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0917 > 第一章

导语:
钥匙插进门锁的瞬间,收音机里正播报儿童失踪案。
我转身时,妹妹的蜡笔画在桌上无声裂开——而那只总在楼下徘徊的野狗,突然不叫了。
1
收音机的电流声混着女主持人机械的播报:……暑期儿童意外伤亡事件频发,请家长加强看护……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我站在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金属锁舌弹出来的瞬间发出咔嗒一声响,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刮过黑板。
维维。父亲的声音从楼道折回来,带着不耐烦的回音。
我抬头,看见他站在楼梯拐角处,领口还沾着早上和继母吵架时溅上的豆浆渍,已经干涸成一片灰黄的硬块。林安安抱着他的腿,从后面探出半张脸,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把门锁好。父亲又说了一遍,语气像是警告,而不是提醒。
知道了。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拖鞋,左脚大脚趾顶破了布料,灰扑扑的布料裂开一道口子,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
父亲转身下楼,皮鞋跟敲在水泥台阶上,一声比一声远。林安安突然冲我吐了吐舌头,粉红色的舌尖像一块黏糊糊的软糖,在空气中晃了晃,又缩了回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立刻反锁了两道。锁芯转动的声音沉闷而干脆,像是某种宣告。收音机里的女主持人还在念伤亡数字,语调平稳得近乎冷漠。我伸手拧动旋钮,杂音戛然而止,屋子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厨房的水龙头没拧紧,水滴砸在不锈钢盆底,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一只坏掉的秒表。我站在客厅中央数着,数到第十七下时,窗外传来野狗的呜咽,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风吹散的线头。
窗帘是继母上个月新换的,印着俗气的向日葵图案,黄得刺眼。我拽紧窗帘边缘,布料发出轻微的撕裂声,阳光被割成细长的光条,斜斜地投在地板上,像一道道栅栏的阴影。
书包歪倒在沙发上,拉链没拉紧,露出一角数学卷子,鲜红的58格外扎眼。我伸手把卷子往里塞了塞,袖口蹭到胳膊上的淤青,疼得我下意识缩了一下。父亲昨晚的皮带留下的痕迹还在发烫,我扯了扯衬衫袖口,确保它们被完全盖住。
林安安的小皮鞋整齐地摆在鞋柜第二层,鞋头还粘着昨天我故意带她踩过的口香糖,粉色的残渣已经干硬。我蹲下来,用指甲一点点抠掉那些细碎的残留,指尖传来微微的黏腻感。
收音机突然又自己响了起来,电流声里混着模糊的童谣,断断续续的旋律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我抬脚踹向插线板,啪的一声,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忙音,刺得耳膜发疼。
野狗又叫了,这次近得像是贴着墙根。我掀开窗帘一角,楼下梧桐树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缓慢蠕动,树荫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能是碎玻璃,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冰箱上贴着继母的字条,字迹工整得像小学生作业:青菜洗好了,安安的牛奶在第二格。我拉开冷藏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三盒光明牛奶并排站在架子上,生产日期全是明天的。
林安安的蜡笔画贴在油烟机上,两个大人牵着一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线条歪歪扭扭,但笑容画得格外夸张。我摸出打火机,火焰嗤地窜出来,蜡笔画的边缘开始卷曲、发黑,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火苗快要舔到油烟机时,我猛地吹灭了它,手指被烫得发红。
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挪动,指向十一点四十。周蓉应该已经在小树林等我了。我抓起书包,钥匙在口袋里叮当作响,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布料传到掌心。
门锁转动前,我回头看了眼客厅。林安安的兔子玩偶歪倒在茶几腿旁边,一只纽扣眼睛松了线,垂下来像在哭。
野狗突然狂吠起来,声音撕开裂帛般刺耳。我重重地摔上门,金属撞击声在楼道里荡出回音,久久不散。
2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我摸着黑上到四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卡了一下,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下午五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楼道,照在门框那块剥落的油漆上——早上我锁门时,指甲刚好刮过那里。
门开了一条缝就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我用力一推,鞋尖踢到地上的牛奶瓶,玻璃瓶咕噜噜滚到茶几底下。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箱压缩机在嗡嗡作响。
安安
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弹了一下。书包从肩上滑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厨房的水龙头还在滴水,但节奏比早上快了许多,像是有人拧松了阀门。
餐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果冻,勺子斜插在透明的胶体里。果冻边缘已经发皱,像老人手上的皮肤。我碰了碰碗壁,黏糊糊的触感让指尖发痒。
卧室门虚掩着,地上散落着彩色蜡笔。我踢开一只歪倒的兔子拖鞋,看见安安的蓝裙子搭在床沿,裙摆上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掉的水彩。床单皱成一团,枕头掉在地上,棉花从裂缝里漏出来几缕。
阳台的纱窗开了一条缝,风把窗帘吹得鼓起来。我走过去关窗,发现窗台上有几个泥印子,小小的,像是孩子的光脚踩出来的。楼下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树影里有个亮闪闪的东西。
电话铃突然炸响,我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喂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维维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安安怎么不接电话
我盯着床单上那片可疑的皱褶:她在睡觉。
电话那头传来继母尖锐的嗓音,接着是父亲压低的呵斥。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和人群喧哗,他们应该还在长途车站。
看好妹妹。父亲最后说,把门反锁。
挂断电话后,我发现手心全是汗。窗外的树影摇晃得更厉害了,那个亮闪闪的东西还在原地。我蹲下来系鞋带,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打了三次才系成死结。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我屏住呼吸,听见金属摩擦的细响——像是有人在摸门锁。
谁我猛地拉开门。
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穿堂风。感应灯突然亮了,照出防盗门上几道新鲜的划痕,锁眼周围有金属刮擦的亮色痕迹。地上落着半截铁丝,一头磨得发亮。
我捡起铁丝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狗叫。不是早上那种呜咽,而是撕心裂肺的狂吠。叫声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厨房传来啪的一声。我冲进去时,看见冰箱门自己弹开了,三盒牛奶倒在地上。其中一盒裂开了口子,乳白色液体正缓缓渗进地砖缝隙。冷藏室的灯忽明忽暗,照得那些液体像在蠕动。
我关上冰箱门,发现继母的字条背面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哥哥坏。字迹被水晕开了,笔画边缘发绿,像是用蜡笔写的。
洗手间的门锁着。我敲了敲,水声立刻停了。
安安
没有回应。我拧了拧门把手,金属部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开了一条缝,浴帘剧烈晃动,像是刚刚有人扯过它。马桶盖上放着安安的塑料发卡,蝴蝶结缺了一边翅膀。
镜子蒙着水雾,我用袖子擦了一下,看见自己苍白的脸。镜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手印,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水珠顺着掌纹往下淌,像一道道透明的伤口。
客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我转身时踢翻了垃圾桶,腐烂的果皮撒了一地。茶几上的兔子玩偶不见了,只剩下一颗纽扣眼睛躺在原地。
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僵在原地,听见锁舌弹开的咔嗒声——和早上我锁门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维维
父亲站在门口,领口的豆浆渍变成了深褐色。继母从他身后挤进来,手提袋撞在门框上,发出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安安呢继母的香水味扑过来,混着长途汽车的汽油味。
我看向沙发,早上那里还歪着安安的兔子玩偶。现在玩偶不见了,只剩下一滩可疑的水渍,形状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鸟。
在卧室......睡觉。
继母的高跟鞋踩过地上的牛奶渍,鞋跟沾上了乳白色的污点。她推开卧室门时,床上的蓝裙子突然被风吹起来,像个人形气球般鼓了一下,又瘪下去。
父亲的手按在我肩上,拇指正好卡在昨晚皮带抽出的淤青上:说实话。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数着闪烁的红蓝灯光在墙壁上划过的次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警笛同步轰鸣。厨房的水龙头突然开到最大,水流砸在池底的声音像暴雨。
姓名
林延维。
做笔录的警察指甲缝里有黑色油污。他写错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涂改时钢笔划破了纸张。
最后一次见到林安安是什么时候
中午十二点。我的视线越过警察肩膀,看见取证人员正用镊子夹起窗台上的泥印,我出门前给她做了午饭。
有证人吗
我想起周蓉柔软的手指划过我掌心的触感:没有。
取证袋里的铁丝在灯光下反光。警察突然凑近,他身上有烟灰和薄荷糖的味道:门锁有撬痕,但室内没有强行闯入迹象——除非有人用钥匙开过门。
我摸向裤袋,备用钥匙的锯齿硌着大腿。早上它明明挂在玄关的钥匙板上。
警局走廊传来狗叫,和早上听见的一模一样。我的手指突然痉挛,钢笔在笔录本上划出长长的蓝线。那叫声越来越急,最后变成一种近乎人类尖叫的高频噪音。
做笔录的警察抬头看了眼窗外:又来了,那条野狗最近总在附近转悠。
取证人员拎着证物袋进来,塑料袋哗啦作响。我看见里面装着半块融化的小熊软糖,和安安早上吐在我手心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死者的玩具上提取到多组指纹。取证人员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其中一组匹配不上任何登记记录。
警察翻动笔录本,纸张摩擦声像某种昆虫在振翅。他突然停下动作:你父亲说中午回来换过衣服
我盯着他钢笔帽上反光的警徽:他记错了。
走廊尽头传来继母歇斯底里的哭喊。取证人员举起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沾满泥巴的兔子玩偶——那颗掉落的纽扣眼睛,现在正死死盯着我。
3
停尸间的电子钟从15:16跳到15:17时,不锈钢抽屉被拉开的声响在走廊激起回音。橡胶手套摩擦的声音像昆虫振翅,法医的镊子夹着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确认一下。
照片边缘泛黄,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安安坐在木椅上,手腕上缠着铁丝,勒痕像一条扭曲的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可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空洞的恐惧,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盯着照片右下角的地板,那里有几道平行的刮痕——和警局取证袋里那截铁丝磨损的纹路完全吻合。
死亡时间
昨天下午4点到6点。法医的钢笔敲在尸检报告上,体表无致命伤,但心脏有急性出血点。
走廊突然传来狗叫,和警局那晚的叫声一模一样。我的手指痉挛着把照片捏出褶皱,法医皱眉抢了回去。透过他背后的玻璃窗,我看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抽烟,烟头的红光忽明忽暗。
死者口腔发现动物毛发。法医翻动报告时带起一阵风,初步判断是犬科。
停尸间冷气太足,我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三天前树丛里那个亮闪闪的东西突然在记忆里闪烁,像一块碎玻璃扎进太阳穴。
刑警队长万国庆推门进来,皮靴在地砖上碾出半个烟头。他扔给我一件印着现场勘查的蓝大褂:七号楼。
七层凶宅的楼梯间贴满了搬离通知,402室的封条被人撕开过。万国庆的手电筒照在门锁上,两道新鲜的撬痕在金属表面闪着光。
和你家门锁的破坏手法一致。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客厅地板上散落着蜡笔,和安安卧室里那盒是同一个牌子。墙角堆着腐烂的火腿肠包装袋,铝箔内衬反着光,边缘有细小的齿痕。
主卧的穿衣镜碎了,裂纹呈放射状扩散。我在镜面残片里看见无数个变形的自己,每个倒影的嘴角都诡异地向上扯着。镜子前摆着一把木椅,扶手上有深褐色的污渍,两条铁丝还缠在椅背上,末端挂着几根金色的长发。
万国庆用镊子挑起铁丝:不是普通铁丝,是厂区专用的捆扎线。他的手套蹭过椅子腿,木屑簌簌落下,你父亲车间就用的这种。
浴室门把手上缠着透明胶带。我撕开时,粘面沾着半片水钻发卡,蝴蝶结缺了一边翅膀——和安安马桶盖上那个正好是一对。
指纹比对过了
除了你妹妹的,还有两组。万国庆的皮鞋碾碎了一块墙皮,一组匹配到你父亲,另一组......他突然弯腰从地砖缝里夹起什么,认识这个吗
镊子尖上粘着半块融化的软糖,粉色部分已经发黑。三天前警局取证袋里那块在我眼前浮现,两块拼在一起应该能组成完整的小熊形状。
楼下突然传来野狗厮打的声音。万国庆冲到窗前时,我看见一条黄狗正撕咬着什么。它抬头看了眼窗户,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肉渣。
死亡诱因是过度惊吓。万国庆从公文袋抽出照片,安安的蓝裙子被褪到腰间,但我们在皮下发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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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照片里,安安苍白的皮肤上排列着十几个针眼,组成歪歪扭扭的笑脸图案。针孔周围泛着青紫,像是用冻过的针扎的。
我口袋里的备用钥匙突然变得滚烫。父亲昨晚回家时,工具箱里那包医用缝合针少了三支。
死亡时间再确认一下
4点到6点。万国庆的钢笔尖戳在时间栏,你父亲声称那会儿在车间,但考勤表显示他三点就离开了。
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几条裙子挂在衣架上,其中一件蓝裙子的下摆被剪成条状。我伸手触碰时,布料突然裂开,露出别在内衬的水钻发卡——和浴室门把手上那个是同一款。
万国庆的对讲机突然炸响:吴大勇抓到了!他鞋底沾着捆扎线!
对讲机杂音中,我听见继母歇斯底里的尖叫:就是那个傻子杀了我女儿!背景音里有钝器击打的闷响,和警局那晚取证袋落地的声音如出一辙。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椅子腿的铁丝上,金属反光像一把小刀划过视网膜。野狗又开始了嚎叫,这次混着塑料布被撕扯的声响。我数着叫声的次数,突然想起冰箱里那盒被打翻的牛奶——乳白色液体渗进地砖缝的轨迹,和安安腿上针眼连成的曲线一模一样。
取证人员拎着塑料袋进来,里面装着从吴大勇家搜出的捆扎线。我注意到他手套上有暗红色痕迹,和父亲昨晚回家时指甲缝里的颜色相同。
他鞋底还沾着这个。取证人员举起密封袋,一片水钻在灯光下闪烁,和你妹妹发卡上的装饰物成分一致。
万国庆突然按住我肩膀,拇指正好压在那块皮带留下的淤青上:现在说说,你昨天下午到底在哪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亮了,在墙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我的影子被拉长到变形,嘴角刚好裂到耳根,和照片里安安的伤口完美重合。
4
磨尖的牙刷柄在铁门上划出第六道白痕时,远处传来换岗的脚步声。我蜷缩在拘留所上铺,金属床架的倒刺勾住袖口,扯出一根线头。线头垂在晨光里,像解剖课上被挑起的神经纤维。
207号,律师会见。
橡胶鞋底在走廊蹭出拖沓的节奏。会面室的铁桌焊死在地面,桌面反光里映出我左颊的淤青——和三个月前吴大勇被捕时脸上的伤在同一个位置。
常冬婷把文件夹推过桌面,指甲盖上的水钻发卡闪着冷光。二审维持原判。她翻开判决书,指腹按在事实清楚四个字上,油墨沾了她一手黑,你父亲明天转监狱。
文件夹夹层露出半张照片,安安的蓝裙子在强光下泛着紫。我伸手去抽,常冬婷突然用钢笔压住照片边缘:马春梅今早袭击了吴大勇母亲。
钢笔挪开时,照片上多了一滴蓝墨水。晕染开的墨迹里,吴大勇母亲额头的伤口和安安腿上的针孔重叠成相同的螺旋状。
用的这个。常冬婷从公文包取出证物袋,里面是半根折断的缝衣针,针眼还穿着红线,从你父亲工具箱偷的。
走廊传来重物拖行的闷响。透过门缝,我看见两个狱警架着个女人过去,她拖鞋底在地面蹭出蜿蜒的血迹,像解剖图上的静脉分支。
缝了十七针。常冬婷的珍珠耳钉随着摇头动作晃动,那老太婆现在逢人就说是你们家合谋害她儿子。
她递来平板电脑,监控画面里吴建国蹲在杂货店后巷,正往火腿肠里注射什么。野狗从阴影窜出时,他攥着的打狗棍尖端闪过寒光——和停尸间那晚父亲工具箱里的医用剪刀同种材质。
你继母的葬礼安排在明天。常冬婷突然调出殡仪馆预约单,考虑到你父亲要转运,仪式定在早上七点。
平板反光里,我后颈的汗毛突然立起。常冬婷袖口沾着根金色长发,和她水钻发卡上挂着的如出一辙。
会见结束的铃声响得刺耳。回监舍时经过活动区,电视正播放社会新闻。荧幕上卫红梅的遗照突然切换成现场画面:殡仪馆门口,几条流浪狗正在撕咬花圈上的水果。镜头推近时,一只黄狗抬头龇牙,嘴角粘着粉色奶油——和七层凶宅发现的融化软糖同个颜色。
207号,亲属探视。
探视间的防爆玻璃映出吴建国的脸。他左手缠着绷带,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鼓起的部位。我们同时拿起电话时,他那边传来金属碰撞声,像铁丝在水泥地上拖行。
判了他眼球上布满血丝,视线却钉在我领口的污渍上。
我点头时,玻璃反光里看见身后狱警的皮带扣——和父亲那晚勒进安安手腕的铁丝同样宽度。
吴建国突然前倾身体,左袖滑落露出手腕的淤青。淤痕组成规则的网格状,像被某种捆扎线勒过。那傻子活不过冬天。他声音突然压低,他鞋底沾的根本不是——
电话突然中断。狱警按住我肩膀时,吴建国从腰间抽出个东西拍在玻璃上。那是半块水钻发卡,缺了的蝴蝶结翅膀位置,正好能拼上常冬婷耳钉的轮廓。
放风区的铁网在地上投下条形阴影。我数着围墙上巡逻的探照灯,第七次扫过时,东南角传来狗吠。阴影里蹲着个人影,打火机的火苗照亮吴建国手里的打狗棍,棍尖沾着暗红碎屑。
夜里监舍的暖气片发出类似野狗呜咽的声响。上铺的杀人犯磨牙时,我摸到枕头下的硬物——常冬婷不知什么时候塞进来的缝衣针,针尖裹着张字条:明天葬礼需要你指认真凶。
凌晨四点,巡逻的手电光扫过207号铁门。光束里漂浮的尘埃突然剧烈旋转,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搅动。远处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犬吠。
天亮前最后一场梦里,安安坐在七层凶宅的镜子前。她拿起梳子时,无数放射状裂纹从镜中我的嘴角蔓延开来。梳齿刮过发丝的声音越来越响,最终变成探视间电话的忙音。
殡仪馆的菊花混着消毒水味。我站在亲属席最末端,看见常冬婷的水钻发卡别在黑纱上。她身旁空位的铭牌写着马春梅,但座椅上放着个眼熟的铁盒——父亲工具箱里那包医用缝合针的包装。
哀乐响起时,后排突然骚动。吴建国撞翻花圈冲进来,打狗棍尖端滴着黏液。他扑向常冬婷的瞬间,我看清棍子上缠着的东西:一截带着毛囊的金色长发,发根还粘着暗红组织。
防暴叉将吴建国按倒在地时,他挣扎着扔出个塑料袋。染血的包装袋在空中展开,露出铝箔内衬的齿痕——和七层凶宅墙角那个火腿肠包装完美吻合。
常冬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颤抖着掀开铁盒,里面三支缝合针的针眼,正穿着从吴建国手腕上提取的金色头发。
5
熔炉的蓝火舌卷住钥匙时,金属扭曲的声响像野狗啃骨头。我盯着学生证上林延维三个字被火苗舔成焦黑,铁盒里的日记本突然自己弹开一页——2014年9月17日,安安用红蜡笔画的那只狗,眼睛是用缝衣针扎出来的两个洞。
林同学
解剖刀悬在实验犬的迷走神经上,刀尖映出教授镜片的反光。他手指点在犬类解剖图某处,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红线头,和常冬婷证物袋里那根缝衣针上的线一模一样。
第三组数据异常。教授翻动我的实验日志,纸页哗啦声盖住了隔壁笼子实验犬的呜咽,犬类恐惧时的瞳孔扩张数据,你比对照组多记录了37%的波动。
福尔马林雾气里,我瞥见日志边缘有个粉色糖渍。手指抹上去的瞬间,记忆里立刻浮现七层凶宅地板缝里那块融化的小熊软糖。
下课铃响时,解剖室紫外线灯自动亮起。实验犬的角膜在紫光下泛着蓝,和殡仪馆那晚吴建国打狗棍尖端黏液的反光完全相同。我摘手套的动作顿了一下,橡胶指尖挂着根金色毛发。
宿舍楼下的流浪狗在翻垃圾桶。它叼出个火腿肠包装袋时,铝箔内衬的反光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包装袋上的齿痕间距,和三个月前七层凶宅发现的那个完全吻合。
钥匙插进宿舍门锁的瞬间,金属摩擦声像极了马春梅用牙刷磨铁门的声音。书桌上摆着法医学新教材,封面烫金标题在夕阳下像殡仪馆花圈上的挽联。
铁盒发出咔哒轻响。我从底层抽出安安的儿童画,背面是父亲用捆扎线写的电话号码。线头刺破纸张的地方,十几个针眼连成笑脸图案——和安安大腿内侧的伤痕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里,常冬婷站在中学档案室,手里捏着半块水钻发卡。她身后的档案柜玻璃反射出个人影,虽然模糊但能看清那人手腕上的网格状淤青。
校园广播突然插播紧急通知:医学院实验楼后巷发现动物尸体...广播杂音中,我听见背景音里有打狗棍敲击地面的节奏,和吴建国在探视间制造的金属碰撞声同频。
路灯亮起的瞬间,实验楼阴影里窜出三条野狗。它们嘴角都挂着粉色奶油,跑动时甩落的黏液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反光。领头的黄狗突然停下,冲我龇牙的瞬间,我看见它犬齿缝里卡着半片水钻。
解剖室值班表上我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推开更衣室门时,储物柜缝隙飘落一张糖纸,展开是半张小熊形状的投毒案剪报。剪报边缘的齿痕,和垃圾桶旁野狗咬过的火腿肠包装如出一辙。
深夜的标本室,福尔马林泡着的新鲜犬脑标本标签写着捐赠者:市警犬大队。玻璃罐后的阴影里,档案袋露出吴大勇三个字。我伸手去够时,罐底突然浮起一缕金发,发丝缠着医用缝合针。
教学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时,解剖台不锈钢台面映出窗外人影——那人握着打狗棍的姿势,和监控里吴建国在后巷的动作分毫不差。棍尖滴落的液体在月光下呈粉红色,像掺了血的草莓牛奶。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常冬婷刚更新的朋友圈照片里,中学档案室钥匙挂在蝴蝶结发卡上。放大看会发现,钥匙齿痕与父亲工具箱里少的那把医用剪刀的凹槽完全匹配。
晨雾弥漫时,我蹲在实验楼后巷查看野狗尸体。掰开它嘴的瞬间,半块融化软糖从舌面上脱落,糖纸上印着吴记杂货的钢印。狗的眼球不见了,眼眶边缘的撕裂伤呈现出规则的螺旋状——和法医报告里安安心脏出血点的形状一致。
第一节课的铃声像警笛。教授点名时,我盯着教材上的犬类神经图谱,突然发现迷走神经的走向,和殡仪馆那晚吴建国扔出的塑料袋血迹轨迹重合。
实验室的紫外线消毒灯管嗡嗡作响。我翻开实验日志最新一页,上面不知被谁用红笔画了只咧嘴笑的狗。画纸突然渗出粉色液体,手指沾起来闻,是掺着铁锈味的草莓糖浆。
宿舍门锁传来刮擦声。从猫眼看出去,常冬婷的水钻发卡别在宿管阿姨的钥匙串上,发卡缺了的那角蝴蝶结,正随着敲门节奏轻轻晃动。
铁盒里的日记本无风自动,翻到贴着父亲电话号码的那页。捆扎线突然绷断,十几个针眼同时渗出粉色液体,在纸上汇成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快逃啊。
窗外传来野狗厮打的声音。我掀开窗帘时,看见吴建国的打狗棍插在草坪上,棍子末端缠着的金发正随风飘动,发丝间穿着的医用针在月光下一闪一闪。
6
无影灯的光圈缩到最小时,手术钳的金属反光在高小欢瞳孔里凝结成锁的形状。她眼睑颤动时,我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卡在她角膜上,像被关在微型囚笼里。
第三针。常冬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她手里的玻尿酸针管印着模糊的Pet
Med字样。针尖刺入太阳穴的瞬间,高小欢的眼白突然布满血丝,和实验楼后巷那只濒死野狗的眼睛一模一样。
诊所储物柜的门轴发出和七层凶宅衣柜相同的呻吟。常冬婷拉开第三格抽屉,结婚证的红封皮在紫外线灯下泛着紫。她转动密码锁的指尖沾着粉色糖霜,数字停在0917——安安画那幅狗眼针孔画的日期。
客户资料。她踢过来一个纸箱。最上面的档案袋印着齿痕,和野狗咬过的火腿肠包装袋边缘完全吻合。我翻开第一页,高小欢的术前照片被钉在并发症免责条款上,订书钉正好穿过她水钻发卡的蝴蝶结缺角。
窗外传来塑料袋被撕扯的声响。常冬婷突然拽开窗帘,楼下垃圾桶旁,吴建国正用打狗棍翻找什么。棍尖挑起的玻尿酸空瓶在月光下反光,瓶身标签的批号和我们刚用完的那支完全一致。
冷藏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常冬婷掀开盖布,三支玻尿酸针剂已经变质,液体浑浊发黄,像是掺了脓血。瓶身上贴着PetMed的标签,但生产批号被人为刮花,只剩下一串模糊的数字:0917。她拿起一支对着灯光,液体里悬浮的金色纤维像极了吴建国打狗棍上缠着的头发。
签收单。她扔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吴记杂货店的送货章旁边,有个沾着草莓糖浆的拇指印——指纹涡旋的纹路,和实验日志上那块糖渍的流淌轨迹完全一致。
手术器械盘里的缝合针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常冬婷捏起那根穿着红线的针时,我认出针眼处的特殊凹槽——和中学档案室钥匙的齿痕是同一套模具冲压的。
高小欢的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她脖颈处的注射点开始渗出粉色液体,在无菌巾上晕染出小熊软糖的形状。常冬婷抓起止血钳的瞬间,我从器械盘反光里看见诊所后门被推开,吴建国的打狗棍卡在门缝里。
并发症处理指南。常冬婷甩过来一本手册。翻到第37页时,我的手指突然粘在纸上——这页被某种糖浆浸透了,印着的犬类过敏反应急救流程里,所有字母o都被针扎成了小孔。
冷藏柜的玻璃门映出诡异画面:吴建国正往诊所配电箱倒液体,打狗棍尖端滴落的粉红色黏液,和野狗尸体眼眶里渗出的完全一样。常冬婷突然扯下口罩,她嘴角不知何时裂开了两道细口子,像被人用铁丝强行撑出的笑容。
婚姻登记处拷贝件。她从保险箱抽出个文件袋。我抽出纸张时,三根金色长发飘落,发根都粘着暗红组织。文件右下角的公证员签名,笔迹和吴记杂货店进货单上的如出一辙。
高小欢的监护仪曲线变成直线。常冬婷掀开她眼皮时,瞳孔已经扩散到边缘,虹膜上的纹路组成了螺旋状图案——和安安心脏出血点的显微镜照片完全吻合。
配电箱火花四溅。在灯光彻底熄灭前,我看见常冬婷从手术台下拉出个铁盒。父亲工具箱里失踪的那把医用剪刀,此刻正插在一团金色毛发里,毛发末端还连着带毛囊的头皮。
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我摸到墙上的电闸开关,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物体——半融化的粉色软糖,里面裹着半片水钻发卡的残骸。
应急灯亮起时,诊所后门大开。吴建国的打狗棍横在门槛上,棍身缠着的红线另一端消失在夜色里。常冬婷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甲陷入皮肤的疼痛感,和当年父亲用捆扎线勒出的淤青完全重叠。
客户知情同意书。她往我手里塞了张纸。纸张右下角的签名栏里,林延维三个字是用针眼大小的孔洞组成的,每个字母的扎孔顺序都和安安腿上的笑脸图案一致。
冷藏柜发出不正常的嗡鸣。常冬婷拉开柜门时,三支变质玻尿酸已经爆裂,胶状物在地面汇成一条粉红色细流,正缓慢流向门外——最终停在打狗棍末端滴落的黏液旁,两种液体接触时发出煎肉般的滋滋声。
高小欢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她撕裂的嘴角滑出半截缝衣针,针眼穿着的红线延伸进喉咙深处。常冬婷用止血钳夹住红线往外拽时,带出一串沾着血沫的泡泡糖,糖纸上印着吴记特供的钢印。
诊所前台的监控显示器突然亮起。画面里,医学院标本室的福尔马林罐正在剧烈晃动,浸泡其中的犬脑标本表面浮起十几枚针眼大小的气泡,排列成笑脸图案。
常冬婷的手机屏幕自动解锁。吴建国刚发来的照片里,中学档案室着火,火焰吞没的档案柜玻璃反射出个人影——那人手腕的网格状淤青间,隐约可见0917四个数字的烙印。
冷藏柜突然喷出粉色雾气。在腐蚀性气体笼罩视野前,我看见常冬婷从手术台暗格抽出个铁盒。盒盖开启的瞬间,父亲失踪的那把医用剪刀刀尖上,正缓缓滑落一滴掺着金粉的血液。
黑暗中有金属落地的脆响。我摸到手术刀划开浓雾时,刀面反射出诊所后门的景象:吴建国的打狗棍插在地面,棍子末端缠着的金发正如蛇般扭动,发丝间穿着七根不同型号的缝合针。
7
手术刀从指间滑落时,刀柄撞击瓷砖的脆响惊醒了走廊声控灯。惨白灯光下,吴建国留在门槛上的打狗棍表面泛起油光,棍身缠绕的红线延伸进黑暗里,像一条细小的血蛇游向马路对面的中学。
我弯腰捡刀的瞬间,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体。那东西沿着脊椎缓缓下滑,锯齿状的触感与父亲工具箱里丢失的钢锯完全一致。
别动。常冬婷的声音贴着耳根传来,她呼出的气息带着草莓糖浆的甜腥味,你女儿在吴记杂货店二楼。
储物柜的玻璃门映出她举着注射器的右手。针管里粉红色胶状物正在膨胀,表面浮着的金粉随着液体晃动组成0917的数字图案。冷藏柜突然爆裂的玻璃碎片划过我手背,渗出的血珠滴在地面粉红色细流上,两种液体接触时腾起的白雾里浮现出小雨的儿童手表。
表盘显示02:33AM,GPS定位在旧城区地图上闪烁。常冬婷用针尖挑开我衬衫口袋,别在上面的动物园工牌掉进血泊,狼区饲养员证件照被液体浸透后,我制服袖口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的犬齿印痕。
换你女儿的命。她塞给我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被福尔马林泡发胀的泡泡糖,糖纸上的吴记特供钢印缺了右下角齿牙。远处传来配电箱二次短路的爆响,应急灯熄灭的刹那,我看见证物袋内侧用血画着和小雨涂鸦本上一样的歪斜笑脸。
摸黑冲出诊所时,打狗棍横在巷口的积水中。棍尖挑着个湿透的毛绒牧羊犬玩偶,玩偶右眼是被烟头烫出的焦黑孔洞,左眼缝着从高小欢尸体喉咙里拽出的那根红线。我扯开玩偶肚子时,里面掉出的录音笔正在播放吴建国沙哑的嗓音:......当年林医生用的捆扎线......
旧城区路灯集体故障。借着手机荧光,杂货店二楼窗口透出的粉红色光亮在雨幕中格外刺眼,那颜色和变质玻尿酸爆裂时喷出的雾气完全相同。后巷铁门的安全锁耷拉着,锁芯残留的铁丝断面与七年前我家门锁上提取的金属成分报告一致。
楼梯第三阶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七层凶宅的衣柜在台风天也会发出这种呻吟,当时小雨就是躲在那个衣柜里找到了安安的针管画。二楼仓库门缝里渗出的粉红色液体已经漫到脚边,液体里悬浮的金色毛发自动排列成儿童手表的形状。
爸爸!
小雨的呼喊混着铁链晃动声从通风管道传来。我踹开仓库门的瞬间,二十七个福尔马林罐在货架上同时震动,浸泡其中的犬类标本眼窝里齐齐渗出粉红色黏液。吴建国背对门口坐在折叠椅上,他手里的打狗棍正抵着通风管道的铁网,棍身缠着的红线另一端连接着墙角的老式录音机。
录音机磁带仓里卡着半块融化的小熊软糖。吴建国转过身,嘴角的疤痕像一条蜈蚣,针脚粗糙地横贯脸颊。他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你爸当年缝实验犬的时候,手法可比这漂亮多了。通风管道突然掉下一团毛绒物品,小雨最常抱的牧羊犬玩偶摔在地上,玩偶肚子上的拉链齿痕与高小欢被狗咬伤的小腿伤口完美吻合。
林医生当年也这么着急吗吴建国用打狗棍挑起玩偶。棍尖戳进玩偶右眼的焦黑孔洞时,录音机突然自动倒带,磁带转动的吱嘎声与医学院标本室监控里福尔马林罐晃动的频率完全同步。
货架最上层的玻璃罐突然爆裂。泡发的犬脑标本砸在地上,表面针眼大小的气孔里钻出七根缝合针,针眼穿着的红线全部指向通风管道。吴建国从口袋里掏出的动物园门票已经泡烂,票根上的日期与父亲失踪那天值班表上的排班记录一致。
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我扑向货架时,吴建国的打狗棍扫过耳际,棍风掀起的泡泡糖包装纸在空中组成0917的数字。录音机突然播放起小雨的哭声,背景音里能听见动物笼舍铁门打开的摩擦声——和七层凶宅地下室的门轴声响一模一样。
你女儿说想去看狼。吴建国用棍尖挑起串钥匙,钥匙圈上挂着的小雨发卡缺了水钻蝴蝶结的一角。最长的钥匙齿痕与中学档案室失火前失踪的主钥匙完全吻合,钥匙柄端沾着的粉色糖霜正在融化成血珠形状。
货架后方传来液体沸腾的咕嘟声。三个标着Pet
Med的玻璃罐正在冒泡,罐底沉淀的金粉组成动物园狼区的俯视图。吴建国突然用打狗棍捅穿玩偶脑袋,填充物爆出的瞬间,录音笔从玩偶眼眶里掉出来,正在播放我上周对小雨说的那句野狗都该打死。
通风管道的铁网突然崩飞。小雨的袜子从缺口掉下来,袜筒上沾着的粉红色胶状物与诊所冷藏柜里变质的玻尿酸成分相同。吴建国举起打狗棍的刹那,棍身缠绕的红线突然全部绷直,二十七个福尔马林罐同时炸裂,飞溅的液体在墙面组成儿童简笔画风格的狼群图案。
你女儿现在认得清狼和狗了。吴建国从口袋里掏出小雨的动物园工牌,塑封套里渗出的血渍正慢慢覆盖狼区饲养员的照片。录音机突然吐出一截磁带,上面用针眼扎出的盲文与安安临终前攥着的糖纸上针孔排列相同。
墙角堆积的吴记杂货店送货单突然自燃。火焰吞没纸质文件时,焦痕边缘呈现出的锯齿状与吴记特供钢印的缺损部位完全一致。我踩着火堆扑向通风管道时,燃烧的纸灰在空中组成小雨的轮廓,她右手小指上还缠着从安安画上取下来的红线。
吴建国的打狗棍横劈过来时,棍身缠着的红线突然全部断裂。七根不同型号的缝合针从红线末端射出,钉在墙上的燃烧送货单恰好拼出动物园狼区的监控截图。截图角落的玻璃反光里,能看见我抱着小雨匆匆跑过,她手里攥着的泡泡糖包装纸正在滴落粉红色液体。
通风管道里传来重物拖行的闷响。我拽开变形的铁网时,小雨的儿童手表卡在管道接缝处,表带内侧用血画着的笑脸缺少左眼——和牧羊犬玩偶被烫坏的右眼形成镜像对称。吴建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吐出的血块里裹着半枚犬齿,齿根处的凹槽与父亲医用剪刀上的防滑纹完全匹配。
录音机爆出一串电流杂音。在彻底损毁前,磁带最后播放的是小雨用蜡笔在凶宅墙上画狗时唱的儿歌。货架后方传来玻璃碎裂声,最后一个福尔马林罐里浮起的犬脑标本表面,针眼气泡突然全部爆裂,飞溅的福尔马林在墙面蚀刻出儿童简笔画的狼群追逐图案。
你女儿在狼区等你。吴建国用打狗棍指向燃烧的送货单。火焰突然转成诡异的粉红色,热浪掀起的灰烬里浮现出动物园狼区监控的时间戳——03:17AM,与小雨手表定位最后消失的时间完全一致。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动物抓挠声。我攥着从货架拆下的铁条往前爬时,管壁上黏着的粉色胶状物正缓慢组成小雨的指纹。拐角处卡着她早上别在辫子上的草莓发绳,绳结系法与我当年捆扎医疗器械的手法完全相同。
管道尽头透出动物园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当我踹开生锈的铁栅栏时,狼区隔离网正在眼前晃动,网上缠着的红线另一端连接着小雨的左脚踝。她怀里紧抱着被撕烂的牧羊犬玩偶,玩偶肚子里露出的录音笔还在循环播放吴建国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当年处理实验犬那样......
狼区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嚎叫。小雨转过身时,她嘴角撕裂的伤口用红线缝着,针脚走向与吴建国脸上的缝合痕迹形成镜像对称。她举起玩偶残骸的右手手腕上,0917四个数字的烙印正在渗血,血珠滴在狼区标识牌上,将危险猛兽的兽字染成暗红色。
隔离网另一侧传来打狗棍敲击铁栏的声响。小雨突然把录音笔塞进玩偶眼眶,被红线缝合的嘴角慢慢撑开,露出和常冬婷一模一样的铁丝笑容。月光穿过狼区防护网照在地上,二十七个福尔马林罐的玻璃碎片正反射出小雨的瞳孔——她的虹膜纹路此刻完全变成了螺旋状的犬类血丝。
8
隔离网的铁丝刺进掌心时,小雨手腕上的0917烙印正往下滴血。血珠落在狼区标识牌的瞬间,远处传来监狱放风的铃声——和七年前马春梅入狱那天的晨间报时完全一致。
爸爸。小雨的声音从玩偶眼眶里的录音笔传来,背景音是金属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她举起残破的牧羊犬玩偶,填充物里漏出的金粉在月光下组成监狱家属区的平面图,7栋的位置标着个生锈的钥匙图案。
狼区铁笼突然剧烈晃动。小雨左脚踝的红线绷直成四十五度角,延伸进黑暗的尽头传来打狗棍敲击水泥地的节奏——三长两短,和当年马春梅在审讯室用钢笔敲桌子的频率完全吻合。
我扯断红线时,线头突然迸出七根缝合针。针尖扎进地面的瞬间,动物园广播系统突然播放起儿歌《找朋友》,喇叭杂音里混着殡仪馆火化炉启动时的嗡鸣。小雨歪着头把玩偶残骸按在耳边,录音笔里吴建国的声音正在倒计时:......三、二......
地面上的金粉突然腾空而起。组成家属区7栋的线条散开重组,在狼笼铁栅栏上投射出马春梅的刑满释放证明。证明右下角的公章缺了一角,锯齿状边缘与燃烧的吴记送货单焦痕完美吻合。
小雨的儿童手表突然发出急促蜂鸣。表盘弹出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号码与当年马春梅打给父亲的未接来电完全一致。消息附件是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的白大褂口袋别着把贴着7栋标签的钥匙,钥匙齿痕与中学档案室主钥匙的模具完全一致。
锁好。小雨把玩具手铐扣在我腕上。塑料铐链内侧刻着犬齿状的凹槽,与我制服袖口的咬痕完全匹配。她指尖沾着的粉红色胶状物正缓慢凝固,质地和黑诊所冷藏柜里爆裂的变质玻尿酸完全相同。
狼嚎声突然变成犬吠。隔离网外的阴影里,二十七个福尔马林罐的玻璃碎片正自动拼成犬科动物的头骨形状。头骨眼眶处嵌着两枚泡泡糖,糖纸上吴记特供的钢印缺口与监狱家属区钥匙标签的撕痕边缘一致。
录音笔突然切换成电流杂音模式。小雨用红线缝合的嘴角渗出粉红色液体,滴在地上形成简易的监狱平面图。图中禁闭室的位置标着红色叉号,叉号交叉点嵌着半枚犬齿——齿根凹槽与父亲手术剪上的防滑纹完全吻合。
远处传来重型车辆倒车的电子提示音。小雨突然拽断玩偶脑袋,从填充物里抓出把生锈的钥匙,钥匙柄端沾着的暗红色物质与马春梅入狱时指甲缝里提取的组织样本完全一致。她踮脚把钥匙塞进我口袋时,指尖的温度和七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最后一次摸我额头时一样冰凉。
家属区7栋。录音笔里我的声音突然插播进来,背景是当年指认马春梅时的法庭录音。小雨的瞳孔剧烈收缩,虹膜上的血丝组成螺旋状纹路,与最后一个爆裂的福尔马林罐里犬脑标本的表面血管走向完全一致。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小雨袜筒上残留的粉红色胶状物突然沸腾,气泡破裂后浮现出监狱探视登记表的残页。登记表背面用血画着的简笔狼群,与中学失火档案室里抢救出的校园暴力案卷宗扉页涂鸦一模一样。
不会变成坏人。小雨把玩具手铐钥匙吞了下去。她脖颈处突然浮现出网格状淤青,淤青间隙的皮肤上隐约可见0917四个数字的烙印。隔离网突然通电,铁丝上缠绕的红线全部亮起暗红色光芒,组成马春梅在监狱缝纫组常做的玩偶样式。
远处监狱探照灯扫过狼区。在强光照射下,小雨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个——一个保持着抱玩偶的姿势,一个在重复我当年指认马春梅时的证词手势,第三个影子正用打狗棍在地上画与燃烧送货单相同的狼区监控截图。
录音笔爆出最后一阵杂音后彻底沉默。小雨从玩偶残骸里抽出卷红线,线轴上沾着的粉色糖霜正缓慢融化成父亲实验室常用的防腐剂颜色。她将红线缠在狼区标识牌上时,血渍恰好覆盖住危险猛兽中的兽字。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监狱广播开始播放起床号。小雨低下头,手腕上的0917烙印还在渗血。她轻轻抹去血迹,抬头时,嘴角竟浮出一丝和安安如出一辙的微笑。远处,监狱的探照灯扫过狼区,照亮了她脚边那只残破的牧羊犬玩偶——它的眼眶里,还卡着一枚生锈的缝衣针。7栋所在的站点被血珠重点标出,站牌阴影里藏着半张马春梅年轻时的照片。
照片背面贴着的标签突然脱落。标签上的监狱编号与殡仪馆0917号尸袋的条形码完全一致,标签边缘的撕痕与吴记杂货店送货单的装订孔完美吻合。小雨弯腰捡标签时,她后颈浮现出犬齿状的淤青,排列方式与父亲失踪当晚我手臂上的咬痕完全相同。
监狱大门开启的液压声从远处传来。小雨突然把红线缠在我戴着玩具手铐的腕上,线头系法与我捆扎实验犬时的外科结一模一样。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跑向狼区深处时,运动鞋踩出的每个血脚印里都嵌着半枚犬齿。
晨雾中传来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响。我摸出口袋里的生锈钥匙,发现齿槽里卡着根金色毛发——在法医实验室的显微镜下,这根毛发与七层凶宅衣柜暗格发现的证物完全一致。钥匙柄端刻着微小的0917,数字凹槽里残留的粉红色物质正在腐蚀金属表面。
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随着监狱大门完全开启的吱呀声,所有的吠叫突然变成呜咽。我腕上的红线突然全部断裂,线头如活物般钻入地面。玩具手铐的塑料锁扣自动弹开,内侧露出的生产日期与马春梅入狱当天完全一致。
最后一滴血珠从狼区标识牌坠落。在血珠接触地面的瞬间,整个动物园的动物同时发出嚎叫。晨光彻底驱散黑暗时,我看见小雨的牧羊犬玩偶残骸静静地躺在狼笼中央,玩偶仅剩的左眼里,录音笔的指示灯终于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