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第108条清规:不可淫邪。
我因偷看秘本,被罚抄108遍清心咒。
后来戒律院首座在我身上破了戒——
108下不多不少,
他抵着我汗湿的颈数:
…这一下,罚你诱僧。
…这下,罚本座甘愿。
……
烛光摇曳,经柜闷响久不停歇……
01
每每正午,家庭院里总有几个孩童。
他们围着那棵结满果实的高大的李子树,望眼欲穿。
常年跟着爹爹上山采药,区区爬树不在话下。
我撩起碍事的裙摆别在腰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姐姐!姐姐!你好厉害呀!
姐姐!我想要尖尖上那个,高大的李子。
在一声声甜甜的姐姐里,我逐渐膨胀。
缓缓挪动着脚步往树枝边缘。
终于在手指艰难触碰到李子的瞬间。
咔嚓!
脚下有东西断裂。
完了!见鬼!
我不敢往脚下看,紧急闭上双眼等死。
两眼一黑,身体霎时失去重心。
我默默在心里祈祷,
不要摔到脑子!
为了树立在小孩心中的成熟可靠形象。
我握着手里的李子,死咬着唇忍住了尖叫。
却迟迟不见落地。
姐姐!姐姐!
清脆的声音再次进入耳朵,我猛地睁开双眼。
正稳稳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男人唇型极好,鼻梁高挺,眉骨清晰,珠如墨玉……
没有头发,却丝毫不影响帅气,反倒增添了几分清冷。
完全不像这个尘世该有的男子。
像……神仙下凡!
我看着这张脸入了迷。
难道我真摔坏脑子了
不管了!
我双眼放光,不自觉抬手想去摸男人俊美的眉眼。
嘴里感叹:
哇!神仙!竟生得如此好看!
上一秒失重的恐慌加上此刻的视觉盛宴。
我心跳如鼓。
根本听不见男人的询问:
施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张脸的瞬间。
男人眼底倏然结冰,撒开了手。
施主,请自重。
我重重摔在了地上。
屁股的剧烈疼痛将我拉回现实。
这不是梦!他也不是神仙!
我还是忍不住惊叹:
天爷!好,好俊朗的和尚!
爹爹走出来,将我从地上拉起,
摔着没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天上树,成何体统!
爹爹挡在我跟前,小声道:
还不快把裙子放下来。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裙子还别在腰间。
冲着爹呵呵傻乐,乖巧地放下裙子。
把手里紧握的李子分给了等待的孩子。
爹爹转过身,与男人交谈。
拂尘师傅,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捻着佛珠,礼貌地微微颔首,
无妨。
我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搀扶腿脚不便的爹爹。
我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伤了腿,如此跟你们回寺里恐有不便。
他拍着我的手,看向男人的眼神骄傲,
小女随我学医十几载,聪明努力,又天赋极好。
如今于我这个老古板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今年不如就让她随你们上山制药行医,如何
男人再次点头,清冽的语气不急不缓,
如此也好,孟医师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爹爹望向男人身后同行的几人,
我这小丫头淘气得很,在寺里的日子还望各位师傅海涵。
他们不似打头男人的死板,连连让爹爹老人家放心,转而对着我亲切地笑。
或者说对我刚刚犯花痴的行为嘲笑
拂尘师傅,你尽管用你们戒律院的规矩帮我管教她。
我一向讨厌条条框框的约束。
听到管教冲着爹爹撒娇,
哎呀~爹爹!
爹爹拉我到一边叮嘱道:
朝颜,少林寺是清净之地,你去了之后莫要像在家里一样吵闹。
拂尘大师更是喜静,对寺规奉若圭臬,切记,莫要过多叨扰。
我满口答应。
太棒了,终于有机会离开家独自去施展拳脚!
偷看一眼打头的男人,好似一尊完美的玉佛雕像,冰冷地让人发颤。
却又不自觉吸引人靠近。
02
爹爹年少时游走江湖便与少林寺的方丈交好。
每年他都要到寺里住一段时间,帮着寺里制药,同时免费为周遭的人义诊。
我同爹爹说了好几次想去。
但他嫌我话多,会扰了大师们的清净。
如今爹爹受伤,这个重任不得已交到我的手上。
我自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更不能坏了他神医在世的名号。
我迅速收拾好东西,随师傅们出门。
从小自来熟的性格,我与几位年龄相仿的师傅快速熟络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我以为你们佛门弟子对着女孩都只会阿弥陀佛!施主,施主呢!
几人哄堂大笑,
出家人六根清净,眼中本无男女之分,只见众生。
除了要守住心中的戒,我们与你也不无两样。
遇见有趣的人,也会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我看向独自走在前面的那座冰山,
那他呢,一直这样吗
拂尘师兄与我们不同,他佛法造诣深厚,追求绝对的空与净,自是我们不能及的。
是啊,他对谁都如此疏离冷漠,简直天选佛人。
天选佛人
那我总被夸天选神医,我俩岂不一路人!
我快步追上他,
浮沉大师,你走这么快都不累吗
你腿真长,迈一步我得三步才追的上。
男人没有任何回应,神色一如往常,目视前方。
爹爹常说我一落地就哇哇哭个不停,这张嘴跟着我简直不受一点委屈。
确实如此!
不管冰山回不回复,我都看着这张脸乐此不疲,一直叨叨个不停,
浮沉大师,你一直不说话不会闷得慌吗
听闻大师芳龄二十有五,可我觉得你怎么比我五十岁的老爹还沉默。
……
太阳西斜,还没走到。
体力不支,实在有些累。
我蹲在地上,猝不及防抓住男人褐色的袈裟。
投去可怜的目光,
我走不动了。
他利落地从我手里扯出袈裟,看也不看一眼。
施主少说些话,保存体力。
抓紧赶路,深山中夜里不安全。
说着就要跨步往前。
不开玩笑,我是真走不动了,立马双手抱住他的后腿。
男人终于微微垂眸,冷峻的脸上眉心皱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严厉训人。
都行了快半日了,你们每日习武,体力自是好,可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我的心跳已经远超正常心跳了,再走下去就该出人命了。
不信,你可以感受一下!
我撇着嘴嘟囔,松开抱佛脚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心脏。
一旁的和尚脸上憋着笑。
男人快速瞥我一眼,冷声,
胡闹。
他欲抽出脚,我就抱得更紧耍赖。
从和他师弟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他武功了得。
若是此时他狠心对我动用武力,那我必定会被震开飞得老远。
但我赌僧人的慈悲心怀。
03
一旁的师傅开口:
拂尘师兄,我看朝颜小施主都快累晕了,又着急赶路,你体力极好,不如你背她吧。
我们在山下可答应了孟医师好好照顾她。
我完全没意见!
松开手,点头如捣蒜。
净白师兄,还是你最好了~
站得挺直的男人思索几秒,淡淡回答,
便如此吧。
他手上挂着佛串,眼神毫无杂念,朝我鞠躬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唐突了。
随即,他转身单腿蹲跪在我身前。
不唐突!不唐突!我该谢谢你!
难掩内心的激动,我迅速起身趴上他宽阔的脊背。
他双手握成拳状,手臂从我的膝盖下方穿过,带着刻意的避让。
常年习武果然不一样!
隔着不算太薄的布料,我仍能清晰感受到下方的肌肉轮廓。
结实并且有力。
相比起来,我似乎只是一片单薄的叶子。
他轻松地将我往上掂了掂,鼻尖无意中蹭过他后脖颈的棉麻布料。
淡淡的皂香混着汗水的气息在鼻间漾开。
莫名好闻。
不一会儿,我又满血复活了。
哇!是朝颜花哎!
我拍拍身下人的肩膀,指着路旁的花给他看。
蓝色,紫色,白色……
爹爹说朝颜花生命力旺盛,像是山间的小精灵,和我一样,所以管我叫朝颜。
而且我的名字出自很美的诗句,你听过吗
朝颜开遍满庭院,清香扑鼻满心间。
是不是很美
他快速扫过那些花,看上去镇定的神情还是纹丝不变,不接我的话茬。
我环紧双手,偏着头去看他,对他的名字有些好奇。
他清冷如月,一心向佛,看起来不染尘埃。
可浮沉二字本就是动态的,像是红尘中的起起落落,沉浮不定。
大师,那你为什么叫浮沉
浮沉,浮沉,这名字如此入世,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和你一点也不像。
难不成你本心也向往这人世浮沉
不对,我觉得你应该叫沉木或者孤松……
身下的人许是被我叨叨得不耐烦,终于开口。
施主,贫僧法号拂尘,乃法器名。
我恍然大悟,原是拂尘而非浮沉。
贴切多了!
呵呵呵,拂尘啊,那真是好名字!
拂尽三千尘,守一念清明。
大师,是这个意思吗
大师略微侧过脸,
施主若是不累了……
累!我累!我将自己嘴上的拉链拉上,识趣地继续趴在他背上。
都说出家人没有情欲。
难道也没有情绪吗
他们的人生该多么无趣啊!
我轻轻叹气,摇着头,真心对眼前这张脸感到惋惜。
04
寺院很大,光是从大门口走到方丈院,就让我瞠目结舌。
来来往往的人。
不止有和尚!
有习武的俗家子弟,达官显贵……
只是女子甚少。
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方丈将我安置在拂尘院内。
拂尘师傅嫌我扰他清修,自是不愿意,
方丈,保护之人可否另寻人选
方丈执意坚持,
你是寺内最稳妥可靠之人,除你之外,我不放心。
拂尘师傅不得已应下。
我内心暗喜,紧跟在他身后回首座院。
越往里走人越少,越发僻静冷清。
难怪,住在这样的地方不想六根清净都难吧
额……
前面的人突然驻足,我想得出神,毫无察觉撞上他的背吃痛出声。
施主既住本院,那便要守我戒律院的戒律。
其一,晨钟未响不得出户,暮鼓三更之后,脚步不许乱响。
反正脚步不许乱响没说完全不允,我点头应下。
男人由上而下扫视我一眼,
其二,衣着朴素,不可花哨。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里少有暗沉的颜色。
比如我此刻身上就是明亮夺目的鹅黄色。
包裹里也都是朝颜花一般的橙色,粉色,天蓝色……
简直一个行走的色彩炸弹!
于我而言彩色就是好心情,不穿彩色万万不行!
我晓之以理,
拂尘师傅,身为医者,我需时常上山采药,万一我摔了,或者迷路了,亮堂的颜色大家更容易发现我不是
朴素是好,可你想,万一我穿得跟石头一个色,掉山沟里了都没人发现。
关乎人命安全,他一时被噎住,无法反驳。
几秒静默,
也罢。
哼哼~谢谢拂尘师傅!
我带着满意的笑朝他走近一步,他阿弥陀佛立马后退,
其三,不得离我三丈之内。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条算什么戒律如此有针对性!
没等我问出心中的疑问,他转身加快脚步,嘱咐院内的小沙弥几句便进了屋。
05
住在少林寺的日子,好像也没有爹爹所说的那么无聊。
反而,我每天都很开心,因为可以见到拂尘大师。
他是方丈口中最看好的弟子,是我眼中最好看的和尚。
每日晨钟醒于世时,我早已洗漱完毕,准备好去后山采晨露入药。
我乖巧等在拂尘大师禅房门口三丈开外,等着他踏出门第一个打招呼。
拂尘师傅早!
他挺拔如松,戒尺搭在臂弯,微微点头,
孟施主,早。
然后他去诵经念佛,我上山采药。
偶尔采药早回,会碰上他在戒律院正堂审理训诫犯戒的僧人。
小到仪容不整,喧哗,大到偷盗,斗殴,破戒,私通……
他的判决简洁有力,丝毫不容置疑。
表情严肃,不怒自威,吓得围观的小沙弥不停用袖子擦拭冷汗。
相比于上下的县令,他的处决显得毫无人情味。
有时被他发现我在偷看,投射过来的眼神也冰冷得我直哆嗦。
幸好犯错的不是我!
午斋时间,他总先立于斋饭一侧监督,待大部分僧人开始用斋,才最后一个安静取用自己那份极其素简的斋饭。
第一次吃斋饭的我充满好奇,小声道,
这个豆腐做得好像肉啊!
拂尘一脸严肃地纠正,
荒唐,万不可起荤念。
是是是!
我低头吃饭,偷瞄眼前的人。
吃东西的样子斯斯文文。
清俊的脸与身材简直是极致的反差!
即使穿着宽松的僧袍,也掩盖不住那股充满爆发力的身形。
何况他背我时我还真切感受过。
我没能忍住,
拂尘大师,你整天吃这个,还能保持如此有气力的身材……
施主,他置筷起身,眼神锐利,食不语。
周围的僧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不敢说话。
我赶紧坐好,礼貌地回以尴尬的微笑,然后埋头迅速扒饭。
晚课时,禅堂内诵经声袅袅。
为了给正在上课的生病的小沙弥送药,我偷偷溜进去最后一排和他们一块儿听经。
讲经的人似是没看到我,眼神从不往这边瞟。
只是我觉得他手下敲的木鱼节奏好像慢了一拍
又或许是我不通音律。
最开始我也学着腰背挺直。
可实在听不进去,腰渐渐塌下去。
我喜欢看各种有意思的书,但唯独看不下去经文。
眼皮越来越沉,脸颊几乎要埋进臂弯。
噗!
不知从何而来的檀木珠子,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脑门正中央。
然后掉落在我的裙褥上。
我猛地一激灵,睁大双眼,摸着自己被敲得有些发麻的额头。
那人依旧端坐,手指间那串佛珠轻轻转动,讲经的声音平静无波。
色即是空……
晦涩难懂,无聊极了。
捡起珠子凑到鼻下,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我掏出针,对着这颗珠子研究起来。
暮鼓吟,众和尚面色轻松,纷纷散去。
我踩着拂尘的影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拂尘师傅,你讲经的样子真好看!声音也好听!
可我觉得色即是空的说法不对。
前面的人在夕阳下转身,古井般的眸子里倒映着粉色的身影。
施主有何见解
色怎么会是空呢好看的东西是存在的呀,色就像拂尘师傅,看得见,摸得着。
突然意识到什么,我心虚憨笑,
口误口误!是看得见,看得见!
他神色恢复严肃,用手中的戒尺轻轻敲我的头,
这是惩戒,经文不可亵渎。
我亵渎的……是经文吗
等等,但我说真心的……
古刹青灯下,拂尘清冷如月,我追在他周围叽叽喳喳。
扫地的小僧专注地清扫落叶,一下一下。
不时余光偷瞟。
突然,有风吹过,堆一起的叶子便随风而散。
哎……
小僧摇着头,轻轻叹息,
徒劳啊,真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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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晚课时间,我窝在房里无聊,随便打开包袱里的医书来翻一翻。
这医书是我在集市小摊随便买的,封面写着
。
人体那不就是医者才研究嘛,所以我理所当然认为它是医书。
只是我当时买这本书时,小摊老板笑得怪异,说话声音极小,
真是人不可貌相,姑娘长得这般水灵,还用看这书
莫名其妙!
也许里面教的尸检
我打开这书一探究竟。
上面的图越看越不对劲,主人物是中原高僧和西域妖女……
逐渐脸红心跳。
我屏着呼吸,不停吞咽唾液。
翻页的指尖微微颤抖。
心跳声盖过暮鼓,不知何时,黑色的僧袍拂过桌边悄然落在我泛红的手指旁。
指尖还戳着腰臀浮沉字样。
浮沉
抬起头,对上那双古井般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更加幽深。
一向能言善辩的我失语,指甲恨不得嵌入经案。
眼前的人应是气的,一向沉稳的胸膛起伏明显。厉声道:
少林寺第108条清规:不可淫邪。
于是,他没收书籍,守着我罚抄清心咒108遍。
我于心不安,拂尘师傅,犯戒的是我,你为何也罚自己抄这108遍
他没说话,撵我出禅房,令人取来冰冷的山泉水净面。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看禁书被抓包。
戒律院首座黑着脸不断逼近惩罚——
108下不多不少,
他抵着我汗湿的颈数:
……这一下,罚你诱僧。
……这下,罚本座甘愿。
……
烛光摇曳,经柜闷响久不停歇……
我从梦中惊醒,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满头大汗。
这书果然害人不浅!
一连几天,怀着对某人的愧疚,我刻意躲着他。
不再问早,也不会隔三差五送去茶点。
有时候远远地见了他,我撒腿就跑。
07
从此,除了睡觉,我开始整日躲在药王院。
在净白师傅这里,我听到了诸多八卦。
拂尘师傅身世凄惨,因闹饥荒从小便被卖与大户人家做工,后来那户人家惹了祸事,满门被灭,他躲在米缸里成了血泊中的唯一幸存者。
后来他在街头沦落成了小乞丐,身材瘦小,总被人欺负。
奄奄一息之际,是方丈捡回来了他。
他以刻苦的修炼回报方丈的救命之恩。
用少林寺严格的戒律和清规筑起厚厚的冰墙,将自己的痛苦与恐惧深埋心底。
难怪我经常在深夜偷吃路过时,窥见他被噩梦惊醒,脸色苍白,浑身冷汗,需要靠打坐诵经才能勉强平复。
……
听到这些,我隐隐心疼,对梦里亵渎的负罪感更加浓烈。
我发誓下山定找那卖书的小贩算账。
手里捣药的力道一下下加重。
半晌,身上灼人的烈日渐被隐去,我眉头放松专注手下。
每日都有很多人来取药,见怪不怪。
净白师兄开口:拂尘师兄,你怎亲自过来了,是安神药不够了么你说一声,我如往日让小僧给你送过去便可。
刚巧路过。
高大的身躯精准挡住了烈日投在我脸上的光。
他直视净白师兄,可又总觉得有几道余光落在我身上。
或许从初见热情到突然没缘由的躲避,对谁来说都是残忍的。
更何况他曾经被抛弃过。
我不该这样!
拂尘师傅,药食多了总归不好。改日我可以给你做个助眠的香囊。
他没拒绝,看我的眼神添了少许温柔,谢谢朝颜……施主。
身后,我听到净白师兄从寒潭取来得冰块正一点点裂开!
08
下山前一天,寺院大门口哄闹。
一位老妇人带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在戒律院吵。
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跪在拂尘师傅跟前,
拂尘师傅,我不配为僧。但求您成全,我和阿茹真心相爱。
老妇人眼里闪过狡诈,她想要的可不止成全。
她抓起拂尘的衣领,不断辱骂,
哎哟~大伙快来看呐!什么佛家弟子,表面装腔作势,背地里欺辱少女。
白白玷污了我家的黄花闺女还想还俗娶她,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施主冷静。
她明显是想趁机讹钱,哪里冷静得下来,推搡着他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
我看呐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听这话我可不乐意。
若他还不正我倒也不必为自己的行为那么自责了。
我上前推落老妇人的手,小身板挡在拂尘师傅前面。
犯错的人又不是他,你凭什么对着他吼。再说,你怎知他们二人不是两情相悦。
老妇人眼神漂浮,气急败坏,
我就说上梁不正吧,堂堂戒律院首座……
我扬起手,
他是出家人,慈悲心肠。但我不是,若你再这般言语羞辱,我这手中的毒药便要落在你脸上了。
老妇人悻悻退远。
身后的人离得很近,我没注意到,转身时发丝拂过他的薄唇。
他闭眼,喉结不可察地滚动一下,威严松动。
睁眼时瞥见阿茹看向小和尚的心疼眼神,竟破天荒成全了犯戒的弟子和那女子。
众少林弟子瞪大眼睛,议论纷纷。
远处目睹的方丈面带慈容,点头离去。
09
晚上,路过拂尘师傅的禅房时,无意间听到方丈与他的交谈。
他跪在方丈面前,脊背挺直。
弟子拂尘知错,甘愿受罚。
方丈目光平静深邃,仿佛洞察一切,
你并无错,相反为师对你今日的处决深感欣慰,僧者先为人。
佛门广大,普度众生。然修行之路,并非只有青灯古佛一途。心之所向,亦是道场。
拂尘,你记住莫要被形所拘,被名所累。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方丈慈笑,缓缓扶起拂尘,
那么,你呢你的心,它欲往何处
拂尘身体一僵,猛地抬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方丈!弟子,弟子一心向佛,绝无尘念!少林是弟子唯一的家。这话像是在说服方丈,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方丈摇头拍拍拂尘的肩,世间一切皆有因缘,不光要学会成全别人。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没睡着。
总忍不住偷偷看向对面,对面的烛火也摇曳了整夜。
清晨,戒律院墙角的那珠朝颜花开得正艳。
我不舍道别:
拂尘师傅,这个香囊给你,别总喝药。
还有别太拼命练功,记得休息!
别总是板着脸,你笑起来定更好看!
我会想念你……们大家的。
那句想念你在舌尖滚了无数遍,想起昨夜拂尘师傅的话不得不咽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神情亦有些沉重。
我尽力保持着以往不知轻重的人设,
拂尘师傅,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今生一次擦肩。那我们相处这么久,上辈子脖子都扭断了吧
他捻珠的手和眼神一起慌乱,……休得胡言。
果然,他还是那样!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匆匆下山。
山下的日子很热闹,但总是过得很慢,等少林寺的弟子来取一次药材要等许久。
10
去镇上送药的那日,我的右眼皮不停地跳。
在转角碰到下山办事的拂尘时,我确定右眼皮跳就是好事发生。
他主动走近,将我离开时落在少林寺的那颗檀木珠子归还于我。
上面我用针刻了拂尘二字。
拂尘师傅,这珠子是你的,名字也是你的,难不成是你要将自己赠与我
朝颜施主,休,休得胡说!他眼神慌乱,一向稳重竟在转身时左右脚相绊。
只是没想到,我一语成谶……
晚上在客栈吃饭时,我心情极好便喝了点酒。
意识到被人下药,我脚步虚浮,晕晕乎乎地上楼。
想来是应该中午遇到的地痞,他一路跟着我。
该死!这烈性的……药
药性猛烈,我扯着胸口的衣服,模糊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孟朝颜居然,要交代于此了吗
身体软倒下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
没了恐惧,甚至忘了要寻解药,任凭药性发作。
拂尘师傅……我双颊潮红,口中无意识地呜咽,紧紧贴向他痛苦地寻求冰凉。
彼时的冰山半推开我,身体连同手里的佛串早已温度滚烫。
朝颜施主……我迫不及待踮脚堵住他的话。
理智彻底决堤,压抑已久的喜欢如洪流从身体涌出。
什么戒律,什么修行,什么高僧……
此刻他只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拂尘。
11
那一夜,翻云覆雨。
仿若做梦,梦到身体如密书里那般浮沉。
刚开始是生涩的,缓慢的,温柔的。
然后是熟练的,急促的,却又带着收敛的。
好似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呢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意识模糊间,眼前和脑海里全是那张额头沾满薄汗的好看的脸。
又一次,那些想完成不敢做的事,在梦里实现。
真好!
我贪恋着不愿清醒,直至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我浑身酸痛,在陌生的触感中惊醒。
那双正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里竟是复杂的情绪——
迷茫……混着不多见的温柔……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避开他的视线,抽回还紧紧环环住他的手,瞬间脸色煞白。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居然睡了那个平日不可亵渎的高僧!
我毁了拂尘大师的清修!
我裹紧被子,转身背对着他。
看着地上散乱的僧袍和散落一地的佛珠。
我仿佛瞥见他昨夜被我纠缠,不得已破戒时的痛苦挣扎。
身后传来低沉略带颤抖的声音,
朝……
我压抑着紧张,率先打断他的话,故作轻松甚至刻意疏离:
拂,拂尘师傅,昨夜谢谢你救我。
我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所以你才对我舍身相救。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更不会纠缠于你。
你还是那个少林寺的高僧。
那我……先回了,爹爹该担心了。
我不敢回头再看他一眼,飞速穿好衣服离开。
身后的人沉默地僵在原地,一脸茫然。
目光追随着我跑出时碰到的物件。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浑浑噩噩的。
脑海里不时浮现出那夜的景象,挑药材的我分了神。
真是的!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如此好的身材可惜了……
如果他是个俗人……该多好!
要是那日清晨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许他会不会为我还俗
……
不行!不行!
我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
12
又过了几日,净白师傅带弟子来药铺取药。
我左顾右盼,为何不见拂尘师傅
哎……上次下山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回去以后就被方丈罚了。
方丈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听说要他在那阴冷潮湿的小黑屋里关一个月,里面还有老鼠。每日只能喝一碗清粥,还要日日挨戒棍!啧啧,太惨了!
脑中只剩下拂尘受苦的画面,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他!
净白师兄,我随你们一块儿上山。
下雨山路湿滑泥泞,可我却走得比上一次上山还快,片刻不敢耽搁。
不顾净白师兄阻拦,我跪在方丈禅院内,等他诵经结束。
暮鼓三更,雨越下越大,我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方丈终于门缝微开。
我带着哭腔,
方丈大师!求您放过拂尘师傅吧。
拂尘师傅破戒救我,正是因为心中有佛,有慈悲。
都是我的错!
方丈居高临下,声音严肃,
朝颜施主,你口口声声说明尘是为救你不得已。那老衲问你,在此之前,你二人朝夕相对,他当真从未破过任何清规戒律你们之间,当真清清白白
我抬起头,雨水混着泪模糊视线。
我承认,我对拂尘师傅心生欢喜,但我发誓,我与他之间清白如泉。
他眼里只有佛祖,只有戒律!他烦我都来不及!又怎会为我破戒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逾矩!
从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方丈点头,看向我身后,
拂尘,你都听到了
转头望去,拂尘和净白站在院内不远处的柱子前。
不知道他们何时在那的。
拂尘身形依旧,一点不像是每日挨戒棍的模样。
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不再是毫无杂念。
他几步冲过来跪在我身侧,
方丈,不是一厢情愿,弟子的心……早就僭越了……
方丈了然,其实他并未惩戒拂尘,相反是拂尘回寺后心里不安所以给自己关了禁闭赎罪。
而这正是让拂尘彻底看清并突破自我的契机。
真正的忏悔是面对因果,承担责任。去吧,明日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13
拂尘一把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捞起,带回了禅房。
他生起炭火,找来干净的僧袍让我换上,将姜汤一勺勺喂我喝下。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笨拙却有无比真挚的温柔。
他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
而我心情愉悦,不断朝他凑近,宽大的僧袍随着我的动作松松垮垮。
他眼神慌乱,不敢往下瞟,用被子将我裹紧,然后习惯性拿起了佛珠。
他喉结滚动,耳廓泛起红晕,似是回应我的一厢情愿。
那一夜对你……是本能,是情难自禁。
我一整夜未眠,想的不是破戒的恐惧,而是下山后如何谋生,如何与你相处。
我甚至偷偷描摹未来与你一起生活的模糊画面。
说着,他竟委屈起来,
可你醒来却把我重新推回高僧之位,我以为你对我……并无情意。
我才醒悟,原来他那日清晨的沉默,僵硬和麻木,不是因为破戒……
我此刻十分懊悔,都怪这张破嘴!
我高兴地掀开被子扑向他怀里,他却猛地从榻上弹起来,
不……不可。
为什么不可我们都那样了,抱一下怎么了
浑然不觉肩膀上的僧袍滑落。
拂尘的脸瞬间爆红,声音又急又低,
此刻不同!你既没中药,我也还未正式还俗,仍是佛门弟子!
今夜,我就在门口打坐。
我把自己整个蒙进被子,发出闷闷的笑声。
次日,拂尘归还僧袍正式还俗,告别少林。
我迫不及待拉着他下山。
本想留他在药铺打杂,可是爹爹对他却突然颇多意见。
无奈,他只得在药铺附近开了个武馆,好在他身手了得,不少少年慕名而来。
我与他眉来眼去之时,爹爹总是适时出现。
14
这日,隔壁王大娘家的儿子来找我抓药。
他叫周林,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书生。
当归的药盒搁在最上层,我努力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
我来吧。周林轻松帮忙将药盒取了下来。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很会讲趣事,绘声绘色,我笑的眉眼弯弯,完全没注意到门口那道投来的视线,像淬了冰的箭。
啧……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收拢,眼里的欣喜更甚。
拂尘!你回来啦!寺中有事,所以方丈召他回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我身旁的周林,那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戒律院首座。
他捂着胸口,看向我时声音虚弱又委屈,受了点伤。
顾不上一旁的周林,我拉着他进里屋一番检查。
皮肉无伤。
难不成……内伤
我只好去柜前抓了药,温好递给他。
喝药吧
他不看药,也不看我,声音闷闷的:苦。
仿若孩子在置气。
我忍住笑,起了逗弄之心。
不苦的,你看。我当着他的面,含一口药在嘴里。
弯腰,贴上他微凉的唇瓣。
他身体瞬间紧绷,瞳孔蓦地收缩,眼底翻涌着某种情绪,顺从地咽下药汁。
我松开他,示意他将剩下的喝完。
到底是清醒着,我有些紧张,脸颊发烫。
他盯着我,喉结剧烈滚动。
要你喂,才不苦。
我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这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本着医者治病救人的原则,我没拒绝,红着脸将剩下的药含进嘴里。
没来得及弯腰,指节布满厚茧的手精准扣上我的手腕。
轻轻一带,猝不及防被他整个拦腰抱在怀里。
我被迫仰头,一张俊脸无限放大。
我无数次看过他,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
惊得我差点将药咽下去。
他一手扶着我的后颈,主动又强势地从我嘴里索取。
先是药,然后是腹腔的气息……
近乎贪婪的掠夺,凶猛而急切。
在我招架不住,快要晕过去之际,他才稍稍退开。
腰间的手将我更深地按向自己,唇瓣若即若离。
气息沉重,
我还想要……喝药……
我承认,鲜活的画面比小册子里里更具吸引力。
分明是我想逗弄他,可此刻被他撩拨得不能自已。
他低下头,鼻尖轻轻蹭我的鼻尖,痒得我身体发颤,不安分晃了晃。
他可是潜心修行了二十几载的人!
怎么对这种事竟好像也有与生俱来的慧根
他眼眶更红,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醋意,
隔壁王大娘家的儿子,好看吗
好看!还沉浸在对他今天的行为和话语的震惊里,我下意识诚实回答。
话音刚落,腰上的手臂收紧,肌肉瞬间贲张。
他低头,惩罚性地在我下唇咬了一口。
不重,但带着不可忽视的酥麻。
我大喘气,盯着他的唇,眼眸染雾。
额头相抵,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嘴唇。
粗喘的嗓音带着极致的魅惑,那……我和他谁更好看嗯
许是许久未见,再加上周围觊觎我的年轻男子一直不少,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自信。
你!
那你更喜欢谁
还是你!我捧着他脸,望进他紧张的眼底。
我不舍得那双好看的眼眸染上一丝不好的情绪。
我是谁朝颜喜欢谁
拂尘我此刻声音娇软,却无比清晰,朝颜喜欢拂尘~
他深深的眸子里终于拂去阴霾,漾出满意的笑容,迅速变换姿势将我压在床榻上。
猝不及防!
像是想起什么,他眉尾轻眺,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喜欢……浮沉
我知道了。
等等!
哪个拂(浮)尘(沉)
来不及多想。
他已经贴上来,唇瓣相接,气息交替。
忘情的两个人手开始不安分游离。
解开他身上衣带的刹那,爹爹的声音在门口突兀地响起,
咳咳,咳咳咳……
门半敞着,也不知道爹爹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背着手,眼神犀利在我俩身上扫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拂尘半敞的衣衫上。
拂尘,我有点事和你聊,立刻,马上!
我羞得收回摸在腹肌上的手,胡乱整理头发和衣襟。
拂尘也瞬间从床上弹起来,背对着爹爹,手指颤抖地系着腰带,难得地露出几分慌乱。
爹,爹爹,你们聊!
我看拂尘一眼,飞似地逃了出去。
半晌,爹哼着曲儿踱步而出。
瞥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却没说什么,走了。
拂尘出来时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眉宇间添了凝重。
我迎上去,有些忐忑,拂尘,我爹……是不是刁难你了爹爹护女心切,拂尘还俗后确实没少被考验。
我爹是不是又嫌你穷了
他又让你上山找什么根本不存在的草药
还是……
拂尘看着我担忧的神情,忽地笑了。
笑里带着无奈,又有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伸手,无比自然地将我耳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都没有,孟医师只是让我给个承诺,他说若是日后我敢负你分毫,定让我尝遍他研制的最苦最苦的药,苦到我日日忏悔,夜不能寐。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玩着他的手指道:
我爹真是!哪有这样威胁人的,就算你真我别过头,……那什么,我也不舍得让你吃苦药!
拂尘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摩着我的头顶,声音低沉而郑重:
真是傻姑娘!这承诺,我求之不得。如此,我便能求娶你了。
求娶我抬头看他,爹爹他……同意了
嗯。孟医师说看在你如此护我的份上,勉强点头。
我反应过来,羞愤地捶他胸口。
你今日,好生奇怪。都是从哪里学的
他捉住我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眼神坦荡温柔。
偷看了你喜欢的医学秘术……怕你会觉得我还俗了也还是个无趣的木头,怕你有一日会嫌弃我。
我哪里舍得,说这话时他诚挚的眼神,我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我主动环住他的腰,拂尘就是拂尘,疏离的,清冷的,温柔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到心坎里。怎样都喜欢。
是吗他低笑一声,手臂收紧,那……刚才学来的最后一步,我还没实践完……半途而废可不好。
光天化日……唔!抗议声被吞没在炽热缠绵的吻里。
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利落地带上了房门。
门外,隐约还能听到爹爹刻意加重的咳嗽声渐行渐远。
谁能想到呢
那个曾经恪守清规戒律、眉目不染凡尘的玉面僧人,如今,甘愿堕入这红尘,做我一人的浮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