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木魅之怒 > 第一章

寒夜的山风,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使者,裹挟着腐肉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呼啸着席卷而来。这气息犹如实质,恰似无数锋利的利爪,无情地刮擦着松林。松枝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痛苦的嘎吱声,像是在为这寒夜的恐怖奏响哀歌。
十二盏引魂灯幽幽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惨白的幽光洒落在这片松林里,让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阴森的氛围之中。在那幽光的映照下,松针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妖异的紫芒,仿佛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睁开了眼睛,正冷冷地窥视着世间的一切。
我,此刻正踉跄着在这恐怖的环境中前行,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慌不择路地撞上古槐。胸前那道剑伤,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珠。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滚落,滴落在斑驳的树洞壁上,瞬间绽开成一朵朵诡谲的曼陀罗花纹。那些暗红的纹路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开始扭曲着、蔓延着,如同恶魔的触手,不断伸展。它们与树皮下若隐若现的符咒产生了共鸣,符咒像是被唤醒的古老巨兽,蒸腾起丝丝缕缕的黑雾。这黑雾弥漫开来,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恐怖的气息。
腕间的银铃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寒夜中显得格外突兀。这银铃的响声之中,还夹杂着桃木剑划破空气的锐响。那桃木剑,曾经是驱邪的圣物,此刻却成了夺命的凶器。这银铃和桃木剑,曾经系着鲜艳的红绸,承载着美好的山盟海誓,是恋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可如今,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它们却成了催命的丧钟。铃铛每晃动一下,颈后便会掠过森冷的剑气,那剑气冰冷刺骨,让我不禁打个寒颤。我甚至能清晰地嗅到剑身上沾染的朱砂味,那是他们用来诛杀妖邪的符咒汁液的味道,充满了刺鼻的气息,仿佛是死亡的宣告。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一步一步地逼近。那脚步声还混着诵经声,诵经声本应是神圣的,可在此刻,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宣判,让人心生绝望。恐惧与愤怒如同两条汹涌的河流,在我的胸腔里激烈地翻涌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就像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我的神经,然而,这剧痛却让我的意识愈发清醒,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让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绝境。
古槐像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突然发出呜咽般的嗡鸣。那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是古槐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而悲叹。树洞里开始渗出树液,那树液竟化作血色的藤蔓,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地缠上我正在流血的手腕。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积聚力量,又像是古槐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对我这个闯入者表示警告或者庇护。这一切,都让这个寒夜变得更加神秘莫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恐惧。
腐殖土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碾磨声,每一步落下,那靴子就像是残忍的刽子手,无情地践踏着脚下的腐殖土。靴底的纹路深深嵌入土中,将那些已经腐烂、散发着幽微气息的残枝败叶碾得粉碎。随着脚步的移动,这种碾磨声便在寂静的夜里断断续续地传开,仿佛是大地发出的痛苦低吟。
枯枝在泥泞中发出断裂的脆响。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枯枝,在泥泞的裹挟下,更是失去了仅有的一点支撑力。当外力不经意间触碰,或者是自身的重量稍稍失衡,它们便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这脆响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骨骼断裂的声音,又像是死亡来临前的最后哀号。断裂后的枯枝,半截陷入泥泞之中,半截则无力地歪倒在一旁,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生机与如今的落魄。
玄铁锁链擦过青石激起星子般的火花。玄铁那冰冷而坚硬的质地,与青石粗糙的表面相互摩擦,瞬间产生了激烈的碰撞。星星点点的火花在黑暗中闪烁起来,就像夜空中突然绽放又迅速消逝的流星。每一点火花都散发着微弱却又刺目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让黑暗中的景象在瞬间变得清晰又诡异。锁链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和压迫感,所到之处,火花四溅,青石上也被擦出了浅浅的痕迹。
潮湿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一种幽冷而神秘的光芒,宛如一层冰冷的纱衣覆盖在青苔之上。月光洒下,青苔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将男人周身缭绕的黑雾都染成了诡异的碧色。那原本就阴森的黑雾,在青苔冷光的映照下,变得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碧色的雾霭缭绕在男人周围,仿佛是来自地府的鬼火,又像是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神秘屏障。
锁链尽头垂落的铁钩上,挂着半截焦黑的藤蔓
——
那是三日前焚尽她栖身古树的罪证。这半截焦黑的藤蔓,像是被黑暗吞噬后的残骸,它的每一寸都写满了曾经遭受的苦难。藤蔓上还残留着被火烧灼后的痕迹,黑色的炭灰随时可能脱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那一场残忍的焚烧。它在铁钩上晃荡着,随着男人的走动而轻微摆动,像是一个被囚禁的灵魂,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
他猩红的瞳孔映着少女发梢颤抖的嫩芽
——
那是一株百年木灵,发间还沾着晨露凝成的碎钻,此刻却在簌簌发抖。那猩红的瞳孔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其中却又透着无尽的冷酷与残忍。少女作为百年木灵,她发梢的嫩芽本应是生机与活力的象征,如今却在恐惧中颤抖。那晨露凝成的碎钻,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却更像是悲伤的泪珠。她的身体在簌簌发抖,仿佛是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被无情地吹落。
夜风掠过她单薄的衣襟,露出锁骨处树皮状的纹路,每道裂痕里都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哀鸣。夜风像是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挑开她单薄的衣襟,让她锁骨处的秘密暴露无遗。那树皮状的纹路如同古老的图腾,却又满是伤痕。琥珀色的树脂从裂痕中缓缓渗出,像是她流淌的血液,每一滴都蕴含着无尽的哀伤。在月光的照耀下,树脂折射出的光芒仿佛是一声声细碎的哀鸣,诉说着她的痛苦与无助。
男人指节骤然收紧,缠绕在他腕间的古老藤蔓瞬间渗出浓稠墨汁,宛如凝固的血痂顺着锈蚀的锁链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开诡异的黑色纹路。男人的动作突然而又充满力量,指节的收紧像是一种无声的命令。古老的藤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浓稠的墨汁从它的身体里渗出,如同黑色的血液。这墨汁顺着锁链缓缓流下,就像一条黑色的小蛇,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形成诡异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像是神秘的符文,又像是来自黑暗深处的诅咒,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腐木的腥甜混着铁锈的腥涩在空气中炸开,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瞬间弥漫在整个空间。腐木的腥甜带着一种腐朽和死亡的气息,而铁锈的腥涩则充满了冰冷与坚硬的感觉。它们的混合就像是黑暗与死亡的结合,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氛围。他喉间溢出破碎的轻笑,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刀刃:木灵,你逃不掉的。那笑声像是破碎的玻璃,尖锐而又充满了嘲讽。下颌线的紧绷显示出他的冷酷与决然,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将少女木灵的命运死死地钉在了绝望的十字架上。
铁链发出垂死挣扎的哀鸣,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锁链突然绷直,如同蛰伏的巨蟒暴起。他另一只手破开缭绕的雾气,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指腹传来的触感像浸泡过寒潭的玉石,冷得几乎要将她的脉搏冻结。枯叶在两人周身盘旋,化作细密的漩涡,他俯身时,破碎的面具下露出森白獠牙:这片被诅咒的森林,连泥土都在渴望吞噬你的生机。你的根须每深入一寸,就会被我的恨意啃噬得更彻底。
山风裹挟着腐叶掠过两人之间,少女背抵着冰凉的岩壁,发间白花簌簌凋零。她望着对方染血的衣襟,终于看清那布料上暗绣的猎魔图腾
——
正是三日前屠戮她族群的刽子手。
玄色大氅裹着刺骨风雪,陆昭立在月光下,腰间那枚千年树芯雕琢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颤,折射出冷冽的光。玉佩表面雕刻的并蒂莲纹被霜雪覆盖,只露出半截缠绕的莲茎,像极了三百年前他系在我腕间的红绳。他眼神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仿佛眼前的我,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一个阻碍。记忆如汹涌潮水,瞬间将我拉回三百年前那个春日。
那时的他浑身浴血,倒在溪边奄奄一息,伤口处的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溪水,染红了溪边的鹅卵石。箭矢穿透他肩胛的伤口翻卷着血肉,暗紫色的毒顺着经脉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蛛网状的纹路。我颤抖着取出珍藏百年的玉髓瓶,珍贵灵液滴落在他伤口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氤氲的灵气中,我看见他紧锁的眉峰微微舒展,仿佛在治愈他身体的同时,也在治愈着他疲惫的灵魂。
他醒来后,苍白的脸上却挂着腼腆笑意,用溪边芦苇笨拙地编了只歪耳朵小兔子,那模样滑稽又可爱,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指尖被芦苇割出细小血痕,却浑然不觉,只是认真调整着兔子歪斜的长耳朵:都说木魅喜欢精巧物件,我这手艺……
倒是委屈你了。
他看着我笑,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那一刻,阳光穿过斑驳树影洒在我们身上,连溪底的游鱼都围着他的倒影打转。
自那以后,每个清晨,他都会收集沾满朝露的花瓣,小心翼翼地铺在我的树洞前,笑着说这是
人间最美的地毯。他会蹲在地上,一朵一朵地摆放花瓣,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有时,调皮的松鼠会突然窜出来,叼走几片花瓣,他就会追着松鼠跑,边跑边喊:快把阿灵的地毯还回来!
那场景,充满了欢乐与温馨。他甚至记住了每朵花的花期,初春的玉兰、盛夏的茉莉、深秋的金桂,花瓣上凝结的晨露映着他的倒影,像极了撒在银河里的星星。
夏夜的晚风里,他总坐在古槐下,绘声绘色地讲述战场上的故事,夸张的动作逗得林间松鼠都围聚过来,蹲坐在他脚边听得入神。他会模仿战马的嘶鸣,模仿兵器的碰撞声,讲到激烈处,还会站起来比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有次他说起被敌军围困的险况,随手折下柳枝当长枪,却不慎扫落我鬓边的木槿花。他慌忙蹲下捡拾,发丝垂落间,我看见他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痕
——
不知是哪场战役留下的印记。
夏夜的风掠过树冠,将他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我们并肩躺在草甸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缠绕着藤蔓的腕甲,与我粗糙的树皮形成奇妙的触感。银河自天际倾泻而下,他忽然指着北斗星勺柄处那颗忽明忽暗的星子,声音里带着少年意气:看见那颗星了吗等平定叛乱,我要在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亲手为你扎一盏和它一样大的琉璃灯。
他指尖蘸着夜露,在我舒展的枝桠上勾勒宫阙轮廓,冰凉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在月光下凝成碎钻。槐树要种在宫墙根下,春末开白花的时候,整座城都会飘着你的香气。
他说这话时,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林梢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我听见自己木质的心脏发出细微的裂纹
——
那是千年树精都未曾体会过的悸动。
九十九次日落见证着我们的约定。他总在暮色最浓时出现,戎装未卸便翻身跃上我的树冠。有次暴雨突至,他顶着湿透的衣襟,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野莓,暗红汁液染在甲胄缝隙里,像极了战场上未干的血。快尝尝,
他笑着把还带着体温的果子递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滚在我新生的嫩芽上,半山腰那株野莓树,被我摘得只剩叶子了。
最难忘那束藤蔓花环。他编花时,被荆棘划破的手指在草叶上留下暗红痕迹,却浑然不觉。当带着体温的藤蔓圈住我的枝干,他的指尖抚过我凸起的树瘤,语气认真得近乎虔诚:阿灵,你看这花环,再美也不过是草木堆砌。可你不同,你是会呼吸的月光,是活在我掌纹里的春天。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群流萤,在我们周身织就会流动的银河。
可如今,那些甜蜜得能滴蜜的过往,与此刻他掌心贴着的缚妖符咒重叠,成了最刺目的嘲讽。月光穿透树洞缝隙,在符咒朱砂上凝成血珠,顺着陆昭指节蜿蜒而下。我给过他千年灵髓,那玉瓶里封存的月光曾照亮他赶考的夜路;解百毒玉露浸透他染毒的衣衫,在生死关头重塑他破碎的经脉;甚至用本命灵力炼就避邪玉佩,却忘了凡人的承诺比朝露更易蒸发。我曾以为,我们的爱情会像这千年古槐一样,根深蒂固,永不凋零。可现实却如此残酷,他的背叛,让我心如刀绞
——
当玉佩在他怀中碎成齑粉时,我才惊觉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沾着露水的蛛网,稍一触碰就支离破碎。
公主说了,取你妖丹便封我镇国将军。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这句话,剑眉下的犹豫如寒潭倒影,转瞬被贪婪彻底碾碎。缚妖索在他手中绷成银线,月光折射出森冷的芒,乖乖受死,留你全尸。
这声音与当年在槐树下轻诵情诗的少年判若两人,每字每句都像淬毒的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我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
——
那是我用百年灵力雕琢的定情信物,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树洞外,引魂灯突然爆成惨白火团,整座山林剧烈震颤,仿佛在为我鸣不平。千年修为在体内翻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脚下古槐树皮如活物般翻卷,露出虬结的筋脉,万千藤蔓破土而出,带着腐叶与碎石冲天而起,轰鸣声震耳欲聋。受我庇护的虎狼鹰隼从密林中蜂拥而至,利爪撕裂暮色,发出震天怒吼。狼群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连成火海,山鹰羽翼遮蔽半边天空,它们用血肉之躯筑起铜墙铁壁,向敌人宣告:谁要是敢伤害我,就是与整个山林为敌。
墨绿色灵火在发间缠绕,灼烧着被符咒割裂的伤口,剧痛反而让我清醒。我踏碎树洞边缘的冰层,裂纹如蛛网般蔓延,长发无风自动,裹挟着林间千年的怨气步步逼近:陆昭,你可知为何我能活千年因我是这山林的魂,而你
——
话音未落,灵藤已如铁索般缠住他的咽喉,不过是我慈悲下的蝼蚁。
我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在山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灵藤如铁索般绞碎所有桃木剑,捉妖人惨叫着被拖入密林,惨叫声很快被吞噬在此起彼伏的兽吼中。陆昭踉跄后退,靴底碾碎了去年我为他铺的落花。那些曾为他绽放的芍药、山茶、紫藤,此刻化作暗红的泥浆,在他脚下发出呜咽。你明明为我耗尽灵力……
他盯着我指尖点燃他衣摆的灵火,瞳孔里映着自己狼狈的倒影,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凡人的贪婪,比任何妖术都毒。
我冷笑出声,腕间银铃突然迸出清脆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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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百年温情彻底碎裂的声音。随着铃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最后一缕维系着心软的丝线,也在焦糊的衣料味中化为灰烬。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愤怒与失望,还有对自己愚蠢的嘲讽。
三日后,京城红绸蔽日,喜气洋洋。陆昭与公主的婚礼仪仗行至朱雀街,却不知一场风暴即将降临。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踮着脚尖欢呼,孩童们将彩纸抛向金红交织的花轿,丝竹声裹挟着糕点甜香漫过雕龙照壁。
而我,披着浸透血色的嫁衣踏空而来。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掠过宫墙时,青砖缝隙突然钻出墨色藤蔓,所过之处琉璃瓦寸寸龟裂。衣袂翻飞间,皇城所有梧桐树应声疯长,盘虬卧龙般的枝干撞碎飞檐,翠绿的新叶在瞬息间褪成暗红。枝叶如利剑般穿透金銮殿穹顶,在喜烛高烧的大殿中央,开出碗口大的妖异红花。花瓣上凝结的晨露泛着诡异紫光,随着我的呼吸明灭不定,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愤怒与不甘。
宾客们的尖叫刺破丝竹声浪。三品诰命夫人跌倒时,凤钗刮花了盛装新娘的胭脂;御前侍卫的佩刀还未出鞘,便被突然缠绕的藤条绞成碎片。混乱中,我缓步走向陆昭,指尖抚过他腰间那柄曾斩落我半片灵叶的软剑。当他颤抖着后退半步,我终于捏碎他胸前那枚树芯玉佩,玉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这是你欠我的。
我的眼神冰冷如霜,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
当妖丹化作万千流光注入他丹田时,陆昭凄厉的惨叫震落了檐角铜铃。我俯身吻去他眼角混着恐惧的泪,尝到了咸涩的悔恨。看着他皮肤下暴起的青筋如灵藤般狂舞,听着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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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承载我千年修为的妖丹,将在他凡人体内日夜反噬,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痛苦地抓扯着领口,金线绣的麒麟纹被血爪撕裂,露出心口正在蔓延的墨绿色纹路。
记住,背叛山林之灵者,终为草木养料。
我拂过他逐渐灰白的鬓角,发间沾染的梧桐花簌簌飘落。随着陆昭的挣扎渐渐平息,我身后的梧桐树突然疯长百倍,树冠遮蔽整个皇城上空。
黎明第一缕光刺破云层,皇城四周的梧桐已开满血红色的花。花瓣在晨露中轻轻颤动,每一片都映着陆昭被灵藤缠绕的绝望面容。而我,已在万木抽芽的簌簌声里,化作南山古槐最深处的一道年轮。风起时,年轮中渗出琥珀色的树脂,那是我最后的叹息,在岁月里凝固成永恒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