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生日,母亲为我点生日蜡烛。
烛光摇曳,我闭眼许愿。
睁眼时,母亲的头颅滚落在蛋糕旁。
从此我只吹熄灯蜡烛,再不许愿。
十八岁成人礼,闺蜜执意为我点蜡烛。
我闭眼瞬间,听见颈骨断裂的脆响。
她吊死在吊灯上,脚尖正对蛋糕。
新婚夜,丈夫笑着点燃蛋糕上的红烛。
闭眼,许个愿。
他哄我。
烛芯爆响,我睁眼——
餐刀深埋在他胸口,烛泪混着血滴在奶油玫瑰上。
医生说我怀孕了,胎儿在B超里睁着眼睛!
生产那日,我歇斯底里,不敢闭眼,只怕诅咒再次升级……
1
灯!不要关灯!
你们会死的!
闭眼的恐惧在此刻突然袭上我的心头。
我躺在病床上,无影灯的光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全身,甚至是身下的产褥。
放心,苏女士,我们是不会关灯的!
每一次宫缩都像是用人的手在我的身体里撕扯,内脏也挤压变形!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她是我的心理医生——沈轻轻。
此时她就站在我的产床旁边,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个眼睛。
看着我,苏婉,看着这盏灯,你很安全,没人能伤害你!也没人能伤害我们!
安全
我的牙齿在打颤。
这个词,从我七岁生那天,就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七岁,筒子楼。
廉价的蛋糕上插着劣质的彩色蜡烛。
熔化的蜡油像是一根根凝固的线条。
母亲温柔的声音,我直到现在都记得。
闭眼!许个愿,乖!
她期待的声音让我在温柔而又安全的黑暗世界中下沉。
砰!
突然!
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份沉静。
那是一个像是西瓜从高处摔落的声音。
我摸黑寻找电源开关。
不料却触碰到一滩温热黏稠,并且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
我以为那是西瓜的汁水。
可是等白炽灯打开,我睁开眼。
母亲的身体还保持着弯腰拥抱我的姿势。
但是脖颈以上,却是一片空荡。
那颗熟悉的头颅滚落在蛋糕中。
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缠绕着,瞪大的眼睛里还有惊恐。
啊——
产房里,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抽回。
苏婉!看着我,看着等!
沈轻轻的命令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她按着我的肩膀,强迫我将视线聚焦在无影灯上。
现在!你在产房!没有蜡烛!没有黑暗!只有你和孩子!
孩子
想到孩子,我的瞳孔逐渐涣散。
腹部的绞痛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这个在我体内孕育了9个月的生命就要出来了
那么,他是我和男友生命的延续,还是……
就在这时,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产房里的宁静!
记忆的碎片再次像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我的意识。
新婚夜,餐桌前。
未婚夫陈默契下一小块蛋糕顶端的奶油玫瑰,递到我的唇边。
当时,他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和想要治愈我的执着。
闭眼!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的魔力,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抚过我的眼皮。
闭眼,许个愿。为我们。
2
扑哧!
一声沉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就在咫尺之间响起!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新鲜血腥味,瞬间爆炸般充斥了整个空间。
它蛮横地盖过了牛排的焦香和红酒的醇厚。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把银光闪闪的餐刀,正深深埋在陈默的左胸口,直没至柄!
陈默的手痉挛地攥着刀柄上精美的花纹。
他脸上残留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极度的震惊和茫然的痛苦的表情彻底凝固,扭曲成一副诡异的面具。
温热暗红的血,正疯狂地从他的指缝间还有刀身与皮肉的缝隙里汹涌而出。
那血沿着陈默昂贵的西装布料蜿蜒流淌,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
那盘精致的甜点现在让我恶心无比!
呃……呃……
我在产床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我清晰地记得陈默倒下的重量,也记得自己手上那滑腻温热的触感……
用力!苏婉!跟着我的节奏!吸气——用力!
沈轻轻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将我的意识再一次从血色的深渊边缘猛地拽回。
不……我不能闭眼……
我嘶喊着,死死盯着头顶的无影灯。
每一次用力向下,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恐惧。
近产房前,沈轻轻的方案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全程睁眼!保持意识清醒!避免任何仪式感的指令!用器械辅助缩短第二产程!
对!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光!
沈轻轻的声音紧跟着,像一根坚韧的丝线,试图缝合我濒临崩溃的意识。
你在保护你的孩子!像陈默希望的那样!
陈默……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那个固执地凿开她冰封世界的男人,就这么离开了我的世界。
现在,我和陈默之前所有的联系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
为了他,我要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
胎心下降了!
监控仪器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产房内紧绷的节奏。
屏幕上代表胎儿心跳的绿色曲线陡然变得平缓。
不好!产程停滞!胎儿窘迫!
主治医生声音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产妇体力消耗太大!苏婉!听着!现在必须一鼓作气!再使把劲!闭眼!集中所有的力气!闭眼用力!
——闭眼!许个愿,乖!
是母亲的声音!
——闭眼,许个愿。为我们。
是陈默的声音!
——闭眼!集中用力!
心理医生沈轻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仿佛置身一个真空的环境。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是李薇薇!我的闺蜜!
——闭眼!许愿!我盯着你呢!
我猛地睁眼!
无影灯上,好像是李薇薇吊死垂下的脚尖!
3
十八岁,KTV包厢。
喧闹的音乐,晃动的廉价水晶吊灯。
李薇薇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眼睛亮得惊人。
她手里举着点燃的18数字蜡烛。
快!闭眼!许愿!一辈子就一次!我盯着你呢!
李薇薇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热情,不容我拒绝。
那份热情像一道微光,短暂地照亮了我沉寂多年的荒原。
也许……也许诅咒只针对血缘
也许母亲那次,真的只是意外
一个侥幸的念头在此刻滋生。
我看着她,喉头滚动,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黑暗降临。
咔嗒!
一声清脆而又短促到极致的断裂声,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的音乐和人声。
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
李薇薇的身体悬在堆满零食饮料的餐桌上空,脚尖离地半寸。
一根断裂的吊灯金属链索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她脸上兴奋的红晕甚至还没来得及褪去。
一层死亡的灰翳已经迅速蒙上了她圆睁的眼珠。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两根兀自燃烧的蜡烛。
一枚闪亮的水钻发卡,从她散乱的发间滑落。
啪嗒!
发卡掉进了一盘黏稠的沙拉酱里,溅起几点污渍。
包厢里死寂一片。
只有烛火燃烧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怪……怪物……有人颤抖着低语。
事后,在混乱的间隙,我似乎瞥见李薇薇后颈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淤青。
像是指痕……
我当时以为是吊索勒的!
现在想来,那指痕的形状细小得像个孩子的手!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所有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呻吟,还有挣扎的动作,在千分之一秒内戛然而止!
一时间,仿佛有一股冰流瞬间贯通了我的四肢百骸!
呃啊——!
一声低沉完全不似人类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迸发!
我的一条手臂竟然硬生生挣脱了护士的按压。
像一根失控的铁棍般猛地向上挥起!
按住她!快!
沈轻轻厉声嘶吼,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她和另一名强壮的助产士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来!
她死死抱住我那条挥舞的手臂和剧烈挣扎的上半身!
产床在巨大的力量对抗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镇静剂!准备镇静剂!
沈轻轻对着通讯器朝着监控室方向狂吼,声音因用力而变形。
门外的安保人员早已待命,此刻猛地撞开门冲了进来!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
哇啊——!
一声嘹亮划破所有喧嚣骤然在产房中响起!
那是一声让我清醒过来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啼哭,
婴儿终于挣脱了母体的束缚,来到了这个世界!
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近,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是个男孩,很健康,苏女士,看看宝宝
我疲惫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这个差点要了我半条命的孩子。
突然!
我看到孩子的眼睛骤然睁大!
就像是……
滚落头颅的母亲的眼眸,心脏中刀未婚夫的瞳孔,上吊垂头的李薇薇的刺目!
而孩子的胸口,有着和李薇薇后脖颈一模一样的印记!
哗——
头顶那盏为我提供唯一安全感的无影灯。
连同厂房内,走廊外所有的照明光源,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
手术室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熟悉的恐惧再次将我吞没,一如曾经发生了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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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仪器刺耳的警报声,护士的惊叫,安保人员的怒吼,还有沈轻轻的呼喊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扭曲。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备用电源没有启动!
线路被彻底破坏了!
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虚弱和恐惧。
而是一种混合着极端暴戾和某种诡异保护欲的嘶吼!
我挣脱束缚,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循着婴儿持续啼哭的方向感,她不顾一切地从产床上翻滚下来。
我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脚并用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疯狂地扑去!
拦住她!
沈轻轻的声音在黑暗中撕裂般响起。
她凭着直觉,猛地扑向我爬行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我的腰!
苏婉!苏婉!看着我!
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嘶喊。
苏婉!回来!回到光里来!
几道雪亮的光柱在混乱中骤然亮起!
是安保人员终于打开了强光手电!
刺眼的光束在绝对的黑暗中乱舞,安保人员仓促地喊叫着。
一束光,恰好定格在我的脸上。
沈轻轻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如同最后一道微弱的咒语,穿透了狂暴的戾气。
苏婉!回来!看着光!
我目眦欲裂,根本不敢闭上自己的眼睛。
只能粗喘着气,伸手搭上了沈轻轻的胳膊。
我是……安全的吗
我试探着询问沈轻轻,她目光中都是希望,郑重地朝着我点了点头。
婴儿处理台上,孩子一声不吭。
他还活着吗
我声音颤抖,根本没有额外的力气。
护士一下下用巴掌抽打在孩子的屁股上。
可是他一点声音都没有。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我双膝跪地,不断地磕头,我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就在我准备闭眼时,三个人死亡的惨状在我面前不断闪回。
最终,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地杵在那里。
像是一座雕塑。
沈轻轻的声音平稳无波。
你已经产后应激了!
苏婉!你需要休息,放轻松。
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目光投向孩子的方向。
备用电源此时被开启,但是只能供给重要的仪器。
滴滴——
心电监护的声音像是流水开始在死寂的空间中流动着。
呼呼——
像是有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我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那一声像是新生儿无意识的呛咳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渐渐地,一声愉悦的笑声响起。
是从我儿子的喉咙里发出的。
他脖子一歪……死死地盯着我。
咯咯……
5
手术间里的灯突然大开!
所有的光亮像是在一瞬间收束聚集在我的面前。
我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单人病房亮如白昼。
就连厕所灯都固执地亮着。
厚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黑。
我蜷缩在病床中央,被子拉到下巴,只露一双惊惶的眼,扫视着门口和窗下任何可能藏匿阴影的角落。
走廊的脚步声,推车滚轮声,隔壁婴儿的哭……
任何一点声响都让我惊跳,心脏狂跳。
门开了。
沈轻轻走进来,白大褂纤尘不染.
她拉过椅子坐下,脸上挂着温和的假笑,面具下那双眼睛,锐利依旧。
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沈轻轻的声音轻柔,试图让我放松警惕。
我胡乱摇头,她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询问。
试着回忆一下。
她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的眼睛。
七岁生日,你妈妈点蜡烛后,发生了什么闭眼时听到或感觉到什么
我身体僵住,眼神失焦在惨白的天花板上。
她让我闭眼……
我嗓子声音干涩,嘴巴发干。
然后……砰……好响……我……摸到……热的……粘的……西瓜汁……开灯……她的头……在……蛋糕上……滚……
我的叙述断断续续,每当回忆起关键点就一片混沌。
沈轻轻紧追不放。
开灯前,黑暗中待了多久有别的声音吗你妈妈倒下前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猛地抱住头,手指插进头发,头痛欲裂,像有无数针在颅内搅动。
吵死了……让她闭嘴……永远闭嘴……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碎片般划过。
沈轻轻见我情绪激动,主动中断了治疗,我打了一剂镇静剂,又睡了过去。
下午醒来,一个没寄件人的快递盒出现在床头柜。
护士说是护工送的。
我盯着盒子,心脏被冰手攥紧。
我颤抖着撕开封口胶带,掀开盒盖。
甜腻的奶油香精味混着铁锈腥气扑面。
盒子里,一个粗糙的仿真小蛋糕,染红的迷你蜡烛插在中央,烛芯诡异地燃烧着!
旁边一张折叠卡片。
我抖得拿不住,翻开,一行冰冷的宋体字: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小寿星,该许愿了哦
啊——!!!
我像被电击到,猛地打翻盒子。
染血的蛋糕滚出,燃烧的蜡烛歪倒熄灭,留下一缕刺鼻青烟。
沈轻轻几乎是立刻推门而入,快得惊人。
她看到地上的东西,眼神瞬间锐利,脸上却毫无意外。
她迅速戴上一次性手套,蹲下,像法医勘查现场,专业地检查蛋糕,蜡烛,卡片,还有纸盒的每个角落。
报警!
她头也不抬对赶来的护士长李梅说,声音冷硬。
恶意恐吓,有人清楚她的精神状况和过往创伤,有预谋地刺激她。
沈轻轻的目光扫过我因恐惧扭曲的脸。
目标不仅是她,还有孩子。
王警官很快赶到,国字脸,眉头紧锁,眼神像探照灯。
沈轻轻条理清晰地汇报,递上记录我诅咒恐惧和创伤反应的笔记副本。
不是孤立事件,王警官。
我怀疑与她过去经历的死亡有关联,有人在利用她的心理弱点。
……
病房中,沈轻轻还在汇报案情,病房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一个护士撞开病房门,颤抖着声音道,夜班护士小刘……死了!
那个夜班护士小刘,就是为我孩子接生的护士。
她……死了!
诅咒又再次升级应验!
6
夜班护士小刘的死讯像炸弹。
她曾议论我精神不正常,说我儿子眼神瘆人的女孩。
被人发现蜷缩在黑暗的医疗废物储藏室地上。
当时,她的脸因恐惧扭曲僵硬,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法医初步判断心搏骤停。
门锁完好,无闯入痕迹,地上无搏斗挣扎。
唯一的异常是她右手紧攥着一个廉价塑料打火机,指关节捏得发白。
王警官调查立即铺开。
技术科很快现在就有了报告。
储藏室老式挂锁锁芯内部有被特殊工具短暂破坏又复原的痕迹。
而监控显示。
在小刘死亡时间段的前后,一个穿白大褂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距离储藏室一墙之隔的走廊
那个人背对镜头,似乎在打电话。
通话记录证实那个时间点她确实有通话。
王警官再次回到我的病房,他看向沈轻轻,一字一顿。
沈医生,解释一下王警官目光如刀。
这么晚,在哪个位置打电话处理什么紧急邮件需要避开所有人,跑到离死人现场一墙之隔的地方
沈轻轻放下咖啡杯,脸上只有一丝被质疑的愠怒。
棘手学术咨询,需要安静。通话记录可查。地点嘛……她微抬下巴。
找个没人打扰的角落罢了,那条走廊安静,仅此而已。
医院规定不能在走廊打电话
王警官语气加重,不依不饶!
很安静离死人的地方倒是很近。
另外,你前天下午和死者小刘谈过
是。
沈轻轻干脆承认。
她来找我,表达对苏婉精神状态的高度担忧,尤其提到婴儿眼神很怪。我试图开导她,不要被主观臆测影响工作,更别传播刺激病人的言论。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看来,她似乎没听进去。
王警官盯着她,眼神复杂。
沈轻轻太过专业冷静。
她出现在关键地点的时间巧合,以及对病情的深入了解,还有小刘的敏感谈话……
所有丝线都若有若无指向她。
保护病人而极端还是别的
这念头像毒藤在我脑海中疯长。
趁沈轻轻被王警官带去案发现场叫去问话,病房没人,我溜下床。
她的平板在床头柜充电。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
密码脑子混乱,鬼使神差输入自己生日——970615。
屏幕亮了!
解锁了!
我紧张得快要心搏骤停。
我点开文件管理器,一个个文件夹看。
点开一个病例分析—深度加密文件夹。
那密码竟是我妈名字拼音。
文件里面的内容让我血液冻结!
7
高度疑似分离性身份障碍创伤性记忆严重扭曲存在显著解离性遗忘评估存在潜在暴力风险
文件中有醒目标注的部分,我细细读过,这些生僻的字眼,有些刺目。
在一份旧案档案的扫描件中,我看到了我妈被斩首惨案的警方现场报告和法医鉴定!
甚至……还有林薇吊死案卷宗摘要!
陈默死前一周的行踪调查,更是被标注行踪异常频繁接触私家侦探疑似深入调查苏婉原生家庭及过往。
最后一张像素不高的监控截图显示是在医院走廊。
一个身形酷似沈轻轻的女人,穿白大褂站在监控死角。
而截图时间——
正是小刘推断死亡时间!
冰冷恐惧瞬间被滔天怒火取代。
是她!沈轻轻!道貌岸然的魔鬼!
是她送恐吓蛋糕,杀小刘!
监视我!研究我!
陈默一定是发现她秘密才被害死的!
她有所有案子资料!监控拍到了她!证据确凿!
是她!王警官!是她!
我飞奔出病房,来到小刘死亡的案发现场声嘶力竭。
看见沈轻轻,我死死抓住他胳膊,指甲嵌进肉里。
我披头散发,涕泪横流,声音尖锐变形,向所有人宣布。
都是沈轻轻干的!
我歇斯底里哭喊,把平板塞到他手里,屏幕上模糊截图如同狰狞烙印。
王警官目光瞬间锐利如冰刃,猛地射向门口站着的沈轻轻。
空气凝固,只剩我粗重破碎的喘息。
沈轻轻逆光站着,脸色纸一样苍白。
她脊背挺得笔直并不看我,而是迎向王警官目光。
沈轻轻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决绝。
王警官,我在研究她的病。苏婉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这是唯一能解释她所有诅咒和死亡的科学解释!
沈轻轻看着我,说出了她的答案,苏婉体内可能有不止一个人格!那些案子……所谓的诅咒杀人……极可能就是她自己不同人格干的!主人格记忆被扭曲切割,才编造什么闭眼诅咒逃避真相!
她猛地转向我,眼神锋利如手术刀,字字重锤。
苏婉!用你塞满恐惧的脑子好好想!七岁孩子,哪来的力气干净利落砍下母亲的头新婚夜,陈默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会对你毫无防备,让你轻易一刀捅进心脏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告诉我!合理吗!
你胡说!疯子!凶手!你想害我!害我的孩子!
我凄厉尖叫,她的话像烧红钢针扎进混乱大脑。
头痛袭来,眼前发黑,视野边缘扭曲晃动。
那个冰冷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炸响,带着暴戾杀意。
她在逼你……杀了她!现在就除掉威胁!
是谁!
究竟是谁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你是谁!
我不断地问着自己。
可是没人告诉我答案。
巨大压力碾碎理智。
我的灵魂好像被抽离。
紧接着,我的嘴角诡异地向上扯动,毛骨悚然地开始微笑。
我根本控制不住!
聪明的医生……...
我开口,声音完全变调,低沉沙哑,带着非人慵懒嘲讽。
你知道得太多了。
8
沈轻轻指着我,她的眼神剧变,指着我喊道,她的人格切换了!
她本能猛退一步。
但是……太晚了!
我仿佛是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只见我的动作快如猎豹。
抄起床头柜沉甸甸不锈钢保温杯,手臂爆发出蛮横力量,狠狠砸向沈轻轻头颅!
砰——!
巨响炸开。
沈轻轻千钧一发奋力侧身,保温杯擦耳际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墙上。
墙面凹陷,杯子变形滚落。
我毫不停顿,眼中凶光更盛,喉咙发出低沉野兽咆哮,纵身扑上!
那双手如铁钳,带着惊人速度力量,扼向沈轻轻咽喉!
眼神再无惊恐脆弱,只剩纯粹的疯狂和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住手!
王警官和两个魁梧保安冲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石化。
几分钟前蜷缩床上瑟瑟发抖指控他人的柔弱产妇。
此刻如狂暴凶兽,死死掐住沈医生脖子!
沈轻轻脸色发紫,徒劳抓挠扼住咽喉的手臂,双脚几乎离地。
惊骇半秒。
保安怒吼扑上,用尽全力才将疯魔的我从沈轻轻身上撕扯开。
我被死死按在墙上,身体剧烈扭动挣扎,口中嘶吼,眼神凶狠锁定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的沈轻轻。
王警官扶起沈轻轻,看向被制服的我。
他的眼神中有震惊。
最终尘埃落定的锐利审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刚才眼神剧变
还有判若两人的力量攻击性……绝不是主观伪装就能伪装得好的。
混乱压制中,被按在墙上的我身体猛僵。
眼中疯狂暴戾光芒如潮水急速退去。
眨眼间,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巨大茫然空洞脆弱。
我停止了挣扎,像断线木偶软软滑坐在地。
我知道,是我的主人格回来了。
也就是原原本本的我!
我茫然看着一片狼藉病房,不知所措。
沈轻轻的话如惊雷炸响,再次响起。
七岁孩子怎么砍下母亲的头
新婚夜陈默怎么会毫无防备
生日宴会李薇薇又怎么当场上吊
无数被刻意封锁扭曲的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
它裹挟血腥真相,冲垮我脆弱堤防。
母亲扭曲而又愤怒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每一个微表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之而来,极具压迫的恐慌。
你这怪物!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孤儿院领回来!你就是祸害!
我妈从来都不爱我,她只觉得我是她的拖油瓶。
所以,我妈对我从来都是非打即骂。
在这样痛苦的环境中,我诞生了副人格。
这个人格帮助我消化这些痛苦和伤害。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促使我产生了现在截然不同的体质和能力。
我以为……杀害母亲的事情并不会被人知道。
但是在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宴会上。
李薇薇率先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闭眼许愿的瞬间,我的人格切换了。
林薇惊恐瞪大眼睛后退。
苏婉……你……你刚才说话声音……怎么像个男人好可怕!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我的危险人格杀了李薇薇。
并将她的尸体吊在我的面前。
只为了……威胁我。
危险人格强迫我和他共存,并试图吞没我。
但是在那之后,我积极治疗,并且遇到了我的未婚夫陈默。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危险人格的时候。
她又开始出现了!
9
那天,陈默困惑拿着从我枕头下翻出的泛黄旧日记本。
他举着日记本质问我,曾经的温暖和亲密荡然无存。
婉婉,这是……你小时候写的提到‘影子朋友’,还提到……你妈死那晚
我的害怕和恐慌让我否认一切。
陈默见我害怕,选择将日记本锁紧保险柜。
他接纳我的一切,忍受我的一切。
可是,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危险人格。
新婚夜,她再次出现。
在摇曳的红烛中,陈默温柔声音将她唤醒。
许个愿吧,为了我们,也为了宝宝……
不!闭嘴!不许说!
她心底冰冷声音瞬间点燃,滔天暴怒!
黑暗阴冷的意识像是深不见底的河水彻底淹没了我的理智。
再睁眼……
手里握着冰冷餐刀刀柄……
眼前陈默倒下身体和胸口刺目猩红……
啊——!!!
我猛地抱头,发出凄厉走调不似人声尖啸。
不再是对虚无诅咒恐惧。
而是对自身存在最深处狰狞血腥无法控制怪物的终极恐惧!
那些被危险人格刻意掩盖的杀戮记忆碎片,带着黏稠鲜血死亡气息,汹涌而出。
将我彻底淹没吞噬。
是我!一直是我!
而那个无辜的小刘。
不过是再来给我打针的时候,看到了我自导自演给自己送蛋糕威胁的场面。
妈妈……林薇……陈默……小刘……全是我!
我头痛欲裂,想要果断地结束这罪恶的一切。
哗啦——
我猛地掀开一旁的窗户,抬腿就要往下跳。
哇——哇——
混乱中,被巨响惊醒的婴儿,发出嘹亮委屈啼哭。
那哭声如惨白闪电劈开我意识血色混沌。
我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眼睛死死盯住婴儿床方向,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可是这恐惧,最终也沉淀为毁灭性无边绝望。
我无助地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你跑不掉的!
看吧,我帮你杀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你替我坐牢,不过分吧!
我捶打着自己的头。
简直就是谬论!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坐牢了!你也去不了!
脑子里,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放心!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我仿佛置身一个空洞的环境中。
精神病,不用坐太长时间的牢!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像你这么窝囊的人!根本不配拥有这副身体!
咔嚓——
王警官用银亮的手铐铐住了我。
苏婉,我们现在正式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你!
沈轻轻目送着我离开,不发一言。
10
司法精神病学鉴定报告冰冷铅字在我的面前被铺展开来。
被鉴定人苏婉,患有严重分离性身份障碍,伴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及解离性遗忘。
案发时,其行为受病理性分离出,并由具高度攻击性和行为控制障碍的交替人格支配,实质性辨认能力及控制能力丧失,最终被评定为……
无刑事责任能力。
王警官合上报告,看向我。
而我却看向了跟着他一起来的沈轻轻。
她脸色大病初愈般苍白,脖子上青紫指痕被高领毛衣遮掩,眉眼疲惫挥之不去。
结案了,沈医生。
王警官声音低沉,之前的怀疑…抱歉。
你证明了你的判断。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虽然这真相…实在难接受。
沈轻轻目光落窗外灰蒙蒙天空,缓缓摇头,声音沙哑疲惫。
真相…往往比诅咒更残酷。
她收回目光,看向王警官,眼神沉重忧虑。
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我盛满了眼泪,犹豫着问她。
孩子…福利机构接手了
嗯,暂时安置。
王警官叹气,目光在我和沈轻轻的身上来回游走。
后续…看情况吧。
但愿…
沈轻轻没接话。
我的视线仿佛穿透墙壁,看到那个被抱走的不谙世事的婴儿。
只要我还活着,那孩子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罩上名为遗传与未知的沉重阴影。
回到高度戒备精神病院特殊病房区。
灯光24小时惨白,照得墙壁纤毫毕现,不留一丝阴影。
我穿着束缚衣,固定在特制病床。
此时的我,头发凌乱,脸颊深陷,眼窝下浓重青黑。
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剂量镇静剂推入我的血管。
药效如沉重泥浆,拖拽狂暴混乱意识下沉。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模糊边缘。
那个冰冷黏腻的声音,如同毒蛇滑过意识表层,再次低低响起,带着一丝满足余韵。
我知道,她从未离开。
而是一直蛰伏在药物暂时无法触及的深渊里。
我猛地睁大眼睛!眼睛因极致恐惧扩张到极限。
我死死盯住头顶散发永恒惨白光芒的吸顶灯。
仿佛那是将我由自己亲手制造的黑暗深渊中暂时抽离的唯一锚点。
然而,瞳孔深处倒映的刺目光晕里。
除了那片象征禁锢与安全的惨白。
更深的地方,只有一片沉寂。
那是无法被任何光线照亮的黑暗。
终于,在某个夜晚,我摔碎了床头的玻璃杯。
尖锐的玻璃深深地刺进我的脖颈。
我躺在玻璃窗前,冰冷的月光照亮在我的脸上。
鲜血逐渐浸透我的衣服。
生命也在缓慢地流逝。
我知道,这是我和她的斗争。
药物并不能将她驱逐出我的身体。
那我只有自己动手了。
我将写给沈轻轻的信紧紧捏在手里。
谢谢你,沈医生,陈默的……妹妹!
我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陈辉亮,将其托付给了沈轻轻。
希望没有我这个罪恶的母亲,他能活得逍遥自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我无数次地感到她就要冲破束缚出来。
但是我特意选在注射药物后不久。
这些时间,足以我自我了结!
终于……我缓缓闭上了眼睛,结束了一切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