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李箱在玄关立着,沈若薇最后一次检查了预订的温泉酒店信息,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是她精心策划的周末,只有她和林天成。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林天成接起,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
妈怎么了腰疼严不严重
他一边听着,一边焦急地在客厅里踱步。
沈若薇的心沉了一下。
林天成挂了电话,脸上写满歉意与不容商量的坚决。薇薇,对不起,旅行得取消了。我妈老毛病犯了,疼得厉害,我得马上回去看看。
他甚至没有给她提出任何替代方案的机会,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沈若薇迅速跟上。
半小时后,他们赶到林家。
开门的是保姆,家里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王淑芬正中气十足地站在客厅中央,指挥着保姆:那个花瓶,往左边挪一点!对,对!
她看见沈若薇和林天成,立刻换上一副亲切又略带虚弱的表情,手扶住自己的腰。
哎呀,若薇也来了。天成真是的,我就说自己没事,他非要大惊小怪地跑回来,把你们的周末都搅了。
林天成连忙上前扶住她,妈,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就是老毛病,歇会儿就好。王淑芬拍拍儿子的手,满脸慈爱。
沈若薇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所谓的腰疼,不过是一个电话就能将儿子从她身边夺走的、最好用的借口。
他们的二人世界,在婆婆的剧本里,连个客串都算不上。
从那天起,王淑芬催生的调子越唱越高。
每天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雷打不动地送到沈若薇手上。
若薇啊,这是我托人找的老中医开的方子,暖宫备孕的,趁热喝。王淑芬的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沈若薇不想喝,但林天成总是在一旁敲边鼓:妈也是为我们好,喝吧喝吧,对身体好。
她只能硬着生生灌下去。
可她明明和林天成说好了,事业正在上升期,想过两年再要孩子。
他也答应了。
一种不安攫住了她。
这天晚上,她借口头疼,没有吃常备的避孕药。等林天成睡熟后,她悄悄起身,拿出药盒。
灯光下,她抠出一粒白色药片,又从自己备用的一盒里拿出另一粒。
她将两粒药片并排放在掌心。
颜色、大小、甚至是药片上的刻痕,都完全不同。她包里常备的那盒,刻着清晰的厂家代码,而王淑芬监督她吃下的这盒,光滑得像一颗糖片。
是【维生素片】。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当成牲畜对待的、赤裸裸的恐惧。
她的身体,她的子宫,她的生育权,都成了可以被随意调换和规划的物件。
沈若薇拿着那两颗药片,走回卧室,打开了床头灯。
林天成被光线刺得动了动,不耐烦地睁开眼。
干嘛啊大半夜不睡觉……
他的话在看清沈若薇手里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沈若薇没说话,只是把摊开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林天成的脸色变了又变,从迷茫到震惊,最后是躲闪。
这是什么意思沈若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我不知道啊。他试图装傻,眼神却飘忽不定。
林天成。沈若薇一字一顿,这是我的避孕药,这是你妈让我吃的‘避孕药’。是你换的,还是她换的
谎言被戳穿,林天成索性坐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被拆穿后的烦躁。
……是我妈的主意。他终于承认。
所以你就同意了
她也是想早点抱孙子,有什么错林天成提高了音量,仿佛这样就能占据道德高地,全天下哪个当妈的不想早点抱孙子你就当给我个惊喜不行吗非要这么计较
惊喜沈若薇气得发笑,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算计我的身体,剥夺我的生育自主权,这叫惊喜林天成,在你和你妈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尖锐的词语。
林天成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她辛辛苦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好!家和万事兴,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又是这句家和万事兴。
沈若薇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张她曾以为深爱着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懦弱、推诿和被惯坏的理所当然。
在这场以爱为名的合谋里,他是最关键的执行者。
那场争吵最终在林天成的反复道歉和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中不了了之。
但沈若薇知道,信任的堤坝已经垮了。
一个月后,她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被算计的阴影下,验孕棒上出现了两道红杠。
她怀孕了。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王淑芬已经带着大包小包,像一位得胜还朝的将军,驾临了他们的婚房。
若薇啊,你现在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可得好好养着。从今天起,我搬过来照顾你。
王淑芬的照顾,是彻底的接管。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沈若薇的衣帽间,将她所有的化妆品、香水、高跟鞋,全部扫进了垃圾袋。
这些东西都有化学成分,对宝宝不好。
然后,她拔掉了家里的路由器。
有辐射,孕妇不能总看手机玩电脑。
沈若薇被勒令每天九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三餐两点都由王淑芬严格规定,连喝水都要定时定量。
她像一个被精心饲养的囚犯,失去了所有自由。
她向林天成求助,换来的却是他一贯的和稀泥。
妈是过来人,她懂得多,都是为你好,为孩子好。哪个孕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就忍忍吧,啊
沈若薇的孕期生活,在王淑芬的全面监控下,变得灰暗而压抑。
而另一个人的出现,则是在这片灰色上,又泼了一盆墨。
顾婉婷,王淑芬闺蜜的女儿,那位海归钢琴家,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们家里。
王淑芬每次都当着沈若薇的面,拉着顾婉婷的手,赞不绝口。
哎呀,还是我们婉婷有出息,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还这么懂事孝顺。
夸完,她总要意有所指地看一眼林天成。
天成啊,你要是能娶到婉婷这样的儿媳妇,我做梦都要笑醒。
顾婉婷总是表现得温婉得体,她会给沈若薇带来一些进口的孕妇零食,语气亲昵。
若薇姐,阿姨总说你以前在职场上太拼了,现在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真羡慕你,不像我,每天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自由散漫惯了。
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关心,实则都是一把温柔的刀子。
刀刀都在提醒沈若薇,她放弃了事业,失去了自我,才换来一个母亲的身份。而对方,轻松、优雅、毫不费力地拥有一切。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
客厅里,顾婉婷正为王淑芬和林天成弹奏一曲德彪西。
悠扬的琴声里,夹杂着王淑芬和林天成的笑语。
沈若薇独自坐在卧室的窗边,阳光照不进她心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这个孩子,是她在这场骗局里,唯一的,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但或许,也能成为她最锋利的武器。
第二章:
一碗油腻的鸡汤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几乎要溅出汤汁。
喝了,对我的孙子好。王淑芬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沈若薇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现在只想吃点酸的、辣的,任何能压下这股恶心的东西都行。
妈,我现在……吃不下这个,有点反胃。
反胃王淑芬的眉毛立了起来,哪个女人怀孕不反胃就你娇气!这可是我托人买的老母鸡,熬了一上午,你不喝,是想饿着我孙子吗
我只是想吃一碗酸辣粉。沈若薇低声央求。
垃圾食品!王淑芬的声音陡然尖利,你想害死我孙子是不是!今天你必须把这碗汤给我喝下去!
她端起碗,强行塞到沈若薇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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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油腥味扑面而来,沈若薇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碗,冲向了卫生间。
哇——她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快出来了。
王淑芬跟在后面,看着狼狈的她,脸上满是鄙夷和愤怒。
你看看你!金贵成这样!连个孩子都养不好!我们林家是倒了什么霉,娶了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沈若薇撑着墙壁,擦掉嘴角的污渍,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怒火终于爆发。
够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孩子!不是你的附属品!
你敢跟我顶嘴王淑芬气得浑身发抖,她冲上前,狠狠推了沈若薇一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沈若薇猝不及防,后腰重重撞在洗手台的尖角上。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腹部传来,她眼前一黑,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林天成回来了。
王淑芬的表情瞬间切换,她捂着胸口,眼泪说来就来:天成啊,你可回来了!你看看她,我好心好意给她熬了汤,她不但打翻了,还咒我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天成一眼就看到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的沈若薇,和他正在哭诉的母亲。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王淑芬。
妈,您别生气,跟她置什么气!
他安抚好母亲,才扭头看向地上的沈若薇,脸上满是暴躁和厌烦。
你就不能让着我妈一点吗她年纪大了!你就这么不懂事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
诊断结果是先兆流产,需要绝对卧床静养。
王淑芬扒在医生旁边,急切地追问:医生,我的孙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孙子!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病床上的沈若薇一眼。
夜里,沈若薇挂着点滴,腹部一阵阵的坠痛让她无法安睡。
王淑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把老骨头可熬不住。天成,你跟我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这里有护士,你待着也帮不上忙。
沈若薇的视线投向林天成,带着最后一丝乞求。
他躲开了她的目光,拿起外套。妈说得对,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跟着王淑芬,头也不回地走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在为她死去的爱情倒数。
一股热流猛地从身下涌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她颤抖着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当晚,她流产了。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天成的微信。
【医生说孩子没了。妈很伤心,你好好休息吧。】
妈很伤心。
那她呢
沈若薇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屏幕碎裂。
出院那天,她自己办了手续,自己打车回了那个所谓的家。
王淑芬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地修剪着指甲,看见她进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没用。
林天成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沈若薇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她走到客厅中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天成,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是震惊,而后是恼怒。
离婚为了这点小事就要离婚沈若薇你太作了!
小事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告诉你!他指着她的鼻子,说出了那句压垮一切的话,我妈只有一个,老婆可以再娶!你别后悔!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身上所有的枷锁。
她不再争辩,也不再愤怒,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张丑陋的嘴脸刻进骨子里。
然后,她转身走进卧室,拉出行李箱,在王淑芬和林天成的咒骂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狱。
沈若薇无处可去,最终拨通了李曼的电话。
李曼打开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空洞的眼睛时,所有的调侃都咽了回去,一把将她拽进屋里。
听完一切,李曼气得在屋里团团转。
操!这对狗娘养的极品母子!老娘现在就去撕了他们!
她拿起手机就要往外冲,却被沈若薇拉住。
没用的,曼曼。沈若薇的声音沙哑。
李曼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哭没用,闹也没用。李曼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若薇,听我说。离婚是必须的,但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李曼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沈若薇混沌的脑海。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悲伤和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坚硬的火焰。
她要复仇。
在李曼的公寓里,沈若薇摊开一张白纸,开始冷静地复盘。
她想起,为了方便处理工作,她的手机有通话自动录音的功能。
她颤抖着手点开录音列表,找到了那一天,她质问林天成为什么换掉避孕药的通话。
【……是我妈的主意。】
【她也是想早点抱孙子,有什么错】
林天成懦弱又理直气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是铁证。
她又想起,林天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炫耀,他爸林建军一个电话,就帮他摆平了项目上的大麻烦。
一条新的思路在她脑中成型。
我需要一个最好的律师。她对李曼说。
李曼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认识一个人,陈近南。律政界的疯狗,专咬硬骨头。
第二天,在一家高级律所的办公室里,沈若薇见到了陈近南。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冷静,疏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公事公办地听着沈若薇的陈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沈若薇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当林天成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时,陈近南一直平直的嘴角,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他抬起头,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这不是一桩普通的离婚官司。这是欺诈,是人身伤害,是精心策划的情感围猎。
你丈夫的父亲,是林建军陈近南忽然问。
沈若薇点点头。
有意思。陈近南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我几年前办过一个案子,被告方,就是林建军的一个老部下。我对他们那一套,略有耳闻。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沈小姐,这个案子,我接了。
第三章:
李曼的指尖悬在发布键上,最后一次看向沈若薇。
想好了这一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沈若薇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标题上——《我嫁给了年薪五十万的妈宝男,却被婆婆算计流产,被丈夫遗弃在医院》。
文章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用刀尖在心上刻出来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覆盖在李曼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下去。
【点击】。
世界安静了三秒。
然后,是李曼电脑风扇开始加速运转的嗡鸣。
这篇文章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
一个小时后,阅读量突破十万。
两个小时后,国企L姓项目经理的词条悄然爬上热搜榜尾。
李曼刷新着页面,嘴里念念有词:来了来了,‘福尔摩斯’们出动了!‘L姓,国企,项目经理,父亲是退休干部’,这范围可不大啊!
评论区已经彻底引爆。
卧槽,2024年了还有这种婆婆这是皇太后吧
听了录音,男的好恶心,‘我妈只有一个,老婆可以再娶’,吐了!
心疼po主,在医院那张照片看得我眼泪都下来了,太孤独了。
沈若薇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细节,如今变成一行行滚动的文字,竟有种奇异的抽离感。
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
手机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是王淑芬。
李曼立刻按下免提,并对沈若薇比了个录音的手势。
电话一接通,王淑芬歇斯底里的咆哮就炸了出来。
沈若薇!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你想毁了我们家是不是!我撕了你的嘴!
污言秽语像是不要钱的垃圾,倾泻而出。
李曼在一旁听得眉毛倒竖,恨不得顺着电波爬过去干架。
沈若薇却异常平静,她等到对方咒骂的间隙,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妈,您腰还疼吗
电话那头猛地一滞。
你……你还敢提!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们林家拿走一分钱!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哦。沈若薇淡淡地应了一声,录下来了,谢谢。
她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清净了。
李曼冲她竖起大拇指:牛!杀人诛心啊姐妹!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林天成。
沈若薇的指尖顿了一下。
李曼做了个口型:接!看他放什么屁!
电话接通,林天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刻意压抑的讨好。
薇薇,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你看到了
全公司都在传!我爸的老同事都打电话来问了!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影响有多大!他的语气开始失控,但又强行压了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对,是我妈不对。我们谈谈好不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情分
沈若薇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脑海里浮现出他跟着王淑芬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的背影。
林天成,你跟我谈情分,不觉得恶心吗
薇薇……
我们的情分,在我流产那天晚上,你选择跟你妈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拉黑。
一气呵成。
另一边,林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王淑芬在客厅里摔碎了一个古董花瓶,指着林天成的鼻子骂:都是你没用!连个女人都管不住!现在好了,脸都丢尽了!
林天成烦躁地抓着头发: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出的主意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抱孙子!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一直沉默的林建军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满是疲惫:别吵了!赶紧想办法把热搜撤下来!
而此刻,顾婉婷正坐在自己公寓的三角钢琴前,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
文章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再熟悉不过。
王淑芬对她的吹捧,对沈若薇的贬损,那些话还言犹在耳。
她原本以为,只要沈若薇倒下,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林太太。
可现在,林家这艘船,眼看着就要沉了。
她的手指在几个媒体人的联系方式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她不能被拖下水。
她要自保。
甚至……她可以踩着这艘破船,为自己博一个清醒独立女性的好名声。
她拨通了电话。
喂,张记者吗我是顾婉婷。关于网上那个L姓经理的热帖,我……我作为知情人,有些话想说。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正义感。
是的,文章内容基本属实。其实,若薇姐人很好的,只是王阿姨的控制欲太强了……唉,天成也是,他太听妈妈的话了。
我劝过很多次,我说若薇姐事业那么好,不该被家庭束缚。可王阿姨总说,女人再有本事,生不出儿子就是废物……
对,我还亲眼看到王阿姨把若薇姐的高跟鞋都扔了,说穿着那个不像个会生养的……
她添油加醋,将一个受害者联盟里清醒的旁观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二天一早。
一篇署名为知情人揭秘豪门婆媳案内幕的报道,再次引爆了网络。
新的文章里,顾婉婷化身为一个善良、清醒、屡次帮助沈若薇却无能为力的闺蜜形象。
她的话,成了压垮林家声誉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曼把手机递到沈若薇面前,笑得花枝乱颤。
看看,你的好‘姐妹’,送了他们最后一程!这叫什么墙倒众人推还是白月光的终极背刺
沈若薇看着那篇报道,看着顾婉婷那些颠倒黑白、美化自己的说辞。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只是前菜而已。
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陈近南的电话。
陈律师,舆论已经发酵到顶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知道了。法院的传票,今天会送到他们手上。
第四章:
法庭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沈若薇坐在原告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她没有看对面,林天成和王淑芬那两张扭曲的脸,已经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林家的律师清了清嗓子,试图将一盆脏水泼过来:我当事人只是出于对儿媳的关爱,想让她调理身体,原告反应过激,并将家庭小事恶意放大……
关爱王淑芬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法庭的肃穆,她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沈若薇,我那是关爱我那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结婚两年肚子没动静,好不容易怀上了还保不住!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法槌重重敲响。【当!】
肃静!被告,请控制你的情绪!法官发出警告。
林天成慌忙拉住王淑芬的胳膊:妈,妈您少说两句!
陈近南站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看王淑芬一眼,只是将一份文件递交给书记员。法官,这是我当事人与林天成的通话录音,其中明确承认,用维生素片替换避孕药,是被告王淑芬的主意,而林天成是知情且配合的执行者。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这并非关爱,而是有预谋的欺诈与人身伤害。
录音开始播放。
【……是我妈的主意。】
【她也是想早点抱孙子,有什么错】
林天成懦弱又理直气壮的声音在庄严的法庭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旁听席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林天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若薇,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到冷漠的侧脸。
法官的视线转向林天成:被告,录音内容是否属实
我……我只是……我妈她也是为了我们好……林天成语无伦次,逻辑混乱,家和万事兴,她是我妈,我总不能跟她对着干吧
所以你就选择欺骗你的妻子法官追问。
我没有!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在你妻子流产当晚,你是否将她独自留在医院,跟你母亲回了家
我妈她年纪大了,受了刺激,我得照顾她……
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林天成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自己钉上棺材钉,他彻底慌了,丑态百出。
王淑芬见儿子节节败退,再次失控:是又怎么样!她自己保不住孩子,怪谁一个没用的东西!还想分我们家的财产!门儿都没有!
陈近南像是等待这个时机已久,他打开另一份录音文件。
【我告诉你!我妈只有一个,老婆可以再娶!你别后悔!】
林天成那句压垮一切的话,清晰地在整个法庭炸开。
全场哗然。
林天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王淑芬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儿子说过这种话。
这场审判,已经成了一场公开处刑。
法官,陈近南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基于被告方在婚姻存续期间的欺诈、精神虐待,以及造成我当事人身体严重伤害的事实,我方请求法庭判决离婚,并要求被告方对婚内共同财产进行分割时,向我方进行倾斜,同时赔偿我当事人的医疗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一百万元。
对面的律师脸色惨白,几乎放弃了抵抗。
但陈近南并没有就此停下。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建军,那个始终扮演着背景板的男人。
此外,我方还有一份证据,用以证明林家的家庭关系长期处于一种畸形的容忍与默许状态。而这种状态的根源,并非所谓的‘孝顺’,而是基于一个长达三十年的谎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林建军一直低垂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我方调查发现,被告林天成的父亲,林建军先生,于三十一年前,与另一名女性育有一子。
陈近南将一份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那是一份户籍信息的影印件,还有一个男人的照片,眉眼间与林天成有几分相似。
此子名为周强,随母姓。多年来,林建军先生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对其进行经济资助。这是相关的银行转账记录。
屏幕上,一笔笔转账记录清晰地罗列出来,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
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沈若薇也有些意外,她看向陈近南,对方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示意。这是他留的后手,一个足以将这个看似体面的家庭彻底炸毁的惊雷。
王淑芬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没有像泼妇一样尖叫,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丈夫。
她的骄傲,她的完美家庭,她引以为傲的丈夫,她那份经营了一辈子的、高高在上的体面,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林建军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在妻子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生的虚伪和懦弱。
疯了……都疯了……王淑芬喃喃自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上去对着林建军又抓又打,林建军!你骗我!你骗了我一辈子!啊——
法庭彻底乱了套。
最终判决下来得很快。
法院宣判,准予沈若薇与林天成离婚。
因林天成在婚姻中存在重大过错,婚房判归购房时出资更多的沈若薇所有。
林天成需一次性支付沈若薇精神损害抚慰金及各项赔偿共计一百二十万元。
林天成几乎是净身出户。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沈若薇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漫长的酷刑终于结束的虚脱。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身后那片狼藉。
王淑芬被刺激得精神恍惚,被法警搀扶着。林建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林天成想冲过来,嘴里喊着薇薇,却被李曼一个箭步拦住。
沈若薇径直走出了审判庭。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法院门口,陈近南倚在车门边,已经换下了律师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结束了。他说。
沈若薇点点头。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