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全员恶人的虐文里,系统说必须拯救他们。
疯癫的爸每天砸古董,我给他建立情绪管理表。
有病的妈总说有人下毒,我给她办防迫害培训班。
油腻的哥天天骚扰我,我罚他抄写男德经。
我累得精疲力竭,他们却总在关键时刻破功。
直到台风夜,我在哥哥电脑发现《演技训练手册》。
冲进主宅却听见爸妈讨论:晚晚今天差点发现。
爸,妈,哥我颤抖着问,你们一直在装
全家瞬间切换正常模式:不然怎么保护你
那个跳楼结局,我们绝不会让它发生。
————
空气里有种烧焦蛋白质的奇特气味,浓烈得让人喉咙发紧。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灰烬,每一次电流窜过身体,都带来一种灵魂被粗暴撕扯又强行摁回的恐怖钝感。
视野里只有一片刺目的、晃动的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嗡嗡蜂鸣,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
呃……
喉咙里挤出一丝不成调的呻吟,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麻木和尖锐的刺痛之间沉浮,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更深的恐惧。
【叮!检测到适配灵魂波动……绑定‘救赎反派’系统成功。载入世界信息中……】
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她混乱的思维。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浓稠的绝望与痛苦,瞬间汹涌而至。
《蚀骨危情:总裁的囚爱娇妻》。
一本她临睡前在手机APP上随手翻开的、集狗血与虐身虐心于一体的古早都市虐文。
而她,苏晚,现在成了书中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结局最为凄惨的炮灰女配。
书中的苏家,是S市声名显赫的顶级豪门,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院重症病房。
父亲苏振邦,苏氏集团掌舵人,表面光鲜,内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躁郁症疯子,情绪极端不稳定,上一秒可能还在和颜悦色地谈着上亿的生意,下一秒就能因为秘书递咖啡时杯柄方向不对而暴跳如雷,将价值连城的古董砸个粉碎。
母亲林婉,曾经的社交名媛,如今深陷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泥沼。
她笃信身边所有人,包括丈夫和儿女,都在处心积虑地要毒死她,夺取她的财产。
她拒绝进食任何未经她本人反复试毒的东西,卧室里常年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古怪解毒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哥哥苏衍,一个顶着顶级豪门继承人光环、外表英俊非凡的……人间油物。
对原主苏晚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他有着令人作呕的、超越伦理的强烈占有欲和骚扰行为,言语轻佻,动作暧昧,是原主恐惧和恶心的主要来源。
而原主苏晚自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长大,心理早已千疮百孔,敏感脆弱得像块布满裂纹的玻璃。
书里的结局,就是在经历了一系列被利用、被背叛、被推向深渊的绝望后,她选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苏家老宅最高的露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而破碎的生命。
【宿主任务:阻止苏家全员走向既定毁灭结局。】
【拯救目标人物:苏振邦(疯癫)、林婉(被害妄想)、苏衍(油腻骚扰)、苏晚(自我破碎)。】
【任务期限:一年。】
【任务失败惩罚:宿主灵魂抹杀(跳楼死亡)。】
跳楼死亡四个字,带着血淋淋的实感,重重砸在她的意识上。
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恐惧。
【新手引导启动。】
【当前坐标:仁爱精神康复中心,VIP病房。】
【身份:苏晚(因严重抑郁及自杀倾向入院治疗)。】
视野终于艰难地聚焦。
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若有似无的怪异药味。
手腕上传来束缚带的粗糙触感。
她猛地侧头,看到床边的点滴架上悬挂着透明的药液袋子,冰冷的液体正一滴滴输入她青色的血管。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表情带着职业化怜悯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苏小姐,您醒了护士的声音放得很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品,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护士似乎习以为常,熟练地拿起旁边托盘上的水杯和吸管,小心地递到她唇边。
冰凉的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这是……哪里她艰难地问,声音嘶哑得厉害。
仁爱康复中心,您已经在这里接受治疗一周了。
护士轻声回答,目光落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苏先生和林太太非常担心您,苏衍少爷也来过好几次。您要快点好起来,他们都在等您回家呢。
回家
回那个比地狱好不了多少的苏家
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她眼前:您看,这是您入院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全家福。苏先生说,这或许能让您感觉好点。
照片不大,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磨损,似乎被反复摩挲过。
照片的背景是苏家老宅奢华却冰冷的客厅。
正中央,父亲苏振邦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本该是威严沉稳的模样,此刻却面容扭曲,眼神狂乱,他高高扬起一只手,手里抓着一个青花瓷瓶,瓶口正对着光滑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显然下一秒就要狠狠砸下去。
母亲林婉蜷缩在巨大的欧式沙发一角,穿着一件过分华丽的丝绒长裙,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神经质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美丽却惊恐过度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镜头方向,仿佛透过相纸看到了什么致命的毒物正在逼近。
哥哥苏衍站在照片的左侧,嘴角挂着那抹她记忆里、小说描写中标志性的、玩世不恭又带着邪气的笑容。
他的一条手臂,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甚至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姿态,绕过原主苏晚的肩膀,紧紧搂着她。
那姿势,完全超越了兄妹间该有的界限。
而被搂着的原主苏晚,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裙子,站在三人之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得即将折断的小草。
她的身体在苏衍的手臂下显得异常僵硬,头微微低垂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毫无血色的下巴。
照片的右下角,靠近她手腕的位置,有一小片刺目的、已经干涸发暗的红色污渍——
那是凝固的血迹。
这根本不是全家福。
这是一张凝固了苏家所有疯狂与绝望的控诉书。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落在照片上,在父亲苏振邦那张狂怒扭曲的脸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护士吓了一跳,慌忙抽了纸巾想帮她擦拭:苏小姐您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
穿书
系统
拯救这群疯子
失败就跳楼
哈。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茫然和无措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光芒。
她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破碎的自己,看着那点刺目的暗红。
想让我跳楼
想抹杀我
没门!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带着消毒水和眼泪咸涩的味道,一字一句,声音虽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我要出院。现在。
一周后,苏家老宅那扇沉重的、雕琢着繁复花纹的鎏金大门,在苏晚面前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家的温馨,而是一种混合了昂贵香薰、古董木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深藏于角落里的陈旧压抑气息。
挑高的穹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孤零零的身影,空旷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奢华,却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晚晚!我的宝贝女儿!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带着夸张哭腔的女声陡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母亲林婉像一阵风似的从旋转楼梯上冲了下来。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真丝睡袍,长发披散,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和激动过度的红晕。
她张开双臂,目标明确地扑向苏晚。
苏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向旁边侧开一大步,动作迅捷得让扑过来的林婉扑了个空,差点一个趔趄。
妈,苏晚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回来了。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婉的脸——
那激动是真的,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警惕和打量,也异常清晰。
那眼神,似乎并不全然聚焦在女儿身上,更像是在评估周围无形的空气是否安全。
林婉扑空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瞬,立刻又被汹涌的担忧淹没。
她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苏晚的皮肤里,眼神惊恐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晚晚,你小心!小心他们!他们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肯定在准备动手了!食物!水!空气!都危险!你要相信妈妈!
苏晚忍着腕骨传来的疼痛,没有立刻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婉那双写满被害妄想的眼睛。
那恐惧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几乎要动摇。
但系统冰冷的任务提示和那张染血的全家福,像两根冰冷的钢针,刺穿了这层看似真实的疯狂泡沫。
妈,没人要害你,也没人要害我。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试图用平静去安抚那显而易见的惊涛骇浪,我很好,你也很好。这里很安全。
安全
林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利地嗤笑一声,猛地松开苏晚的手,神经质地揪住自己的睡袍领口,安全你懂什么!他们无处不在!他们……
她的控诉戛然而止,目光惊恐地越过苏晚的肩头,投向门口的方向,身体瞬间僵硬。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从玄关传来。
父亲苏振邦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
如果不看他此刻的神情,他完全符合一个顶级商业巨鳄的威严形象。
然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山雨欲来的阴鸷风暴,浓眉紧锁,下颚线绷得像块石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钉在苏晚和林婉身上。
吵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怒意,像闷雷在云层中滚动,我在门外就听见了!这个家,还有没有一点清净!
他的目光落在林婉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浓浓的不耐烦和一种被侵扰的暴怒。
林婉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苏晚身后,双手紧紧抓住苏晚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浮木,嘴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苏振邦的视线随即转向苏晚,那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个刚出院的女儿是否又带来了新的麻烦。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回来了就安分点!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大步流星地朝着客厅走去,昂贵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脆响,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
就在他经过客厅中央那张摆放着昂贵艺术品的巴洛克风格边桌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他步伐太大带起的风,又或许是他挥动的手臂无意中碰到了桌角——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无数清脆的碎裂声,瞬间撕裂了大厅里本就紧绷的空气!
一只造型极其繁复、通体由整块水晶雕刻而成、镶嵌着金箔的昂贵天鹅摆件,连同边桌上几个精致的描金骨瓷小碟,被苏振邦的手臂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晶莹剔透的碎片和金色的粉末如同烟花般炸开,飞溅得到处都是。
整个大厅死寂一片,只剩下水晶碎片在地面上滚动弹跳的细微声响。
林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看向那些碎片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那不是水晶,而是致命的毒药粉尘。
苏振邦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碰到东西。
但紧接着,那短暂的错愕就被更加汹涌的、无处发泄的狂怒取代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跳,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起脚,就要朝着最近的一块较大的水晶残骸狠狠跺下去!
仿佛要将这碍眼的一切连同自己失控的情绪一同碾碎!
爸!
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响起。
苏晚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步,站在了那片狼藉和苏振邦之间,距离他抬起的脚只有半步之遥。
她微微仰着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眼神直直地对上苏振邦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苏振邦的动作硬生生顿住,那只抬起的脚悬在半空。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像一头被强行勒住缰绳的暴怒雄狮,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滚开!
爸,您踩下去,伤到的是您自己的脚。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而且,您看,她微微侧身,指向散落在地板上的、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的尖锐碎片,这些碎片很锋利。如果等下张妈或者其他人进来打扫,不小心踩到划伤了,处理起来很麻烦,耽误大家的时间,也影响您的工作效率。
她的理由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一句安抚情绪的空话,全是从实际后果出发。
效率、麻烦、损失——
这些词汇精准地戳中了苏振邦作为商人的本能。
苏振邦眼中的狂怒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悬在半空的脚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放了下来。
但他胸膛的起伏并未平复,呼吸依旧粗重,那股无处宣泄的邪火显然还在体内横冲直撞。
苏晚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挪了半步,将地上最大的一块水晶碎片挡在了身后。
她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苏振邦那只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的手上。
爸,她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般的语调,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心跳是不是很快胸口像压着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苏振邦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喷火的眼睛瞪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
苏晚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仿佛在科普的语气说道,它需要一点时间消退。您试着……慢慢地,把拳头松开一点点对,就是这样,非常慢……然后,慢慢地吸气,吸到不能再吸……好,屏住三秒钟……现在,用比吸气更慢一倍的速度,把气呼出来……对,再重复一次……
她像个最耐心的教练,引导着一个极度抗拒的学员。
苏振邦的身体依旧僵硬紧绷,但那只紧握的拳头,在苏晚清晰缓慢的指令下,竟然真的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
松开了一丝缝隙。
他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也随着那刻意拉长的呼气节奏,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平缓迹象。
虽然只是一点点,虽然那狂怒的底色依然浓重,但至少,那毁灭性的爆发被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苏晚暗自松了口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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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
刚才苏振邦抬手扫落摆件时,动作幅度大得惊人,但那沉重的天鹅摆件摔碎的轨迹……
似乎微妙地避开了他和林婉所站的位置,碎片主要溅射向空旷的区域。
是巧合吗
没等她细想,一个刻意拖长的、带着黏腻笑意的声音,如同滑腻的蛇,从二楼楼梯口幽幽地传了下来。
哟,我们的小公主回来啦这么大阵仗啧啧啧,爸,您这欢迎仪式可够别致的啊。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生理性的厌恶瞬间从胃里翻涌上来。
她缓缓转过身。
苏衍。
他姿态闲适地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上,穿着一件骚包的酒红色丝绒睡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他一手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一片混乱。
他那张继承了父母优点的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又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目光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精准地、肆无忌惮地落在苏晚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极具侵略性地扫视着。
那目光,黏腻得如同实质,让苏晚浑身汗毛倒竖。
晚晚,苏衍的嗓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暧昧亲昵,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痕迹,住院辛苦了。瞧瞧这小脸,都瘦了,哥哥看着……真是心疼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着优雅散漫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下旋转楼梯。
皮鞋踩在光洁的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他无视了满地狼藉,也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依旧难看的苏振邦和瑟瑟发抖的林婉,径直朝着苏晚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混杂着高级古龙水和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他在苏晚面前站定。
他个子很高,阴影几乎将苏晚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凑近苏晚的耳畔,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
想哥哥了没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带着浓稠的恶意和戏谑,同时,那只空闲的手极其自然地抬起,目标明确地朝着苏晚的脸颊抚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哥哥可是天天……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苏晚脸颊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拍击声,在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晚猛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精准而用力地一巴掌拍在苏衍那只伸过来的手腕上!
力道之大,将他整只手都拍得荡开,手腕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红印。
哥!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厉和警告,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眼神锐利地刺向苏衍那张瞬间错愕的脸,你手放错地方了!
大厅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苏振邦停下了那艰难的深呼吸练习,眼神复杂地看向对峙的兄妹俩。
林婉忘记了恐惧,从苏晚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惊疑不定地看着。
苏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抹玩世不恭瞬间被一丝真实的、难以置信的愕然取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道迅速泛红的印子,又抬眼看向苏晚。
眼前的妹妹,眼神冰冷锐利,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骤然拔地而起、带着尖刺的荆棘,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瑟缩怯懦、任他搓圆捏扁的小可怜。
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在他眼底深处掠过。
随即,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油腻笑容又如同面具般重新覆盖上来,只是这一次,似乎多了点别的意味。
呵,
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揉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苏晚紧绷的脸,我们家晚晚……出院一趟,脾气见长啊怎么,医院里认识新朋友了教了你不少‘新规矩’
那新规矩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暧昧不清。
苏晚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杀意(如果眼神能杀人,苏衍此刻已经千疮百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衍,声音冷得像冰:哥,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容易行为失当。从今天起,每天抄写《男德经》十遍,修身养性,对你、对大家都好。晚饭前,我要看到第一遍。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用毛笔,正楷,一个字都不能潦草。
苏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眯起眼,盯着苏晚,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阴沉。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带着无声的噼啪火花。
呵……
半晌,苏衍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他猛地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空杯咚地一声重重放在旁边的矮几上,震得上面的小摆件都跳了一下。
他没再看苏晚,也没看地上的狼藉和表情各异的父母,只是用一种带着刺骨寒意的语调,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行啊,我的好妹妹……你说了算。
说完,他裹紧了那件酒红色的睡袍,带着一身压抑的低气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楼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一下下敲打在空旷的大厅里。
苏晚站在原地,后背挺得笔直,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压抑在胸口的浊气。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疯了……都疯了……
身后,母亲林婉惊恐的低语再次响起,她神经质地抓着苏晚的衣角,眼神涣散地四下张望,仿佛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魔鬼……都是魔鬼……连晚晚……晚晚也变了……下药……他们一定给她下药了……
苏晚疲惫地闭了闭眼。
这地狱模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苏家老宅成了苏晚一个人的战场。
她像一个孤独的、试图修补一艘处处漏水的破船的工匠,而她的材料,是三个重度精神疾病患者。
父亲苏振邦的情绪管理项目是她主攻的第一个堡垒。
她搬空了书房里所有易碎的装饰品,只留下沉重坚固的实木家具。
她在苏振邦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摆上了一本设计简洁但质感厚重的硬皮笔记本。
封面印着几个烫金的宋体字:**情绪能量管理日志(苏振邦)**。
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昂贵的万宝龙签字笔,笔尖闪着冷硬的光泽,旁边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沙漏计时器。
苏晚的治疗方案简单粗暴:每当苏振邦感觉到怒气上涌、濒临失控时,立刻停止手头一切动作,深呼吸三次(由苏晚亲自示范并监督标准动作),然后立刻打开这本日志,用那支沉重的笔,将他此刻想砸的东西、想骂的人、想发泄的情绪,事无巨细地写下来。
爸,砸东西的成本很高,包括物品价值、清扫时间、潜在伤害赔偿以及您自身的健康损耗。写下来,零成本发泄,还能留下记录,方便您日后复盘,找出真正激怒您、需要解决的根源问题。
苏晚拿着打印好的成本分析报告,语气如同最精明的财务顾问,向苏振邦阐述她的行为替代疗法的经济效益。
苏振邦坐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死死盯着那本笔记本和旁边的沙漏,仿佛那是两个定时炸弹。
苏晚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整个桌子掀翻。
胡闹!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老子做生意几十年,要你来教我控制情绪写日记你当我三岁小孩!
爸,苏晚面不改色,平静地迎视着他喷火的双眼,您上次砸掉的那对乾隆粉彩瓶,市场估价一千二百万。上上次砸掉的明式紫檀木椅,估价八百万。上上上次……这些损失,足够雇佣一个顶尖的心理顾问团队为您服务十年。写日志的成本,是零。您选哪个
苏振邦的怒斥卡在喉咙里,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苏晚,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困兽。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猛地抓起那支万宝龙笔,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金属笔杆捏断。
就在苏晚以为他要将笔狠狠掼在地上时,苏振邦却猛地低下头,在那本崭新的日志第一页,用近乎要戳穿纸背的力道,狠狠写下了第一行字:
**【上午9:47。想砸碎张诚(财务总监)那张只会说现金流紧张的蠢脸!把他连同他那堆狗屁报表一起塞进碎纸机!立刻!马上!**】
字迹狂乱,力透纸背,充满了暴戾的宣泄。写完后,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将笔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依旧起伏,但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似乎真的被那薄薄的纸页暂时封印了一部分。
苏晚暗自松了口气,瞥了一眼那发泄般的字迹。
至少,这次他砸的是纸,不是实物。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
仅仅平静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苏晚正在自己房间里研究如何应对母亲的被害妄想,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哗啦声,伴随着苏振邦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苏晚心头一凛,立刻冲下楼。
声音来自客厅。
只见苏振邦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脚边,是那只苏晚特意挑选的、极其沉重坚固的铜胎珐琅花瓶的残骸——
显然是被他生生踹倒摔碎的。
而他手里,正死死攥着那本崭新的《情绪能量管理日志》,手背上青筋暴起,纸张在他巨大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被彻底撕碎!
狗屁!全是狗屁!
苏振邦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将几乎被揉烂的日志狠狠摔在地上,又抬起脚,泄愤般在上面重重碾了几下,写!写!写!写能解决问题吗!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废物!蛀虫!专门来气死我的!
他指着散落在地上的几份文件,纸张被花瓶碎片划破,还沾着泥土和水渍。
显然,是某个下属送来的报告再次点燃了他的怒火,而这一次,写日志的替代疗法彻底失效了。
苏晚看着地上那本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日志,又看了看暴怒状态比之前更甚的父亲,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她默默上前,没有试图靠近暴怒中的父亲,只是弯腰,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片,捡起了那几份被踩踏过的文件,又捡起了那本沾满脚印、几乎散架的日志。
纸张被揉烂撕破,上面最后一行狂乱的字迹依稀可辨:
**【下午3:15。忍无可忍!XX项目组全员废物!方案垃圾!执行垃圾!统统该滚蛋!立刻!马上!否则老子砸了整栋楼!】**
后面是几个巨大的、被笔狠狠划破纸面的黑色墨团。
苏晚拿着日志和文件,默默退开几步,站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振邦在客厅里像困兽般焦躁地踱步,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
那本日志静静地躺在她手中,像一面破碎的盾牌。
替代疗法,失败了。
母亲的堡垒,同样固若金汤。
苏晚为林婉设计的防迫害认知矫正训练营堪称豪华。
她请来了三位顶级安保公司的女性教官,英姿飒爽,专业素养一流。
她将林婉卧室里所有可疑的解毒药水和乱七八糟的检测工具全部清空(遭遇了林婉歇斯底里的哭闹和抓挠,苏晚的手臂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
取而代之的,是在林婉卧室隔壁开辟出的一个明亮、通风的独立空间——安全屋。
安全屋里配备了最先进的食品检测仪(苏晚亲自演示其精准度)、水质检测笔、空气监测器,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X光机用于检查物品内部(当然,主要用来检查食物包装)。
苏晚亲自编写了图文并茂的《安全风险评估手册》和《科学应对可疑行为指南》,要求林婉每天学习一小时,由教官监督考核。
妈,你看,苏晚指着检测仪上显示的安全绿色指示灯,这是最权威的设备,它说安全,就一定安全。比那些味道古怪的药水可靠一百倍。
林婉缩在安全屋柔软的沙发里,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那些冰冷的仪器和苏晚脸上来回扫视。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食品检测仪冰凉的金属外壳,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
可是……万一……万一它们被收买了呢林婉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神经质的颤抖,那些人……无孔不入……这些机器……会不会……也被做了手脚
妈,苏晚耐着性子,指着其中一位面容严肃的女教官,这是陈教官,全国散打冠军,曾经保护过重要外宾。有她在您身边,没有任何人能接近您三米之内。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必须先经过陈教官的检查和这些仪器的双重确认。这是最严格的流程。
林婉的目光落在陈教官健硕的臂膀和锐利的眼神上,似乎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在苏晚和教官们日复一日的洗脑和严密保护下,林婉的状态似乎真的在好转。
她开始尝试在安全屋里,由陈教官全程监督下,食用一些经过三重检测的简单食物(通常是白粥和清水煮蔬菜)。
虽然依旧吃得很少,动作也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和恐惧,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苏晚几乎要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直到那天下午,苏晚端着一盘由她亲自在厨房监督制作、并亲自用检测仪扫描过的、切成小块的苹果,走进安全屋。
妈,吃点水果刚检测过,很安全。
苏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林婉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经过检测的温水小口啜饮,陈教官像一尊守护神般站在她斜后方三步远的地方。
看到苏晚进来,林婉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苏晚将果盘放在林婉面前的茶几上,拿起旁边消过毒的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向林婉:尝尝很甜。
就在叉子即将递到林婉唇边的那一刻!
林婉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苏晚的手指——
苏晚的指尖,因为这两天亲自在厨房处理食材(为了确保绝对安全),被柠檬汁刺激到,有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红。
就是这一点点不起眼的红痕!
林婉的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猛烈收缩!
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蛇信子,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啊——!!!毒!剧毒!!她手上有毒!!她要毒死我!!!
尖叫声撕裂了安全屋的宁静。
林婉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手疯狂地挥舞着,打翻了苏晚手中的叉子和果盘!
晶莹的苹果块和精致的瓷盘一起飞溅出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歇斯底里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凳,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毯上!
毒!毒!!她不顾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崩溃和绝望,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是她!是她!她也被收买了!魔鬼!你们都是魔鬼!都想我死!!
她指着苏晚,又指向旁边试图上前扶她的陈教官,声音嘶哑绝望。
陈教官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想控制住她,避免她自伤。
但林婉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疯狂地踢打、撕咬,状若疯癫,完全无法靠近。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根空了的叉子,指尖那块微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脚下是打翻的果盘和滚落的苹果块,一片狼藉。
她看着在地上疯狂挣扎哭嚎、彻底被打回原形的母亲,一种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安全屋
尖端仪器
顶级保镖
在根深蒂固的妄想面前,不堪一击。
哥哥苏衍那边,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令人身心俱疲的拉锯战。
《男德经》的抄写命令被苏晚严格执行。
每天晚饭前,苏衍必须将那本线装竖排繁体字的《男德经》用毛笔正楷抄写十遍,工工整整地交到苏晚手上。
少一个字,或者有一个字潦草,当天不许吃晚饭。
苏衍的反应从最初的错愕、阴沉、愤怒,到后来变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带着浓烈嘲讽的顺从。
他不再试图靠近苏晚,每次在走廊或者餐厅遇到,也只是用一种极其冰冷、带着刻骨寒意的眼神扫过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讥诮弧度,然后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总会在苏晚稍微松懈时被猝不及防地打破。
一次是在家庭影院。
苏晚独自在黑暗的影音室里看电影放松紧绷的神经。
荧幕上光影变幻,她刚有些沉浸其中。
身旁的沙发突然陷下去一块。带着浓烈古龙水味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苏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身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度。
荧幕的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英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他并没有立刻做什么,只是身体微微倾斜,仿佛不经意地将手搭在了苏晚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种半包围的姿态。
然后,他转过头,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盯住猎物的野兽,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晚,嘴角缓缓勾起那抹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邪笑。
晚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晚的耳廓,一个人看电影……多没意思哥哥陪你
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爆米花桶,金黄的玉米粒哗啦撒了一地。
滚开!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厌恶和愤怒而尖锐变形,指着门口,立刻!马上!否则今晚再加抄二十遍!
苏衍看着她激烈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得逞般的快意。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睡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才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充满恶意的语调说:啧,脾气真大。行,哥哥……去抄书。
他故意拖长了哥哥两个字,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在苏晚苍白的脸上刮过,才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消失在门口。
另一次是在后花园的泳池边。
苏晚刚游完泳,裹着浴巾坐在躺椅上休息。
苏衍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杯色彩鲜艳的鸡尾酒。
他径直走到苏晚面前,不由分说地将酒杯塞进苏晚手里。
刚调的,尝尝
他笑得一脸真诚,哥哥特意为你学的,低酒精,不会醉。
说话间,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苏晚握着杯子的手背,带着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黏腻触感。
苏晚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甩开他的手,同时将酒杯狠狠掼在旁边的桌子上!
玻璃杯碎裂,冰凉的酒液溅了她一身。
苏衍!她怒不可遏地低吼,浑身因为愤怒和恶心而微微发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苏衍看着碎裂的酒杯和溅落的酒液,又看看苏晚气得发红的脸,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阴沉沉的冷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了苏晚几秒钟,然后转身,带着一身寒气离开了。
每一次这样的骚扰,都像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割了一刀。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不断充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
而《男德经》的抄写惩罚,似乎只是让苏衍将他的油腻和骚扰变得更加隐蔽、更加猝不及防,每一次的破戒都精准地踩在她最松懈、最脆弱的点上,带来更深的心理阴影和无力感。
她坐在泳池边,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和流淌的彩色酒液,湿透的浴巾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拯救
她连自己都快要被这无休止的疯狂拖垮了。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拉扯、爆发、短暂平静、再次崩溃的循环中艰难地爬行。窗外的梧桐树叶从浓绿染上金黄,又一片片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冬天来了,带着湿冷的寒意,渗透进老宅的每一个角落。
苏晚觉得自己也快被这无休止的疯狂耗干了。
镜子里的女孩,眼下的青黑浓得用粉底也遮不住,眼神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她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每一次家人的破功,都在上面留下无法修复的裂痕。
父亲苏振邦的日志疗法彻底宣告失败。
那本被踩烂的日志被苏晚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更频繁、更猛烈的爆发。
他砸的东西从昂贵的古董变成了更沉重、更不易碎的金属雕塑,甚至有一次失控地踹裂了一扇厚重的实木门框。
每一次爆发后,他眼中的狂怒之下,似乎总有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烦躁,又像是……
某种更深的不耐烦
苏晚疲惫得无力深究。
母亲林婉重新龟缩回了她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卧室堡垒,拒绝再踏入安全屋一步。
她对苏晚的态度也变得极其矛盾,时而流露出一种病态的依赖,紧紧抓着苏晚的手不放,时而又会用那种看叛徒和下毒者的惊恐眼神盯着她,尖叫着让她滚出去。
苏晚送进去的食物,几乎原封不动地被退出来。
林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哥哥苏衍……
依旧是那个行走的噩梦。
他按时交《男德经》,字迹甚至一天比一天工整漂亮,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完美。
但每一次在苏晚稍微放松警惕的场合,他总会幽灵般出现,用那种黏腻的目光、刻意的肢体接触或暧昧不清的话语,精准地刺向她。
每一次冲突,都以苏晚的暴怒和他带着冰冷嘲讽的离开告终。
两人之间,只剩下无声的硝烟和深入骨髓的厌恶。
希望的微光在无休止的挫败中一点点熄灭。苏晚常常在深夜惊醒,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父亲的咆哮、母亲的尖叫和哥哥那令人作呕的低语。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脑海中无声跳动,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天都在逼近。跳楼的结局,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宿主,任务剩余时间:3个月。】
【综合评估:拯救目标人物苏振邦(进度15%),林婉(进度10%),苏衍(进度5%),苏晚(自我状态评估:濒临崩溃)。】
【警告!】
【失败风险极高!】
【请宿主尽快采取更有效措施!】
更有效苏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嘶哑,我还能怎么做把他们三个都捆起来电击治疗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向上攀升。
就在她感觉快要被彻底淹没时,一场罕见的、气象台发布了红色预警的强台风,如同绝望本身化身的巨兽,裹挟着倾盆暴雨和摧枯拉朽的狂风,在深夜悍然登陆S市。
狂风如同无数头失去理智的巨兽在天地间咆哮,猛烈地撞击着苏家老宅厚重的门窗,发出沉闷而恐怖的砰砰巨响,仿佛随时要将整座建筑撕碎。
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不是淅沥沥,而是噼里啪啦如同爆豆,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永不停歇的轰鸣。
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窗外疯狂摇摆、如同鬼影般的树杈,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老宅的备用发电机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勉强支撑着几盏应急灯,在空旷的走廊和巨大的厅堂里投下摇曳不定、鬼影幢幢的昏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带着土腥味的水汽,还有老宅木质结构在巨大风压下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细微呻吟。
苏晚蜷缩在自己房间的飘窗台上,厚厚的窗帘被她紧紧拉拢,只留一丝缝隙。
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那片被狂风暴雨彻底主宰的混沌世界。
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紧绷的线条和眼底浓重的阴影。
每一次狂风的怒吼和门窗的震动,都让她本就绷紧的神经像琴弦般猛颤一下。
太累了。
身体累,心更累。
拯救
像个天大的笑话。她觉得自己像个在深渊边缘跳舞的小丑,用尽全力,却只是在加速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丝丝,那种要把整个世界掀翻的狂暴气势,短暂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苏晚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
视线落在了书桌旁那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宣纸上——
那是苏衍这几个月来抄写的《男德经》。
厚厚一摞,每一张都字迹工整,墨色均匀,简直像印刷品。
苏晚的目光在那整齐得近乎诡异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
她猛地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走到书桌前。
不是为了欣赏,而是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近乎自虐的冲动——
她想把这些碍眼的、象征着她失败努力的废纸撕个粉碎!
她粗暴地抓起最上面厚厚一叠抄写纸,纸张边缘锋利地划过指尖,带来一丝刺痛。
就在她准备发力撕扯的瞬间——
哗啦!
因为动作太大,整摞宣纸被她带得滑落桌面,散了一地。
苏晚低咒一声,烦躁地蹲下身去捡拾。昏黄的灯光下,散落的纸张像一片片巨大的白色落叶。她胡乱地抓起几张,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张的背面——
不同于正面的工整经文,这张纸的背面,靠近右下角的位置,用铅笔写着一行极小的字。
字迹潦草,和正面那种近乎刻板的工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匆忙和随性:
**【第37次NG。眼神油腻度3.5分(目标4分),台词黏腻感达标,但肢体接触时机早了0.3秒,被目标警觉。下次改进点:左手小指微颤暴露紧张,需加强指关节控制力练习。】**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
指尖的冰凉顺着血管瞬间蔓延至全身,连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耳边狂风的呼啸、暴雨的轰鸣,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震耳欲聋的嗡鸣。
油腻度
台词黏腻感
肢体接触时机
NG
目标
这些冰冷的、带着精确衡量标准的词汇,像一把把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这不是日记!
这……这他妈是演技分析笔记!
是角色扮演的复盘报告!
她像疯了一样,猛地扑向地上散落的纸张,双手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可怕的预感而剧烈颤抖着,不顾一切地翻找!
一张,两张,三张……在那些抄写着夫为妻纲、非礼勿视的工整经文背面,在不起眼的角落,在纸张的夹缝里,她陆续发现了更多类似的、潦草的铅笔字迹!
**【第21次。目标对‘意外’肢体接触(递茶杯碰手)反应阈值降低,厌恶表情持续时间缩短1.2秒。推测适应度提高需加大刺激强度验证。】**
**【第55次。尝试新台词‘晚晚身上好香’(配合俯身嗅闻动作)。目标反应激烈(甩手+怒斥),生理性厌恶明显(面部潮红+瞳孔放大),效果显著。此句可保留为高频触发词。注意:自身需克服反胃感。】**
**【道具准备:备用酒杯3只(易碎品),鸡尾酒配方(色彩鲜艳,视觉冲击强)。计划:泳池边‘失手’递酒,制造酒液泼溅及近距离接触机会。目标湿身状态或可降低警惕性】**
**【关键节点:台风夜。极端环境易引发目标心理脆弱。模拟场景:黑暗封闭空间(家庭影院)突袭。重点练习:无声接近,气息控制,眼神压迫感(参考《危情》男主特写镜头)。需自然制造肢体包围感……】**
字迹越来越清晰,内容越来越详尽,越来越……令人毛骨悚然!
每一次油腻的骚扰,每一次刻意的触碰,每一句令人作呕的话语,背后都对应着精心的设计、反复的排练、冰冷的评估和改进!
那个让她恐惧、厌恶到骨子里的哥哥苏衍,他所有的行为,竟然都是在……演戏!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愤怒和一种被愚弄到极致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垮了苏晚所有的理智堤坝!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如同罪证的宣纸,纸张在她手中被捏得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骗子!全都是骗子!
父亲失控的狂怒
母亲歇斯底里的被害妄想
他们那些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的破功……
难道……
难道也是……!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像一枚出膛的炮弹,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冲向房门!
冰冷的木地板刺激着她的脚心,却丝毫无法浇灭她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混杂着愤怒、震惊和某种巨大恐惧的火焰!
她要一个答案!
立刻!
马上!
走廊里应急灯的光线更加昏暗,被窗外呼啸的风雨搅动得光影迷离,如同鬼域。狂风撞击着整座建筑,发出沉闷而持续的怒吼。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回响,被淹没在风雨的咆哮中。
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宣纸,纸张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分散她此刻脑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演技!
全都是演技!
那令人作呕的油腻,那刻意的骚扰,那精准踩在她心理防线上的一次次破戒……
全是精心排练的戏码!
那父亲呢
母亲呢
他们那些歇斯底里的疯狂呢
那些一次次将她燃起的希望浇灭的失控呢
难道……
难道也是……!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让她几乎窒息。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冲向主宅最深处——
父亲苏振邦的书房。
那是风暴的中心,是苏振邦无数次爆发的场所。
直觉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告诉她答案就在那里!
沉重的书房橡木门紧闭着,门缝底下透出一线比走廊更明亮的暖黄色灯光。
里面有人!
狂风暴雨的嘶吼在门外肆虐,反而衬得门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苏晚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她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里面清晰地传来父亲苏振邦的声音!
那声音,完全不同于他平日里或威严或暴怒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
苏晚从未听过的、极度压抑的烦躁,甚至还有一丝……
疲惫
……不行!绝对不行!老陈那份股权置换协议就是颗裹着糖衣的砒霜!签了就是引狼入室!必须立刻回绝!措辞要强硬,但别像上次那样……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带着点无奈,……别像上次那样,逼得我又得‘砸点东西’才能收场。动静太大,晚晚那丫头……唉,看着太累了。
晚晚
累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紧接着,是母亲林婉的声音!
那声音,同样陌生!
没有了丝毫的惊恐、颤抖和神经质,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干练的条理!
只是此刻,这声音里也充满了浓浓的忧虑:
我知道,老苏。可老陈背后是鸿盛,不处理好,后患无穷。还有婉婉那边,
林婉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今天又几乎没吃东西,营养针不能老打……我真怕她身体垮了。那丫头现在天天绷着根弦盯着我们,生怕我们‘犯病’,我连想偷偷给她炖点燕窝送进去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她发现我没‘发病’,又要搞什么新‘治疗’……我装得都快精神分裂了!
装……
快精神分裂了……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耳膜,贯穿她的颅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震惊、猜测,在这一刻被彻底证实,然后轰然炸开!
变成一片混沌的、尖锐的嗡鸣!
她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靠着门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却在膝盖触地的前一秒,被一股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混杂着被欺骗的滔天怒意和巨大委屈的力量死死撑住!
爸!妈!哥!
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猛地撞开了那扇沉重的书房门!
你们……你们一直在装!
沉重的橡木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撞在门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与外面走廊和房间的昏暗摇曳形成刺眼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书桌后,父亲苏振邦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脸上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那种精于算计的商人的冷硬和一丝未褪尽的烦躁。
母亲林婉站在巨大的落地酒柜前,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姿态从容,眉宇间是苏晚从未见过的清醒和干练。
而斜靠在巨大红木书桌边缘的,正是哥哥苏衍,他一手插在睡袍口袋里,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烟雾袅袅上升,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惯常的油腻邪笑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平静。
三张脸,在苏晚那声撕心裂肺的质问中,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空气凝固了。
苏晚赤着脚站在门口,单薄的睡衣被走廊灌进来的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剧烈起伏的胸膛。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不住地颤抖,那双总是写满疲惫和强撑坚韧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烧得通红。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宣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死寂。
只有窗外狂风暴雨的怒吼,透过厚重的隔音玻璃,传来沉闷而遥远的回响。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秒,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苏晚清晰地看到,父亲苏振邦脸上那属于商人的冷硬线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柔和了下来,眼底深处那丝未消的烦躁被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
无奈和心疼的情绪取代。
母亲林婉手中的文件无声地滑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脸上那种属于商界女强人的精明干练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上前拥抱却又被某种无形屏障阻隔的焦虑和心疼。
而哥哥苏衍,他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将指间的香烟在书桌边缘一个显然是烟灰缸的位置摁灭。
他脸上最后一丝玩世不恭的伪装彻底剥落,那双总是带着黏腻和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
有被戳穿的紧绷,有长久的压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疲惫,以及……
一种苏晚完全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保护欲。
三个人身上那种属于疯子和病人的、让苏晚窒息了无数个日夜的气息,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穿着昂贵的家居服,在明亮的灯光下,眼神复杂地看着门口那个摇摇欲坠、仿佛被全世界欺骗和抛弃的女孩。
不然呢
最终,是苏衍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了往日刻意的拖长和黏腻,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沙哑,却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晚心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苏晚惨白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狼狈又破碎的模样。
不然……怎么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