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切都是错误的
啪——！
鞭子破空的声音在安静的地牢里格外明显。
还是不肯招狱卒冷漠地看着浑身是血的苏晚,再不说话,我可就真的动真格了！
经受了一天一夜的折磨,苏晚仍然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说出一句求饶了话,只是不停的重复着。
我要见王爷,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不会承认的……
怎么,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苏晚的眼睛一瞬间亮的惊人。
王爷！苏晚是被冤枉的！求王爷明鉴！苏晚热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满心以为这是来救她的人。
她的王爷,宠她宠得让全京城的女人都羡慕的男人,她最爱的丈夫。
赵睿安看着面前这个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女人,对狱卒说：都下去。
是,王爷。
地牢一下子空旷起来,就剩下赵睿安和苏晚两人。
王爷,晚晚好疼,快带晚晚出去……苏晚下意识得像是以前那样对着他撒娇,每次只要自己露出这副表情,他就一定会心疼自己,这次也……
呵。赵睿安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好像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苏晚委屈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王爷,晚晚真的很疼,你别跟晚晚开玩笑……
疼才对啊,当年,婉婉在你们家,不是也这么被你折磨的吗
婉婉苏晚仿佛知道了什么,神色越加苍白起来。
赵睿安冷冷地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真正心悦的人……可从来都不是苏家张扬跋扈的大小姐！
苏晚看着面前这个冷漠的男人,昨天,他还对着她嘘寒问暖,他们还甜蜜地仿佛新婚。
不,不可能的！你骗我！苏晚不可置信地喊,苏婉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个时候……
似乎从三天前开始,厄运就降临到了苏晚头上。
先是父亲被弹劾,再是母亲病重,然后紧接着据说被查出了苏晚是匈奴派来的探子,一直以来都在为匈奴传递大夏的消息……
苏晚昨天被带走的时候都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想着赵睿安回来救她的,她不用担心,很快他就会还她清白然后带她回家……
赵睿安露出一个残酷的笑。
你大概想不到吧,赵睿安看着狼狈的苏婉,快意极了,苏婉没死,她被本王暗中安排人救下来了。
苏晚的瞳孔剧烈地收缩：那,那你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扳倒苏相啊,你们一家人怎么对婉婉的,我当然要帮婉婉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啊！
我们,我们三年的感情……都是骗人的吗
苏晚痛苦地看着赵睿安,三年啊,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她费尽心机才嫁入睿王府,他们那么恩爱的过去,都是假的
哦对了,你的父亲也在这个天牢里,这阴暗潮湿的,他老人家的身体,恐怕受不住吧
而且,三天后,他可就要被问斩了。
苏晚震惊地看着赵睿安,下意识地哀求道：你能救父亲对不对……
我当然能救你父亲,但是嘛,我为什么要花力气救他呢
苏晚看着赵睿安,一颗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算我求求你,子璋,你救救他,父亲为大夏鞠躬尽瘁了一辈子,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赵睿安心里有一瞬间有些不舒服,但他马上就忽略了那一丝异样。
呵,你也配喊我的字赵睿安动作温柔地解开锁链。
下一秒,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的苏晚失去了铁链的束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唔！好痛！
苏晚下意识撑了一把地面,被娇养了三年细皮嫩肉的手掌心立马擦伤了,泥泞肮脏的沙砾嵌进肉里,火辣辣得疼。
苏晚勉强爬起来,哀求地看着赵睿安。
你知道吗当时其实我是去求娶你的妹妹,苏婉的。
可是啊,不知为何,成亲的那天却变成了苏家的大小姐苏晚,而婉婉却在我成亲的第二天,被称暴病而亡了。
是了,当年自己悄悄在门外偷听,只听到自己爱慕多年的人说要求娶苏婉,却不知,此苏婉非彼苏晚……
而后自己更是直接问了娘亲,睿王是不是来娶自己的。
娘亲怕是看出来了吧,自己当时那面若桃花的样子,她怕是根本不舍得告诉自己,睿王心悦的是苏婉。
是我的错……苏晚忽然就明白了。
当初,爹和娘,肯定是为了自己,才会不说出真相,让自己欢天喜地地嫁过去,然后背地里把苏婉给处理掉……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苏婉悲哀地看着面色冷漠的赵睿安,我误以为我美梦成真,误以为你真心求娶我,然后,一步步踏入了你准备多年的陷阱里。
哦,对了,苏夫人昨天的时候,因为你入狱而大受打击,已经去了。
像是不满意苏晚还不够痛苦,赵睿安面不改色地说道：苏夫人的死,你可是一个大原因呢。
娘亲！苏晚终于忍不住了,她的嘴巴张张合合,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不可能,我不信,你骗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苏晚的脸颊滑下来,她仿佛没有知觉似的,死命挣扎着,铁链被她拉扯地哗哗作响。
下一秒,她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头一歪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苏晚,赵睿安心里却忽然有一点迟疑,这么对她,真的好吗……不,别想这么多,苏家那样对婉婉,我只是为了婉婉讨回公道！
把她带回王府。
这,王爷,这可是朝廷重犯……
父皇已经把苏家一案交给本王了,现在,别让本王说第二遍,把她带走！
赵睿安冷冷地看了一眼狱卒,转身阔步离开了牢房。第二章
喂王妃喝药
唔。这里是……苏晚醒来,面前是熟悉的浅绿色床帐。
王妃！王妃你终于醒了！杨柳猛地扑到苏晚的身上,自从你被王爷带回来,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什么！三天！那我爹他……苏晚下意识抓住了杨柳。
我爹,我爹他还……
杨柳笑道：王爷已经把老爷接回王府了！说是死刑暂免,押后再审！
那就好,那就好,爹没事就好。苏晚喃喃自语,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娘已经出事了,爹不能再因为我而毁了他一世清明了。
什么一世清明啊,王妃在说什么呢老爷不是好好的吗杨柳急急忙忙安慰道,王妃怎么哭了,您身子还虚着,这样伤心对身体不好。
杨柳,我爹在王府对不对我要去见他,不见一面我不放心。苏晚攥紧了杨柳的手。
这……王妃,您的身子在狱里有些亏损了,王爷吩咐了,您要彻底养好身子才能出去。杨柳无奈地说。
亏损苏晚喃喃道,什么亏损,[一天一夜的什么]不过是在大牢里待了一天罢了,自己就是纸糊的也不会这么脆弱。
这不过是变相的监禁罢了！
对了,王爷说王妃醒了就通知他,我这就让彩月去主院通报。杨柳想到了赵睿安的话,她高兴地说,幸好有王爷把王妃和老爷救出来了！
救出来苏晚僵硬地笑笑,不忍心把真相告诉这个傻丫头。
王爷吉祥！
门口忽然传来请安的声音,苏晚身体下意识一抖,自己才刚刚醒来,就要面对……想到那张满是嫌恶表情的脸,苏晚痛苦地闭眼。
杨柳,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本王陪着王妃。
是。
眼看着杨柳退出房间,苏晚有些无措地想喊住她,但是想到杨柳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虽然杨柳跟自己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是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不知道怎么面对赵睿安,苏晚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用力攥着被子的,发白的指甲。
怎么,苏晚,本王才刚刚救了你父亲,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赵睿安收起来外人面前装出来的笑,冷冷地问道。
苏晚抬起头,猝不及防看到他冷淡的神情,心里一痛。
我们,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即使我因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夺走了苏婉的位置,但是我苏晚自问除了这个,没有其他一丝一毫对不起过苏婉。
看着赵睿安冷漠的脸,苏晚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涌上嘴边的疑问问出来。
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不是那个对自己温柔疼爱的他了……不,连温柔疼爱都是假的,那些话问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苏晚深吸了口气,勉强从床上下来,腿一软,膝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王爷……吉祥。
地面出乎意料得寒冷,寒气似乎顺着膝盖往身体里钻,苏晚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自己似乎有些过于虚弱了……以前有这么怕冷吗苏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寒战,胡思乱想地分散着注意力。
这可真是大礼了。赵睿安看着可怜地有些可爱的苏晚,毫不怜惜地捏住了她一只手,想把人拎起来。
但是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间,赵睿安晃了晃神。
太瘦了,像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
赵睿安这才发现,不过短短的几天,苏晚原本有些过分圆润的脸也瘦了下去,下巴尖得十分可怜。
仿佛那个爱撒娇爱笑的小女孩,在过去的短短几天里迅速褪去了天真稚嫩不谙世事,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若不是为了苏婉抱不平,赵睿安即使并不喜欢她,也不至于这么对待她。
最重要的是,赵睿安早就在三年的朝夕相处中知道了,苏晚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喜欢地轰轰烈烈。
这样对她,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苏晚明亮的眼睛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然后逐渐变成了苏婉楚楚可怜双目含泪的样子。
赵睿安皱眉,迅速把心里不合时宜的心软甩开,毫不怜惜地硬生生把人拎起来扔到了床上。
别装做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赵睿安毫不留情地冷笑一声。
让本王来喂我亲爱的王妃,喝药。他粗鲁地用勺子一口一口把滚烫的药汁往她嘴里塞。
唔！苏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第三章
王妃
其实本来他今天是要去看婉婉的,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苏晚的摘星院。
这摘星院,本来是本王为婉婉建造的,即使是她想要星星,本王也要满足她让她高兴。赵睿安一边残忍地从行动上折磨苏晚,一边从心理上打击她。
只可惜了,你这只鸠占鹊巢的鸠,一占就占了三年。
唔！滚烫的药汁狠狠地灼伤了苏晚的舌头,苏晚挣扎着想后退,却被赵睿安死死地摁住。
熟悉吗当年,你和苏蔓,也是这么折磨婉婉的吧
赵睿安手中动作不停,仿佛想把滚烫的药汁灌进苏晚的心里。
婉婉当初还那么小,你们就这么折磨她的吧
不！不是的！苏婉在苏家即使不受宠爱,也从来没有人苛责过她！我做过最过分的事情,只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嫁给了你！
苏婉拼命摇着头,药汁混杂着泪水撒在床上。
你知道吗,过去的三年里,我有时候真想扒开你天真善良的皮,看看你的心,它是不是已经黑透了
苏晚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赵睿安,你怎么能这样……
看到药撒地到处都是,赵睿安不悦地皱眉。
真是不乖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岳父大人可还在王府上呢他挑眉,兴味十足地威胁道。
父亲！
苏婉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要伤害父亲,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赵睿安笑道：这才对嘛,今天就算了吧,我专门为你从宫里请了个嬷嬷,以后就让她代替杨柳照顾你吧！
苏晚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屈服道：好,我会把杨柳送出王府的。
以后,这偌大的王府,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
苏晚彻底认命了,尽管杨柳哭着求她说要留下来,苏晚任然还是狠心地安排人带她离开。
这个王府,不是以前我可以为所欲为只手遮天的王府了。
杨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将来,不能被我耽误了。
苏晚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浑身无力仿佛生了场大病。
她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把过去的三年的点点滴滴不合理的地方全数挑出来,然后把苦果尽数吞下。
如若,如果当初自己听娘的话,带着琴棋书画四人嫁过来,而不是因为一句我希望我们的世界里不要有那么多外人,就只带了一个杨柳。
如若,自己多点心眼,就会发现下人们喊自己永远都是苏夫人。
三年了,淡出苦心经营多年的交际圈,一心一意缩在这小小的王府里,就为了他一句真希望每天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
太傻了,太傻了。
现在的这些痛苦,正是这些年自己的愚蠢酿成的啊。
苏晚忽然想到了当初自己还小的时候,娘亲爱怜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晚晚啊,你要记着,不管以后嫁给谁,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把男人放在自己前面。
喂,夫人！哪有这么教晚晚的！苏父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妻子有些无奈。
不过,夫人说得对,晚晚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可以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不知道晚晚这么可爱,到时候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会想起当年,苏晚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以后不会再为了赵睿安,变成那个虚假放纵的自己了。
咯吱。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面容冷硬的老夫人走进来：苏夫人,老身姓李,王爷应该跟您说过,以后就由老身负责您的一切事务了。
李嬷嬷。苏晚连忙站起来。
这个李嬷嬷,可不是来伺候自己的。苏晚想到赵睿安冷漠的样子,心里苦笑,怕是来折磨自己的吧。
因为苏夫人之前身体不好,所以前几日的请安免了,但是,之后每天,苏夫人都是要去正院给王妃请安的。
王,王妃苏晚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第四章
苏婉才是王妃
是的,给王妃请安是最基础的礼仪。李嬷嬷没想到这个苏夫人连请安都不会,眉头的褶皱更深了。
王妃,不是我吗……苏晚面色苍白,电光火石之间,她仿佛知道了什么,嘴唇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苏夫人,希望您能摆正自己的态度！您的妹妹才是赵王妃,您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夫人！李嬷嬷冷硬的道。
我,我只是王府的,一个夫人
赵睿安,你怎么能！苏晚被爱意很很压住的狠,此刻汹涌地翻腾起来。
赵睿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也是,是我占据王妃这个位置太久了吧,是苏婉等不及了吧
你们,可真够狠的啊！
王妃驾到！
正当苏晚恨得直掐手帕的时候,刺耳的声音响起来,下一刻,房门被大力推开,绚烂的阳光洒满了阴暗的房间。
一个女子,逆着光,缓缓走近。
都下去吧,本王妃想跟姐姐说说话。
一身深红的王妃正装,苏婉穿的像是马上要去某个宫廷晚宴,头上的金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晚的浅绿色襦裙,在她面前,仿佛像个小丫鬟。
姐姐,好久没见了。苏婉温温柔柔地冲着她笑道,没想到我还能这样出现在你面前吧
婉儿……
别喊我婉儿！苏婉面色一变,一巴掌打在苏晚的脸上,见到王妃不知道请安吗居然还喊婉儿苏夫人,你配吗
苏晚被打的懵了一阵。
她下意识地扬手想回击,却忽然想起来,她已经不是当年苏府里被人欺压的庶女了。
而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了。
放肆！苏晚你要做什么！一声惊怒的声音传来,下一刻,苏晚被来人大力地推开摔倒在地。
苏晚下意识抬头,看到她亲爱的妹妹,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靠在赵睿安的怀里。
而赵睿安正愤怒地看着她。
我没有……苏晚下意识辩解道,随即她想到自己的姿势,是了,自己刚才,的确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早知道刚才就直接打下去了。
苏晚沉默着爬起来。
婉婉,你没事吧,都说了她对你这个妹妹没有一点感情,你还来她这里看她干什么！赵睿安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呵,多眼熟啊,自己也曾经这么靠在他怀里撒娇,他也曾经这么温柔地对自己。
不,还是不一样的。
对自己的时候,他眼里的光是冷的,是虚的,而对苏婉,他是真的温柔,眼里仿佛能溺出水来。
子璋,我没事啦,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会这么……苏婉欲言又止。
赵睿安更加生气,他冲着苏晚道：苏夫人,对王妃不恭敬,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苏晚震惊地看着他,五十大板,那分明就是要自己的命！
更何况,对王妃不敬……苏晚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苏婉,你也别太得意了。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苏婉,苏婉仿佛吓到了似的往赵睿安怀里缩了缩,果然,下一秒赵睿安立马愤怒地瞪向她。
即使大家都说你是王妃又如何那皇家的册子上,写的可是我苏晚的名字！
苏婉听到这,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眼里闪过一丝恶意的怜悯。
姐姐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才是代替我的人,全京城的人可都知道,赵王妃的闺名,可是婉约的婉。
你占了我这么多年的位置,我不恨你,姐姐,希望你也不要这么好像我欠了你的样子。
苏晚如遭雷击。
赵睿安见状,也开口道：没错,本王的婉婉才是王妃,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赝品罢了。第五章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您浪费
那五十大板,几乎要了苏晚的命。
婉婉,别看这些,我们回去吧,院子里风大。
赵睿安温柔地抱着苏婉。
苏婉温顺地点点头,顺势往外走。
二人就这么离开了,在苏晚模糊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墙后面。
苏晚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太痛了,太痛了,整个被打的地方都像是要废了,她死死地瞪着离去的赵睿安,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去。
赝品。
你不过是个赝品。
最终,眼泪还是模糊了她的视线。
最后她终于昏了过去,暂时逃离了这无尽的疼痛。
等她醒过来,是在昏暗的偏房,李嬷嬷正坐在桌后喝着茶。
苏夫人醒了既然醒了,就不需要继续躺下去了。李嬷嬷放下茶盏,走到床前对苏晚道,王妃吩咐了,让老奴为苏夫人沐浴更衣。
沐浴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嬷嬷。
自己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能沐浴
李嬷嬷拍了拍手,进来两个脸生的小丫头,默不作声地把苏晚架着往外走。
你们,放手！放开我！苏晚奋力挣扎着,但是数天滴水未进,又受了监狱的严刑拷打,还被打了板子。
苏晚这口气都是吊着的,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点力气。
厢房里热气腾腾的,两个小丫头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强硬地把苏晚扶进了浴桶。
啊！
几乎是触碰到水的瞬间,苏晚就惨叫起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狠狠地按进水里。
这哪是沐浴！这分明是盐水！
李嬷嬷手中拿着下人用的粗布,狠狠地一下一下洗刷着苏晚背上的鞭痕：苏夫人可要好好洗一洗,洗干净了,老奴才好为你上药啊。
伤口被撕裂,大朵大朵的血花开在澡盆里。
苏晚几欲昏厥,她惨叫着,到最后奄奄一息,叫都叫不出来,就在她再次昏过去之前,嘴里被塞了一片什么东西。
百年老参,就用来给我这个不堪的身子吊命……苏晚奄奄一息地嘲讽道,你们的王妃可真是恨我啊。
李嬷嬷冷笑一声：还有力气讲话,看来是老身洗地还不够干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终于被从血水里抬出去,放进了真正的清水里。
苏晚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茫然地在心里调侃自己。
真狼狈啊。
过了一会儿,见苏晚缓过来了,李嬷嬷给人套上下人都不会穿的粗布麻衣,狠狠地把人推到饭桌前。
苏夫人,别装死了,赶紧吃东西,可别说咱王府亏待了您不给吃的。这院子里还有许多活需要苏夫人干呢。
干活苏晚茫然地看着李嬷嬷。
王妃吩咐了,要让您多多运动,还让老奴好好看着您。李嬷嬷的语气仿佛是在使唤小丫头。
苏夫人,快吃饭了。
一盆泛着馊气的饭,混杂着不知是什么的汤汤水水,闻起来令人作呕,汤上还漂浮着一层劣质的油,边上还放着两个发黄的馒头。
苏晚愤怒地看着她们：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你们！
李嬷嬷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苏夫人,一刻钟之后我们会带您去干您应该干的活,希望您在一刻钟里已经进食完毕了。
当然,就算您没有吃完,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您浪费。第六章
我要活下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李嬷嬷带着小丫头离开了房间。
苏晚捏紧了拳头,红着眼眶瞪着面前让她毫无食欲的饭菜。
晚晚不哭,我要活下去,不就是这点刁难,监狱的鞭子,王府的板子,不都撑下来了,还怕吃点难吃的东西吗。
苏晚默默地对自己说,颤抖着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下去。
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却还是咬着牙关把馒头咽了下去,不能不吃东西,谁知道之后她们还要怎么折磨自己。
她心里还有一丝微弱的火苗。
父亲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我还不能死,至少,至少我要真正地确认父亲已经安全了。
我不能死,万一我死了,赵睿安连报复我报复不了了,那还有什么筹码能让赵睿安庇护父亲呢
苏晚就这么,硬生生吃下了那两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硬馒头。
苏夫人,该去做事了,王府可不养闲人。看苏晚低着头攥着拳头的样子,李嬷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走吧。
院子里是堆成小山似的脏衣服。
苏晚一瞬间就知道了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苏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一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苏婉,是想毁了自己弹琴的手。
开始吧,苏夫人。李嬷嬷冷笑道,可千万不要偷懒,苏夫人,偷懒可是有惩罚的。
她屈辱地坐到洗衣盆前,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水。
冰凉刺骨。
苏晚沉默的拿着衣服搓洗,这些衣服,都是些脏的一塌糊涂的旧衣服,根本不像是王府下人会穿的样式。
是专门为自己找来的吧。
真是煞费苦心。
她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搓洗着,指尖被凉水泡的发白,李嬷嬷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就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
本就身体虚弱的苏晚,没洗多久就有些挨不住,她下意识扶了扶自己酸痛的腰。
李嬷嬷眼睛一亮,下一刻,她手中不知道拿了什么,狠狠地对着苏晚的背挥下去。
啊！苏晚惨叫。
那是闪着白光的银针。
苏夫人,我之前就说过了,偷懒可是要被惩罚的。李嬷嬷狞笑着一用力,又把针拿起来。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苏晚惨白着脸,眼睛里却跳动着愤怒和屈辱的火焰。
呵,不过是个王爷不要的弃妇,还敢跟我犟嘴
李嬷嬷冷笑着又狠狠地扎了苏晚好几下,苏夫人,您最好学乖一点,您在这院子里的生活,可才刚刚开始呢。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赵睿安和苏婉过的甜甜蜜蜜,这点时间就仿佛是瞬间的事。但是对于备受折磨的苏晚来说,这一个月过的分外漫长。
短短一个月,苏婉的手指已经像是粗糙的下人,原本柔嫩的皮肤变成了粗糙起茧子的模样。
在她看不见的手臂上、背上甚至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鞭痕和针孔。
有时候苏晚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了,但一想到父亲,她又狠狠地咬牙坚持了下去。
活着,只要活着,总有办法会逃出去的。第七章
书房还是熟悉的样子
苏晚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她每晚每晚都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父亲真的还好好的,他肯定也会来救自己的。
有时候苏晚也会质疑,赵睿安是不是骗了自己,父亲是不是早就已经……不,不会的。每次她都这样迅速打消自己的念头。
父亲,就好像是她心里最后的支撑。
炎热的夏天慢慢过去了,苏晚每天洗衣服的时候都能隐约察觉到,井水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寒冷。
快了,等苏婉生日那天,赵睿安,一定会给她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吧
只要那天,李嬷嬷的看守稍微松懈一点,我一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的。
就算不松懈也没关系,苏晚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找到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小院。
随便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见到赵睿安,只要能见到父亲一面,自己之后就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苏晚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毁掉了,她已经学会了低声下气地说话,学会了做粗活、吃糙米,学会了哀求示弱。
苏晚的手甚至已经不能再弹琴了。
只要见到父亲。
她深深地闭上眼睛。
只要他好好的,我就结束这条悲哀的生命吧。
很快,十二月份就到了。
苏婉的生日在年前,往年因为要过年的缘故,从来没有人为她办过生日宴会,现在她得势了,无论如何,都会大办特办来满足自己。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十二月一个月飘了好几次雪花,苏婉生日前夜有下了场大雪。
苏晚身为苏夫人,不仅没资格用炭,甚至床上的被褥都还是很薄,衣服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身破旧的棉衣。
就是今晚了。
苏晚任然洗着衣服,院子里的小山每晚都会增加,如今已经变成了下人丫鬟的棉衣。
每天在寒风的吹拂下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苏晚的手上生满了冻疮,脸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皲裂。
她每天晚上对着破碎的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谁能想到,自己是当年那个苏家大小姐呢。
不过短短一个月,原来一个人能被改变地这么大。
还没入夜,李嬷嬷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去前院看热闹了吧,两个小丫头见李嬷嬷不在,也偷偷摸摸离开了。
看来自己一直以来认命的样子让她们放了不少心。
苏晚推了推院门,果然锁了。
她果断地看向了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
那棵树生的极好,正好在墙边,一个月洗衣挑水甚至砍柴的活让苏晚的力气大了不少,至少她努力了半响,居然真的爬上了树。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墙,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惧。
就算摔下去了,也不会比鞭子和针更疼了。
这么多苦都挨过去了,还怕这一堵矮墙吗
苏晚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地趴在了墙沿,她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一滚就滚到了外面。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苏晚闷哼一声,忍着疼痛爬起来。
不能去正院,正院是苏婉的地盘,那就去书房。
不知道赵睿安在王妃换人之后会不会把自己习惯的东西全部搬到正院去,只希望那个书房还好好在用着了。
苏晚一瘸一拐地顺着墙根走。
这个小院是整个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经过,但是苏晚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王妃,她偏巧知道一个路正通像书房。
苏婉这辈子都想不到,苏晚当年刚嫁入王府发时候,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心思,弄清楚了所有通往书房的路。
不过,不论她是幻想一场酣畅淋漓的醉后欢喜,还是花前月下红袖添香,都在赵睿安表面的宠爱下没有实施。
每次去书房,最后二人都还是安安稳稳地抱在一起,看看话本,相互喂对方吃点糕点,说着亲密的话。
吱呀一声,苏晚推开了门。
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任然是一幅常用的样子,甚至桌上还挂着刚洗过的毛笔。
每一个细节,都是苏晚记忆中的样子,丝毫未变,就连那个貔貅镇纸都还静静地待在原地。第八章
只有他可以伤害她
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让苏晚下意识放松了下来,这是她太过于熟悉的场景。
苏晚下意识地靠在阴暗的墙角,书房的温度比她破败漏风的偏院要温暖太多,她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度了。
赵睿安迟早会来到这里的吧,到时候,就问问他,父亲是不是还好好的,无论如何,自己要见父亲一面。
他会让自己见到父亲吗求他会有用吗
即使有那么多的疑惑和心急,但也许是太久没有到这样熟悉得让人安心的地方了,不知不觉,苏晚竟然抱着膝盖蜷缩着睡着了。
而没过多久,赵睿安带着酒意进入了书房。
既然是宴会,总归有些酒是避不开的,更何况他也不想在婉婉的生日上下了她面子,所以几乎是来者不拒。
不过婉婉倒是醉得厉害,晕晕乎乎地回房了。
其实倒不是不能睡在苏婉的房间里,不过赵睿安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
这一个月,每次喊婉婉的时候,自己脑子里蹦出来就是苏晚那双明亮的双眼,偶尔又控制不住自己会想到那天苏晚痛苦的泪眼。
好歹他们两人是真的相处了三年,最开始他甚至用膳的时候下意识夹了苏晚喜欢的玉兰片,却在碰到苏婉迷惑的双眼时尴尬地调转方向自己吃掉。
是啊,苏婉不喜欢玉兰片,其实他赵睿安自己也不喜欢。
赵睿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已经做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明明自己心心念念的婉婉已经是自己的王妃了,为什么……
为什么却对一个赝品念念不忘呢。
赵睿安踉跄着进入书房,却立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所有的物品都在熟悉的地方,但是房间里另一个有些重的呼吸却告诉自己,屋子里有其他人。
赵睿安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看向了被屏风隔开的屋内。
那里的窗户开着,月光洒下来,能看到一个明显蜷缩的小小身影。
这个姿势,赵睿安再熟悉不过了。
每次苏晚受了委屈、或是不高兴了,就偷偷跑到书房,缩在屏风后面,偷偷地躲起来哭。
可是,苏晚为什么会在这里赵睿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
他本来应该大发雷霆地把苏晚叫醒,质问她为什么在书房,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他已经让下人安排好了苏晚的院子,好歹夫妻三年,就算自己恨苏家,苏老夫人的逝去已经足够抵消他们都苏婉的迫害了。
更何况,其实他自己也查到了,当年伤害苏婉的主要是苏蔓,苏晚说到底还帮过苏婉几次。
赵睿安下意识为苏晚找了无数的藉口,最后他吩咐让下人们好好伺候着苏晚,就当府里养了个闲人。
就连原本准备好好折磨苏晚的嬷嬷,都被赵睿安换成了普通的下人。
他本来应该在送苏相回去的时候就把苏晚一起送回去的,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有仇,苏相是个难得的清官,他有自信只要苏晚好好的,自觉不对的苏相不会报复自己的。
可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如果苏晚离开了王府,他们此生就真的再无交集。
他,为什么会希望苏晚留在王府,为什么拒绝将苏晚交给苏相。
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仔细想原因。
等赵睿安安静地靠近、真正地站在苏晚面前的时候,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晚露在外面的手上紫红的冻疮,手指上粗糙的茧和皲裂,不用看更多他就知道苏晚必然不是按照他所想的,舒舒服服地被养在后院。
那些下人！那些该死的下人！一个个都真的是死人吗！他们就这么服侍他睿王府的王妃
他怒火冲天地恨不得立刻把那些亏待了苏晚的人拖出去打板子,甚至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心里,苏晚,任然还是他的睿王妃。
或者说,赵睿安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晚只有自己可以伤害,哪怕自己打了她板子,让她痛苦愤怒憎恨,但是这都不是其他人可以对苏晚不敬的理由。第九章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睿安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苏晚在他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苏晚早就被赵睿安纳入了保护圈,或者说,苏晚就深深地嵌在了那个赵睿安都没有注意到的位置。
纵然心里已经愤怒地想杀人了,赵睿安却还是放轻了呼吸,更加蹑手蹑脚地走近。
其实在查到苏晚并没有伤害过苏婉的时候,赵睿安就后悔了。
他恨的更多是苏相的欺骗和苏老夫人授意的杀死苏婉,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苏晚,说到底,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赵睿安没有必要这么伤害她的。
以至于到后来,赵睿安放纵自己沉溺在苏婉的温柔乡里,不敢面对那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孩。
赵睿安小心翼翼地把苏晚从地上抱起来。
轻,太轻了。
本身不是很胖的苏晚,在短短一个月里硬是瘦脱了形,即使隔着那层单薄的棉衣,赵睿安还是被她突出的骨头硌地生疼。
其实哪里是手疼,分明是被硌地心疼。
苏晚下意识嘤咛一声,她睁开眼,几乎以为是某个熟悉的晚上,自己闹脾气躲在书房里,睡得昏昏沉沉然后被赵睿安抱着回床上。
放松下来之后,身体的疲惫和疼痛都加了个度,苏晚下意识双手环住了赵睿安的脖子。
赵睿安猛地僵住了。
苏晚把头埋进去,模糊不清地喃喃道：子璋,晚晚好疼的……
她太累了,她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和温柔了。
眼睛都睁不开的苏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赵睿安这才感受到了苏晚身上不正常的热度,和她在月色下过于红润的脸。
你发烧了。赵睿安把人放到屏风后面的榻上,伸手摸了摸苏晚的脸颊。
滚烫的温度仿佛能灼烧到他的灵魂。
我去给你喊大夫过来。
就在这一刻,苏晚忽然清醒了过来,她惊恐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赵睿安：王……王爷,王爷,别走。
她伸手拽住了赵睿安,病痛让她神志不清,她死死地拽住赵睿安的样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
王爷,王爷,告诉我,爹爹还好吗……让我见见爹爹好吗
狱中时的故作坚强,被打板子时的痛苦愤恨,都及不上此刻的脆弱撼动人心。
苏晚的眼睛里就像是揉碎了月光,潋滟地让人心痛。
她破碎的声音哀求着：王爷,求求你,让我见见爹爹吧,远远地见一面也好,一面就好……
晚晚乖,我去给你找大夫,你生病了。
不！我没有生病！真的,我不需要大夫,我只想见见爹爹,王爷,你让我见见他吧,我真的没有生病！
苏晚害怕极了,她一直以来压抑的痛苦、绝望,在这么温柔的对待下,就像是开了个口子,汹涌地流淌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了,她真的好害怕,自己见不到爹爹就抗不下去离开了。
爹爹,子璋,晚晚好疼啊,你们为什么都不来抱抱晚晚……晚晚想回家……苏晚神志不清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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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哭,也像是害怕着什么似的,压得很低很低。
赵睿安只觉得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连当初得知苏婉差一点就死在了苏老夫人的手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痛。
不仅仅是疼痛,还有酸涩,不知所措,和深深的后悔。
晚晚,子璋在这里啊,你别害怕。
爹爹已经回苏府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去看大夫,明天就带晚晚回家去看他。
晚晚,你别哭了。
我明明有让下人好好照顾你啊,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晚晚……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第十章
你已经安全了
苏晚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对自己不抱希望了。
好像最近自己一直就在昏迷醒来之间徘徊,真是,太娇弱了吧。
想到昏倒前见到了温柔的赵睿安,苏晚自嘲地笑笑,他怎么会这么温柔对自己的,大概是太渴望从前的日子所做的梦吧。
苏晚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在那个阴冷的房间里。
温暖。
太温暖了,暖和到苏晚生满了冻疮的手都疯狂地痒起来。
这是哪里,这里是……书房苏晚惊讶地看着自己明显有被好好上了药的双手,身上虽然不甚明显,但是露出的布条却让苏晚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被好好地处理过了。
我是在做梦吗……苏晚下意识想掐一把自己。
你在干嘛啊。赵睿安一进来就看到苏晚自虐般的行动,吓得赶紧阻止她。
苏晚看到赵睿安,猛地缩了缩身子。
她在害怕自己。赵睿安感觉到喉咙里有些苦涩。
是了,我骗了她三年,陷害她爹,害死她娘,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她肯定认为是我派人折磨她。
这样的我,凭什么还奢求她和以前一样呢。
赵睿安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涩,勉强笑道：既然醒了,把药先喝了吧,这样才好得快。
他拿起药婉,就看到苏晚的眼睛里明显的恐惧。
她还记得上一次,赵睿安这样喂药的时候,滚烫的药汁灼伤了喉咙,是多么地痛苦。
但是想到爹爹,她没敢拒绝,只是顺从地张开了嘴,闭着眼睛等待他再一次的折磨。
我为什么要来找他呢难道我还祈祷他能像从前一样对待自己吗真是太傻了,等回到院子里,李嬷嬷她们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吧
苏晚,你也太愚蠢了。
赵睿安手抖了抖,他想到了上一次的画面,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子。
他最终叹了口气：药我放在边上了,你自己喝吧。
赵睿安想了想,难得温柔地说：你乖一点,快点好起来,我好带你去看看苏相。你很想念他,是吗
苏晚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她拿起碗大口大口地把药吞咽下去,被呛到了也任然努力地吞咽着。
你慢点,晚晚,慢点喝。赵睿安在边上看得一头冷汗,苏晚那个架势仿佛要把自己呛死在药里。
苏晚强行把药灌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赵睿安。
我喝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去见爹爹啊
她想了想,很快又紧张地补充道：我会很乖的,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反抗的,随便你怎么折磨我,只要让我见一眼爹爹就好了。
苏晚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能被赵睿安憎恨之外,还有什么筹码。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
这句话让赵睿安心头一热,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他们曾经的胡闹的样子,那些流连忘返的时光,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随便你怎么折磨我,却又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
她根本不是在说我想的那个东西。
赵睿安,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即使你现在觉得没管理好下人,感到愧疚,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等了你这么多年的婉婉呢！
赵睿安忽然感到十分痛苦。
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但是面对着忐忑不安的苏晚,他最终也只是勉强扯出了笑容。
晚晚,没有人会折磨你了。
我会把那些瞎传命令的下人处理掉的,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晚晚,你已经安全了。第十一章
婉儿不是更好听吗
这边温情脉脉,另一边,苏婉却气的七窍生烟。
废物,都是废物！连个受了重伤的女人都看不住！苏婉忍不住又撕裂了一条手帕,还让人跑到了王爷面前！
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
苏婉一想到昨天,自己醉的迷糊了的时候,赵睿安和苏晚,孤男寡女在书房里,她的心就仿佛是在被火烧一样难受。
为什么,苏晚,你已经抢走了子璋三年了,为什么你现在还不放手！
王妃！王妃小心手！紫嫣惊呼一声。
原来苏婉太过用力,竟是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抓伤了。
闭嘴！苏婉狠狠地剜了紫嫣一眼,大惊小怪地,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蠢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昨天你就应该让所有能去的人都去把苏晚找回来！而不是让她活生生从后院跑到了书房,跑到王爷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好了,现在我们拿什么理由去折磨那个女人
王爷的大发雷霆是苏婉完全没有想到的,一想到折在王府地牢里的李嬷嬷,苏婉就觉得心都在滴血。
李嬷嬷是苏婉的奶娘,在她心里,李嬷嬷就是她的娘亲。
为了能更好地折磨苏晚,也为了让自己放心,她特地把赵睿安安排的老嬷嬷换成了自己的亲奶娘。
但是昨天是她的生日,她早就该想到的,李嬷嬷是绝对不会缺席的。
她这一个无数次去过那个小院,在苏晚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苏晚,被打,被辱骂,吃着下人都不屑一顾的食物。
这是她曾经过过的日子,一想到她如今把苏晚踩在脚底下,就让她无比快意。
她太得意了,以至于这次摔了这么大个跟头。
苏晚,苏晚,苏晚,苏晚……怨毒的眼神让边上的紫嫣都忍不住哆嗦,王妃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拆吃入腹。
王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苏婉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让王爷和那个女人见面了。
当初为了报复,她怂恿赵睿安将计就计宠爱苏晚,背地里她还悄悄给苏晚下了绝育散,但这一切都真的只是为了报复。
现在她却有种感觉,赵睿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地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赵睿安了。
他难道真的,移情别恋上苏晚了吗。
苏婉的眼神越来越黑暗,像是淬了毒。
苏苏晚,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偏心娘,也怪你不该跟我抢子璋！
紫嫣！走,我们去琬疏楼找王爷。
琬疏楼里,苏婉柔柔地道：王爷,这是臣妾亲自做的梅花糕,您尝尝看。
赵睿安回过神来,不自在地笑笑：婉儿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梅花糕逼真极了,本王都要闻到花香了。
王爷！苏婉假装害羞,趴在赵睿安的怀里,心里却咬牙切齿。
王爷怎么喊起婉儿了,以前不是都喊婉婉的吗苏婉没有抬头,趴在赵睿安怀里问道。
那一声婉儿,让她有些不安。
婉儿不是更好听吗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婉儿。赵睿安拍了拍苏婉的头,随口说着情话。
苏婉面容有些扭曲。
婉儿怕不是婉婉让你想到那个晚晚了吧
明明我才是你爱了多年的女人！为什么每次来这里,都不停的走神,每次喊婉婉,都像是在喊另一个人！第十二章
姐姐不请我喝口茶吗
琬疏楼里,苏婉终于说出了她来的目的。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赵睿安：王爷,不知不觉都快两个月了,姐姐一个人在王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臣妾斗胆想求个恩典,让臣妾去看看姐姐吧。
她在王府自然会有下人照顾的,你不用操这个心。赵睿安下意识拒绝道。
苏婉楚楚可怜地看着赵睿安：可那毕竟是臣妾的姐姐,臣妾总不能永远都和她不相往来吧
赵睿安任然是想拒绝的,但是看着苏婉真诚的样子,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啊。他最终还是同意了,本王把苏晚安排在扶风院,你若是真的想去,平日里就去看看吧。
赵睿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姐妹间没有隔夜的仇,当初苏晚也没做错什么,你若是心里想跟她好好相处,也是好的。
苏婉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等赵睿安离开之后,苏婉一个人在房间里,心里的嫉妒肆无忌惮地爆发开来。
子璋！子璋怎么能！他居然在自己这里为苏晚开脱！
苏婉嫉妒苏晚,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同样是苏相的女儿,一个是天上的神妃仙子,一个是地下的污秽烂泥。
她以为自己已经打败苏晚了,苏晚喜欢多年的男人视自己为宝,苏晚得意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要给自己让位。
她让李嬷嬷折磨她。用以满足自己多年的自卑和嫉妒。
赵睿安是苏婉灰暗生命中的救赎,她现在却不安地发现,这抹阳光,在三年的假戏里,好像要真做了。
绝对不可以！
走！我们去扶风院！苏婉阴沉着脸,带着紫嫣和几个小丫头,往扶风院走去。
扶风院,只是睿王府里数十个不起眼的小院子中的一个,唯一的特点就是院子里种了数十株白梅。
此时正是最好的花期,白梅怒放,整个扶风院暗香浮动,幽静雅致。
苏婉心里的嫉妒更深了一层,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苏晚最喜欢的一句诗,白梅则是苏晚最喜欢的花。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来呢。
苏晚坐在梅树下的石桌边,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婉。
白梅煎雪,煮酒烹茶,姐姐还是这么喜欢这些诗情画意的东西。苏婉面色平静地坐到了她对面。
别说客套话了,你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坐在这里跟我聊天说话吧。
苏晚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苏婉被噎了一下,半响她轻笑了一声：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被宠坏了,根本不耐烦跟我们这些小人物多费口舌罢。
苏晚看着忽然尖利起来的苏婉,有些不解。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赵睿安,王妃之位,娘的死,爹的牢狱之灾。你应该已经把我们都报复过了吧。
在苏晚看来,苏家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而这一切都是赵睿安为了苏婉而做的,难道这些还不够让苏婉高兴吗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苏婉咯咯咯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够啊,我亲爱的姐姐,还远远不够啊！
我的确得到了很多,但是啊,我最想要的子璋,却已经快要不是我的了啊！
姐姐,要是我们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苏婉突兀地停止的歇斯底里的大笑,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晚。
苏晚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苏婉这个样子总让她有些难言的恐惧。
她像是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下一秒就会深陷下去。
苏婉带来的丫鬟,包括紫嫣都被留在了院子外面,一时之间,扶风院安静地像是只听得见风吹过花瓣的声音。
姐姐不请我喝口茶吗苏婉忽然嫣然一笑。第十三章
她跨越不了的鸿沟
虽然不知道苏婉在卖什么关子,但是苏晚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警惕地道：喝茶就不必了吧,不过是普通的花茶罢了,怕是入不了睿王妃的眼。
苏婉根本不听她说话,自顾自拿了桌上的茶杯,斟茶轻啜。
还是姐姐的茶煮的最好。她叹道。
真希望以后还能喝到姐姐的茶。
苏婉婷婷袅袅地离开了扶风院。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苏晚担忧地看着那杯被喝过的茶,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总不至于喝了口茶就来陷害我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低级了。
不得其解的苏晚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现在既没有能用的人,也没有自由,就只能日日等在这扶风院里,等着赵睿安大发善心送自己回去。
比起上个月,已经好很多了。
苏晚安慰自己。
耐心,晚晚,要有耐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见到父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苏晚没有想到,自己觉得像是笑话的低级陷害,居然一语成谶。
当晚,正当睿王妃与睿王准备用晚膳时,忽然口吐鲜血腹痛不止,而她的侍女紫嫣支支吾吾地说,睿王妃今天食欲不振,一整天都只喝了苏晚一杯茶。
你这个毒妇！
被一巴掌扇地头晕脑胀的苏晚,茫然地看着赵睿安,而后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赵睿安你！一个月的和谐相处,赵睿安温柔甚至有些宠溺的态度,成功让苏晚恢复了几分曾经的脾气。
苏晚！赵睿安红着眼看向面前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害婉儿
害苏晚瞬间明白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赵睿安真的相信自己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更不敢相信,这么低级的陷害,居然真的成功了。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苏晚这一刻其实不知道能怎么辩解。
是了,这的确低级,苏婉根本就是在赌赵睿安无条件的信任。
她赌赢了。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这么多天的安静,你也不过是为了找机会报复婉儿吧
赵睿安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摇摆不动,自己面对两个女人都感到的愧疚,自己偶尔控制不住的悸动,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来人！带苏夫人去正院,给王妃请罪！
最后,苏晚也没有说出一句道歉,甚至因为她的一句苏婉自导自演了这么低级的陷害你居然还深信不疑,赵睿安气得让她跪在院子里反省。
正院兵荒马乱了一整个晚上,后半夜终于平静下来,赵睿安疲惫地谁在了苏婉的边上,甚至不记得苏晚还在院子里跪着。
苏晚在正院跪了一整个晚上。
院子里雪本来就还没有融化,苏晚就跪在雪上,直到雪融化成水渗入到她的裤子,冰凉刺骨。
后半夜又下了大雪,鹅毛般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冷,好冷,苏晚的嘴唇都已经变成了紫色,她整个人被雪覆盖着,直到变成一个被遗忘了的雪人。
我会死吗。
苏晚勉强睁着眼睛,屋子里的一豆灯火看起来充满了吸引力。
那是她跨越不了的鸿沟。第十四章
他像是抱着一块冰
原来,真的有人会无条件信任你、喜欢你,他以伤害别人来讨你欢喜,无脑地附和你说的每一句话。
太让人羡慕了啊,苏婉。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赵睿安真的不属于自己了。
哪怕她在大牢中痛不欲生,在众人面前屈辱地扒掉王妃的头衔变成苏夫人,在小院子里被折磨到失去棱角。
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放不下赵睿安的。
哪怕他不爱我,三年的感情,总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吧。
就像是自己跑到书房去的那个时候一样,他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会心软,会心疼,会下意识让自己住在种满白梅的小院。
自从知道苏相平安回家以后,苏晚就已经完完全全放任了自己的心态。
爹爹已经平安了,自己能回去自然是好事,如若真的回不去,那也就这样吧。
能活着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坚持不下去了,那也就这样吧。
苏晚已经失去了坚强了动力。
但是,但是啊,在扶风院的一个月,却让苏晚又燃起了希望,那个被她放在心里八年的男人,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到苏晚。
也许,也许自己不是在奢望呢
也许,自己真的还在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
她自欺欺人地活在扶风院里,靠着赵睿安偶尔的停留,度过了自从苏家出事以来,最安心的日子。
可是奢望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在这一刻的对比下,苏晚终于明白了。
自己的确是在他心里有痕迹的,但是啊,蚊子血怎么能跟朱砂痣比呢
赵睿安,你好狠的心啊。
苏晚感觉自己越来越冷。
娘亲……晚晚好冷,晚晚好累,晚晚要睡了……娘亲,你来接晚晚了吗……恍惚中,苏晚看到了苏老夫人慈祥的脸。
娘亲,晚晚太累了,晚晚坚持不下去了。苏晚哽咽着,声音细不可闻。
喜欢他,太累了……
赵睿安醒来,看到身边脸色苍白的苏婉,他有些犹豫。
赵睿安不是傻子,虽然昨天盛怒之下下意识相信了苏婉,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都能察觉到昨天的事情是多么得,疑点重重。
可是,赵睿安不愿意相信是苏婉在撒谎。
想到苏晚被李嬷嬷折磨,其实他隐约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婉儿,我要怎么办才好……这三年是不是让你改变了太多了,你怎么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而苏晚……苏晚！
猛然想起昨天跪在院子里的苏晚,赵睿安心底涌出一阵惶恐。
他慌忙穿好衣服冲进院子,浑身覆盖着雪花的苏晚直挺挺地还跪在院子里。
晚晚。赵睿安下意识舒了口气,他缓缓靠近苏晚,试图说些什么来弥补昨天自己的冲动。
晚晚,我相信不是你要伤害婉儿的,我昨天只是太生气了……
晚晚
苏晚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低着头跪在那里,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冰雕。
赵睿安的心里猛然涌上来一阵难以言述的惶恐,他颤抖着半跪下来,伸出手试图抬起苏晚的脸。
好冰啊。
苏晚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雪花,白的没有一丝人气,也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紧闭着眼睛,四肢都是僵硬的,脸上的泪痕已经冻住了,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晚晚,晚晚会不会……赵睿安颤抖着把苏晚抱起来。
他像是抱着一块冰。第十五章
原来这么早就遇到了啊
传太医！传太医！赵睿安下意识把人抱回自己的院子,他对着下人们声嘶力竭地发着怒火,传太医过来！立刻！
赵睿安在抖。
他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在抖,只是徒劳地把苏晚抱在怀里,他用自己的被子,用自己的大氅,甚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苏晚。
晚晚,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抱着一块冰的感觉很冷,但是赵睿安只能通过这样勉强感觉到一丝迟缓的心跳。
咚。咚。咚。
晚晚还活着,只要太医快点来,晚晚就会好起来的。晚晚绝对不能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晚晚死！
赵睿安哆嗦着更加用力地把人抱进怀里。
晚晚,别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走……
苏晚渐渐感受到了温暖。
她的眼前蒙着一场雾,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隐隐约约只能听到男人的哀求。
晚晚……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回家……
苏晚的高烧烧了一天一夜,喝药、擦身体,都无法降下这不正常的体温。
而且太医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隐晦地告诉赵睿安,这么烧下去,苏晚的脑子,恐怕极有可能出什么毛病。
赵睿安如何悔恨,苏晚暂时不知道。
她来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苏晚小的时候,很调皮,喜欢偷偷带着杨柳一起出去玩,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相府两条街之外的大夏运河。
当然,所谓的偷偷出去玩,只是她自以为的罢了,长大后她才知道,每次娘亲和爹爹都派了人悄悄跟着自己。
运河上永远来来往往及其热闹,河边卖东西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游客,最重要的是,那些装满了货物的商船,让苏晚对外面充满了向往。
杨柳,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等我长大了,要当个大商人,然后有一艘超——级大的船,在运河上来来回回地划啊划啊。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嘿嘿嘿笑起来。
蠢丫头。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苏晚愤怒地回头,看也不看就吼道：那你说谁蠢呢！
虽、虽然只是个小屁孩,但是长得好好看啊！
苏晚只觉得心怦怦跳,她的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涨红了,晕晕乎乎地想到,娘亲,我好像有心上人了……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又嘿嘿嘿地傻笑起来,赵睿安嫌弃地转身就走。
唉,你别走啊,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骂人啊！你要给我道歉！喂！苏晚咋咋呼呼地跟着他跑。
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啊！杨柳欲哭无泪。
看来不是个蠢丫头,是个傻丫头。赵睿安暗自嘀咕道,三人渐渐走远。
这是……小时候的事情吗
自从八岁那年一场高烧之后,自己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太医一直说自己心智稍有缺陷。
原来,这么早就遇到他了吗。
怪不得自己的喜欢来的莫名其妙,原来这么早就遇到赵睿安了啊。第十六章
为什么偏偏是你
子璋哥哥！你看我的风筝！它飞的好高啊！小苏晚快乐地呼喊。
一旁的赵睿安坐在树下看着书,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蝴蝶风筝,明明也很想玩,却还是嘴硬地说：幼稚的小丫头。
别看书啦！苏晚一把把赵睿安的书抽走,有把一个老鹰的风筝塞到他手里。
我们来比赛谁飞得高！苏晚看赵睿安别别扭扭的样子,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子璋哥哥,不会是怕输给我这个小丫头吧
哼,我会输给你比就比！
城郊的草地上,每一寸都洒满了两个人的欢笑。
赵睿安的笑容越来越淡,景色也变成了赵睿安的父亲、当年的贤王府的后院,熟悉之后的苏晚变成了王府的常客。
嘻嘻嘻,子璋哥哥,你看这个花环！
那可是母妃最喜欢的君子兰！苏晚晚,你这个闯祸精。赵睿安无可奈何,一把拉起苏晚就往其他院子里跑。
啊,你母妃不会不喜欢我吧,那我将来怎么嫁给你呀！
什,什么嫁给我！苏晚晚你还要不要脸啦！
再后来,就是八岁那年的庙会。
晚晚,今天的庙会绝对不能错过！小小的赵睿安神秘兮兮地对小苏晚说,听说是一年一度的超级大庙会！
然而庙会上却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子璋哥哥,我们不会死吧……小苏晚恐惧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黑衣人。
不会的,我们不会有事情的,只要躲过今晚,我父……父亲会派人来找我的。赵睿安紧紧地抓着苏晚的手。
苏晚有些吃痛,她看着明显紧张的赵睿安,小小声应道：嗯,好。
可是他们的踪迹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肯定会发现你的！苏晚紧张地小声说。
赵睿安没有出声,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十分内疚：对不起,晚晚,是我连累了你……
苏晚下意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是有些不太好看：子璋哥哥,我去引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晚晚,别去,晚晚！赵睿安小声地喊她,声音却被窜出去的苏晚甩在身后。
晚晚！
黑衣人被苏晚吸引着出了藏身的小院,苏晚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仗着自己年纪小,疯狂往人多的地方躲。
慌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她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再后来……是了,再后来就是一场三天三夜的高烧。
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苏府的,当她终于从高烧中醒来,她只看到了娘亲的喜极而泣,和她爹的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她忘记了庙会,忘记了黑衣人,忘记了一切。
自然也忘记了那个赵睿安。
只是在多年后的某个宴会上,看到赵睿安的瞬间,苏晚怦然心动。
娘亲,我好像有心上人了……
苏晚从昏迷中醒过来。
晚晚！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赵睿安在边上激动极了,一夜没睡的赵睿安,每分每秒都心焦地想着,说不定下一秒苏晚就会醒来。
苏晚怔怔地看着赵睿安,蓦地,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晚晚,晚晚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跪,你别哭了……
赵睿安愧疚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苏晚小声地说。
做梦那,那是什么梦啊赵睿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个美梦。苏晚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又流下了眼泪,不对,是个噩梦。
赵睿安。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就算我忘记了过去,你不是应该记得吗,为什么……为什么不仅再也没有来找过我,甚至还这么对我！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第十七章
从开始就错了
那日苏晚似乎受了巨大的打击,之后的几天,不论赵睿安对她怎么关心备至嘘寒问暖,她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赵睿安倒是宁愿她发发脾气,哭上两顿。
他太清楚苏晚的脾气了,只要让她发泄出来了,就代表事情过去了。
可是现在苏晚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反倒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了。
可是,不论是苏相入狱还是苏老夫人的死,苏晚到最后总是会原谅他的,为什么偏偏这次她却像是铁下了心放弃他们了呢
这一跪,就好像把苏晚心里所有的希望都跪没了,她终于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
可是,她怎么能放下呢！明明,明明他自己已经放不下了……
是的,这一跪,把苏晚的感情彻底跪空的同时,赵睿安,却终于醒悟了。
也许他对苏婉,更多的是感激,是责任,是从小许下了诺言,他的确喜欢苏婉,但要说是爱,那太勉强了。
苏晚才是他的爱情,是他的难以割舍,是他的犹豫不决。
他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发现这一点。
牢房里忽然的心疼,众人面前忽然的犹豫,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关注,三年来养成的点点滴滴的习惯。
明明一切都是这么清楚明了,偏偏,他就是忽视这些。
那些隐藏在每一个动作中的细节,他终于把他们挖掘出来细心地擦干净灰尘,让那份感情重新焕发出了光亮。
只可惜啊,已经太晚了。
在彻底想起来之后,苏晚对赵睿安,终于彻底死心了。
他们童年曾经那么亲密,他们婚后曾经那么恩爱,这一切居然都抵不过一个苏婉的一颦一笑,她苏晚……就像个笑话。
晚晚,你已经整整五天一句话都没说了……你生气就冲我发火,你骂我也好,你别这个样子啊。
赵睿安还没有意识到,苏晚已经放弃他了。
他一如往常一样,陪伴苏晚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些有趣的事,试图逗苏晚开心。
咳咳,你已经在我这里待了五天了,怎么,你的婉儿,没来找你吗苏婉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和嘲讽。
晚晚,你终于说话了！赵睿安惊喜极了。
我说不说话,跟你没什么关系吧。苏婉厌倦地道。
报复也报复完了,我这条命都快被你取了一半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苏婉定定地看着赵睿安,半响后叹息着问道。
放你回去晚晚,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王府就是你家啊,你还要到哪儿去
赵睿安勉强地笑笑。
晚晚,之前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晚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赵睿安,你又在发什么疯苏晚不解地皱起眉。
如果是一个月前,有这句话,也许苏晚会喜极而泣,会欢天喜地地投入赵睿安的怀抱,会高高兴兴地重新开始。
可是现在的苏晚不会的。
那段记忆不止让苏晚想到了过去,还让苏晚彻底看清了,自己失忆后都记得的爱,对于赵睿安来说,只是他和苏婉爱情道路上的障碍。
这比任何行为都更让苏晚感到心寒。
是啊,为什么他不来找自己,也许自己从小到大的每一次脸红每一次心跳每一句子璋哥哥,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所以在自己失忆后,他顺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自己满心欢喜地嫁过去的时候,掀开盖头的他看见自己的瞬间,脸色都变了。
那句怎么是你,曾经让苏晚如鲠在喉。
苏晚曾经以为,赵睿安的温柔和爱,把那根刺拔掉了,可是当她的感情再一次被放在地上践踏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却满满的都是那句话。
怎么是你。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错误的。第十八章
不愿意再喜欢你
即使赵睿安再怎么对苏晚好,苏晚也已经不想接受了。
她已经无法想象,这份感情如果再被辜负一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晚晚,我是认真的,我真的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赵睿安急急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苏晚歪着头,忽然感到一种报复的痛快。
凭什么你能把我的感情扔在地上随意践踏,我要报复,我要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种切肤之痛！
你爱我
苏晚怜悯地看着赵睿安,缓缓地笑了。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啊。
我已经放弃你了啊,赵、睿、安。
苏晚一字一句地说完,满意的看到赵睿安不敢相信的脸色。
真好,子璋哥哥,我的痛,你感觉到了吗应该感觉到一点了吧不够,还远远不够,你的痛还不够啊！
晚晚,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苏晚冷笑一声。
赵睿安,你把我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可怜的样子的。苏晚头一次对着赵睿安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
你总是觉得我永远会原谅你的,所以毫不在意地一次一次践踏我,每次如此,每次如此,甚至一次比一次残忍。
堂堂的睿王爷,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我拒绝吧
你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已经受够了。
赵睿安,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已经彻彻底底放弃你了,什么重新开始,别开玩笑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年龄了吧
眼看着赵睿安的脸色一分分灰败下去,苏晚感觉到一阵快意。
对,就是这样,一颗真心被仍在地上还要被碾两脚,赵睿安,你有感受到跟我相似的痛苦吗
够了,苏晚！
赵睿安身为王爷,从小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被这么羞辱过,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苏晚,他早就！
够了怎么能够了呢。苏晚咯咯咯笑起来。
赵睿安,你要想清楚,我愿意忍气吞声,愿意装聋作哑,愿意做小伏低,是因为我之前喜欢你,我愿意为了你变得卑微。
现在我不愿意了。
我,苏晚,不愿意再喜欢你了。
最终赵睿安离开了扶风院,他怕自己再多说几句,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对苏晚做些什么。
苏晚终于能够安静下来,她出神地望着窗外。
我这样活着,算什么呢
她感到了一阵厌倦。
她的手指已经长出来茧子,即使这几日被赵睿安好好养着,受到过的伤害也不会消失,这已经是一双弹不了琴的手了。
娘亲已经走了,爹爹回了苏府,看赵睿安的样子,自己应该已经没机会再回去了吧
吱。
一声轻响,房门忽然打开了。
苏晚没有动,甚至没有对来人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嗤,姐姐,怎么,现在已经这么不想看到妹妹了吗苏婉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她看着苏晚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既怨恨又无措。
说到底,苏婉,不过是一个从小跟透明人一样长大的庶女。
她觉得相府对她不公,苏老夫人不仁慈,下人们不尊重她,苏蔓从小就欺负她。
苏婉本来应该长成懦弱而又满身郁气的样子,偏偏她见到了年幼的赵睿安和苏晚相处的样子。
尊贵的王府世子,对谁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唯独对苏晚是特别的。
好羡慕。好羡慕啊。
她总是偷偷地跟着他们,看他们在郊外的草地上嬉笑打闹,听他们一起靠在树下学习诗词谈论理想。
她知道他们的一切。
所以当苏晚失去记忆,而苏府对一切王府的人拒绝访问之后,她的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一个想法。
她们都是苏wan。
她知道他们相处的一切,每一个细节.
她……想要代替苏晚,成为那个赵睿安的唯一。第十九章
你自己也是想回去的
所以,她比任何时候都努力,她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曾经的苏晚,她像海绵一样学习着一切贵女应该会的东西。
她甚至偷了苏晚的香囊,赵睿安送的、两人一对的定情信物。
失忆的苏晚,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囊呢
然后,在几年后,在某条苏晚常去的街上,就跟计划好的一样,他们不期而遇。
在人群里,赵睿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淡粉色的香囊。
晚晚！
喂,你来我这里,就是来发呆的吗苏晚被那种怨恨中夹杂着愧疚、绝望中充斥着愤恨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
苏婉回过神来。
这是她从苏晚那里偷过来的东西。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拼尽全力保护好它。
姐姐,你想回家吗苏婉收起自己复杂的心情,嫣然一笑,用肯定的态度自问自答道,你一定很想吧。
我以为我回不去了,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我帮你。苏婉定定地看着她。
我帮你回到相府,姐姐,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到王府来,这笔交易,怎么样
苏晚看着她,嗤笑一声。
没兴趣。
为什么姐姐,我知道你有多想回去,那是你的家,我帮你,你只需要答应我不回来就可以了,为什么你不愿意
苏婉急急地追问她。
我可不想给爹爹添麻烦。苏晚懒懒地道。
赵睿安能动爹爹一次,他就可能动第二次,我在这扶风院生活得挺好的,就这么老死在这方寸之地,倒也挺不错的。
不再纠结在爱恨里的苏晚,看的格外透彻。
我对你们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对你的王妃之位也没有兴趣,你又何必违抗赵睿安自讨苦吃呢
苏婉凄然一笑。
你不懂,姐姐,像你这种天生顺风顺水的人,怎么会懂我们这种小虫子的心情呢。
姐姐,只要你还在赵睿安面前一天,我就担心地食不下咽,我就害怕得快要疯掉。
你想象不出来,我是多么害怕谎话被拆穿。
甚至最可笑的是,苏婉绝望地发现,即使这个谎言永远不被说穿,赵睿安的心,仍然不在自己身上。
就像当初赵睿安评价的那句话一样。
赝品,终究是赝品。
只不过,到底谁才是这个赝品呢
苏婉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份脆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姐,我本来,是想跟你好好谈的,但是如果你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小丫头,叫什么柳来着
苏婉重新笑的娇艳动人。
杨柳！苏婉！你想做什么！
苏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杨柳,和她情同姐妹的杨柳……苏婉！她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破裂了,愤怒地看着苏婉。
你最好不要动杨柳,不然,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苏婉听到这个威胁,毫不在意地笑了：我现在的确不会动她,不过以后嘛,可就不好说了。
姐姐,我把话放在这儿了,要么我送你回相府,要么,你亲爱的好杨柳会遇到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苏晚瞪着她,却又觉得隐隐有些意动。
她自然是想回家的,只是顾及赵睿安罢了,如今,她可以顺水推舟回去,即使真的被发现了……也牵连不到爹爹。
你自己,也是想回去的,不是吗第二十章
他的心还在你身上吗
苏晚微微闭眼：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事先说清楚,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会牵连到爹爹,即使赵睿安倒时候发疯也好愤怒也罢,绝对不会牵连到爹爹和杨柳！
当然,如果被发现了,后果我会承担的。
不过,你要先稳住王爷……年后,等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应该怎么做的。苏婉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昂着头走了出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挣扎了吧,赵睿安。苏婉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
如果苏晚背叛了你,离开了你,你还是喜欢她,甚至任然不愿意放手的话……这场游戏,我就退出吧。
赝品,真的永远只能是赝品吗就让我最后不甘心一次吧。
即使事情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新年还是一步一步到来了。
王府的气氛虽然还是压抑的,但是随着新年的脚步,倒也稍微有些欢快了起来。
苏晚和赵睿安之前的气氛缓解了许多——与其说缓解,倒不如说苏晚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恶语相向,赵睿安反而越挫越勇了。
这让苏晚多少有些心情复杂。
虽然的确想报复他,但是被深爱过的人天天表白,苏晚有些顶不住了。
效率太低了,苏婉什么时候把我送走啊……想到赵睿安的脸,苏晚默默地再次坚定自己的决心,一定要快点离开这里。
绝对不能被赵睿安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打动！
不管怎么说,新年如期而至,那一天,全京城都陷入了鞭炮和欢声笑语里,家家户户围着火炉过新年,睿王府也不例外。
王府的下人一半多都领了补贴回家过年了,剩下的都是些家生子和主人们的贴身仆人。
赵睿安诡异地发现,两个令自己犹豫不决踌躇不定的女人,竟然关系好了起来。
苏家姐妹天天聚在一起讨论服饰美食、胭脂水粉,而每当赵睿安过去,苏晚立刻就摆出了冷脸。
本以为婉儿温柔体贴,没想到在苏晚摆出冷脸后,苏婉竟然歉意地看着自己,委婉地让自己离开。
赵睿安这段时间很茫然,女人都是这么捉摸不透的吗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二人却已经暗暗计划好了怎么让苏晚离开。
明天,我会以睿王府的名义办一场盛大的新年宴会。苏婉认真地在手中的纸上涂涂画画。
倒时候我会让小厮接应你,你只要按照我的安排跟着他走就好了——对了,在你走了之后,稍微抹黑一下你在子璋心里的形象,你应该不介意吧
苏晚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无所谓啊,反正我只想回苏府。
之前还有些纠结自己会不会给爹得添麻烦,现在苏晚却想清楚了,爹爹肯定能把自己不声不响地送出去,倒时候只要自己远离京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正好一直想去扬州,趁这个时候,圆了曾经的梦也不错。
苏晚心里琢磨着。
你在这写封信……唔,就写：赵睿安,我要离开你去寻找自由了,希望你不要再去找爹的麻烦了,也请你早点忘了我吧。
这听起来怪怪的。苏晚犹豫了片刻,还是写下了这些。
等戌时的时候,紫嫣会把药给你送来,只要吃下一颗,你就会陷入假死——不用担心药是哪来的,我娘在相府生存了几十年,小手段还是有的。
剩下的,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一切我都计划好了,你只需要照着做就行。苏婉说完,准备离开扶风院。
你到底在想什么苏晚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
费尽心思让我离开王府,你真的能保证赵睿安……你能保证他的心还在你身上吗
苏婉的面色阴沉了一瞬。
她看了一眼苏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第二十一章
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在糊弄我
我当然没有自信了,只要你还活着,子璋的心,就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身上啊。
苏婉轻笑一声,吩咐紫嫣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给苏夫人送过去吧。
紫嫣诺诺地答道：王妃……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被查出来了,我们肯定会被王爷杀死的！
让你去你就去！苏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紫嫣,你跟了我三年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王妃,王妃对紫嫣有再造之恩,紫嫣只是怕倒时候王妃脱不了身啊！
苏婉没有说话,她固执地高高抬着下巴,目光坚定地像是看着自己必须要去的的地方：紫嫣,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王妃。
那是计算好的一环,苏晚吃下假死药,然后剩下的,其实苏晚都不知道。
要说苏晚怎么敢吃,那也没办法,毕竟杨柳在她手上,苏晚只能选择服从——更何况,真死也好,假死也罢,对苏晚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她心存死志,却不忍丢下父亲一人离开。
而苏婉,正好把机会放在了苏晚的手里。
最好的情况是能回到父亲身边,然后偷偷出城改头换面,永不回来,最差也不过就是香消玉殒。
不论怎样,都是苏晚想要的结局。
也许苏婉还在心里暗笑苏晚的愚蠢吧假死,一听就很愚蠢的计划,几乎把我要害你放在了脸上。
可哪怕是死亡,也是苏晚拒绝不了的。
紫嫣颤抖着手拿着一个瓷瓶,匆匆走向扶风院。
这瓶子里的,是货真价实的毒药,又叫美人醉。
美人醉,前朝遗留下的一种剧毒,能让服下它的人先是沉睡七天,如果没有解药,就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死后的人的样子会保持在死前所能拥有的最美的样子。
她面色苍白,最终却还是悄悄地把小瓷瓶放在了苏晚门口。
苏夫人,这瓶子里有一颗假死药,戌时服下后,王妃会安排人把你送走的。
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扶风院,做贼心虚让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苏晚捡起了小瓷瓶,打开看了看,是很小的一颗药丸,闪着富有光泽的红色,像是一颗小红豆。
如果不是事先说了,就直接说这是红豆,苏晚也是信的。
不会吧,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在糊弄我吗。
苏晚翻了个白眼,回到房间开始等待时间。
新年,睿王府又举办了宴会,即使没有邀请外人,只是家宴,也要花不少时间。
一个月来,赵睿安几乎天天都造访扶风院,到后来苏家二人关系和缓之后更甚以往。
但是毕竟的宴会,为了不让苏婉太过难堪,赵睿安并没有邀请苏晚。
当然,他心里是否想着等宴会结束来找苏晚,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不知道是毒药还是神药,但是……苏晚看着瓶子里的红豆,倒出来一口吞下。
希望你真的能让我回家。
咔擦。
瓷瓶掉在地上碎裂了。
苏晚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十二章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废物！都是废物！
赵睿安又一次咆哮着把太医们赶出房间。
苏晚面色红润地躺在床上,眉头难得舒展着,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在做什么难得的美梦。
这已经是苏晚沉睡的第五天了。
赵睿安想尽了办法,皇宫的每一个太医都对美人醉束手无策,而民间召集来的大夫们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有庸医断言苏晚不过是在装睡,只是为了引起王爷的注意。
庸医也好,神医也罢,来来回回看了几百个大夫,最终只能确定,这毒是前朝就失传了的美人醉。
沉睡七日,一日比一日光彩照人,最终以最美丽的样子死在第七天。
王爷,别熬着了,你都已经好多天没睡了,就算真的担心姐姐,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苏婉温柔地劝解他。
我睡不着。婉儿,我一闭上眼,就全是晚晚哭着问我为什么这么对她。
赵睿安疲惫地叹了口气。
王爷……苏婉欲言又止。
赵睿安看着苏婉,忽然说道：婉儿,我们认识了也有十多年了吧……若是七天结束我还是救不了晚晚的话,你就离开王府吧。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今天才明白,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远房,甚至不曾做除了拥抱之外更亲密的事情。
我放不下晚晚,这次如果我真的救不了晚晚,我就带她去扬州,她总是等老了就去扬州,每天看秦淮画舫上的美人。
我带她去。
婉儿,你还年轻,不要把剩下的日子浪费在我身上。
苏婉的眼睛慢慢地红了。
王爷,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告诉我,你爱我,你会找到机会跟我在一起的,你会帮我报复苏晚和苏家的。
苏相没死,是因为苏晚的求情,你心软了；苏晚虽然不是王妃,但她任然是你王府里最特殊的女人。
你把我苏婉当成什么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最后你就给我一句,我喜欢晚晚,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那我呢
如果你这么放不下她的话,当初,为什么又要说喜欢我呢
苏婉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按照她的想法,苏晚死了,赵睿安可能、不对,是一定会消沉一段时间,但是只要她这段时间好好陪伴着赵睿安,迟早这件事会过去的。
也许这样子,赵睿安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晚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但是活人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创造更深的回忆。
总有一天,苏晚会成为赵睿安心里的曾经,而她苏婉,才是赵睿安的一生挚爱。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没来得及成为挚爱,她就要被迫离开。
子璋,我不能离开你的……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啊！苏婉双目含泪哭道,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不爱我了！
赵睿安愧疚地张了张嘴,终究是哑口无言。
可是他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苏婉,他已经真的看清楚了,他对她,不是爱情。
苏婉僵硬着脸,终于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哈！苏婉笑的凄厉,原来我做了这么多,到最后,我还是比不上苏晚……我差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输在哪里啊！
什么叫……你做了这么多
赵睿安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赵睿安,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苏晚被百般折磨的幕后人,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吗苏婉破罐子破摔地质问道。第二十三章
计划失败了
赵睿安沉默了。
婉儿,我们是好朋友,我把你当妹妹,这些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苏晚面色狰狞地大喊。
那个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那个跟你说要嫁给你的女孩,那个受尽宠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啊！
苏婉终于泪流满面地哭了出来。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嫉妒让她假装是苏晚,然后,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满盘皆输。
她声嘶力竭,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没认出来啊……
明明是自己的错,苏婉却诡异地怨恨起来,大概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推卸责任的时候总是比任何生物都熟练。
我在里面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最后没有了回头的路……
苏婉哭得凄惨极了。
赵睿安却如遭雷击,怔愣半响。
什么叫,不是你他面色狰狞,忽然狠狠地拽住了苏婉的衣领,那我做的那些,我对晚晚做的一切……
他要怎么面对晚晚
他怎么能,对着晚晚做出那种事情
赵睿安愤怒地一巴掌打在苏婉脸上,苏婉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晚晚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苏婉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赵睿安,别做的好像你很无辜的样子！我本来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你做的那些,更多的是为了你自己吧！
苏相被罢相,新上任的是你的人吧说什么为了我,说到底,还不过就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吗！
赵睿安面色狠辣地看着苏婉,心中隐隐动了杀意。
的确,再怎么喜欢,他赵睿安任然是王爷,在他心里,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当今圣上已经年逾古稀,不超过三年,皇位必然更迭,他要是不想死在他那几位兄弟手中,就需要更多的筹码。
世家的支持,朝廷的势力。
而一直中立的苏相,自然成为了他路上的阻碍。
不可否认,当得知苏婉和苏相不和的时候他心里的确是松了口气的,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打击苏家,理所当然地扩张势力……
却没想到……
苏婉见状,忽然淡淡地笑起来。
的确,现在是她预想到的所有的局面中,最差的一种。
但尽管如此,她手中还握着最后一张底牌。
赵睿安,你想让苏晚活下去吗
她巧笑倩兮的样子,一如当年初见时街边的少女。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杨柳喜极而泣。
杨柳我,我这是在……苏晚有些茫然。
这是计划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为什么杨柳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姐你生病了,怎么能不告诉杨柳呢！居然还想把杨柳赶走！杨柳佯装愤怒地说,幸好王爷找到了救小姐的办法,不然……
什么生病我生病了吗苏晚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吧。一身大红色的苏婉走了进来,杨柳,你先下去。
杨柳偷偷瞪了苏婉一眼,不甘不愿地道：是,王妃。
苏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计划我不是应该在相府了吗难道说……计划失败了苏晚紧张地问道。
没事,失败了一半吧,看了我是没办法把你送回去了。苏婉淡淡地说。
这是苏晚才发现,她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容,美艳逼人。
就像是一层武装。第二十四章
怎么能再跳一次
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都是些与你无关的事情了。苏婉冷淡地道,计划作废,以后不会重新开始了。
希望你在王府……过得愉快。
苏婉露出一个奇妙意味的笑容。
当时,苏婉和赵睿安做了个交易,或者说,打了个赌。
你有办法救晚晚赵睿安眼睛一亮。
是啊,我有办法,不过……我有个条件。苏婉笑的妖冶极了,像是终于撕下了温柔的皮,露出了本质。
交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做交易赵睿安不屑地道。
有没有资格,就看苏晚的命,够不够重了啊。
你！
王爷,婉儿要的不多,只不过是跟你打个赌,以及,要一个承诺罢了。
说来听听。
王爷,我们的赌约就是,我会延续苏晚的生命三十天,如果你能让苏晚在这三十天里重新接纳你,那我就彻底为她清除身体里的毒性,如果不行,那么苏晚还是会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弯弯。
至于承诺吗,也很简单,不论苏晚死活,三十天之后,你要给我一笔钱财让我离开,并且不能做任何威胁我安全的事。
当然,你不能告诉苏晚赌约的事情。
赵睿安,苏晚,我真不甘心啊,我就这么浪费了自己的十几年生命在你们两个身上。
也让我看看吧,苏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这么痛苦了,你还会不会原谅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好,本王答应你。赵睿安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这个赌就这么开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苏晚下意识喃喃道。
果然,接下去的几天里,赵睿安对苏晚呵护备至,甚至比他们之前的三年更加温柔体贴。
当然了,当时的赵睿安不过是假装的爱意,即使做的再怎么好也是假的,而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爱。
只可惜,苏晚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夫人,王爷又来了。杨柳无奈地对苏晚说。
又来了想到最近赵睿安的行为,苏晚感到十分无奈,跟他说,就说我今天精神不好,在午休。
晚晚,怎么今天想午休吗
赵睿安把大氅脱下来挂好,细心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炉子边烤热了才靠近苏晚。
他明明听清了全部,却还是笑着假装没听到,亲昵地握着苏晚的手。
为夫可以陪你午休哦。
苏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王爷,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夫人罢了,您若是空闲,可以多去王妃那里。
可是我就是喜欢来你这扶风院啊。
看着赵睿安靠得极近的脸,苏晚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脸上下意识像是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噗通。噗通。
不行不行不行！苏晚晚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苏晚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争吵不休。
白色的那个苏晚温温柔柔地说：晚晚,别抗拒自己的心意,他既然真的喜欢你,那就尝试重新开始吧,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啊。
黑色的那个苏晚立马跳出来愤怒地说：晚晚！你不能重新陷进去！说不定这又是一个陷阱！想想娘亲,想想爹爹,想想你受过的那些苦！
黑苏晚的声音越来越大,白苏晚还在努力地劝说她,声音却已经逐渐听不见了。
对啊,同样的坑,怎么能跳第二次呢！第二十五章
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赵睿安本来惊喜地看着苏晚难得娇羞的样子,但是苏晚的脸色渐渐正常了下来,回复了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
赵睿安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被这么对待过之后,晚晚怎么还会轻易相信自己呢
没事的,还有半个多月呢,慢慢来,慢慢来,晚晚一向是心软的,用不了多久她肯定会重新接纳自己的,别着急。
赵睿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晚晚今天晚上我睡在你这里吧我们很久没睡一起了,我很想你啊。赵睿安声音低沉地说着情话。
苏晚却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
虽然刚才自己有些心动,但是黑苏晚却把那一丝丝心动又踢回了心底,只剩下厌倦。
王爷,别再跟我玩这些游戏了,我真的已经累了,王妃还在等着您呢。苏晚勉强恭敬地回复,不让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天地良心,一想到赵睿安曾经和苏婉在一张床上,她就恶心地想吐。
其实,三妻四妾是很常见的事,但是谁都直到苏府夫妻俩伉俪情深,数十年如一日恩爱,苏大人从来不曾纳过一房小妾。
而赵睿安更是曾经许下了一世一生一双人的承诺。
如今的苏晚,看到赵睿安,想到自己是一个区区的夫人,就觉得,恶心。
晚晚,我们是夫妻,我睡在你这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所以……赵睿安试图和苏晚更亲密一些。
他怕等一个月过去了,他和苏晚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害怕到有些急切地想和苏晚亲热以证明感情。
苏晚却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
王爷,您想做些什么,有王妃,若是王妃不愿意,那府外的春花院会很乐意看到您光顾的。
我苏晚的小庙,容不下您这座大佛,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最终,事情以赵睿安怒气冲冲地离开扶风院结束了。
这些天来,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事情：赵睿安满脸笑容地来,怒气冲冲地离开,然后第二天再一次重复……
王府的下人们不知道主人家闹什么毛病,但是扶风院惹不得,他们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了。
除了扶风院那位,谁还能让睿王爷这么低声下气的
看来你又一次受挫了嘛苏婉幸灾乐祸地在赵睿安的书房里看着赵睿安面沉如水地喝酒。
滚！
别这么生气嘛,一看到你受挫,我就高兴。
似乎苏婉彻底放飞自我,她现在对一切能让赵睿安不高兴的事情都充满了兴趣。
大约这也是一种扭曲的感情吧。
真希望半个月之后你也能这么硬气地让我滚啊。苏婉叹息着摇摇头,抑制不住笑容地踱步出去。
苏晚,苏晚,苏晚！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赵睿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抑制不住地一遍遍重复播放着苏晚说话时的神态和声音。
王爷,扶风院不欢迎你。
王爷,我真觉得你很恶心。
王爷,您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我现在啊,一看到你就想到自己曾经的样子,多么愚蠢可笑。
王爷,您该离开扶风院了！
王爷,与其跟你一起,我宁愿随便找一个下人,一个清白的小厮！
苏晚！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什么小厮,什么下人,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赵睿安的大脑开始混沌,他醉了,醉的不轻。
你只能是我的,与其让你找小厮,还不如让我……
让我狠狠地占有你,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丈夫。
他走路都打着跌,踉踉跄跄地推开书房的门。第二十六章
求求你,放开我
哎呦,我的王爷,您是喝了多少啊……门口的小厮震惊地看着赵睿安醉意朦胧的样子,这还是他家永远冷静的睿王吗！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啊,小心点,奴才扶您去。
苏晚,苏晚……赵睿安只是低低地唤着。
得嘞,扶风院是吧。小厮无奈地叹气。
他跟着主子也有十几年了,这苏家姐妹和王爷的事,不说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了就成了。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哦！
小厮无奈地把赵睿安送到了扶风院。
扶风院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杨柳、下人们,包括苏晚都已经睡下了。
赵睿安神志不清地摸到苏晚的床边,挣扎地看着苏晚。
月光洒在苏晚的脸色,她面色很苍白,在月光下显得弱小又可怜,像是随时都会随风飘去离开这个世界。
的确,她的日子已经不长久了。
晚晚,晚晚……他低低地呜咽着。
晚晚,你看看我,你重新喜欢我,好不好啊。
唔……赵睿安！你要干什么！半夜被呜咽声惊醒的苏晚恼怒而警惕地看着赵睿安。
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赵睿安真的想干点什么,那可就……苏晚默默往床里面缩了缩。
晚晚,我喜欢你……
一如既往的调调,甚至因为醉酒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苏晚当然没注意到赵睿安的异样,她只以为跟往常一样,不过又是赵睿安示弱欺骗自己的戏码。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呛声回去,甚至说的比平时更加严重,更加伤人。
赵睿安你够了！半夜三更的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要我说几遍你才听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白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宁愿和一个下人,一个小厮在一起,也不想做你的苏夫人！
赵睿安的眼睛倏地红了。
晚晚,为什么我可以改的,我可以为了你做一切的,为什么你要这么无情他看着苏晚,痛不欲生,爱恨两难。
就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从头再来不好吗
不可能的！赵睿安,我说了,不可能！
他像是忽然发了疯,狠狠禁锢住苏晚,欺身而下。
晚晚,你是我的,就算你不爱我了,你也还是我的……
……赵睿安你发什么疯！苏晚猝不及防痛呼出声。
赵睿安却忽然被苏晚嫣红的嘴唇吸引了似的,喃喃着你是我的,然后亲了上去。
赵睿安你,放手！苏晚拼命挣扎着,她一个弱女子,一个现在体弱多病的女子,完全不是喝醉了的赵睿安的对手。
苏晚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求求你,住手啊！
她拼命挣扎,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赵睿安的手腕上,吃痛的赵睿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得对待她。
苏晚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第二十七章
本王,绝对不能输
第二日,赵睿安醒来的时候,纷杂的记忆回笼,他惊骇地看着身下。
床单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苏晚生死不知地昏迷着,满脸泪痕,唇上是压抑呼声时咬破的痕迹。
晚,晚晚,我……赵睿安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喝了太多酒,赵睿安此时头疼极了,但是这都无法掩盖住他的无措。
如果晚晚醒来了,要怎么办……
还不等赵睿安想好怎么和苏晚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苏晚嘤咛一声醒来了。
疼,浑身都疼,连骨头都疼。
苏晚还没睁开眼,脑海里就会放了昨夜的一切。
她僵住了身体,原本的疼痛不适变成了深深的唾弃。
好脏。
晚晚,你醒了吗,我昨夜……
你走。苏晚闭着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晚晚我……
你走啊！滚啊！离我远一点！
苏晚终于绷断了最后的弦,她哭喊着把赵睿安往远处推。
你是个混蛋,我恨你……
苏晚和赵睿安彻底陷入了冷战。
或者说,是苏晚单方面不再搭理赵睿安,她把他当成了空气,忽视赵睿安的一举一动,她甚至不再抗拒他的每一次触碰。
她只是无视他。
赵睿安一开始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时间一长,他自己也忍不住恼火了起来。
在他看来,苏晚的种种行为,矫情又奇怪,甚至到最后他甚至对苏晚愤怒了起来,他们是夫妻,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苏晚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但是尽管如此,他任然是爱着苏晚的,哪怕他恼火愤怒无可奈何,他还是不想放弃她。
而在一次次的做小伏低中,苏晚其实也渐渐被赵睿安打动了,她的拒绝越来越软弱,抗拒的心渐渐平息。
这是她喜欢了太多年的男人,喜欢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渗透在她的生活里,她没有办法抗拒。
但是谁都没想到,事情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出现了转机。
王爷,苏府的苏大人虽然已经被罢免了,但是他门生遍布朝野,最近的传闻你也听到了,苏大人对你很不满,大庭广众之下大放阙词,我们……
赵睿安的谋士欲言又止。
身为赵睿安的谋士,谁不知道那位扶风院的苏夫人苏大人的嫡女,睿王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只是……
王爷,要为了大计着想啊！苏大人真的留不得了！
谋士深深地鞠躬,对于自己主人的优柔寡断颇有些无奈。
重情自然不是坏事,只是身为皇家之人,天生就注定了要舍弃很多东西,睿王这般拘泥于儿女情长,实在不知让他们说什么是好。
赵睿安闭着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都下去吧。
王爷！谋士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下去吧。赵睿安疲惫地摆了摆手,我自有决断。
是,王爷。谋士叹息着退下了。
赵睿安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渐渐坚定。
晚晚,对不起,我又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赵睿安喃喃道,你一定不会理解我的吧,但是,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他是大夏的王爷,是大夏未来储君的人选之一。
这场皇位的角逐,本王,绝对不能输！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
谁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在窗外听到了一切的苏婉。
呵,我本来以为,在你心里苏晚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为了她能放下尊严,只为了让她高兴,却没想到……
皇家,好一个皇家啊！
自己追逐了这么多年的爱情,没想到啊,就是这么虚伪的东西！
苏婉内心凄凉又绝望,她对于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苏晚感到十分矛盾：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
很快,她默默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苏婉独自一人来到了扶风院。
没人知道王妃和苏夫人谈了什么,只听说王妃面色复杂地离开了扶风院,而苏夫人当晚就感到不适并开始发热。
王爷来了吗苏晚复杂地看着杨柳。
小姐……王爷,王爷说是政务繁忙……杨柳有些不忍地看着苏晚瞬间灰暗下来的脸色。
王爷这么多天不都在讨好小姐吗怎么小姐终于决定和好了,王爷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什么都不知道的杨柳在心里默默抱怨着。
苏晚心里一阵凉意。
是吗,为了皇位,为了你的大计,你最终还决定,要毁了苏家吗
杨柳,更衣。苏晚扶着床勉强爬起来。
小姐！下午您才刚吐了血,现在外边又下着雨,您要去哪儿啊！杨柳劝解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苏晚坚决地摇头：杨柳,更衣,我要去找王爷,去琬疏楼。
这……是,小姐。看到苏晚的样子,杨柳知道,自己大约是劝服不了苏晚了。
琬疏楼,是赵睿安小时候就居住的场所,一直到他长大后继承了王府,他也没有改变住所。
因为那是以苏晚的名字命名的。
而现在,想到琬疏楼,苏晚却觉得一阵可笑。
我要见王爷。苏晚对着守门的小厮说。
已经是夜晚了,瓢泼的大雨不停的击打着伞面,自然也又不少飘进苏晚的衣领,一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夫人,王爷说了,他今晚不会见您的。
王爷！子璋！你让我进去！苏晚对着屋子大声喊道。
子璋……赵睿安的心微微一抖,手中的书,终于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晚晚,你回去吧,明天,一切就结束了。赵睿安对着外面说完,进了里间,把屋外的嘈杂甩在身后。
苏晚看着四周那些下人,知道自己是闯不进去的。
王爷！你若是不说清楚,苏晚今天是不会离开的！苏晚对着屋子,直直地跪在了院子里。
王爷！求求您！苏晚想见您一面！
苏晚一遍遍喊道,屋子里却再也没有声音了。
她抬头看着这大雨,恍惚间想到娘亲死去的那天,也是在这个院子,也是这个样子,自己一遍遍地请求,一遍遍地哭泣。
又要重蹈覆辙吗。
苏晚觉得好冷。
小姐,别跪了,您身体受不了的,小姐！杨柳边掉眼泪边劝道。
杨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打心眼里地心疼自家的小姐,看到苏晚哭,她就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痛苦难过。
苏晚凄惨地笑了。
杨柳,我什么都保护不了……苏晚呜咽着,浑身颤抖。
雨越下越大,一把小伞根本遮不住斜斜的风雨,苏晚浑身早已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
小姐,发生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早在苏晚跪下的时候,杨柳就跟着一起跪下了,现在她只能尽力为苏晚遮住一点风雨。
一切声音都被风雨遮挡,屋内的赵睿安一直怔怔地看着一豆灯火,门外苏晚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根本闯不进去。
苏晚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所有的希望都一点一点被冰冻。
为什么啊……明明,明明刚刚才决定要原谅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
苏晚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最后,她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小姐！第二十九章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杨柳喜极而泣。
苏晚看着面前浅色的床帐,似乎最近总是这样,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同样的景色,一遍遍重复。
她勉强做起来,看到了坐在桌后的苏婉。
自从知道苏婉会医术之后,王府好像就没请过太医了——实际上是自从苏晚中了毒之后,苏晚的身体就是苏婉负责的。
不让她先下去吗苏婉难得地没有笑的娇艳。
一听到这个,杨柳立马着急起来：小姐！
上次让小姐单独跟她在一起,小姐就被气吐血了,这次谁知道她又想对小姐说什么！杨柳担心地抓心挠发。
杨柳,你先下去吧。
小姐！杨柳着急地看着她,神色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祈求。
杨柳一直是知道的,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小姐变得粗糙的手指,小姐身上的鞭痕和伤疤,小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受了苦难。
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只能倔强地看着苏晚,任由眼泪浸湿了眼眶。
小姐,从你让杨柳离开开始,杨柳就知道了,一定是出了什么杨柳不知道的事情,让你不得不这么做的。杨柳抽噎着哭道。
小姐,杨柳一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小姐痛苦的事情,小姐一直一直不开心,一直压抑着自己。
小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杨柳发誓过,一定会保护小姐的,可是当小姐什么都不愿意对杨柳说的时候,杨柳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杨柳,杨柳不求知道所有,但是至少,小姐在痛苦地时候,不要支开杨柳,小姐想哭的时候,能够靠着杨柳哭……
杨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苏晚看着杨柳,无奈却又高兴。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忠心耿耿的杨柳,最温柔的杨柳,对她最上心却又不肯违背一丝的杨柳啊。
可是,这一切,让她怎么对杨柳开口呢
苏晚最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杨柳的头发。
杨柳,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是我……真的说不出口。苏晚的眼睛有些湿润,太痛了,杨柳,这太痛了。
我答应你,以后哭的时候,不会背着你,好吗
杨柳努力止住眼泪,最终坚定地道：小姐,无论如何,您是杨柳最重要的人。
她说完,低着头告退。
苏晚叹息一声,这一切,折磨的不止是她,还有所有关心她的人啊！幸好,幸好娘亲和爹爹,不会看到这一切。
苏婉见杨柳离开了,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开口道：恭喜你。
恭喜苏晚勉强扯着嘴角冷笑,恭喜我什么恭喜我爹爹终于要死了恭喜我苏家终于要完蛋了
你怀孕了。
苏晚的瞳孔蓦地变大,她下意识扶上小腹,脑海里闪现过半个月前的一幕幕,那个荒唐的晚上……
我……我怀孕了苏晚的反应不出意料,十分激烈,这不可能,明明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苏婉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虽然脉象还很微弱,应该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如果再过半个月应该会更容易诊断……但是,这的确是喜脉。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的人,自然也知道,现在得知自己怀孕的苏晚有多绝望。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苏晚看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第三十章
让他们父女告个别
这是她期盼了三年的孩子,她曾经为了孩子尝试无数的药,一遍遍为每一次月事的到来黯然神伤,一次次去寺院祈福。
可是偏偏这是一个她最不希望的时间。
苏晚不想表露出她的痛苦,她只能颤抖着,死死咬着嘴唇,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
最开始的确是想看看二人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最后到了这个局面,又是她没想到的。
命运啊,就好像一直在捉弄这个已经身心俱疲的女人。
她默默地退出去,带上了门,还支走了杨柳。
这种时候,苏婉实在是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苏晚终于克制不住地痛苦出声,她的手还抚着小腹,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另一个心跳。
我的孩子……为什么……
她哭,不是因为自己在这种时刻怀孕了,不是因为居然怀了赵睿安的孩子,也不是因为不知所措。
她哭,哭的是自己可怜的孩子,他可能满心欢喜地来到自己的身体里,期待获得一个温柔的母亲和慈爱的父亲。
他可能是从千千万万个人中千挑万选,最终选择了苏晚。
他还这么小,甚至还没有拥有自己的心跳。
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直到天是蓝色的,草是绿色的,花的红色的,温柔和善意、痛苦和恶意、眼泪和欢笑,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了。
苏晚冥冥中已经预见到了。
对不起,孩子,是娘对不起你……苏晚哭的绝望极了。
我只能……我只能……
当得知赵睿安要对苏家下手的那一刻,苏晚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要爹爹出事,只要苏家出事,她就会坚决地随着一起去。
从几个月前开始,苏家就是苏晚活下去的动力。
她整晚整晚幻想着有一天能回到苏家,能趴在苏父的膝盖上,跟他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然后再安安静静地离开京城。
也许是扬州,也许是杭州,在水边拥有一间房子,每天养花弄草,安度余生。
幻想终归就只是幻想。
苏晚甚至想象不出来,没了苏家,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几个月前就萌生的求死之心,空前强烈了起来。
只是,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他那么无辜,就要跟着他任性的娘亲一起离开这个花好月圆的大好人间。
对不起啊！苏晚哭的喘不过气,她渐渐弯下腰趴在了床上,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被子上。
第二日,苏晚又一次来到了琬疏楼。
王爷,苏晚求见。她有一次对着屋子喊道。
王爷,苏晚知道,您不会为了苏晚改变主意了,和您的大计比起来,苏晚的确过于微不足道了。
苏晚自嘲地笑了笑。
苏晚知道,爹爹的死是被您注定了,但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感情上,王爷,苏晚求求您,让苏晚最后见爹爹一面。
屋子里没有声音。
苏晚知道,赵睿安就在屋子里,他只是在挣扎,到底要不要答应她。
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知道苏家还有没有底牌,苏大人已经明面上支持了五皇子,他们之间已经是只能你死我活。
可是苏晚……赵睿安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苏晚在院子里,再一次地跪下,狠狠地对着屋子叩了一个头。
王爷,求求您,让苏晚见爹爹一面。
又一声闷响。
王爷,求求您,让苏晚见爹爹一面。
一丝血丝黏在了门口的青石板上。
王爷,求求您,让苏晚见爹爹一面。
……
最终,赵睿安睁开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人带苏晚去大牢——让他们父女最后告个别。
门口的苏晚还在一遍遍地叩头,直到额头鲜血模糊。第三十一章
晚晚好想您
夫人,王爷说了,让奴才带您去大牢。
有劳公公了。苏晚面色苍白,笑容憔悴。
一月之期快要到了,她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牢和几个月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任然那么阴冷恐怖。
苏晚带着食盒,面不改色地越过一个个痛苦哀嚎的囚犯,这里是大夏所有重刑犯的聚集地,是人间,是地狱。
苏大人,您有家人来探访您。
狱卒打开了牢门：探访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苏夫人请抓紧时间。
苏晚淡淡地点了点头。
囡囡,我的囡囡。看到苏晚的一瞬间,一直处变不惊的苏大人,却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这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己的囡囡,一定经历了很多的苦难。
更别说,苏晚的额头上还留着刚刚叩头留下的血痂。
苏晚看着苏父,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爹爹……她哽咽着抓住了苏父的手。
苏父颤抖着一遍遍抚摸着苏晚粗糙的手,心痛地抚摸着苏晚的头：我的囡囡,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爹爹,我好想你啊。苏晚贪婪地看着苏父,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爹爹,我阻止不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晚晚别哭,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苏父温柔慈爱的样子,仿佛他们身处的不是阴森的大牢,而是苏府的书房。
晚晚,三皇子、不,睿王,他是个好王爷,好臣子,但是,他不适合成为一个好皇帝。
我当初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天,直到这三年,我终于看清了他对王位的觊觎,大夏不再需要一位渴求着扩张领土的皇帝了,距离上一次的征战不过几十年,大夏远远还没有恢复,而睿王……
苏父叹息着,苦笑。
当初也许就不该让你嫁入睿王府吧……是爹爹错了。
他入狱,不悔；他被罢官,不悔；他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部连坐,他不悔。
他苏延年,自认为做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唯独对不起的,就只有这么个女儿。
他单纯的囡囡,他想要护一辈子的囡囡,现在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尽了折磨。
爹爹,不怪您,晚晚不怪您……晚晚只怪自己,喜欢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爱上了一个皇家的皇子,还得您在晚晚和良心之间挣扎。
爹爹,不要跟晚晚道歉,您的选择不会错的,晚晚相信您。
您没有为了晚晚把大夏致于不顾,晚晚其实事为您感到骄傲的,晚晚很高兴能有您这样的爹。
晚晚……
苏父感动得老泪纵横。
晚晚,这一次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睿王喜欢你,他会保住你的,你不要太倔,必要的时候,低个头,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苏父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苏晚温顺地点头应下,但是心里却一片荒凉。
不会有以后了,爹爹,我不会向那个男人低头,也不会再倔,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对不起啊,爹爹,女儿不孝。
父女二人在牢房里吃完了最后的一次团圆饭,二人都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了。
爹爹,囡囡走了,你不要太挂念晚晚,晚晚会好好的,会一直都好好的……苏晚一次次地回头,直到父亲的身影彻底消失。
她的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在出了牢房之后,她又来到了郊外苏夫人的坟前。
娘亲。苏晚丝毫不估计泥巴,坐在坟前,整个人靠在墓碑上。
娘亲,晚晚骗了爹爹,晚晚不想让爹爹最后还为晚晚操心。她絮絮叨叨地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全部不舍都倒出来。
晚晚已经坚持不住了……娘亲,晚晚好累,晚晚已经再也不想要这颗控制不住为了赵睿安跳动的心了。
娘亲,原谅晚晚,别太想晚晚了,很快,很快晚晚就会来找你们了。
娘和爹都这么好,一定会在天上等着晚晚的吧……不知道晚晚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天上。
晚晚好想您……第三十二章
一切都结束了
很快,曾经的苏相,苏大人,午门斩首。
那一日,无数的百姓痛苦朝廷失去了一名好官,无数的官员为自己的老师痛哭哀悼。
那一日,苏晚紧闭着房门,谁都不见了一整天。
已经和父亲母亲都告别了,这次,自己真的了无牵挂了。
苏晚认认真真地为自己编着发。
就在昨晚,苏婉最终还是告诉了她,自己骗了她,也骗了赵睿安。
美人醉根本就是无解的,当时她就是单纯地想害死苏晚,然后独占赵睿安。
她原本坚信,没什么是时间不能掩盖过去的,也许苏晚死了会成为赵睿安的白月光朱砂痣,但是一个死人,又能跟自己争什么呢
可是没想到事情的最后,赵睿安却想送走自己,一时冲动她说出了一切。
她想让赵睿安痛苦,想让他承担自己承担的绝望。
可是到最后,这么多事发生之后,苏婉却后悔了,她不希望苏晚死,但是美人醉无人能解,苏婉能做到就只有延续一段时间罢了,已经没有办法了……
苏晚迟早会死,最迟也不过是几天之后——一个月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快要到期了。
但是,这反倒让苏晚放下了心。
只要停止吃苏婉配的药,苏晚就会直接没有痛苦地睡死过去——真正的、死亡。
真好啊,这样。
这种注定的死亡,也许就是我的结局吧。
苏晚为自己编了少女时最喜欢的发髻,插上喜欢的白梅样式的发簪。
不用纠结,不用痛苦,自己能一身清净地离开了。
她为自己换上了出嫁之前喜欢的米白色襦裙,细细地在脸上上了胭脂水粉,描眉贴花,就像是闺中常做的那样。
只是可惜,自己到死,也只能死在这扶风院里。
不过,有这满院子的白梅作伴,也是一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苏晚轻轻地笑了笑。
当苏晚终于准备好了一切,她提起笔来,开始写自己的遗书。
子璋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我本来应该好好活着,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努力活下去,然后折磨你,也折磨自己,让时间来为你我赎罪。
可是这样未免太痛苦了,这一定不是爹让我活着的真意。
爱你太难,恨你太难,我已经等不到你真正爱我视我为珍宝的那天了吧。
但我还是想着,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我的心情和痛苦,至少我希望你知道。
我希望你记住,子璋哥哥,我致死都爱着你,你是我呼吸的理由、生存的意义,你是我所有爱和所有恨的根源。
子璋哥哥,当你选择伤害我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早就不是当初的你了。
我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相信你还是当初的你,相信你不堪一击的爱情。
可是最终我还是被打醒了。
我的子璋哥哥,早就死在当初的庙会上、死在我那间牢房里了。
赵睿安,即使我死了,你也要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爱你如命,也恨你入骨。
如果能有来生,子璋哥哥,我不要再遇到你了。
苏晚,绝笔。
苏晚把这封信用一个香囊压在梳妆台上——那个曾经他们许下了所有美好愿望的香囊啊,最终不过成为了绝笔的镇纸。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内心从来都没有这么宁静过。
那日日夜夜的痛苦,失眠,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宁静。
一切都结束了。
苏晚感到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
爹,娘,晚晚来找你们了……
谁都不知道扶风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睿王头发全白。
当真正失去了苏晚,赵睿安才发现,那种撕心裂肺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忽然而至的茫然和空洞。
他的前半生,从五岁那年就开始和苏晚绑在一起,直到今天。
苏晚就像是他前行的航标。
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了,什么皇位,什么权力,什么地位,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些只能锦上添花的于他已经毫无意义。
苏晚最终还是低估了自己在赵睿安心里的地位,或许,连赵睿安自己都低估了。
他只能干涸了心脏,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晚晚,我想你了……
后记
如果能有来生
施主,天色晚了,寺院已经不接待客人了。年迈的僧人缓缓地关上寺院的大门。
他低低地咳嗽着,回到自己的厢房。
梵空禅院的了空大师,带法修行了数十年,一头雪白的长发数十年都未曾变过。
谁都不知道,了空大师的房间里面,挂着一个少女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的灿烂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了空大师眷恋地看着画像,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画像。
自己早就已经不配了又何必再玷污这幅画像呢。
了空大师咳嗽着,一如往常那样为了少女开始念经。
南无阿弥多婆耶……
如果有来生,晚晚,不要再遇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