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我撞见丈夫江临和他的白月光林微白在酒店厮混。
她回来了,你该让位了。他扔给我离婚协议,眼底结冰。
我笑着签了字,转身就曝光了林微白假千金的身份。
全网都在笑江临为假货抛弃真凤凰时,他却在手术室门口跪着求我。
求你救她,她需要肾……
我晃着真千金的鉴定书轻笑:巧了,我的肾刚好只捐给丧偶人士。
我拧开1608号房门的时候,手里的提拉米苏蛋糕差点直接拍在门板上。
房间里那股味儿,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薰,混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腥膻。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光线昏暗得像钻进了一个发霉的罐头。只有床头那盏造型恶俗的水晶灯,散发着一种暧昧又廉价的粉红光晕,勉强照亮了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
我的丈夫江临,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蒙着一层薄汗。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女人,女人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子,上面印着几个新鲜的、扎眼的红痕。一条薄被胡乱搭在两人腰间,该遮的,一点也没遮住。
江临听到门响,猛地抬起头。那张平日里对着我只有公式化冷淡、偶尔施舍一点温柔也像是完成任务的脸,此刻清晰地写着被打断好事的暴怒和……一丝没来得及完全褪去的迷醉情潮。
苏晚他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带着情事被打断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烦躁,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怀里的女人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发出一声细细的嘤咛,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身体还配合着抖了一下。那动作,熟练得让人恶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麻痹,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到无法呼吸的剧痛。血液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连他后面那句滚出去的回音都带着震颤。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蛋糕盒的边缘,廉价的硬纸壳边缘割得指腹生疼。
今天是几号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记得出门前特意化了妆,挑了这条新买的、花了我小半个月工资的连衣裙。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手里这盒提拉米苏,还是他秘书小王顺口提了一句江总订了君悦酒店的顶层套房,我自作多情地以为,这木头终于开窍,要给我个惊喜了。
多他妈大的惊喜。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打了石膏。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女人露出的那截雪白的脖子上,那几个刺眼的红痕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声音出口,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江临,今天是我生日。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砸在昏暗房间里黏腻的空气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江临脸上的暴怒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厌烦和不耐的神情取代。他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但那点微不足道的记忆显然无法撼动他此刻被打扰的怒火。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事又甩不掉的垃圾。
他怀里的女人动了一下,终于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张脸彻底暴露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时,我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嘣的一声,断了。
是林微白。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江临书桌最底层抽屉里,压在一堆文件下的旧照片上;他喝醉后偶尔失神呢喃的名字里;甚至是我们结婚那天,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冰冷的遗憾里……无处不在。江临心口那颗永远抹不掉的朱砂痣,他求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林微白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却清亮亮的,看向我时,没有半分被抓奸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怜悯。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依偎在江临赤裸的胸膛上,那条薄被滑落得更多,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阿临……她声音又软又糯,带着钩子,晚晚姐好像……吓到了呢。她轻轻扯了扯江临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别那么凶嘛。
江临低头看她,那眼神瞬间软得能滴出水来,刚才对我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再抬眼看向我时,眼神只剩下刺骨的寒冰。
苏晚,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过来,看清楚了吗微白回来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给我最后一击,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你该让位了。
让位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口最软的那块肉上。一瞬间,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提拉米苏盒子边缘的硬纸壳,终于被我失控的力道彻底掐穿,奶油腻滑的触感沾满了我的指尖,冰冷黏腻,像甩不脱的蛞蝓。
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奶油的、微微发抖的手指,再看看床上那对璧人——一个冷酷如冰,一个娇弱似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
奇怪的是,那股灭顶的愤怒和心碎,在他说出让位的瞬间,反而诡异地平息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咔嚓一声,彻底碎干净了,再也粘不回去。心口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破洞,灌进来的全是冰冷的空气。
我慢慢抬起头,脸上甚至扯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我知道这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僵硬得不行。我甚至没去看林微白那故作姿态的表情,目光直直地看向江临,那个我爱了五年、当了他三年合法妻子的男人。
哦。我应了一声,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知道了。
说完,我甚至没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弥漫着恶心气味的房间。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死寂得可怕。身后,似乎传来林微白娇滴滴的询问:阿临,晚晚姐她……没事吧还有江临那不耐烦的、带着厌弃的低语:管她做什么。
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一切。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被捏变形的蛋糕盒,滑腻的奶油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滴,啪嗒,啪嗒,落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
像我的心,在滴着粘稠的、没人要的脏东西。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已经快凌晨了。别墅里空荡荡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昂贵却冰冷的光,照得每一个角落都纤毫毕现,也照得我心里的荒芜无处遁形。保姆张姐大概是得了吩咐,早已不见人影。
玄关的鞋柜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没有署名,但我知道那是什么。江临的动作,永远这么雷厉风行,尤其是在处理我的事情上。
我换了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拿起那个文件袋。很轻,却又沉甸甸地压手。我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夜色里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
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白纸黑字,最上面一行加粗的宋体字刺得眼睛生疼——离婚协议书。
翻到财产分割那一页。江临果然大方,除了这套我们婚后居住、登记在我名下的别墅(大概是因为林微白嫌弃这里沾染过我的气息),还有一张存了五百万的卡。五百万,买断我三年的婚姻,买断我五年的痴心妄想。对他来说,大概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
至于江氏集团的股份他名下其他的房产、投资想都别想。协议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那些都是他的婚前财产,与我苏晚,毫无瓜葛。
指尖划过那冰冷的纸张,落在最后的签名处。那里还空着,等着我的名字,像一个屈辱的句号。
我盯着那处空白,看了很久很久。窗玻璃上倒映出我的影子,脸色苍白,眼眶深陷,像个失魂落魄的女鬼。心口那个破洞还在漏风,但奇怪的是,最初的剧痛过后,现在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茫。
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干涩又突兀,带着点疯癫的意味。
让位
好啊。
我转身走到吧台,那里常年备着各种名酒,是江临用来应酬或者偶尔装点门面的。我随手抽出一支看起来最贵的红酒,也不用开瓶器,直接抓着瓶颈狠狠砸向大理石台面的边角!
砰!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暗红色的酒液像血一样喷溅出来,瞬间染红了光洁的台面,也溅了我一身。浓郁的酒香混着玻璃碎屑的尖锐气息弥漫开来。
我毫不在意,伸手从那一堆狼藉里,精准地捏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带着危险的诱惑。
我拿着那块玻璃碎片,走回放着离婚协议书的茶几旁。毫不犹豫地,用那尖锐的玻璃棱角,代替笔,狠狠地在签名处划了下去!
玻璃划过纸张,发出嗤啦一声难听的噪音。碎片边缘不够平整,划出来的苏晚两个字,歪歪扭扭,笔画边缘带着毛刺和晕开的纤维,像两道丑陋的、带着血气的伤疤,深深地刻在那份象征着恩赐和终结的文件上。
一笔一划,都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
签完最后一个晚字的最后一笔,我松开手。沾着红酒渍的玻璃碎片叮当一声掉落在茶几上。我看着那份被签名毁得有点不堪的协议书,看着那像鬼画符一样的名字,心里那股憋了整晚、几乎要把我撑爆的戾气,终于找到了一丝缝隙,缓缓地泄了出来。
痛快。真他妈的痛快。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没什么表情的脸。点开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头像——赵燃,我大学时最好的闺蜜,毕业后进了最厉害的娱乐周刊,现在已经是副主编了。人脉广,路子野,最重要的是,够疯,也够恨江临。当年江临为了打压我身边的朋友,让他家集团收购了赵燃父亲经营不善的小公司,手段算不上光彩,这梁子结得死死的。
我对着那份签了血书的离婚协议书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特意把苏晚那两个字拍得格外狰狞醒目。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信息发了过去:
燃姐,大料。江氏总裁江临婚内出轨,逼发妻签不平等离婚协议。照片为证。
附加一条独家秘闻:他那位‘真爱’白月光林微白,根本不是什么林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证据链我稍后发你。我要它明天,最迟后天,出现在所有你能让它出现的头版头条。越大越好。
信息发送成功。几乎是秒回。
赵燃:!!!!!
晚晚!
你终于想开了!
操!这料太猛了!等着!姐姐给你炸个天翻地覆!
林微白是假货!你确定!证据链稳吗
我扯了扯嘴角,指尖冰凉地回复:稳。非常稳。她左手腕内侧,靠近脉搏那里,有一块很小的、深棕色的心形胎记。真正的林家女儿,那个小时候走丢的真千金,绝对没有。林家老太太亲口说过,她孙女身上干干净净,一块胎记都没有。这是林家寻人启事里故意隐去的关键特征,用来过滤冒领者的。
另外,林微白对芒果严重过敏,一碰就休克。但林家真千金,小时候最爱吃芒果糯米饭。林家老太太当年在港城开的甜品店里,这道是招牌,她小孙女每天都要缠着吃一小碗。
这些,够不够
赵燃:够!太他妈够了!晚晚,你藏得够深啊!
等我消息!这次不把他江临和林贱人的脸皮扒下来钉在耻辱柱上,我赵燃名字倒着写!
关掉和赵燃的对话框,我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冰冷的麻木,被一种即将燎原的、毁灭性的火焰取代。
江临,林微白。
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连本带利,血债血偿。
我扔开手机,没管满身的红酒渍和地上的玻璃碎片,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空洞、脸色惨白的女人,用力地搓洗着手上干涸黏腻的奶油和已经发暗的红酒痕迹。
皮肤被搓得通红,生疼。
可这疼,比起心口那个洞,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我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像一头蛰伏的、等待时机的兽。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客厅角落。不用看我也能猜到,外面一定已经天翻地覆。
赵燃的效率和手段,从未让我失望。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别墅外就传来一阵阵压抑的骚动。我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冰冷的晨光涌进来,刺得眼睛微眯。
别墅雕花铁门外,乌泱泱地挤满了人。长枪短炮的摄像机、高举着录音笔的记者,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即使隔着距离和玻璃,也能感受到那种焦灼的窥探欲。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江临的人)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人墙被冲撞得摇摇欲坠。
门铃像是催命符一样疯狂地响着,混合着外面记者嘈杂的喊话声,嗡嗡地穿透进来。
苏小姐!苏小姐开开门!请问您对江总出轨林微白小姐的事情有什么回应
苏小姐!有消息称您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财产分割仅有一套别墅,这是否属实
苏小姐!林微白小姐被指认是假冒的林家千金,您作为知情人能透露更多内幕吗
苏小姐……
吵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隔绝了外面令人烦躁的一切。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条斯理地喝着。胃里空空如也,温水下去,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里那部被我遗忘的手机,屏幕猛地亮了起来。不是电话,是持续不断的、疯狂涌入的信息提示音,密集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它。屏幕被无数条推送通知塞满,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劲爆:
惊爆!江氏总裁婚内出轨,白月光竟是假千金!发妻手持‘血书’协议控诉!
豪门秘辛!林氏‘寻回’千金身份遭质疑,关键胎记、过敏史全对不上!疑是惊天骗局!
江临人设崩塌!为假货弃发妻,协议曝光被嘲‘年度最渣’!
起底假千金林微白:心机上位史,豪门梦碎只在一夕间!
随便点开一个链接,里面都是赵燃的杰作。高清大图,我那张用玻璃片签下的、笔画狰狞的离婚协议书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接着是详细的对比图:林微白被狗仔抓拍到的、左手腕内侧那块清晰的心形胎记特写;林家老太太早年接受采访谈及孙女时,明确说囡囡身上光洁,一点印记都没有的视频截图;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旧报纸,上面有林家当年在港城开的那家甜品店的广告,芒果糯米饭赫然在列,旁边配着模糊的、小女孩吃甜品的温馨照片。
而林微白对芒果过敏到休克的消息,更是被她的昔日好友匿名爆料,细节详尽。
逻辑链完整,锤得死死的。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成了群嘲的海洋:
卧槽!年度魔幻大戏!江临这眼神是瘸了吧放着真老婆不要,为了个假货抛妻弃家
笑死,江氏股票开盘直接跌停!江临这是用实力演绎什么叫‘色令智昏’!
林微白这女人也太可怕了!造假造到这份上,心理素质得多强大建议严查!
心疼原配苏晚!那签名看得我心都碎了,这是被逼到什么份上了啊!
只有我觉得原配姐姐好刚吗直接甩证据锤死渣男贱女!爽文女主剧本!
江临滚出来道歉!还钱!净身出户的是你才对吧渣男!
林家也懵了吧找了半天找回个西贝货这脸打得啪啪响!
我看着那些翻滚的、充满愤怒和嘲弄的字眼,看着江氏集团股票那惨绿的跌停线,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热度,这反响,比预想的还要好。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这一次,是来电。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江临。
终于坐不住了
我慢悠悠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甚至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不紧不慢地划开接听键,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江临暴怒到几乎失控的咆哮,嘶哑的声线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苏晚!你他妈疯了吗!
吼声震得手机话筒都在嗡嗡作响,谁让你把那些东西捅出去的!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毁了微白!你毁了我!你毁了整个江氏!
隔着电波,我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头发凌乱,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走投无路的困兽。什么优雅,什么风度,在巨大的利益损失和名誉崩塌面前,碎得渣都不剩。
我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温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镇定。等他那边咆哮的余音落下,我才对着手机,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刻意的语调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过去:
江总,我甚至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伤肝。
电话那头猛地一窒。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随即,更深的怒火喷薄而出:
苏晚!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立刻!马上!给我把网上的东西全部撤下来!发声明道歉!说那些都是你恶意伪造的!否则……
否则怎样我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上了一点好奇,江临,你现在除了无能狂怒,还能拿什么威胁我钱你给的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只有这套房子和五百万,都在这儿了。感情我们之间有过那东西吗
我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哦,对了,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残忍,你是不是还想着用我外婆来压我忘了告诉你,昨天下午,我已经把外婆转到港城最好的私立疗养院了。费用一次性付清,用的是我卖掉婚前那套小公寓的钱。你那点医药费卡停供的威胁省省吧。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粗重的喘息声透过听筒传来,像破旧的风箱。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才传来江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苏、晚!你够狠!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回敬,比起你和林小姐在酒店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喜’,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江临,这‘让位’的代价,你还满意吗
嘟嘟嘟……
回答我的,是电话被狠狠挂断的忙音。
我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也彻底消失了。心口依旧空落落的,但那股毁灭的火焰,却烧得更加旺盛。
这才只是开始。江临,你欠我的,远远还没还清。
网络上的风暴愈演愈烈,江氏集团的股价连续跌停,市值蒸发惊人。江临和林微白的名字成了搜索引擎和社交平台上的禁忌词,关联的全是渣男、假货、眼瞎、年度笑柄。林家的反应倒是快,迅速发布了一则措辞严厉的声明,表示对林微白的身份正在进行严肃核查,并强烈谴责恶意冒充行为,试图撇清关系,但收效甚微,反而被网友嘲讽为甩锅侠。
我的日子却异常平静。窝在别墅里,看书,看电影,整理东西。这套房子很快就不再属于我,我得提前打算。江临那边像是彻底消停了,没再打电话来咆哮,估计是焦头烂额地扑在救火上。
直到一周后。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沉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刚把最后几件常穿的衣服塞进行李箱,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我。我划开接听,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女声,是林微白的助理,那个总是唯唯诺诺跟在林微白身后的小姑娘:
喂喂是苏晚姐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微白姐吧!她……她不行了!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只有你能救她了!求求你了苏晚姐!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她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手术我皱紧眉头,声音冷了下来,她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肾……是肾!助理哭喊着,微白姐的肾病突然恶化了!急性肾衰竭!医生说……说只有近亲属或者配型成功的才有可能……江总他、他配型没成功!医院库里也没有合适的肾源!时间来不及了!医生说再拖下去就……
助理的声音被更大的哭声淹没。
急性肾衰竭需要换肾还指名道姓只有我能救这戏码……未免也太拙劣了。林微白那种人,为了活命,也为了挽回局面,真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所以呢我打断她撕心裂肺的哭诉,语气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找错人了。
不!苏晚姐!助理尖叫起来,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江总……江总查了!查了医疗档案!好多年前……好多年前你献血的时候,做过器官捐献登记的初步配型筛查!你的数据……你的数据和微白姐的初步配型吻合度很高!医生说……说你是目前最有希望、也是唯一有希望救她的人!求你了!只有你了!江总说……江总说他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只要你肯救微白姐!
初步配型吻合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尘封的记忆被粗暴地撕开一道口子。是了,大二那年,学校组织义务献血,当时好像是有个附加的器官捐献意愿登记表,说是自愿留下血样做初步配型筛查,以备将来可能的捐献。我随手就勾了同意。这么多年过去,我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江临……他居然连这个都翻出来了为了林微白,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把能掘的地皮都掘了三尺!
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用这种道德绑架的方式用林微白那条肮脏的命,来勒索我的身体器官
呵,我短促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子,林微白的命是命,我苏晚的肾就不是肾了想要我的肾让她做梦去吧!
苏晚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那是条人命啊!助理还在哭喊。
她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我厉声反问,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回去告诉林微白,还有江临,想要我的肾除非我死!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狠狠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一种被彻底亵渎、被当成物品算计的滔天愤怒。
江临,林微白。你们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我以为拒绝得如此干脆,他们至少会要点脸,暂时消停。然而,我低估了江临为了林微白能有多么的不择手段,也低估了他们在绝境中能爆发出多么卑劣的能量。
仅仅平静了不到三个小时。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冷雨。别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我坐在行李箱旁的地毯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光,心绪烦乱。
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刹车声刺破雨幕,在寂静的别墅外响起,格外刺耳。紧接着,是车门被大力甩上的砰砰声。
我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玻璃,我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歪斜地停在别墅门口,车灯都没熄,在雨幕中射出两道惨白的光柱。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驾驶座冲下来,连伞都没打,直接冲到了紧闭的雕花铁门前。
是江临。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被雨水淋成一绺一绺,狼狈不堪。他完全无视了门口还在蹲守、此刻正像打了鸡血一样举起相机猛拍的几个狗仔,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对着别墅里面嘶声力竭地大喊:
苏晚!开门!苏晚你出来!
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
我求你!我求求你开门!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和癫狂,穿透雨幕和玻璃,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几个狗仔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闪光灯对着他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江氏总裁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幕。
江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些窥探的镜头,他抓着铁门疯狂地摇晃,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苏晚!求你了!微白她等不了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再没有肾源……她就……她就……
后面的话他似乎说不下去,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猛地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积水的柏油路面上!
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膝盖,昂贵的西裤污秽不堪。他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惨白扭曲的脸,对着灯火通明的别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哀求,声音凄厉得像夜枭:
苏晚!我求你!救救她!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江氏!股份!钱!我的一切!都给你!
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行不行!
吼完,他竟然真的弯下腰,额头朝着坚硬冰冷的地面,狠狠地磕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隔着雨幕都清晰可闻。
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他的动作机械而疯狂,每一下都用了死力,仿佛那不是地面,而是能救林微白性命的灵丹妙药。额头上很快见了红,混合着泥水和雨水,在他苍白的脸上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门口的狗仔们都惊呆了,忘记了拍照,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高高在上、冷峻矜贵的江氏总裁,此刻像一条最卑微的落水狗,跪在倾盆大雨里,为了另一个女人,对着被他抛弃的发妻,磕头如捣蒜。
这画面,荒诞,扭曲,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哀。
我站在窗前,冰冷的手指紧紧抠着窗框,指甲几乎要陷进木头里。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为了林微白。
他江临,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放弃尊严,放弃骄傲,放弃他视若生命的江氏……跪在泥水里,向我磕头求饶。
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啊。
可这份爱情,是用我的五年青春、三年婚姻、以及此刻被他们觊觎的肾脏作为祭品的!
那一声声磕头的闷响,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不是心疼,是愤怒燃烧到了极致后,淬炼出的冰冷恨意。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外那令人作呕的表演。胸腔剧烈起伏,那股毁灭的火焰几乎要冲破我的身体。
好。很好。江临,这是你自找的。
我大步走向书房。那里有我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封得很严实,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我拿着它,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别墅大门。
外面的雨声、江临嘶哑绝望的哀求声、还有狗仔们压抑的惊呼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背景音。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沉重的别墅大门。
冰冷的、带着水汽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门口台阶下,跪在泥水里的江临听到门响,猛地抬起头。他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雨水混着血水不断淌下,糊满了半张脸,那双曾经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濒死的绝望和看到一丝光亮后骤然爆发的、病态的希冀。
苏晚!他嘶哑地喊了一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又跌坐回去,只能手脚并用地朝台阶这边爬了两步,仰着头,像濒死的乞丐望着最后的救赎,你……你肯救她了你答应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他身后的狗仔们瞬间复活,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狼狈跪求的前夫,和站在台阶上、面容冷肃的前妻。
我没有理会那些刺眼的光。目光落在江临那张被血污和雨水弄得不成人形的脸上,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却疯狂燃烧的希望之火。
那火焰,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我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阶的边缘,雨水打湿了我的脚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在泥泞里挣扎的蝼蚁。
然后,我当着他,也当着所有窥探镜头的面,缓慢地、清晰地,撕开了手中那个牛皮纸文件袋的封口。
从里面,抽出了几份文件。
最上面的,是一份装帧精美的鉴定报告书。封面印着港城最权威、也是林家指定的基因检测机构的LOGO。我刻意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清晰醒目的鉴定结论,以及鲜红的机构印章。
我把那页结论,直接怼到了江临的眼前,也确保能让最近的镜头捕捉到上面的关键信息。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很平静,但在哗哗的雨声和江临粗重的喘息声中,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刺骨:
江临,你求错人了。
江临茫然地、急切地看向那份报告,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使劲眨了眨眼。
我盯着他那双骤然失焦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你要救的林微白,她算个什么东西
而我苏晚——我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镜头,最终落回江临那张瞬间惨白如纸、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下,
才是林家当年走失的,真正的女儿。
轰隆!
天际适时地炸响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了沉沉的雨幕,将江临脸上那最后一丝血色彻底抽干,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死灰般的绝望。他仰着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死死地盯着我手中那份鉴定报告,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假的……你伪造的……
我身后的别墅里,明亮的灯光勾勒出我挺直的背影。我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嘲弄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漠然。
伪造我嗤笑一声,将那份报告收回,动作从容不迫,需要我把林家老太太请来,当面跟你聊聊我小时候最爱缠着她要芒果糯米饭,还有我背心后面那块不起眼的、像小花瓣一样的胎记吗哦,对了,林微白大概不知道,她费尽心机模仿的那个‘林家女儿’,最讨厌的,就是她手腕上那种刻意弄上去的、廉价的心形贴纸吧
我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江临和林微白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上。每一句话,都对应着一个他们无法辩驳的铁证。
江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巨大的认知崩塌带来的灭顶恐惧。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陌生和……一种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惊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抛弃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他亲手推开的,是真正的凤凰,却把一个精心伪装的赝品当成了绝世珍宝,甚至不惜为此跪地磕头,付出一切。
巨大的讽刺和悔恨,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我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如遭雷击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波澜。痛早就不痛了。恨似乎也随着这最终的摊牌,而变得意兴阑珊。
我缓缓地蹲下身,拉近了与跪在泥水里的他的距离。雨水打湿了我的发梢,贴在脸颊上,冰凉。我直视着他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空洞和绝望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钻进他的耳朵里,也钻进了那些拼命伸过来的录音设备里:
江临,你不是想救她吗
他灰败的眼中猛地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冀,急切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巧了。
我的肾……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眼中那点光因我的停顿而剧烈闪烁。
刚好只捐给……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判决:
丧偶人士。
丧偶两个字,如同两记最终的丧钟,在滂沱大雨中轰然敲响,彻底碾碎了江临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他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脸上混杂的雨水、血水,还有某种滚烫的液体,失控地汹涌而下。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微微抽搐的身体。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别墅。
身后,是哗哗的雨声,是狗仔们压抑不住的、兴奋到变调的窃窃私语和快门声,还有江临那如同濒死野兽般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绝望的呜咽。
厚重的实木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将所有的风雨、喧嚣、悔恨、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别墅里温暖、明亮,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一点我早上煮咖啡的淡淡香气。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照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安静的光晕。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刚才面对江临时支撑着我的那股冰冷的恨意和毁灭的火焰,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心口那个破洞,依旧在漏着风。但这一次,灌进来的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一种……空茫的疲惫,和尘埃落定后的死寂。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却冰凉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份鉴定报告光滑纸张的触感,还有……刚才撕开文件袋封口时,那一声轻微的嘶啦声。
林家真正的女儿。
这个迟到了二十多年的身份,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而讽刺的方式,回到了我的身上。它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只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埋葬了我过去五年全部的爱恋和天真。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那份签着狰狞苏晚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旁边,是我刚刚拿出来的、那份林家基因鉴定报告的原件。
我走过去,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纸张的边缘被红酒渍染得有些发黄发皱,上面歪歪扭扭的签名依旧刺眼。我拿起笔,在签名旁边,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我的另一个名字——林晚。
字迹端正,清晰有力。
林晚。
从今往后,苏晚死在了这场大雨里。
活下来的,是林晚。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别墅门口已经空了,那辆黑色的宾利和它狼狈的主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和几个模糊的水洼,在路灯下反射着破碎的光。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海。
我静静地站着,看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在连绵的冷雨中,一点点、彻底地暗沉下去。
黑暗吞噬了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