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子妃之位被庶妹顶替后,慕宁与人私奔了。
私奔成婚后的第三年,宫中的人突然带着太子赐婚的圣旨找到她,命她嫁给残暴的九千岁为妾。
夫君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她的眼前。
可在慕宁第100次要自杀殉情的时候,她却在京城看到了死去多时的亡夫……
他雍容华贵,被王侯公子们团团簇拥:既然我已经让丑妇爱上我,赢了三年前的赌局,为何还要在她身上继续蹉跎时光自然是要回京迎娶我的太子妃,继承皇位。
凭丑妇的出身和样貌,能靠我攀上九千岁这个高枝,是她天大的福气。
原来如此,慕宁看着手腕上无数条狰狞的伤口,笑得苦涩。
次日她求见了当朝太子,接过了圣旨。
太子殿下,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九千岁。
裴清绝蹙眉,指节紧紧掐住慕宁腕上的伤口,讥讽:旁人都说你对亡夫深情不已,甘愿为他殉情百次,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传言而已。
慕宁抬眼,对上那张和亡夫付青一模一样的脸,心口锐痛。
三年前,她被庶妹慕瑶瑶雇人绑架,在皇后赐婚当晚失了贞,还被烧毁了右脸。
她哀求父亲做主,换来的却只有响亮的巴掌。
第二天,慕瑶瑶顶替她慕家嫡女的身份,成为准太子妃。
只等自幼在外游学的太子裴清绝归朝后,就即刻完婚。
慕宁却沦为比庶女还不如的奴婢,受人冷眼,任人欺凌。
她逃出幕府跳河自尽时,遇到了濒死的付青。
她最终还是心软,放弃轻生的念头,典当了母亲留下的遗物为他治病抓药,照料他痊愈。
为保全自身,慕宁并没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和盘托出,只说自己是逃难的孤女,意外被歹人所害。
付青从不介意她脸上丑陋的疤痕,也不曾嫌弃她失贞的过往。
成婚那晚,他喝得伶仃大醉,抱着她吻了又吻,说:宁儿,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女子,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你都是我心里唯一的妻。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挚爱。
可现在,慕宁只觉得荒谬可笑。
三年的深情托付,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是故意受伤倒在她眼前,只为了赌她会不会爱上他。
这场京城纨绔子弟一时兴起的赌局,只有她以真心下注。
付青是假,太子裴清绝才是他的真身份。
他也根本没死,只是为了摆脱她的纠缠,才故意假死骗她。
甚至,为了彻底了断这段孽缘,裴清绝还要她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做妾。
他说,这是补偿,是她的福气,是她高攀。
在她眼中,只是无尽的羞辱。
可即使是羞辱,对现在的慕宁来说,也比为付青继续守寡好。
只是她想不明白,从前她不愿出嫁,百般寻死,裴清绝不满,多次派人传话讥讽施压。
如今她顺从他的心意,愿意嫁给九千岁了,他怎么还不满意
慕宁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看向穆瑶瑶,出言提醒:太子,请自重,太子妃来了。
慕瑶瑶携带怒气而来,一掌将慕宁推倒在地:
七月七是我和太子成婚之日!你一个嫁给阉人做妾的贱奴,怎么配和我同一天出嫁!
裴清绝拦住慕瑶瑶,提醒:前日我已让你父亲收她做义女,她现在是你的义姐,和你一同住在幕府,也是慕家女。
慕宁哑然失笑,这算什么又是他给她的施舍补偿吗
就像当初他将她赐给林玹安一样。
义姐真可笑,她本就是慕瑶瑶的长姐!
若不是当年慕瑶瑶从中作梗,太子妃之位也该是她的!
不过如今,姐姐和太子妃的身份,她都不在意了。
她想要的,另有他物。
慕宁挺直腰杆:出嫁当日,我要慕家为我备齐五千两白银做陪嫁。
五千两是她娘和兄长病重临死前,留给慕宁嫁人的所有积蓄。
其他东西她都可以不要,但娘和兄长留给她的,她必须带走。
慕瑶瑶自然知道慕宁要的是什么。
可那五千两,早被她私吞挥霍殆尽,如今要她吐出来,她怎么肯
慕瑶瑶砸碎手中茶盏:只要你在这跪满三天三夜,我就把嫁妆给你。
碎瓷锋利无比,人跪在上面,不出三个时辰膝盖便会残废。
慕宁下意识看向裴清绝,正好四目对视,只见裴清绝眼底满是冷漠:太子妃说得没错,慕府待你已经足够好,不要得寸进尺。
真是可笑,他回京不过三日,就往慕府送进百箱珠宝奇珍和万两黄金,尽数添进慕瑶瑶的嫁妆单里。
可他和她成婚足足三年,他只送过她一只掉色的旧铜簪。
如今,他甚至要为了慕瑶瑶,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继续为难她。。
我跪……慕宁屈辱跪下,放任膝下血迹蔓延,三日后,我的嫁妆必须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慕宁从傍晚跪至深夜,寒风吹在染血湿透的双腿上,犹如刀割,摧残她的身体和神智。
裴清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表情复杂,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上前,一把将慕宁从地上拽起,扔给她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仅此一次,若是你还不知收敛,贪婪得想要更多,我也不会再帮你。
慕宁怒意满腔,昏沉着想要争辩。
却在即将开口时,头一歪,昏死在裴清绝怀中。
再次醒来时,慕宁被人挪到了床上。
裴清绝站在她床边,表情复杂。
御医一边提笔开方,一边告诫:怎么能让孕妇在碎瓷上久跪还好胎儿和膝盖都勉强保住了,这几日切记别再走动,好好静养……
2.
慕宁躺在床上,被突如其来的怀孕两字砸得耳鸣目眩。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个孩子不能要!
裴清绝下意识阻拦:我不许!
看着裴清绝急切的脸,慕宁有些想笑。
她想起从前成婚时,付青就格外喜欢小孩,经常带着邻居们的小孩玩闹。
他说,他家族之中的父子兄弟间总是不睦,血肉相残成了家常便饭。
他温顺地伏在慕宁小腹上,轻声哀求: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寻常百姓家的亲情。
宁宁,你若是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保护好他,让他幸福平安一辈子。
为了让她有孕,他终日围在灶台前,变着花样的熬补品给她补身子,求了不知多少神佛。
现今,她终于有了孩子,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曾经的誓言,她也不愿再当真。
慕宁闭眼,冷声提醒:太子,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我再嫁的夫君是个太监。
你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是想让他一出生就被扔进乱葬岗,死无葬身之地吗
裴清绝恍然清醒,深呼吸后沉声开口:我只是为付青不平!他是个甘愿为娘子去死的好男人,你却连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也不肯留下!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养。
慕宁冷笑: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我抚养孩子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裴清绝心里。
他攥紧拳头,心中的话哽在喉间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拂袖离去。
有裴清绝阻拦,慕宁没能从御医手上要到堕胎药,她被侍卫严加看管,关在小屋里养胎。
她隔着窗,看见裴清绝和慕瑶瑶坐在庭院里,挑选大婚时的嫁衣。
裴清绝嘴角浅笑,放任慕瑶瑶摆弄他的珠冠外袍,将他当绢人一般打扮。
曾经他们成婚时,她也是这般打扮付青,没有富贵的珠钗金银,便用鲜花代替,簪了满头,成婚时,整个家中都飘着花香,像梦一般。
慕宁苦笑摇头,如今她想再见到那个爱她的付青,也只能靠梦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慕宁睡下后,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慕宁猛然睁眼,却发现裴清绝站在她床前,眉眼含笑:娘子,分开不过一月,你就连为夫也认不出来了吗
付青真的是你吗慕宁瞳孔一颤,小心翼翼扑进裴清绝怀中,欣喜不已。
却在摸到裴清绝怀中龙纹玉佩的一瞬,黑了脸色。
我们的孩子还好吗若是能看到孩儿平安生下,替我陪伴在你身边,我也就能放心投胎了...
啊!!!娘子你做什么!
裴清绝!慕宁一巴掌扇在裴清绝脸上,留下刺眼的红痕,给我滚!你不配代替付青!
为了留下她腹中骨肉,他竟然不惜伪装成付青的鬼魂,装作托梦来骗她。
伪装被揭穿,裴清绝变了脸色。
他恼羞成怒:究竟要怎样,你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
慕宁红唇勾起:娶我为妻,让慕瑶瑶嫁给林玹安。
你疯了!这不可能!
你怎么突然要我娶你,你是知道了什么裴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袖。
慕宁直视裴清绝,轻声道:别多想,只是因为你的脸很像他罢了。
裴清绝身体一颤,紧抿下唇,心中却莫名烦躁。
慕宁口口声声说爱付青入骨,如今他特意扮回付青的装束,她竟然也认不出他
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察觉脑中想法,裴清绝猛然一惊。
今晚来慕府,只是为了设计留下慕宁肚子的孩子,他怎么会突然计较起其他的东西。
慕宁不过是个打趣的赌注,他在乎她的爱做什么
就因为那三年她对他无微不至的付出可那不过是做戏罢了!他一定是被慕宁影响得太重,入戏太深,一时难以脱身罢了。
裴清绝提脚欲走时,房门被人突然踹开。
慕瑶瑶和皇后带着一院侍卫堵在门口,慕瑶瑶哭得梨花带雨:母后!方才的对话您都听见了!就是她在勾引太子殿下!
她不仅想取代我,甚至还想混淆皇室血脉!您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3.
慕宁被五花大绑,强压着跪在院中。
皇后挑起她的脸端详,讥笑出声:就凭这张脸,也敢妄想勾引我儿
掌嘴一百,打烂她整张脸,看她还怎么做狐媚子!
慕宁的脸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血丝顺着烂肉滴在地上,疼得她说不出话。
折磨仍在继续,慕宁被拽起绑在木架上,小腹出的衣料被切割,露出雪白的肌肤。
皇后拿刀在小腹上不断画圈:这贱婢肚子里的骨肉真是儿子你的
若真是龙种,就留她一命,等生下龙种后去母留子。
要不是,就立刻剖了这胎,送这个贱婢回她该去的地方。
慕瑶瑶红着眼,委屈道:她肚子里的杂种是她亡夫留下的遗腹子!怎么可能会是太子哥哥的!
住嘴!裴清绝脸色阴沉,厉声呵斥。
慕宁在心底发笑,慕瑶瑶何必这么紧张
裴清绝极其看重声誉,他再怎么想要孩子,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和一个太监的侍妾有染。
慕宁在底不断催促,希望裴清绝能快些否认,好让她得到解脱,远离他身边。
良久之后,裴清绝才缓慢开口:是我的。
全场哗然。
慕宁同样一脸惊愕,对上裴清绝晦暗不忍的眸光。
裴清绝扑通跪下:这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儿臣实在不舍。
儿臣发誓,不会让这个孩子影响到太子妃之子的嫡长子之位,只求母后让我能留下这个孩子,让他平安地过一辈子...哪怕只在府中做个奴仆杂役...
慕宁哑然,裴清绝竟然是在履行当初的誓言
可让孩子成为奴仆,算什么平安幸福不过是一辈子受人凌辱折磨,如她现在一样。
慕宁别过眼,低声嗤笑。
靠放弃尊严和人格换来的平安,她不想要,她的孩子也不需要。
僵持片刻后,皇后终于让步,她愤怒撂下一句糊涂!后,就带着慕瑶瑶离开。
慕瑶瑶双眼猩红,几乎要把手帕搅烂。
第二天一早,宫内降下了第二道圣旨。
慕宁和林玹安之间的婚约,被作废了。
皇上昭告天下,称慕宁在昨夜因病离世,不治身亡。
裴清绝将圣旨递到慕宁手中,沉声道:现在你无处可去,只能留在我身边,把孩子生下来。
慕宁将圣旨撕烂,狠狠砸在裴清绝的脸上:畜生!
裴清绝面不改色:我是为了你腹中胎儿着想,也是为了你好。
等孩子生下后,你也可以留在东宫里做个洒扫婢女,陪孩子长大,安享晚年。
他抬手钳住她下巴,质问:难道比起留在东宫里,你更愿意自轻自贱,去给一个阉人做妾
慕宁点头,咬牙切齿道:也好过被自己的妹夫圈禁在这,没名没份地给人生孩子!
裴清绝脸色一白,拂袖离开。
只剩下慕宁枯坐在原地,她垂眸轻声道:九千岁大驾光临,怎么也没人出声提醒我一声
4.
只怕未婚妻为太子伤感,不愿见我。沉稳男声自耳畔响起。
慕宁自嘲笑道,赐婚圣旨已废,大人不必对我如此亲密,更何况,圣旨上指名我只是您的妾。
男声低笑:我自小立誓,一生只娶一人,你虽然是皇上立的妾,却是我心中的妻。
所以,哪怕圣旨已废,我也会娶你。
慕宁眼睫颤抖,猛然抬眼直视窗外人影,满脸不敢置信。
这便是你我之间的成婚信物。隔着窗外花影,一块小小的平安玉佩被塞进慕宁手心。
她瞪大了眼,心鼓如雷: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三年前我分明将它当掉了,你赎回来了
你知道我和裴清绝之间的恩怨你也知道那场赌局
圣旨赐下后的第二日,我便知道了全部。男声加重了语气:他并非良配,你不需要继续为他伤心。
养好身体,太子大婚那日,我会亲自来接你离开。
慕宁紧紧攥着手中玉佩,泪花自眼角滑落。
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无法再摆脱裴清绝这个人渣,但还好老天怜她,竟又给了她一丝生机。
此后一连数日,慕宁不再和裴清绝大吵大闹,安静地把自己关在小屋内,不再像之前那般和他们对抗。
裴清绝喜上眉梢,常常来看望慕宁。
拨浪鼓、虎头鞋...小孩用的物件被他堆满了整件屋子。
慕宁只是草草扫过一眼后,就将他们尽数剪碎、扔出房外。
听闻太子妃近日身体不适,太子不如去看看她,何必在我这里演父子情深。
慕宁!你当真是不识好歹!裴清绝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我说过,付青已经死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你不配。慕宁淡然扭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裴清绝大步上前,强硬将慕宁拽进自己怀中:这全天下,没有比我更配成为孩子爹的男人!
下一秒,他脸色突变,扯出慕宁藏在心口处的平安玉佩。
这块平安佩是谁给你的!
裴清绝眸底阴沉如墨:你不愿意收我送来的东西,就是因为这块玉佩
在我为你在宫中奔波向母后求情的时候,你竟然背着我让别的男人做了孩子的父亲
嘭的一声,平安佩被裴清绝摔在地上,碾成拼也拼不起的碎块。
来人!给我查出这块玉佩的来历!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我抢人!
慕宁怔怔地看着玉佩碎片,哭不出声。
裴清绝竟然连玉佩也忘了。
彼时,她典当玉佩为他换药时,他分明泪眼朦胧,发誓不会辜负她,等到病愈,就将玉佩赎回。
她傻傻地点头,却没想,这一等就是三年。
更没想到,玉佩会被裴清绝亲手砸碎。
裴清绝凑近慕宁,湿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如同毒蛇吐信:慕宁,你和送你玉佩的男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付青死后还是付青死前。
裴清绝的手摸上她的小腹:你腹中的孩子,当真是付青的吗
你所说的被迫失贞,究竟是被迫,还是因为你本性淫荡,哄人娶你编出的借口
慕宁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他居然连她的忠贞也不信了。
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解释,反正不久之后,她就能彻底离开他。
慕宁咬牙,一字一顿道:太子心里已经为我定罪,又何必来问我。
真假与否,这都是我和亡夫之间的事,和太子无关。
裴清绝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他手上卸力,猛然踉跄后退。
他捂着胸口,连道三声好后,怒呵:将慕宁关进柴房,不准她吃喝!在本太子查清玉佩来历前,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5.
慕宁被关进不见天日的柴房,水米未进的第三日时。
慕瑶瑶在深夜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碗腥臭漆黑的药。
下人们真是废物,竟然查不出你的奸夫是谁!慕瑶瑶眉头轻挑:不过就算找不到奸夫,太子也不会再要你了。
三年前我就该杀了你!没想到你毁容了都还能勾搭上太子。
慕瑶瑶捏起慕宁的下巴,蛮横灌药:今天,就由我替太子铲除你肚子里的孽种和祸害!
腥臭的药灌进鼻腔,逼得慕宁几乎窒息。
等到堕胎药终于全数灌进她喉中时,她已经虚弱地快要昏迷,抬眼,却看见慕瑶瑶正在指挥仆人在柴房内泼洒火油。
慕瑶瑶狞笑着扔出火种,放任大火蔓延:贱人,去死吧!
火势蔓延的那一刻,慕宁脑中能回忆起的,只剩下林玹安留给她的承诺。
养好身体,太子大婚那日,我会亲自来接你离开。
她好不容易有了离开的机会,她不要死在这里!
慕宁嘶吼一声,全力扑向慕瑶瑶:不想你们主子陪我一起死!就去叫人来救我!
柴房外,裴清绝皱眉凝视眼前的火海,目光在看到慕宁的瞬间颤动。
他闭上眼,顿道:先救太子妃,不必管那个荡妇。
报—
主子!查到玉佩来历了!侍卫呈上当票,这是当票,当铺说,玉佩乃是慕宁三年前当掉的生母遗物,近日由慕宁姑娘托人赎回...
裴清绝猛然睁眼,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没等侍卫继续说下去,他只身冲进火海,嘶吼呐喊:慕宁!你在哪
慕宁没有回答,反而是慕瑶瑶在虚弱地求救:太子哥哥,救我...
慕宁和慕瑶瑶倒在柴房最角落,慕宁倒在血泊中,说不出话,只剩一双眼强撑着凝视前方。
裴清绝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抱起慕宁,却被慕瑶瑶拦住:先救我..慕宁的孩子已经没了!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啊!
裴清绝一愣:什么...
御医也是今晚才诊断出来的,正好怀胎一月。
慕宁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一月前的今日,是她的生辰。
那时的付青还活着,为了庆祝她的生辰,他特意提前几日,跋山涉水去京城买了名贵的糕点,直到深夜才赶回家。。
看着桌上摆满了慕瑶瑶平日爱吃的糕点,慕宁虽有不解,却仍旧没有生疑,只以为是巧合。
可现在看,这哪里是什么巧合。
那些为她庆生的糕点,都是从慕瑶瑶房内拿的。
在她翘首以盼,为他担忧,许愿他们能够白头偕老时,他却瞒着她,和慕瑶瑶缠绵床榻。
泪止不住地流下,和身下血洼融为一体。
慕瑶瑶也在涕泪交加,不断催促:我们头顶的横梁就快要断了!别犹豫了!太子哥哥,以你的力量,你只能抱我们一个人出去!
裴清绝悬在空中的手猛然转弯,他抱起慕瑶瑶离开。
慕宁你撑住!火势马上就被扑灭了!我一定赶回来救你!
慕宁闭上眼,不愿再看,也不愿再听裴清绝的虚伪谎言。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裴清绝守在她的床头,连发冠都没带,披头散发,憔悴不堪。
他眼眶红肿,显然是刚哭过,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你别太过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他上前,将一块小小的平安玉佩放进慕宁掌心,你娘留给你的玉佩碎得拼不起来,我命工匠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慕宁反手将玉佩砸向裴清绝,她赫然冷笑:带上你的脏东西给我滚!
你要我再有孩子是要我怀上谁的孩子她望向裴清绝的脸,讥讽:付青已经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怀上他的孩子!
裴清绝浑身一僵,连额上被慕宁砸出的伤口也忘却,放任鲜血糊了他满脸。
半晌后,他才再度开口,语调中是藏不住的悲腔:我娶你。
你曾说,我和付青长相相似,那从今以后,你就把我当作是付青,怀上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就是付青的孩子。
6.
你疯了。慕宁冷声打断裴清绝。
慕宁不解,裴清绝接连数日对她的死缠烂打,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孩子没了,他何必再执着于她又演深情给谁看
慕宁望向守在门口一脸焦急的御医,讥笑:为太子妃养胎的御医还等在门外,想必是她的胎有问题。
她加重了语气:你在这守着我,是想等你的孩子死后,再去它的坟头痛哭忏悔吗
裴清绝身体猛然一震,恍若梦醒。
他踉跄着走向御医:太子妃的胎怎么了!如果孩子出事,我一定要你们整个御医院陪葬!
御医惶恐跪下:太子妃的胎没事!但太子妃在大火中烧伤了脸,急需他人的皮肤进行植皮治疗。
御医颤抖抬头,害怕地看向慕宁:太子妃点名,要用慕宁的脸皮。
做梦!这都是她纵火害我应得的报应!慕宁厉声拒绝。
裴清绝却顿住了脚步,问道:需要多少
御医抖声回答:不多,只需要一碗口大小。
慕宁在心底呵呵冷笑,自从三年前被慕瑶瑶毁容后,她如今脸上剩下的完整皮肤加起来,也凑不齐一碗口大小。
慕瑶瑶如今摆明了,是想要彻底毁了她的脸,让她从此以怪物一般丑陋的脸面活在世上。
而裴清绝,竟然也动了这个心思。
慕宁深吸一口气,直视裴清绝的脸,冷声质问:太子为了太子妃已经杀了我的孩子,如今,难道还想再次为了太子妃剖了我的脸吗
这就是你对我,对付青的赎罪之法
付青倘若泉下有知,他会原谅太子如此对他的妻吗
再次听到付青这个名字,裴清绝眸色一暗。
裴清绝别过脸,避开慕宁的视线:不日之后就是我和瑶瑶的大婚典礼,太子妃的脸面代表了皇族尊严,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慕宁已经被人按住了手脚,裴清绝高举刀刃,贴上她的皮肉:
我不会放任太子妃胡闹,动你的脸。我看过医书,其他地方的肌肤同样可以植皮。
大腿上传来剧烈痛意,慕宁不愿出声示弱,紧咬牙关,硬生生咬烂了口腔内的软肉。
裴清绝扔开刀刃,一脸如释重负地抱住慕宁,低声安抚:等瑶瑶面容恢复,顺利举行大婚后,我一定会补偿你。
慕宁嗤笑。
这些时日以来,他所谓的补偿、好意,已经让她吃尽了苦头。
几乎连性命都要葬送。
慕宁呸出口中血水,吐在裴清绝脸上。
随后,她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裴清绝的脸上。
她抓起被裴清绝扔下的刀刃,插进裴清绝大腿,平静道:要么滚出去,要么死在这!
裴清绝没能死在她手里,暗处蜂拥而至的暗卫涌出,将慕宁死死压住。
裴清绝扬手,示意暗卫们松手。
他低声,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意:你不跟着我,又能去哪里父皇和母后已经昭告天下你病亡的消息。对外界而言,你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慕宁闭上眼,捂住耳朵,不肯看他一眼,听他再说一句话。
气氛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后,裴清绝闭上眼,似乎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艰难开口。
太子妃有孕在身,大婚当日我不会去她房中,这几日你养好身子在房中等我。
等你怀上我的孩子,我就纳你做妾好不好你要的名分我给你,你带着孩子别再胡闹,别再让我难堪。
说完,裴清绝起身离开。
他没有拔出慕宁插在他大腿里的刀。
血液横流,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跟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7.
大婚那日,慕瑶瑶的大红花轿从幕府正门启程之际,慕宁也被人五花大绑推上了一顶灰色小轿。
裴清绝穿着艳红婚服,停在轿前对小厮们低声嘱咐:必须紧随在迎亲队伍旁,未进东宫前,绝不能离开我视线外一步。
说完,裴清绝掀开轿帘,对慕宁眷恋叮嘱:乖,今晚等我。
唢呐声响起,裴清绝不再停留,翻身上马扬长奔向迎亲首列。
在他上马瞬间,他身后的小轿忽然多出一顶,却在他抬眼看向之际,又恢复正常。
裴清歌揉了揉眼,只当是是被风迷了眼。
他的目光飘向身后不起眼的灰色小轿时,竟不自觉勾起嘴角,一路纵马高歌。
就在迎亲队列即将跨过宫门之际。
嘭,灰色小轿突然爆炸,碎裂的横木被气浪掀飞,正中慕瑶瑶的花轿。
迎亲队列立即乱做一团:有人行刺!保护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太子妃被碎木击中,昏了过去!您快带着太子妃离开吧!
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太子殿下从马上摔下,随后,不顾一切地奔向爆炸的源头。
众人上前拦他,却都被他推开。
他双目猩红,手脚并用地爬起,抽出配剑怒呵: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慕宁还在轿子里!
我的娘子还在小轿里,还没救出来!我要去救她!
侍卫们皆是一片哗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太子殿下,您在胡说什么呢
太子妃已经被送上了避难进宫的马车,您也快上车吧!
裴清绝顿住,茫然地左顾右盼。
在看到昏迷的慕瑶瑶时,他手中的剑赫然落地,喃喃道:我这是在做什么付青早死了,我是太子裴清绝啊。
这时,有侍卫递来一封信件:主子,奴才们在慕府内找到一封信,信封上指名要交给您。
信封上字迹清雅娟秀,裴清绝一眼便认出,这是慕宁的字。
他慌忙拆开,只见信上字迹只有了了数行,却让他如坠冰窖。
付青,回京那日起,我便知道你便是当今太子裴清绝。
但慕宁此生爱的人,从来都只是付青,没有裴清绝。
自此以后,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付青亡妻,慕宁留。
信纸飘然落地,裴清绝恍若失魂落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知为何,他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她早就知道,那我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
裴清绝哭声嘹亮,惊动四方,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哨声横入其中。
哨声尾音落下,灰色小轿也稳稳地停在林玹安的府邸正门前。
抬轿小厮卸去面上伪装,露出林玹安原本的容貌。
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浅笑如月,看不出一丝身有残缺之态。
林玹安轻敲轿门:娘子,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可等了许久,轿内都无人应声。
林玹安不禁皱眉,掀开轿帘,一具滚烫的柔软躯体扑进他怀中。
慕宁气喘吁吁,眼中波光粼粼:裴清绝这个畜生!出府前他给我喂了催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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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轰地一声,一向稳重的林玹安红了脸,他打横起慕宁,往卧房冲去。
慕宁闭眼感受体内越发滚烫的温度,心下忐忑。
她脑中杂乱,慌作一团。
林玹安一向待她很好,他为她赎出生母遗物,救她远离裴清绝身边,他说要娶她为妻,从不厌恶她的过往。
甚至那日在听闻她没了孩子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寻常男子的窃喜,而是心疼。
她看得出,他是真心疼她,护她。
可她却也惧怕,他对她的好和裴清绝一样,都是伪装。
更何况,她接下赐婚圣旨时,曾听幕府奴仆们私下议论宫闱秘事。
听闻太监净身后大多心性扭曲,最爱在床榻上折磨女子,妻妾们往往被虐待致死,对外,却仍装作一副爱妻的假象。
她惧怕林玹安也是如此。
只等将她骗入掌中,便会暴露暴戾本性,拿她折磨取乐。
慕宁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掌心却突然被人塞入冰凉一物。
她睁眼看去,只见林玹安正弯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指挥仆人们往屋内搬运冰块,塞入她手中的,也是冰块。
林玹安浅笑着向她解释:将人置入寒冰之地可以慢慢化解催情散的热毒,冰窖内阴森恐怖,我担心你会害怕,便让他们将冰搬进房内。
安心,我不会碰你,我在这陪着你。
整整一天,林玹安都陪着慕宁待在房内。
直到深夜,慕宁体内热毒逐渐消散时,他才离开,挪去书房休息。
离开时,他已被冻得浑身青紫,连手指都被冻僵,弯曲不得。
慕宁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在府中闲逛。
林大人明明是个正常男人!凭什么要为了慕宁为难自己!就因为她小产后身子未愈吗花园内突兀传来抱怨声。
慕宁眼皮一跳,连忙躲到假山后。
林大人林玹安他不是个太监吗
抱怨声仍在继续:真是荒唐!
说到底,她不过是太子玩烂不要的破鞋,有什么可矫情的!真不知道大人看上她这个荡妇什么。
说是娶妻,可就一顶小轿偷偷抬回来,这哪像娶妻的样子我看,林大人也就哄她玩玩,把她当个暖床丫头...
住口!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管不住嘴议论抱怨声戛然而止,林玹安携带怒气从暗处走出,谁准你们私下议论林府的女主人
管家,割了他们的舌头,打完四十大板后扔去花楼做卖身小倌。
手起刀落,仆人们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割舌拖走。
慕宁等到林玹安离开,园内再没有其他声响后,才小心翼翼从假山后走出。
却在转身时,意外踩中地上未干的湿滑血迹。
意料之中的坠地痛感没有到来,慕宁被人轻柔接住,落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慕宁怎么是你林玹安皱眉,握住慕宁细腰的手骤然收紧:刚才的对话,你全都听见了
慕宁一颗心提到喉间,再次忍不住揣测担忧。
她意外听见了他是个假太监的秘密,消息一旦泄露,便会为林玹安惹来杀身之祸,他会如何处理她
杀人灭口,亦或是像对待先前两名仆人一样,割了她的舌头,将她送进花楼
提心吊胆之际,只听林玹安焦急解释:黑市里买来的奴仆都是没有见识的人,你别将他们的污言秽语当真!那都是胡说八道!
慕宁猛然睁眼,对上林玹安诚挚的眸光,眼底的焦急,并非作假。
慕宁怔然在地,羞愧难当。
她真是被裴清绝吓疯了,竟然学着裴清绝猜忌她的样子,猜忌揣度林玹安对她的好。
泪水自脸颊滑落,林玹安神色更加焦急,慌乱为她擦泪:别哭,我这就把那两个奴才抓回来,任凭你处置泄愤!
慕宁轻扣住林玹安手掌,摇头:不,我只是太感动了。
她坚定抬头,和他对视:刚才我听见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隐瞒,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
可我们既是夫妇,就该向对方坦白一切,接纳所有。
十指相扣间,她郑重开口:现在,我要向你坦白我的秘密,换你向我开口坦白你的秘密。
我是慕家嫡女,被皇后选中的太子妃。
9.
慕宁将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从被慕瑶瑶设计陷害开始,再到如今。
她惨淡一笑,不自觉地扣紧了林玹安的手,似乎是生怕对方会因为她的话而离开。
林玹安却是更加用力地将慕宁抱进怀中,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是我来迟了,早在三年前见你第一面时,我就该察觉的..林玹安声带哽咽,我来到你身边太晚,才会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不好。
慕宁疑惑望向林玹安。
三年前她曾和林玹安相遇过
可她记得,那时她分明刚从慕家出逃,和裴清绝在一起,从未遇见过和东厂有关的人。
林玹安看出她的疑惑,了然牵起她的手,带她朝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后,我一一向你解释。
到了书房,慕宁推门而入,抬眼却看见书房内密密麻麻挂满了她的画像。
林玹安取下正中的一副,轻轻摩挲画上人像,柔声道:三年来,我日夜描摹你的容貌,不敢忘却。
三年前,林玹安还不曾叫林玹安,而是镇国将军独子贺洵,十二岁便随军征战沙场,百战百胜,人称贺小将军,在京中风光无两,无人不知。
可就在十八岁那年,皇上却突然怀疑贺家有谋反之意,屠了贺家满门,林玹安是唯一活下来的活口。
皇上察觉后,立刻派人在京内追杀他。
就在林玹安九死一生,躲在乞丐堆里苟活,就快被官兵发现时。
慕宁在他面前出现,用草席遮住他,为他遮掩圆谎,他这才逃过一劫。
那时,慕宁还将她身上除了平安玉佩外的所有银钱都塞给了林玹安。
她惨笑落泪:兄长在世时,常常向我提起你。如果兄长还活着,他一定会和你很像,成为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将军。
我相信林将军的为人,他绝不会谋反,你带着这笔钱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没等林玹安回神,慕宁已经离开,她喃喃自语:娘,兄长,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等到慕宁已经远去,林玹安昏沉的意识这才回神,明白她的意图。
他拖着被打断的双腿,蹒跚追去,想要拦她。
可赶到时,见到的只剩下慕宁和付青搀扶离开的背影。
由于裴清绝自幼便离开皇宫外出游学,鲜少在人前露面,连林玹安也没能发觉付青的真实身份。
他背负着万钧家仇隐在暗处,看付青和她相识,相交,相恋,成婚。
而他只能默默地将对她的爱意深藏,在心底祝她幸福。
自从慕宁成婚后,林玹安便不再靠近打扰她,专心策划为贺家平反一事。
他吃尽苦头,易容改姓,杀了不少人,这才成功假扮太监混入东厂爬上九千岁的位置,拿到些许能为贺家平反的证据。
这时,他却意外收到了皇上要将慕宁赐婚给他做妾的圣旨。
他又惊又惧,心中升起千万个想不明白的疑问。
而这些疑问,则在他见到游学归来的裴清绝后,有了答案。
他的惊惧,也就成了无尽的愤怒。
自那以后,我的复仇名单里就多了一个太子,如今,还要再多加一个慕家。
林玹安眼底笼上一层浓雾,攥紧掌心:慕宁,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慕宁泪流满面,原来他就是兄长最敬佩的贺洵,她一直误以为他死在了追杀下。
却没想到,林玹安就是贺洵,当年的一点恩情竟让他记了她这么久,爱了她这么多年。
慕宁不自觉地踮脚,闭眼,想要吻上林玹安。
完成他们之间未尽的夫妻之事。
书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林大人!太子守在府门外,叫嚣着要您将慕宁还给他!
10.
林府外,裴清绝独身一人站在门前。
他还穿着破旧脏乱的婚服,眼底血丝蔓延,剑指林玹安。
他手里攥着染血的信纸,语带癫狂:我瞒她瞒得这样好,她怎么会突然知道真相
一定是你这个阉人为了报复赐婚的羞辱!所以对她泄密!哄骗她在大婚之日去死!
裴清绝踉跄呕血,哽咽大吼:你知道我爱她,所以故意用她的死来折磨我
!
一墙之隔的府内,慕宁听着裴清绝的悲诉,觉得格外可笑。
他也知道赐婚是羞辱他还居然说爱她
他的爱,就是骗她,羞辱她,让她小产,亲手剥了她的皮吗
这份爱,当真可怕至极。
林玹安的想法和慕宁相同,他挑眉质问:爱慕宁爱你,不惜殉情百次去死。你说爱她,却连一个名分地位都不肯给她!还要羞辱她让她给太监做妾。
就因为你认为她低贱卑微,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太子地位
裴清绝脸色一哽,身形摇摇欲坠。
曾几何时,他也曾翻来覆去地问过自己。
当初他怎么能如此羞辱她折磨她就因为他的尊严面子,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
所以他一遍遍在心底欺骗自己,骗自己没有动心,骗自己只是入戏太深,骗自己保护她只是为了孩子而已。
直到慕宁决绝地死在了他眼前,他才幡然醒悟。
三年前的那场赌局,他也早就将自己的真心下注其中,只是一直不曾发觉。
裴清绝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辩解:可我已经补偿了她,我答应她,等她再怀上孩子,我就纳她为妾。时日一长,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你毁了!裴清绝手中剑刃直冲向林玹安:我要你为慕宁偿命!
林玹安扭身,轻易躲开,抬脚,将裴清绝踩在脚下。
裴清绝的暗卫冲出,被同在暗处的东厂之人拦住,两方僵持不下。
林玹安用力碾上裴清绝的脸,直到裴清绝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鼻梁也应声而断。
他才嫌弃地用脚尖将裴清绝踹回:你居然只让她做妾
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才是幕家的嫡女!你真正的太子妃!
裴清绝撑坐起身的动作顿停,林玹安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头顶。
幕府嫡女,不是慕瑶瑶吗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裴清绝: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林玹安没再回答,他转身回府,拒绝再见裴清绝。
裴清绝咬牙切齿,还想命暗卫们破开林府大门,继续追问。
一旁的暗卫拦住了他,递来东宫传出的加急密诏:太子妃已醒,皇后娘娘命太子速速赶回东宫。
东宫内,皇后端坐主位,对着裴清绝厉声斥责:
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丑妇在深更半夜和太监打架你还要不要皇家的面子!你把太子妃置于何地!
慕瑶瑶才是我精挑细选为你选中,你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皇后拂袖起身,垂眸命令道:本宫要回宫照料你父皇了,你进去好好陪着瑶瑶和孩子,别再胡闹。
她不耐烦地从裴清绝弯下的腰上跨过,加重了语气:再惹母后生气,你这太子之位也别想继续坐下去。
裴清绝俯首点头,暗地里掌心却用力攥紧,力度之大,几乎要把骨节捏碎。
他想起林玹安的讥讽提醒,看向内屋帷幔中的虚弱身影。
他身侧的太子妃,当真名正言顺吗
11.
夫君,你终于回来陪我了,我好痛呜呜呜。慕瑶瑶楚楚可怜地起身,歪身想要扑进裴清绝怀中。
裴清绝皱眉,不着痕迹地避开。
慕瑶瑶稳不住身形,噗通栽倒在床沿上,磕伤了手臂。
她捂着手,眼底闪过一丝恨意,面上却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怪慕宁这个贱人!去死都不肯安分,不仅炸伤了我,还差点害我们的孩子流产。
夫君,我好怕保不住我们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前,你就陪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好吗
裴清绝移开眼,没有答应。
反而从怀中拿出一枚平安玉佩,问道:太子妃,我在屋外拾到了这枚玉佩,是你落下的吗
慕瑶瑶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嫌恶道: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掉下的吧,这等粗制滥造的便宜货色,怎么会是我的
慕瑶瑶的贴身婢女也立即附和:是啊是啊,太子妃娘娘可是幕府嫡女,从小娇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啊!—婢女尖叫出声,上前搀扶被打得嘴角歪斜的慕瑶瑶,太子殿下!您怎么能打太子妃!
裴清绝嘴中嗬嗬作响,他笑弯了腰,笑红了眼。
他手中的玉佩,是慕宁亡母玉佩的仿品,和原玉佩一模一样。
从林玹安处回来后,他便让人带着原玉佩的碎块,前去幕父亡故的正妻——江寻荷的娘家调查。
最后得知,玉佩乃是江家的祖传之物,在江寻荷出嫁时,一并作为嫁妆带去了慕家。
在慕家嫡女出生后,玉佩便被江寻荷交到了女儿手上,让女儿自小贴身佩戴,从未离身。
得知此事后,裴清绝如遭雷劈,他下意识地逃避,不敢相信耳中事实。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玉佩根本不是慕宁所说的亡母遗物,慕宁只是在典当时想让他对她更加愧疚。
可现在,慕瑶瑶却说,她不认识这枚玉佩。
裴清绝再也不能继续自欺欺人。
林玹安说得没错,慕宁才是幕府嫡女,她才是他的太子妃!
眼前的慕瑶瑶,只是个冒牌货。
裴清绝心中悲痛欲绝,恍惚想起慕宁脸上的烧伤疤痕,想起她每每谈起便苦涩不已的失贞过往。
那时她说,只是逃难时,意外被歹人所害。
可她是幕家嫡女,是从小养在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京城中,怎么会有歹人呢
她口中的歹人,除了她那个利欲熏心的好父亲和眼前的冒牌货外,还能有谁
裴清绝几乎是咬碎了牙,才勉强稳住盛怒的情绪。
这枚玉佩是江寻荷的陪嫁之物。
慕瑶瑶心下一惊,连忙为自己找补:是我娘亲的遗物!今日我受惊过度,一时意识不清楚,没认出来。
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我这就回幕府佛堂,在娘亲的牌位前跪三天三夜,求娘亲原谅。
她起身欲走,被裴清绝用力按下。
他弯腰,单手死死钳住慕瑶瑶的下巴:不必,你这个假女儿跪在岳母大人的牌位前,只会让她不悦。
一直遮掩的屏风被人挪开,露出被五花大绑的幕父。
裴清绝裂开嘴角,笑容宛如地狱厉鬼:竟敢调包太子妃,欺君罔上,你们想怎么死
12.
东宫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裴清绝正静静翻弄火盆。
在他身前,幕父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垂着头,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嘶吼求饶:我招!我全都招!
他哭得嘶哑:都是我的庶女慕瑶瑶做的!是她害了慕宁!想顶替慕宁成为你的太子妃!我作为父亲,当然要尽力满足女儿的心愿!
放过我吧!就当是看在慕宁的面子上!我是她的父亲啊!
裴清绝拾起脚下铁棍,狠狠敲断了幕父的肋骨。
他根本不配做慕宁的父亲。
慕父垂下脑袋,再没了声息。
跪在一旁的慕瑶瑶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精神近乎崩溃。
她不明白,裴清绝到底是怎么了,他居然真的爱上了慕宁
三年前围剿慕宁的事情,知情人明明已经全死了,就连慕宁也死了,裴清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林玹安对,一定是他!
裴清绝回东宫前,只去见过林玹安一个人。
慕瑶瑶拔光了指甲的手指在地上划过,心中怒吼:林玹安这个贱人!她要杀了他!
下一秒,她被人拽着头发仰头,对上裴清绝通红的眼。
裴清绝夹出被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按在了慕瑶瑶脸上。
你毁了慕宁的脸,现在就用你的脸来赔罪。
滚烫的烙铁和皮肉接触,立刻发出刺耳的滋声,焦糊臭味溢了满屋。
烙铁移开时,慕瑶瑶的右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奴字印记。
慕瑶瑶瘫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手指虚虚地护在脸颊旁,每一个关节都不自然地扭曲着。
喘息之际,裴清绝已经提着剑走到她身边。
用你的命为慕宁赎罪吧!
慕瑶瑶挣扎着嘶吼: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裴清绝一顿,紧接着是更加撕心裂肺地怒吼:你不配!
那本宫呢配让你留下这个孩子吗
漆黑的长廊尽头,皇后从暗处走出,锐利眉眼处满是不悦。
她挥手,命人拦住裴清绝,将慕瑶瑶扶起,带走。
将慕瑶瑶带走后,皇后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她一手培养起的太子。
裴清绝实在是太令她失望了。
当年,她近乎杀光了宫内所有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选中年仅三岁的裴清绝成为太子。
为了培养出一个好用的傀儡。
她没有让他留在宫中,而是送他远去游学,任由他和纨绔们厮混,不学无术。
却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意气用事,居然为了慕宁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闹。
裴清绝还在怒吼: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毒妇!为慕宁报仇!
皇后挑眉,不满啧声:无论从前太子妃人选是谁,但既然慕瑶瑶怀有身孕,那现在的太子妃就只能是她。
裴清绝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还未张口,就被皇后打断。
太子,别忘了当年我留下你的原因。
乖乖地做好太子,娶妻,生子,登基,做你该做的事情。
皇后微眯起眼,语带威胁:你这样不听母后的话,是想步你几位皇兄的后尘吗
霎那间,裴清绝手脚冰凉,脑中不断闪过死去兄长们的死状。
对皇后深入骨髓的惧怕在这一刻蔓延全身,手中长剑叮当坠地。
半晌后,裴清绝缓缓开口:儿臣不敢..
太子妃日后便请母后代儿臣照顾,一切都由母后做主。
儿臣和太子妃,此生再也不见。
跌跌撞撞离开东宫时,裴清绝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辰。
皇后一心一意照料慕瑶瑶的胎,懒得再费心盯着裴清绝,放任他在外游荡。
她嘱咐暗卫,只要裴清绝不死就行。
裴清绝也忘了自己究竟在宫外流浪了多久。
或许只是过去了短短数个时辰,或许是数天,又或许,是几个月。
他跑到曾经和慕宁居住过的小屋,到时,却只见一地断木残骸。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天地之大,竟然连一处他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思绪混沌之际,他突然被脚下的碎石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从地上起身。
他悲痛欲绝,再也忍不住挤压的情绪,竟然不顾形象的趴伏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一双纤细柔白的手出现在他眼前:你怎么了
裴清绝抬眼看去,顿时僵在原地。
眼前的女子柳眉星眼,气质清丽绝俗,和已经死去的慕宁十分相似。
但和慕宁不同的是,她的右脸处并没有烧伤疤痕,也少了些懦弱的小家子气。
裴清绝来不及多想,慌乱抓住女子手腕:慕宁慕宁!是你回来了吗你没死
女子同样一愣,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
下一秒,黑色棋子腾空飞来,击中裴清绝的手腕,剧烈痛意逼得裴清绝不得不松手。
一双修长双手探来,将女子双手牵入自己掌心,用锦帕细细擦拭。
林玹安的声音自裴清绝头顶响起:太子殿下,你为何总是要对臣的未婚妻纠缠不休
13.
女子嘴角噙笑,施施然行了个礼:云中太守之女江宁,拜见太子殿下。
裴清绝恍惚斥驳:江...宁你不是慕宁你分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试图摸上江宁的脸,以辨虚实。
江宁退后避开裴清绝,不耐烦地呵斥:太子请自重!
林玹安挡在两人之间,抬脚拦住了裴清绝想要继续往前的步伐:慕宁亡母乃是江宁的姑母,堂姐妹之间,容貌自然有相似之处。
太子为何还执迷不悟慕宁早已被太子逼死在乞巧节那日,你难道忘了吗
爆炸那日的景象瞬间涌入裴清绝脑中,他踉跄呕血,捂着心口狂颤不止。
是啊,慕宁已经死了,死在他眼前,尸骨无存。
那日,是他亲手将她五花大绑送上小轿,从始至终,小轿都未曾离开过他的视线,直至爆炸。
慕宁绝无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他怎么会还在心存侥幸,抱有一丝不可能的期待
悲愤至极,他猛然仰天吐出一口血,昏死在地。
暗卫们涌出,皱眉:快带太子殿下回东宫!召御医!
裴清绝被人狼狈带走。
在他身后,江宁和林玹安也携手上了马车。
车上,云中太守—江俊正坐在车中,他看着车窗外被拖走的裴清绝,冷哼一声:
活该!
竟敢欺辱我姐姐的女儿,就是欺辱我们整个江家!江家一定会百倍奉还!
他放下窗帘,转头,一脸慈爱地看向江宁和林玹安。
那日林玹安登门拜访,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时,他的确被吓了一跳。
林玹安在他面前噗通跪下,恳求道:
慕宁不能继续以已经死去的慕宁身份活在世上,请江太守认下慕宁,将她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改姓为江宁。
林玹安顿了顿,俯身,重重磕头:
让她能以江氏女的身份出嫁,风风光光不被外人议论地嫁我为妻。
江俊一脸复杂地看着林玹安,心下不断纠结。
对于姐姐唯一的遗孤,他又怜又爱,心疼不已。
作为慕宁的亲舅舅,他自然是想代替姐姐好好抚养她。
可将慕宁嫁给林玹安,他却是万般不情愿。
早在云中之地,他便听闻过这位九千岁的狠厉手段,人人都说他像极了地狱阎王,冷心冷面。
现在,他说他爱慕宁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更何况,慕宁先前就因为裴清绝的欺骗,已经伤过一次心,他又怎得让她再为爱伤心第二次
他宁愿让慕宁再不出嫁,一辈子留在江家娇养着。
想到这,江俊面色凝重:江宁从此以后,便是我的女儿。
至于你们的婚事,我不会同意,你别再出现在宁儿面前。
他不由分说,带着江宁离开。
任凭江宁如何哀求,也不肯松口。
就在他带着江宁返回云中时,却突然遇见劫匪拦路,府兵不敌攻击,全部战死。
就在劫匪举箭意欲将他们灭口时,林玹安突然带兵出现,救下了他们。
林玹安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向江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挡下毒箭,而他,则因为中毒差点丧命。
命悬一线时,林玹安却仍旧不顾自己安危,他抬手唤来一名医师,要医师为江宁医治脸上烧伤。
安大夫乃是当年为我易容的医师,精通容貌修补之术,有他在,你的脸一定能恢复如初。
我早已喂你吃下苗疆虫蛊,为你植皮补脸时的所有痛楚都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别怕。
林玹安艰难抬手,抚上江宁的脸:
能和你有过这一段时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云中后,你要忘了我,过你自己的自由人生。
看着眼前难舍难分,悲痛欲绝的两人,江俊最终不忍动容。
他垂眸点头,长叹一口气:我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
等林玹安病愈后,你们便回京完婚。
林玹安身体强健,在驿站处只养了半月便痊愈,回到京内。
今日,则是他们回京后的第一次出行,目的是为了去京中最好的绣坊,为江宁挑选婚服样式。
三人下了马车,便听到绣坊内传来厉声争执:
大胆!太子妃屈尊降贵愿意买你们绣坊的绣品,是你们天大的福气!
你们居然不愿意将绣品卖给太子妃是活腻了想找死吗!
14.
坊中绣品早在半月前,就被九千岁大人尽数预订了啊。店小二冷汗涔涔,连忙解释。
就连坊内的绣娘们,也早就被九千岁大人买下,忙着为九千岁大人缝制婚服。
不日后,九千岁大人便要娶妻,听说新娘容貌宛若神仙妃子,乃是京内有名的贵女。
听到林玹安的名号,慕瑶瑶心头怒起。
她不自觉地抚摸脸上面纱,隔着布料,她却仍旧能感觉到了烙铁印在脸上的痛意,那夜经历如骨附蛆,成了她忘不掉的噩梦。
要不是林玹安!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害她差点没了性命,如今,竟然又要和她抢东西,害她当众难堪!
林玹安该死!真该死!
慕瑶瑶嗤笑:他一介阉人,也配娶妻京中贵女又有哪个会不长眼的会看上他
娶妻我看他是想女人想疯了!做个空样子装模做样,自欺欺人!
慕瑶瑶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他的未婚妻是我,你有意见吗
江宁从门外飘然踏入,冷眼看向慕瑶瑶。
只一眼,就让慕瑶瑶吓丢了魂,她瞪大了眼,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用力攥紧,逐渐泛白。
她怒喝:慕宁你不是死了吗
江宁微笑解释:慕瑶瑶,一别数年,你居然连堂姐我都认不出来了
江俊厉声附和:这是你的堂姐江宁!
慕瑶瑶猛地掀翻了柜台上的摆件,抄起桌上的剪刀朝江宁刺去:不管你是谁,是人是鬼,都给我去死!
我不准你出现在我的眼前!
行至半途,剪刀被人横空拦住,鲜血汇聚成股,滴落在地。
夫君!
太子殿下!
慕瑶瑶和她身边的侍女同时惊呼出声,望向拦在她身前,握住剪刀的裴清绝。
他身上还满是方才摔在地上的泥泞,就连脸上的呕出的血迹都没擦干。
在侍卫们带着他赶往东宫时,他突然醒了过来。
在侍卫们诧异的目光中,追向江宁远去的方向。
慕瑶瑶松开了手,眼中恨意和愤怒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又是这样!
又是裴清绝这个疯子!
裴清绝随手将手中剪刀丢开,没有理会身后慕瑶瑶的咬牙切齿。
他一步步走向江宁,每靠近一步,他心中就越发激动。
心中的渴望也越来越旺盛。
一模一样,江宁和慕宁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老天爷怜惜他,在慕宁走后,居然又送来一个江宁!
只要得到江宁,只要江宁爱上他,他还能重温旧梦...
他还有机会在江宁身上弥补他对慕宁犯的错。
林玹安横跨在他和江宁之间,皮笑肉不笑:多谢太子相助,我和未婚妻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一步。
裴清绝挪动目光,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林玹安的脸。
讥讽、得意、不屑,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嘴脸。
可笑,林玹安自以为他胜券在握了吗
他也只不过是江宁的未婚夫,还没成婚,一切就仍有变数。
来日方长,且等着瞧吧。
裴清绝扯动嘴角,挤出一抹微笑,紧接着,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支累丝点翠金凤钗。
留步,刚才是我太过冒昧,惊扰了江姑娘,这只金钗,就当作是赔罪礼,请江姑娘不要嫌弃。
慕瑶瑶蓦然咬紧了嘴角,那只累丝点翠金凤钗是太后交给裴清绝,要他交给太子妃的!
早在成婚前,她就央求裴清绝将金钗送给她,可裴清绝却数次推脱,不肯松口。
成婚后,她与裴清绝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裴清绝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她只好去求皇后,讨要金钗。
可哪怕是皇后出面向裴清绝施压,他还是不肯。
可现在,却当着她的面要送给一个陌生女人,只因为那女人和慕宁长相相似。
凭什么凭什么!她不甘心!
慕瑶瑶脑中情绪失控,不由分说冲上前,和裴清绝争抢起来。
金钗是我的!还给我!
我才是太子妃!
可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裴清绝,在徒劳地挥舞几下手臂后,就被裴清绝推开。
固定面纱的别针磕在柜沿上,叮当坠地。
15.
秀坊内的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你们看太子妃的脸!居然被烙上了一个奴字!这不是最低贱的奴才会有的印记吗
怪不得她一直用面纱蒙脸,原来是自知丑陋不敢见人!
你们说是谁给她烙的疤
有人笑着努嘴,瞥向裴清绝的方向:
你看太子对她如此冷淡,便知道是太子所为了。
先前被慕瑶瑶为难的绣坊小二表情更是惊奇复杂,他极力降低嘴角笑意:
切,拿太子妃的身份来压我,结果她自己也只是太子身边的奴才而已。
江宁心中更是惊愕,随后,便是战栗的爽意来袭。
裴清绝竟然为了她的死,和慕瑶瑶反目成仇了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
只要裴清绝痛苦,她便高兴。
江宁的目光看向慕瑶瑶的狰狞烙印。
只觉得活该。
慕瑶瑶自小就爱美如命,如今一朝毁容,只怕她的心里比死还难过。
但这还远远不够。
江宁心念微动,和林玹安简单附耳几句。
林玹安随即点头,命人从马车底扯出垫脚用的粗布。
江宁大步上前,强硬地将黑布蒙在慕瑶瑶脸上:
绣坊内布料都是臣女大婚之物,不能随便裁剪,只好委屈太子妃先用这块布遮脸。
慕瑶瑶立刻被布上厚重的灰尘呛住。
她脸色憋得通红,双眼不正常地翻起泛白。
滚!我不要你的东西!
慕瑶瑶抬手,就要扯下粗布,手腕抬起,却是被裴清绝死死攥住;
不要辜负江姑娘的好意。
慕瑶瑶怒喝,声嘶力竭:裴清绝!你敢如此对我!就不怕我告诉皇后吗!
裴清绝不以为意,怜悯地看向慕瑶瑶小腹:她要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孩子没死,其他事她都不会在意。
你和我都只是她手中棋子。
裴清绝凑近慕瑶瑶耳边,低声威胁:威胁我之前,你不如先想想你的处境,等你生下孩子后,你的作用就没了。
慕瑶瑶猛然抬头,慌了脸色。
裴清绝抬手,不由分说地命人送慕瑶瑶离开。
他则再次凑到江宁身前,可怜哀求,请江宁收下金钗。
江宁懒得再费口舌之争,淡然收下,和林玹安离开。
回到马车后,她抽出藏在金钗里的纸条。
上面写着裴清绝对她的表白。
他说,他对江宁一见如故,一见钟情,想要纳她为侧妃,享尽荣华富贵。
江宁抬眼,隔着马车车窗,裴清绝仍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慕宁心中冷笑阵阵。
她放下车帘,随手将手中金钗从另一处裴清绝看不见的车窗扔出,金钗掉进乞丐窝,旋即被抢夺,拆成了碎片。
江宁揉了揉眉心,靠在林玹安肩头:裴玹安真是阴魂不散。
林轩安慢慢摩挲江宁掌心,将她被风吹冷的双手放进自己心口,慢慢用体温捂热。
他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在计划让你以新身份重活,风光嫁给我时,我便想到他会来纠缠,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居然还想将你当作替身,纳为侧妃。
我一定保护好你,决不让裴清绝有机会将你抢走。
16.
大雨倾盆落下,裴清绝站在江府门外,被淋得浑身湿透。
江府婢女撑伞站在他身前,冷眼回绝:我家小姐请太子回去,不要站在这,污了小姐清誉。
一道闪电划过空际,照亮裴清绝苍白的脸。
他明明已经许诺给江宁侧妃之位,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松口同意
成箱的金银珠宝被他送进江府,又被尽数退回。
这些连慕宁生前都没有得到体面和殊荣,都被他尽数给了江宁,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身侧小厮同样不满皱眉。
太子殿下,反正他们还未成婚,您直接求圣旨将江宁抢过来不就行了
近日太子妃胎像稳固,皇后娘娘心情甚好。
江府婢女冷嗤一声,淡然道:小姐还有一言,若太子殿下执意强抢,她将宁死不屈。
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得到她的尸首,大可一试。
此话一出,裴清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慕宁死时的景象在他脑中重演。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要将他撕裂,在泥泞雨水中踉跄几步后,他捂着胸口,喃喃道:我不会强迫她,我不会,只要她别做傻事。
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不能失去第二个...
他低垂眼,道:她怎么可能不动心呢她那日明明都收下我的金钗了!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和一个阉人过一辈子
裴清绝自顾自说着,忽然亮了眼:一定是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是林玹安用了手段逼她妥协!
我会站在这里一直等她,直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裴清绝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江宁!
江府婢女冷眼瞥他一眼,甩手关上了门。
放任裴清绝站在暴雨中,遭受风吹雨打。
婢女退回到府中时,江宁屋内的灯还亮着,她上前,想要敲门禀告府外情况。
抬手时,大门已被人推开。
林玹安只披着一件中衣,烛火照映下,胸口后背处的新鲜抓痕清晰可见。
侍女当下脸色燥红,挪开了眼。
早听说姑爷和小姐感情甚笃,今日亲眼所见,果然不凡。
林玹安神色眷恋,轻声比了个嘘:宁宁刚刚才睡过去,正累着呢,别吵醒了她。
我去看看。
随着暴雨越下越大,裴清绝的身体也逐渐承受不住,他的身体和从前相比,已经大不如前。
现下的每一滴落在他肩上的雨滴,都像是千钧铁锤,砸得他直不起腰。
每一道雷声落在他耳中,也都成了催命厉吼,几乎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就在他意识昏昏沉沉,几乎要陷入昏迷时。
眼前沉重的大门被人打开。
裴清绝脸上一喜,撑起身子踉跄扑上前:江宁!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他的脚步突兀停顿,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停在原地,嘴中咯咯作响:林玹安!怎么是你!
江宁呢
林玹安嘴角浅笑:她刚被我哄睡着,估计得明日中午才能醒了,你还有事吗
裴清绝猛然瞪大了眼,一道雷光劈过,照亮眼前视线。
裴清绝这才看清林玹安身上装扮,腰间系着江宁的绛紫色腰带,头上挽发用的也是江宁的玉簪,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也和他那日在绣坊从江宁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甚至在林玹安的脖颈间,还残留着一丝朱红的吻痕。
霎时,裴清绝只觉得心头怒火越发旺盛,他挥拳就要朝眼前的林玹安揍去:不许你碰她!
林玹安只歪了歪头,就轻易躲过裴清绝的攻击。
裴清绝根本打不过武将出身的林玹安。
不过三两招,就被打趴在地,全身的经脉都像是被人挑断打碎,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刺骨的疼。
地上溅起的泥水护在他的脸上,更显狼狈不堪。
林玹安淡然一脚踹中裴清绝脑门,直接将裴清绝踹晕。
随后,他淡然看向裴清绝身侧的小厮:把你家主子抬回去,别继续在这丢人现眼。
皇后问起时,你要是敢提起半句江家,我会比皇后更快要了你的命。
小厮忙不迭点头,慌忙扛起裴清绝离开。
裴清绝走后,林玹安慢条斯理将自己身上的泥泞收拾干净,回到屋内。
看见熟睡中的江宁,他会心一笑,轻手轻脚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
闭眼时,脸颊上传来一阵温柔的吻。
江宁往他怀里钻了钻,有些心疼:这么冷的天出去,你也不怕冻坏了自己
林玹安心中一暖,将怀中身体抱得更紧,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摸下小腹腰间:
多谢娘子关心,只好麻烦娘子亲力亲为,帮为夫取暖了。
说话间,林玹安已将慕宁反身压住,床幔帷帐随风而动,只剩下一地喘息之声。
直到第二日中午,江宁才缓缓揉着腰起身。
刚起身,婢女就递来一封请柬:皇后娘娘邀小姐明日入宫赏花。
17.
江宁赶到宫内时,皇后已经在御花园里设好宴席,和嫔妃及其京城贵族小姐们赏花。
她警惕地环视周遭,意外察觉,慕瑶瑶竟然没有出席。
皇后笑着解释:太子妃前日和太子赏花时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这才不能来。
此话一出,周遭人皆是掩唇一笑。
现在京中人,谁不知道慕瑶瑶毁了容,被自家夫君亲自烙了个奴字在脸上
亏她先前还对外吹嘘,说太子多么深爱她。
如今,全京城的女子们都拿慕瑶瑶当个笑话看。
慕瑶瑶哪敢再出来丢脸,出来当别人的笑柄吗
皇后没有斥责众人住嘴议论,而是看向江宁。
在看到江宁和慕宁相似的脸时,她心下升起微妙的不悦感,但面上仍旧不显。
反而亲热地将江宁唤到自己身边,和她闲谈。
推杯换盏之际,江宁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醉意。
皇后也没再强挽留,她叫来一名宫女,将江宁带去闲置寝殿休息。
前往寝殿的路途僻静,越往前走,路上的景色就越发萧索,冷寂僻静。
风影移动间,带路的小宫女停住脚步。
嘴中发出嗬嗬诡笑:不管是慕宁,还是江宁,今天都必须死在这,谁也不能挡我的路!
数十个高壮侍卫冲出,将江宁团团围住。
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我,只要生下孩子,她就杀了皇上,杀了裴清绝,让我直接做太后。我和她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她答应我,要帮我除掉你。
慕瑶瑶摸上自己的脸,黏腻厚重的香膏脂粉纷纷落下,露出被她掩盖的奴字。
她狞笑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侍卫们一拥而上,冲向江宁。
却又在提步之间,停在了原地,数十颗头颅应声倒地。
林玹安放下手中弓箭,从一旁的寝殿屋檐下翻身而下,眼底是危险的怒火:
敢动我的娘子,你有几条命能让我泄愤
慕瑶瑶脸白得像是一具死尸,她仓惶后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不!不对!
林玹安怎么会在这里!他今日应该是被皇后娘娘以军令调离京城了!
皇后娘娘救我!!!救我!
林玹安以手中长枪借力,几个跃步,追上慕瑶瑶,用软布捂住了她的嘴。
早就猜到你们会对我娘子不利,我又怎么能安心离京呢自然要跟在娘子身后,保护她。
不过三息时间,慕瑶瑶就被布上的迷药迷晕,昏倒在地。
源源不断地鲜血自她裙下涌出,染污了裙摆。
连续几日的心绪折磨刺激下,她流产了。
把她偷偷运回府内,别让皇后察觉了。林玹安不满地皱眉,用锦帕仔细将手上血迹擦干净后。
他伸手,将江宁头上被劲风吹歪的发饰簪正。
随后,轻柔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林太傅找到了为贺家平反的新证据,急着见我,等和他谈完后,我便来接你一起回家。
江宁点点头,目送林玹安远去。
她转身,顺着御花园边缘小径一路往外走。
路过千水池时,一双男人的手猛然出现,将她拐进假山后。
裴清绝双目猩红,将她死死压在假山上,胡乱撕扯衣衫。
嘴中念念有词:你不愿意成为我的侧妃就是为了林玹安这个太监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为了林玹安放弃我!慕宁是!你也是!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你!就算得不到你的心,那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他笑得诡异:反正你和慕宁相似的也只有这张脸,留下来,我会好好调教你,直到你彻底和慕宁一模一样。
裴清绝的呼吸越来越乱,逐渐口不择言:林玹安能这样对你吗他能让你爽吗只有我才能让你体验到女人的快乐!
啊!
江宁猛然拔下头上发簪,插进裴清绝大腿。
怒意自心口不断上涌,充盈至整个身体。
裴清绝这个人渣!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未到,她真想就在这里将裴清绝杀了!
可像裴清绝这样的人渣,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送他去死时,他应该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千倍才对。
裴清绝捂着伤口,一瞬间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呆愣着连眼都不敢眨,直愣愣地盯向江宁靠近心口处的红色月牙型胎记上。
那处,他曾在亲密时,吻过数百次的胎记。
慕宁
18.
江宁就是慕宁。
她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站在他眼前。
他早该察觉的,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她不过是和他当年骗她时一样,做了个假身份,故意骗他的。
他颤抖着,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掌,想要冲上前拥抱江宁,却在伸手时,又忍不住收回。
慕宁,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才是你的夫君啊!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和我赌气,所以才用假身份骗我想看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那现在你看见了我对你的真心!你明白了我对你的心意了对吗
江宁拉起外衫,挡住肩上胎记,抿着嘴,没有说话。
裴清绝手足无措,慌乱从怀中拿出一张小小的红纸:
你看!我还留着我们成婚时的合欢庚帖!每晚睡觉,我都把合欢庚帖埋在怀里,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梦里见到你。
合欢庚帖被裴清绝塞进江宁手心。
我..我真的很想你。泪水如同决堤般,在裴清绝脸上落下,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我爱你!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江宁抬手将合欢庚帖撕烂,她冷眼嗤笑:
裴清绝,你和这张庚帖一样,令我恶心。
我不爱你了,我爱的人是林玹安。
短短两句话,却如同千万把利刃一般,直直插入裴清绝心底。
他嘶吼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呼吸沉重又急促,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挤压,碾碎成泥。
江宁怎么会不爱他了呢
她为他卖掉亡母的遗物,为他求药跋山涉水,独自一人上山去悬崖上采药,差点摔死。
她为他殉情百次,临死前留给他的绝笔书信上,署名仍旧写着付青亡妻。
裴清绝昏昏沉沉,想起慕宁留给他的书信。
蓦然亮了眼:你不喜欢我做裴清绝,那我就不做裴清绝了好不好从此以后,你还叫我付青,我只做你一个人的付青!
话未说完,裴清绝被人噗通踹倒在地。
林玹安面色阴沉,解下自己的斗篷罩住江宁,将江宁护在自己身后。
我倒是没想到,太子还有假扮死人的爱好。
锐利匕首横上裴清绝的下巴,划出血痕:
刚刚好,我的爱好就是把活人变成死人。
太子想试试吗
裴清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抓住匕首,用蛮力将匕首挪开。
林玹安,这里是皇宫,你不敢动我。
给我滚开!把她还给我!
气氛僵持之际,远处突然跑来一队侍卫,步伐匆匆:
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失踪了!
皇后娘娘气疯了,急着找您商讨对策!
侍卫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林玹安,道:皇后娘娘有令,江小姐也要一同前行。
皇后没想到,林玹安会陪着江宁一起来。
在慕瑶瑶迟迟未归时,她便猜测到,定是林玹安在背后帮着江宁,帮她逃过一劫,掳走了慕瑶瑶。
自从林玹安上位后,他便三番四次和自己做对,不知给她使了多少绊子。
她曾派人去调查林玹安的出身背景,想找到他的弱点,可探子带回的每一个情报都是一片空白!
如今,江宁凭空出现,她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林玹安的软肋。
她本想赶在江宁未出宫前,将江宁囚禁在宫中,用来威胁林玹安,逼林玹安就范。
可她没想到,今日救下江宁的人不是林玹安的下属,而是林玹安本人。
这让她怎么将江宁扣在宫中
时至今日,她仍未查清林玹安放在宫中的内应有多少,朝中又有多少人被他收卖,为他卖命。让他能在自己的眼皮下,悄无声息地带走慕瑶瑶。
贸然动手只会适得其反,惹怒林玹安。
皇后咬紧了牙,心知此时只能放她们离开,日后再另寻办法找回慕瑶瑶。
草草问过几句后,皇后便挥手,让林玹安带着江宁离开。
就在这时,裴清绝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他义正言辞:
儿臣要娶江宁为妻!让江宁成为儿臣的太子妃!
19.
皇后拍案而起:
你疯了!太子妃现今只是失踪,不是死了!
裴清绝沉声道:儿臣只当她死了。
皇后额头青筋暴起,她当年怎么会选中裴清绝这个蠢货废物做太子的!
连一点局势也看不懂吗
敢当着林玹安的面抢他的未婚妻!
他是当真想要惹怒林玹安,逼得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吗!
若不是慕瑶瑶带着腹中皇孙被林玹安掳走,宫中的皇子又被她杀得只剩裴清绝一人,老皇上再无所出,没其他皇子能做她的傀儡。
她真想一剑捅死裴清绝!
思来想去,她猛然一巴掌扇在裴清绝脸上,从牙缝里挤出几句:
给我滚回东宫闭门思过!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裴清绝不甘心地被人拖走。
皇后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意,扯出笑脸,向林玹安道:
太子今日感染了伤寒,脑子有些烧糊涂了。
林玹安同样笑脸相迎:臣不敢和太子置气,只希望皇后娘娘能早日为太子找回太子妃,别让太子继续失心疯。
如若方便,十日后臣和江宁大婚,还请皇后娘娘能赏脸入席。
皇后点头,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脸:本宫一定去。
林玹安不再说话,牵着江宁的手扬长而去。
江宁能感受到,林玹安牵着自己的掌心在不断颤抖,不是痛苦,而是兴奋。
她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轻柔回握住林玹安的手,问道:
贺家终于能够平反了,对吗
林玹安再也憋不住,低头埋进江宁的肩颈,眼泪濡湿了江宁的肩头。
他的声音克制又隐忍:宁宁,谢谢你,一直都陪着我,相信我。
十日后,我会让皇后和裴清绝,都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回到江府后,林玹安便紧锣密鼓地操办起了大婚和平反两事,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却仍旧会从琐事中抽出一点时间用来陪伴江宁。
他会在清晨出门前,为江宁亲自描眉。
每日总要亲手摘下一捧花,放在江宁的梳妆台前。
不论议事到何时,都要风尘仆仆地赶回江宁房中,在她额上落下轻柔的晚安吻,陪她安眠。
随着距离大婚之日越来越近,林玹安身上的憔悴感也越来越重。
江宁不忍心让林玹安将仅有的休息时间都浪费在自己身上,当绣坊工匠来人,请江宁前去试穿婚服时,江宁便没叫醒在她身边熟睡的林玹安,独自出了门。
行至中途,轿子却突然被人拦住。
江宁只以为又是路过行气的乞儿,正想叫轿夫给几两银子。
掀开车帘,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裴清绝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拦在马车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慕宁,付青回来找你认错了,你肯原谅他吗
裴清绝有意挽留讨好,一言一行都像极了从前付青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江宁也出现了恍惚。
她突兀地想起付青娶她那日,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笑,生怕她拒绝。
可惜,只是从前。
她勾起嘴角,朝裴清绝问道:
只要我想,你就愿意为了我做一辈子付青
裴清绝忙不迭点头:我想清楚了!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身份地位尊严,我都不要了!
我们就像一对乡村里的平凡夫妻那样,平淡幸福地过一辈子好吗
他越说越急,说到最后,语调里已经带了哭腔。
这些都是裴清绝的真心话。
回望前半生,从小开始,他便没感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爱,唯一能够握在手中的,只有虚无飘渺的地位,那所谓的尊严拖着他,让他错失了生命中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现在回头,才知道当时的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找回属于他的慕宁,属于他的爱。
就在裴清绝万般期待时,江宁终于开口:
慕宁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京城第一贵女江宁,除京城外第二富饶的云中之地的太守独女,是林玹安唯一的妻。
付青一介白丁,早已高攀不起我。
20.
裴清绝原本挺直的背弯了下去,颤抖不止。
他不死心地还想追问什么,但江宁已经命马夫驾车远去。
再过三日,裴清绝就会在被判处死刑,死在她的大婚之日。
她又何必和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死人说这么多话呢
裴清绝不肯放弃,他声嘶力竭地追在马车后,妄图让马车停下,妄图让江宁为他再停留一刻。
得到的,却只有马夫甩来的鞭子,一鞭下去,裴清绝扒在车沿上的骨节就被抽得皮开肉绽。
深可见骨的伤痕再痛,却比不过江宁那番话带给他的心痛。
一句又一句尖锐的话,像是千万根银针扎在他的心口上,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使不上力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他跌落在地,被江府家丁们团团围住。
老爷有命!看见这人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他!
竟敢勾搭我们家大小姐!真是不要脸!
四面八方都是挥来的拳头,裴清绝避无可避,被打得全身没一块好皮。
呸!
家丁们朝他吐完口水,又踹了他好几脚后,愤愤离去。
裴清绝趴在原地,从天亮躺在天黑,又从天亮躺到天黑。
期间,不少行人路过他的身旁,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江宁一样,会温柔地朝他伸出手,拉他起来了。
裴清绝趴伏在地,痛苦流涕。
天渐渐地亮了,有小童嬉笑着,从他的身体上踩过:
今天是九千岁大人娶妻的日子,听说新娘子可漂亮了!给了好多喜糖喜钱!
他茫然睁开眼,朝日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皇后一脸盛怒地站在她身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给本宫滚起来!跟本宫去林府!
探子已经找到了慕瑶瑶的下落,她孩子没了,人被藏在了林玹安府中密室!绑架当朝太子妃,任凭林玹安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皇后红唇轻启,笑道:
林玹安死后,本宫便杀了慕瑶瑶这个废物,让你娶江宁做太子妃,本宫也就能将她父亲江俊纳入麾下,云中之地的所有银钱收入,都是本宫的了!
她危险地眯起眼:但你要发誓,让江宁做太子妃之后,你这辈子都不再反抗本宫。
裴清绝无神的瞳孔逐渐聚焦,他匆忙从地上爬起来:
好!
林府内,江宁已经被林玹安背下花轿,迈入喜堂。
只等拜过天地。
堂内人满为患,朝堂上能叫得出名的大臣都来了,还有不少脸生的老人。
他们皆是满眼泪花,一脸激动地注视着林玹安和江宁。
一拜天地!
停!
皇后和裴清绝赶到,身后御林军鱼贯而入。
给我搜!
不过多时,慕瑶瑶被人从府中带出,带到所有人面前。
皇后沉声喝道:人证物证俱在!绑架太子妃,迫害皇嗣!林玹安你还不下跪认罪吗!
裴清绝则一脸贪婪地看着江宁,催促道:林轩安已经败了。
江宁,来我身边,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江宁摇摇头,嗤笑着握紧了林玹安的手:谁要做的你的太子妃
我要做的,是他的皇后。
21.
皇后神色一凛,猛然意识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
喜堂内面生的老人们已经扯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张愤慨的脸。
他们是当年被皇后杀死的嫔妃的亲属,是战中被贺家人救下的平民百姓,是期得明君的朝臣小吏。
叶氏!你残害皇嗣!设计陷害贺老将军!图谋皇位!天再容不得你!
连同面具落下的,还有一份份搜集到的铁证。
小到下毒谋害皇上结发妻,夺取后位,大到伪造文书官印,陷害贺家上下三百口。
桩桩件件,都是能人头落地的死罪。
皇后怒极:慕瑶瑶是你设计骗我入局的诱饵!
能知道这些绝非常人!你究竟是谁!
林玹安轻笑,眼底锋芒直逼皇后:
当年你屠尽贺家三百口时,可曾想过贺洵会活下来,回来找你报仇
皇后怒目圆瞪:贺洵!是你!居然是你!
事到如今,皇后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她哈哈大笑,不屑道:就算这些都是我做的又能怎样!普天之下能将我治罪的只有皇上!
皇上早已对我言听计从!他舍不得杀我!
报!皇上病危,在一刻钟前过世了!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林玹安,整个人都愤怒得发抖:
你竟然弑君!
林玹安神色凌然:如此昏庸无能的君主,还留着他做什么
林太傅扑通一声跪在林玹安身前,高声喊道:
请圣上登基!
在他身后,大臣们也纷纷跪下,齐声高喝:
请圣上登基!
偶有站队皇后,不愿臣服的,都被当场斩决。
早已备好的军马冲进屋内,将皇后和裴清绝团团围住。
林玹安牵起江宁的手,朝皇宫方向走去:
叛党之人就交由你们处理,朕与皇后,还要前去中宫完成大婚之礼。
在他们身后,皇后等人的惨叫冲破云霄。
大婚过后,林玹安又开始着手处理登基之事。
光是清剿叛党,修正朝纲...一件件琐事处理完后,已是半年之后。
这时,御医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江宁怀孕了。
林玹安小心翼翼地贴在江宁小腹上,欣喜异常,江宁同样也是。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曾经又在裴清绝的虐待下小产过一个孩子,御医为她诊治时,曾经断言她这一生都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怀孕的几率和常人相比,只有万分之一。
可就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就恰好被她遇见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恍惚间还以为这是一场美梦。
直到换了好几个御医诊治后,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她这才敢相信。
林玹安连续吻了好几下江宁,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开江宁,前去御书房处理公务。
房门关上后,他却并没去御书房,而是转道,走近一件密室。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裴清绝四肢都被绑上铁链,吊在空中。
林玹安挑眉: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裴清绝疯狂摇动四肢,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
半年前,林玹安登基后,便立即处死了皇后和慕瑶瑶,却唯独放过了他。
林玹安将他打断四肢,割了舌头,关在江宁寝殿下,要他听他们夜夜欢好,日日郎情妾意。
每一日,他在这地下都活得痛不欲生。
他疯了似的想逃出去,想见到江宁,带她走。
他还在幻想,幻想江宁还爱着他,或许他还有机会和江宁重新开始。
可这一点幻想,在江宁确诊有孕后彻底破损。
他听得懂她话中的欣喜,听得出她对她和林玹安的孩子的喜爱。
和怀上他孩子时的态度,几乎是天差地别。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接受现实。
江宁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彻底抛弃了他,他又何必因为自己的私心,去破坏她得之不易的幸福
眼泪自脸颊滑落,裴清绝口出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杀...杀...我。
杀了他,让他彻底解脱。
林轩安却像是恍若未闻,转身离去。
三日后,林玹安在处理公务时,接到宫人来报。
裴清绝将自己活活饿死在了密室之中。
林玹安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把尸体挪出来烧了,别让皇后看见,影响她养胎。
十月后,江宁的孩子顺利降生。
她生下一堆龙凤胎,为女儿取名昭愿,儿子取名为安澜。
意为昭昭如愿,岁岁安澜之意。
儿女出生后,林玹安立即昭告天下,立儿子安澜为太子,女儿昭愿为镇国公主。
并且下旨,永不选秀,要和江宁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龙凤胎出生,那些拿江宁不孕之事为借口,催促林玹安选秀繁衍皇嗣的大臣们只好作罢妥协。
林玹安温柔吻上江宁的脸,道:朕这一生,只要你一人。
江宁勾起嘴角,吻上林玹安的唇,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