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骨剧痛。
白绫勒进皮肉。
意识沉浮间,窒息感冰冷黏腻。
我猛地蹬腿。
砰!
身体砸落地面,尘土飞扬。
喉咙火烧火燎,蜷缩呛咳。
殿……殿下活了!尖利嗓音炸响。
雕花床顶映入眼帘。
古拙,繁复,陌生至极。
身体残留着绝望的颤栗。
原主死了,用一根白绫。
我来了,一个猝死的材料学博士。
记忆空白。
只有分子式、力学定律盘旋。
吱呀——
沉重宫门被推开。
大皇子踱步而入,蟒袍威严。
他身后,内侍捧着一碗羹。
热气袅袅,甜香诡异。
皇妹,他叹气,眼底冰凉,节哀顺变。
身子要紧,喝了这碗安神羹。
安神怕是安息吧。
我撑着坐起,目光扫过碗沿。
反光有些异样。
皇兄厚爱,声音嘶哑,验过更安心。
他笑容微僵:宫中御膳,何须……
我不理,拔下发间银簪。
素白银亮的簪身,探入羹中。
静默,针落可闻。
簪尖浸没处,丝丝缕缕的黑色。
迅速蔓延,缠绕,如同活物。
遇氰化物变黑。
基础化学,刻在骨子里。
看,举起簪子,黑得刺目,多‘安神’啊。
大皇子脸色骤变,惨白如纸。
不!不是我!有人陷害……
侍卫铁甲铿锵,涌入殿内。
他被捂住嘴拖走,蟒袍狼狈摩擦。
殿内死寂,宫人抖如筛糠。
盯着那碗毒羹。
这深宫,步步杀机。
次日,流言蜚语,毒蛇般蔓延。
云瑶公主……不祥!
她刚醒,西郊就起了瘟疫!
恐慌瘟疫般席卷宫廷。
二皇子朝堂慷慨陈词。
皇妹命格有异,恐引天罚!
为江山社稷,请父皇三思!
矛头直指我。
龙椅上皇帝,眼神浑浊,深深看来。
压力如实质。
垂首,指尖划过袖口粗糙纹路。
细菌……感染……抗生素……
一个名词骤然点亮。
青霉素。
儿臣,或可一试。
声音打破死寂。
目光瞬间聚焦。
荒唐!二皇子嗤笑,巫蛊之术
不辩驳,只求旨意。
准。皇帝吐出一字,疲惫。
青霉、米糊、玉缸……
密闭偏殿成临时实验室。
日夜守着温度湿度。
宫人窃语:公主疯了……
七日后。
捧着粗滤药液,站御书房。
此药,可克恶疾。
一碗,赐给高热垂死染疫内侍。
众目睽睽之下。
一日热退。
三日下地。
神迹!宫闱震动。
二皇子面无人色,仓惶告病。
流言,烟消云散。
皇帝看我眼神,多了审视。
深冬,老皇帝彻底倒下。
龙榻前药石无灵。
权力真空,猛兽出笼。
皇子们撕下伪善面具。
京城夜夜马蹄声碎,火光隐现。
喊杀声随风飘入高墙。
人人自危。
闭门不出。
案头,摊开硝石、硫磺、木炭粉末。
比例、研磨、提纯……
火药配方在脑中反复推演。
前世知识,在指尖流淌。
一次次试验。
小院深处,闷响不断。
宫人早已习惯疯癫。
无人知晓,我在锻造什么。
终于,除夕夜。
寒风卷雪沫,呜咽如鬼哭。
骤然!
宫墙外杀声震天!火光映红夜幕!
叛军撞破宫门!
铁甲洪流,直扑内廷!
二皇子策马阵前,长剑染血。
挡我者死!
皇座近在咫尺。
宫人尖叫奔逃,侍卫节节败退。
叛军踏过朱红宫门。
二皇子狂笑,狰狞刺耳。
时机已到。
立于高耸宫阙之巅,俯瞰下方。
乱兵如蚁,火光跃动冰冷甲胄。
指尖,一根浸透油脂长长引信。
另一端,埋入宫门广场地下深处。
那里,静静蛰伏数月成果。
冰冷空气吸入肺腑。
火折子凑近引信。
嗤——
刺目火花骤然爆开!
沿着引信,疯狂窜向黑暗深处!
像苏醒的赤红毒蛇。
二皇子勒马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什么拦住她!
晚了。
地心深处,传来沉闷咆哮。
大地猛地一颤!
紧接着——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
整个皇城,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掀翻!
脚下琉璃瓦疯狂跳动!
刺目的光,瞬间吞噬一切!
比白昼更亮,比雷霆更暴虐!
巨大火球从广场中央咆哮膨胀升腾!
炽热气浪排山倒海,横扫一切!
碎石、断木、扭曲甲胄、残肢……
被狂暴地抛向高空!
浓烟裹挟猩红火舌,翻滚冲上云霄!
遮星蔽月!
二皇子狂喜凝固脸上。
连人带马,瞬间被膨胀火光冲击波吞噬。
无声无息。
仿佛从未存在过。
巨响余波还在耳中嗡鸣。
广场已成炼狱焦土。
刺鼻硝烟味,混合血腥焦糊。
残存叛军呆若木鸡。
武器哐当坠地。
跪倒,在余烬中颤抖。
一步步走下高阶。
靴底踏过滚烫碎石灰烬。
滚烫气流卷起残破宫装。
环佩早已不知去向。
幸存大臣、宗室、宫人……
从藏身处走出,跪满长阶两侧。
头深深埋下,不敢直视。
一片死寂。
只有火焰在废墟中噼啪作响。
一件沉重玄黑龙袍,由老内侍抖开。
他双手颤抖,跪地高举过顶。
金线刺绣的龙,在火光映照下,冰冷威严。
伸出手。
指尖触到冰凉锦缎。
袍子披上肩头。
沉甸甸的,压着血与火的分量。
转身,踏着焦黑台阶,向上。
走向那唯一完好的位置。
高台之上,龙椅静静矗立。
通体玄黑,由整块冰冷墨玉雕琢而成。
椅背盘踞着九条五爪金龙,鳞爪贲张。
龙睛镶嵌着鸽血红的宝石。
在残火映照下,流淌着暗沉的血光。
站定在龙椅前。
下方,是匍匐的群臣。
黑压压一片,寂静无声。
硝烟的气息尚未散尽。
指尖拂过墨玉扶手。
冰冷,坚硬,一丝沁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指尖轻轻叩击。
嗒。
清脆的玉鸣在死寂的大殿荡开涟漪。
群臣的头颅伏得更低。
宣——声音响起,不大,却压住一切余烬的噼啪。
工部尚书。
一个穿着深绯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臣,连滚带爬出列。
匍匐在丹陛之下,抖得如同风中秋叶。
陛……陛下……
微微倾身,龙袍的阴影笼罩住他。
指尖点在冰冷扶手上。
朕的国立实验室。
目光扫过下方惊魂未定的面孔。
图纸,材料,人手……
明日午时前,章程递上来。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该动工了。
老尚书猛地一颤,惊愕抬头。
触及目光的瞬间,又触电般伏下。
臣……臣遵旨!万死……万死以报!
殿内死寂。
唯有龙椅扶手上,那一点残留的指尖温热。
正缓缓渗入冰冷的墨玉深处。
登基大典的喧嚣,在厚重的宫门闭合后,被隔绝在外。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焦土之上,是权力的废墟。
龙案上堆着奏折,墨迹未干。
全是劝谏。
女子称帝,亘古未有,恐天降灾异……
陛下当务之急,应选贤后,延绵国祚……
火药乃凶煞之物,应深埋地下,永不启用……
指尖划过冰凉的奏本。
灾异唇边勾起一丝冷峭弧度。
传钦天监监正。
须发皆白的老监正匍匐在地。
陛下,昨夜星孛入紫微,主……主大凶……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哦身体微微前倾,龙袍的威压无声弥漫。
监正可知,何为‘星孛’
他愕然抬头。
那不过是……拖着长尾的冰屑尘埃。
受引力牵引,划过既定轨道。
与人间祸福,何干
声音平静,却如惊雷炸响在老者耳畔。
陛下!天象玄奥……
玄奥打断他。
去岁冬,你奏‘荧惑守心’,大凶。
结果呢
不过是火星运行至心宿附近。
轨道可测,周期可算。
何凶之有
老监正脸色灰败,汗如雨下。
你既精通‘天象’,指尖敲击龙案,那就算算。
算算下一次‘荧惑守心’何时
算算明年惊蛰,雨水几何
算算……目光锐利如刀,你项上人头,还能留几时
陛下饶命!臣……臣……他瘫软在地。
钦天监,声音不高,却字字砸落,即日起,更名‘国立天文台’。
职责:观测、记录、推演。
再言灾异祸福,顿了顿,以妖言惑众论处。
老监正如蒙大赦,叩头不止。
臣……谢陛下隆恩!
他几乎是爬着退出了大殿。
又一个难题浮出水面。
国库空虚,军饷告急。
前朝留下的,是个烂摊子。
户部尚书老脸愁苦,递上奏疏。
陛下,连年征战,加之……加之宫变损耗……
实在……实在无银可支……
盐税、粮税、矿税,皆已加无可加……
臣……请陛下定夺!
目光掠过奏疏上触目惊心的赤字。
脑中,化学方程式飞速流转。
提纯……结晶……
盐税,是大头
回陛下,是。
市面官盐,价几何
粗盐……五十文一斗。
质若何
苦涩……多沙土杂质……
嗯。指尖在龙椅冰冷的扶手上划过。
传旨。
于东海之滨,划地百里。
建‘国立盐业实验场’。
征调工匠、灶户,听候调用。
户部尚书愕然抬头:陛下,盐场已有……
照做。语气不容置疑。
另,工部协同,按此图建造。
一卷粗糙但精确的图纸被内侍递下。
上面画着奇特的阶梯状水池。
标注着:蒸发池、结晶池、调节池……
一月后,朕要见到新盐。
纯度,九成九以上。
色泽,雪白。
滋味,纯咸。
成本,目光锐利,降七成。
降七成!户部尚书失声惊呼。
做得到,盐税可减半,惠及万民。
做不到,声音冷下来,尔等自裁谢罪。
朝堂死寂。
无人敢信。
一月后,第一批新盐送入宫中。
雪白,细腻,毫无涩味。
户部尚书捧着盐,老泪纵横。
天佑我朝!天佑陛下!
非天佑,纠正他,是格物致知。
传旨,新盐定价……十五文一斗。
官营专卖。
消息如野火燎原。
十五文!雪盐!
举国沸腾。
私盐贩子一夜绝迹。
盐税收入,不减反增。
国库困局,迎刃而解。
反对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
但暗流,从未停止。
御花园,新凿的太液池畔。
我在看图纸。
国立实验室的选址和布局。
陛下好雅兴。
一个温润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皇子萧珩,缓步而来。
他一身素雅青衫,风姿如玉。
是唯一在宫变后活下来的皇子。
蛰伏王府,深居简出。
三皇兄。头也未抬,指尖在图纸上划过,有事
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图纸奇特的建筑上。
臣听闻陛下欲建奇宫,特来瞻仰。
非宫,指尖点了点核心区域,是炉。
炉
熔炼万物,铸就国之重器。
陛下宏愿,令人心折。他语气真诚。
目光却似不经意扫过图纸角落。
那里,标注着火药改进区。
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忧虑,此物威力太过骇人。
若为不轨之徒所用……
皇兄多虑。打断他,收起图纸。
利器本无善恶。
唯执器者之心可辨。
朕之心,目光直视他,便是护佑这万里河山。
萧珩垂眸,长睫掩去情绪。
陛下圣明。
他躬身告退,背影清隽。
我看着他消失在花木深处。
影卫。
一道黑影无声跪落。
盯紧信王府。
尤其是……他书房来往之人。
遵旨。黑影一闪而逝。
直觉,从不骗人。
平静之下,必有暗涌。
火药,是某些人永远的噩梦。
也是他们无法抗拒的诱惑。
半月后,影卫密报呈于案前。
信王府夜半,有江湖异士出入。
所携之物,有硝石硫磺气味。
为首者,擅机关火器,江湖诨号‘雷公’。
指尖划过雷公二字。
果然。
火药工坊,守备如何
回陛下,外松内紧,飞鸟难入。
嗯。沉吟片刻。
放出消息。
三日后,朕将亲临西郊猎场。
检验新制‘神火飞鸦’。
路线,走朱雀大街,过西直门。
遵旨!
诱饵,已抛出。
就看鱼儿,咬不咬钩了。
三日后,风和日丽。
皇帝仪仗,浩浩荡荡出宫。
龙辇华盖,禁军甲胄鲜明。
行至朱雀大街中段,最繁华处。
变故陡生!
咻——!
凄厉破空声撕裂喧嚣!
数道黑影,裹挟刺鼻硝烟味!
自两侧高楼激射而下!
直扑龙辇!
有刺客!护驾!
禁军统领厉声嘶吼!盾牌瞬间竖起!
人群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我端坐辇中,纹丝不动。
透过珠帘缝隙,冷静观察。
那些飞火弹,形制粗糙。
引信燃烧极快,轨迹却不稳。
轰!轰!轰!
爆炸在盾阵外接连响起!
气浪掀翻摊贩杂物,烟尘弥漫!
声势骇人,准头却差。
显然,是仓促仿制的劣品。
禁军训练有素,迅速稳住阵脚。
弓弩手齐射,压制两侧高楼。
刺客的惊呼惨叫传来。
混乱中,一道青影如鬼魅。
自街角阴影处暴起!
速度快得惊人!
手中短刃,淬着幽蓝寒光!
目标——龙辇珠帘!
直取要害!
是那个雷公!
他脸上带着疯狂与孤注一掷!
昏君!受死!
电光石火间!
辇侧一名普通禁军,猛地掀开头盔!
露出一张冷硬年轻的脸!
正是影卫统领,凌风!
他手腕一翻,一物掷出!
非刀非剑,而是一个拳头大的铁疙瘩!
雷公瞳孔骤缩!
他认得那东西!
那引信燃烧的速度,远超他的劣品!
不——!
绝望的嘶吼被更猛烈的爆炸吞没!
轰——!!!
近在咫尺的巨响!
狂暴的气浪将龙辇都推得剧烈一晃!
烟尘散尽。
原地只余一个焦黑深坑。
几片染血的碎布飘落。
雷公,尸骨无存。
残余刺客,肝胆俱裂,纷纷被擒。
我拂开珠帘,走下龙辇。
靴底踏过滚烫的碎石和未干的血迹。
硝烟味刺鼻。
目光扫过狼藉的街道,惊魂未定的百姓。
最终,落在被押跪在地的几个活口身上。
说。声音冰冷,穿透嘈杂。
主使者何人
刺客抖如筛糠,目光却下意识瞟向远处一座茶楼。
二楼临窗,一道青影一闪而逝!
追!凌风暴喝!
影卫如离弦之箭扑向茶楼!
片刻,凌风返回,脸色难看。
陛下,人……不见了。
窗边只余此物。
他呈上一物。
一枚青玉扳指,温润剔透。
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篆体珩字。
三皇子,萧珩。
指尖捏着那枚扳指,冰凉刺骨。
回宫。
信王府已被重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府门大开。
庭院深深,寂静得可怕。
正厅中央,萧珩一身素服,背对大门。
静静望着墙上的一幅画。
画中是前朝山水,意境悠远。
你来了。他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皇兄好手段。我踏入厅中,龙袍曳地。
借刀杀人,金蝉脱壳。
他缓缓转身,脸上无悲无喜。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只是,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复杂,没想到,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把刀。
从你勒断白绫醒来那一刻……
就注定是了。语气平淡,陈述事实。
是啊,他自嘲一笑,我们都错了。
错把真龙,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父皇……大哥……二哥……我……
都成了你龙椅下的垫脚石。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情绪褪去。
只剩冰冷的决绝。
这江山,你坐不稳的!
话音未落!他袖中寒光暴闪!
一柄淬毒短剑,如毒蛇吐信!
直刺心口!
快!狠!准!
积蓄已久的致命一击!
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周围侍卫惊呼!
凌风目眦欲裂,飞身扑救!
却已迟了半步!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龙袍的刹那!
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短剑,被一物精准格开!
火星迸溅!
萧珩虎口剧震!短剑脱手飞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
格开他致命一击的——
竟是我腕上那支看似普通的素银手镯!
此刻,手镯已弹开一截。
露出内里精巧绝伦的复杂机簧。
一根细若发丝、寒光凛冽的钨钢丝线。
紧绷如弦,横亘胸前。
这……这是什么!萧珩声音发颤。
一点小玩意儿。指尖拂过冰冷的钨钢丝。
高纯度钨钢,熔点三千四百度。
延展性极佳,强度惊人。
对付你这点小毒,语气淡漠,绰绰有余。
萧珩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彻底的灰败。
他死死盯着那根救命的丝线。
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多可怖的东西。
妖孽……你果然是妖孽……他喃喃自语。
大哥的毒……二哥的瘟疫……我的火药……
都在你算计之中……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朕,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是这江山之主。
拿下。
凌风与侍卫一拥而上!
萧珩没有反抗,任人锁拿。
只是被拖出去时,他猛地回头。
眼神怨毒如蛇,死死钉在我身上。
你会遭报应的!这龙椅……烫得很!
声音嘶哑,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我转身,不再看他。
目光投向厅外高远的天空。
报应
从勒断那根白绫起,我就不信天了。
只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与心中的尺度。
陛下,如何处置凌风低声问。
废为庶人。
圈禁皇陵。
无旨,终身不得出。
是!
信王的落幕,彻底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朝堂,终于只剩下一种声音。
龙案上,国立实验室的图纸已被反复修改。
核心区域,标注着高温合金、精密铸造、化学合成……
工部尚书捧着最终定稿的章程,激动又惶恐。
陛下,此乃旷古未有之奇构!
所需物料人力,已尽数列明。
然……然此‘特种钢材’、‘光学玻璃’……
他指着名录上陌生的词汇,面露难色。
老臣……闻所未闻……
无妨。指尖点在图纸上巨大的熔炉区。
此炉,以朕新绘的‘高炉法’建造。
耐火砖配方,朕已另纸誊写。
铁矿精选之法,附后。
至于玻璃,取过一张新纸,炭笔飞舞。
线条流畅,勾勒出复杂的窑炉结构。
标注温度区间、原料配比、吹制工艺……
按此图,建‘琉璃新坊’。
先制平板,再试透镜。
工部尚书捧着图纸和配方,双手颤抖。
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捧着千斤重担。
臣……肝脑涂地!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深深叩首,退出了大殿。
殿内恢复寂静。
夕阳的金辉透过高高的窗棂。
将龙椅和其上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起身,走到巨大的堪舆图前。
目光掠过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最终,落在北方一片广袤的、被特意加深了颜色的区域。
那是原主宁死不愿嫁的北狄。
虎视眈眈,游弋在国境之外。
宫变消耗了太多国力。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
指尖轻轻点在那片阴影上。
冰冷,坚硬。
凌风。
臣在。黑影无声跪落。
火药工坊,产能提至几何
回陛下,月产‘雷火弹’千枚,‘神火飞鸦’三百。
不够。
声音在空旷大殿回响。
翻五倍。
遵旨!
传旨兵部。
调拨新盐利税三成。
专供‘天工院’。
一应物料、匠籍,优先供给。
阻挠者,顿了顿,斩。
是!
黑影领命而去。
夕阳沉入殿外飞檐。
最后一点余晖,照亮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龙睛。
那鸽血红宝石,流淌着暗沉的光。
像凝固的血,又像燃烧的火。
硝烟的味道似乎还在鼻尖萦绕。
但这一次,
火种,
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国立实验室的地基,在震天的号子声中打下。
巨大的高炉雏形,在皇城西郊拔地而起。
琉璃新坊的第一窑火,熊熊燃烧。
墨玉龙椅依旧冰冷。
指尖叩击扶手的轻响,
嗒。
回荡在渐起的风雷之上。
这深宫的血与火,
才刚刚开始。
指尖拂过墨玉龙椅的冰冷。
鸽血红宝石龙睛,映着跳跃烛火。
深宫的血与火,
才刚燃起。
国立实验室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
高炉耸立,烟囱刺破苍穹。
琉璃坊窑火昼夜不息,流淌着炽热的液态光。
工部尚书步履匆匆,呈上第一片澄澈的平板玻璃。
陛下,成了!
他声音激动得发颤。
日光穿透无瑕的玻璃,在龙案投下耀眼的光斑。
甚好。指尖划过光滑冰凉的表面。
下一目标,凸透镜。
遵旨!老尚书眼中燃着炽热的火焰。
那是对未知的敬畏与征服欲。
硝烟的味道,从未真正散去。
影卫密报置于案头。
北狄王庭异动。
集结骑兵于阴山隘口。
似有叩关之意。
目光投向北方那片阴影。
平静的冰面下,暗流汹涌。
传旨。声音在空旷大殿响起。
命‘天工院’停止民用琉璃烧制。
所有人力物力,
全力生产‘雷火弹’与‘神火飞鸦’。
产能,再翻一番。
凌风肃然领命:是!
另,指尖轻叩。
工部呈上的新式炼钢法,
立即在军中匠作营推广。
打造……全身板甲。
覆盖要害,关节灵活。
朕要一支,目光锐利如刀锋,铁铸的洪流。
龙案一角,静静躺着一卷更小的图纸。
墨迹犹新。
上面勾勒着复杂的管状结构。
标注着:膛线、底火、弹丸……
还有一行小字——
硝化甘油,稳定性待解。
这是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钥匙。
寂静中,唯闻烛芯噼啪。
我拿起那卷图纸,低语。
下一个时代,
该由朕来定义。
硝烟里诞生的新规则,
正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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