楼里出现了一个新伙计。
那女子跑来酒楼打杂。
她不要银钱,只要跟在我身旁。
久而久之,旁人都说。
沈家酒楼里,来了个傻的,每日在酒楼中洒扫帮忙,只为了天天能见上沈先生一面。
刚开始的时候,她没做过活,总是越帮越忙。
酒楼里的下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可我听沈莞与沈贤说她从前是个公主。
她一个公主,不但没生气,还去请教那些下人怎么做活。
她有许多银钱,给得那些下人们乐开了花。
三年过去,我的酒楼生意越做越大,在江南开了许多分号。
我用酒楼赚来的银子开办了许多学堂与孤儿所,为的就是能让更多像我一样身世的孩子、像沈莞、沈贤他们那样的孩子,往后能靠自己的本事,能有枝可依。
沈莞进了武馆,说将来要做我朝第一个女将军。
沈贤学习努力,在会试中一举夺魁。
而那位叫裴笙的小公主,偷偷跟在我的身后,为我学做吃食,制作衣裳,怎么也赶不走。
夕阳的光影下,我看见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