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活埋之恨
窒息感像冰冷的蛇,从口鼻一路缠绕到肺腑。
沉重的泥土压得肋骨咯咯作响,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让更多潮湿腥气的土粒灌进领口。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
只剩下头顶上方断断续续传来的人声和沉闷的铲土声。
动作快点!埋深些!
是吴仁幸的声音。
我结婚七年的丈夫,此刻语调冷硬得像淬了冰的刀。
省得夜长梦多。
另一个女人娇柔的轻笑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哎呀仁哥,急什么嘛。她骨头都断了,还能爬出来不成
贾晴,我昔日最信任的闺蜜。
如今依偎在我丈夫怀里,催动着我的死亡。
最刺耳的,却是泥土缝隙里顽强钻进耳朵的微弱哭喊,一声声撕扯着我仅存的意识。
妈妈……我要妈妈.……
是我六岁的儿子阳阳!
他小小的身体在外面,在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想喊,想告诉他妈妈在这里!
可喉咙被泥土死死堵住,只有绝望的呜咽。
阳阳乖,妈妈睡着了。
贾晴的声音虚伪地哄骗着。
以后晴晴阿姨就是你的新妈妈...
黑暗彻底淹没了头顶最后一丝微光,连同阳阳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起被厚重的土层隔绝。
冰冷和窒息绞碎了所有意识。
吴仁幸,贾晴……彻骨的恨意,包裹着我对阳阳的不舍,成为我堕入虚无前的陈彤烙印。
2
重生之痛
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扎得瞳孔骤然收缩。
急促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带着濒死记忆中的土腥气。
身下是昂贵而柔软的丝绒床垫,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令人沉浸的、吴仁幸常用的那款檀香香水气味。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
梳妆台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却年轻的脸。
眼角光滑,没有后来日夜煎熬生出的细纹。
视线惊恐地下移——身上那件真丝睡袍,是去年生日吴仁幸送的礼物。
床头电子钟猩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底:2020年5月14日。
五年前。
阳阳的生日就在一个月后。
也是在那场喧闹的生日宴后不久,我遭遇了那场被精心伪造成意外的车祸,最终导致了我的精神崩溃和双腿瘫痪。
吴仁幸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我父亲留下的公司股份,闺蜜贾晴则以照顾为名,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前世被活埋时那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攥紧了心脏,恨意在血管里咆哮冲撞,几乎要冲破这具完好无损的躯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刺穿了记忆的迷雾。
冷静,莫慧!
心底一个声音在尖叫。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们还在暗处,手握着我尚未察觉的毒牙。
而我,必须比毒蛇更有耐心。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眼神里的惊恐和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覆盖。
嘴角甚至艰难地、一点点向上弯起,扯出一个温顺而虚弱的弧度。
浴室门滑开,氤氲的水汽里,吴仁幸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水珠,顺着他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胸肌上,滑落。
曾几何时,我觉得他是全天下最性感的男人。
至今,我还能回味起此前那些夜晚,我的手附在他坚硬的胸肌上的心动触感。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因为,那里,黏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他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光落在我身上。
以往,我总有些娇羞,回避着他直勾勾的目光,觉得那是某种晚间活动的邀约。
但,当我克制着恨意,回望过去,却发现他的眼神里满是审视,像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醒了
他的语气平淡。
似乎觉察到我的情绪,演员一般换了一种温情的声调。
脸色怎么这么差又做噩梦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跃出喉咙。
我强迫自己的目光变得柔软,袅袅娜娜地缠绕上他。
那笑容在脸上显得更加温和无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和委屈。
嗯……
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刚醒的微哑。
梦见.…梦见到处都好黑,我看不见你了,好害怕.……
我垂下眼睫,掩去所有翻涌的情绪。
像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小动物,笨拙地挪动身体靠近他。
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还带着水汽的腰腹间。
我想象着贾晴可能有的表现,尽力地模仿。
这种示弱甚至带着乞求为他做某种服务的姿态。
内心冷静地揣度着这样举动,是会让他坚硬,还是柔软
果然,吴仁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一只大手带着残留的水汽,安抚性地落在我的头顶,动作甚至算得上温和。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却只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控制住颤抖的身体,顺从地用头继续蹭着他的小腹。
胡思乱想。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
我还能去哪快去准备吧,下个月阳阳生日宴,别出岔子。
嗯,我知道的。
我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全心全意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仿佛刚才那个充满恐惧的梦魇从未发生。
都安排好了,亲爱的,你放心。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没再多看我一眼。
那背影挺拔而冷漠。
我脸上的笑容在他转身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子里,只剩下冰冷的眼睛,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光亮。
3
宴会风暴
时间在精密的算计和表面的温顺中滑过。
三天后,周家别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槟和食物的甜腻气息。
我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香槟色礼服,挽着吴仁幸的手臂,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各种艳羡和恭维。
吴太太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
是啊,吴总好福气,太太贤惠,儿子聪明,事业又这么成功!
吴仁幸矜持地颔首,偶尔侧头看我一眼。
眼神里带着掌控一切的满意。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家庭美满带来的赞誉光环。
妈妈!
一个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小身影炮弹般冲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是阳阳。
他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却带着点埋怨。
我的变形金刚呢你说今天给我的!
我蹲下身,笑容真切了几分,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
小寿星别急呀,礼物当然要最后才揭晓,给阳阳一个惊喜,好不好
我从手包里摸出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悄悄塞进他手心。
先吃块巧克力,别告诉爸爸哦。
阳阳眼睛一亮,飞快地把巧克力藏进口袋,用力点头。
随即又被小伙伴的呼喊吸引,跑开了。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背影,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前世他被贾晴哄骗、疏远我,最终眼睁睁看着我消失的画面再次浮现。
这几天,我刻意疏离,减少接触。
只在他生日这种无法回避的场合,才流露出一点克制的温情。
每一次靠近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既要避免引起吴仁幸和贾晴的警觉,又要克制住那几乎要决堤的、想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的本能冲动。
这种痛苦,比活埋时的窒息更甚百倍。
慧慧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一个甜腻得发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带着完美的笑容转过身。
贾晴端着一杯香槟,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她穿着一身惹火的红色深V礼服,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满是得意。
她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姿态亲密无间。
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阴冷。
戏演得不错嘛,这贤妻良母的皮,披得自己都快信了吧
她掩口轻笑,像在分享一个闺中密语。
可惜啊,再好的戏,也快唱到头了。
我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眼底的温度却降至冰点。
同样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
急什么好戏不怕晚。当年下的药,会不会进你杯里了呢
贾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丝惊疑和慌乱从她眼底飞快掠过。
她捏香槟杯的手指猛地一颤,下一刻,碎裂声在大理石地面上骤然响起。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白地撕开这道陈年伤疤。
周围不少人疑惑又探究的目光,冲破凝固的空气,朝我们这里涌来。
就在这时,吴仁幸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大厅。
仿佛淹没了这不足为奇的小插曲,带着掌控全场的从容。
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莅临犬子的生日宴!
借着这个高兴的日子,我吴某人也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时机到了!
我猛地甩开贾晴的手,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几步走到主控台前。
指尖因为激动和蓄谋已久的爆发而微微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控制面板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连接着宴会厅巨大音响的U盘,早已准备就绪。
吴仁幸!
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冰冷。
瞬间盖过了他未说完的话,也冻结了满场的欢声笑语。
你的‘喜事’,是不是该先听听这个
下一秒,一段清晰无比的录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轰然炸响在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吴仁幸的声音(带着醉意和轻佻):……那个黄脸婆呵,要不是她爸留下的股份还没完全到手,老子早让她‘意外’消失了...看着她装贤惠就恶心!】
【贾晴的娇笑:仁哥你好坏呀...不过,人家就喜欢你这股狠劲儿!等她‘意外’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了.……对了,她那个短命的女儿,处理干净了没可别留下什么把柄……】
【吴仁幸:放心,一个小丫头片子,病死了就死了,谁会查尸体都烧成灰了……倒是你,小妖精,就这么等不及要当吴太太】
【衣物摩擦和暧昧的喘息声……】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宾客们,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魔法。
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鄙夷和一丝看戏的兴奋。
香槟的气泡在精致的高脚杯里兀自破裂,发出细微的声响,此刻却像惊雷一样刺耳。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上脸色骤然铁青的吴仁幸,以及台下花容失色的贾晴身上。
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仁幸脸上的从容瞬间粉碎,暴怒扭曲了他的五官。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转向我,眼神凶狠得要将我撕碎。
莫慧!你找死!
他低吼着,就要冲过来。
找死的是你,吴仁幸!
我厉声喝道,声音穿透死寂,带着地狱归来的冰冷恨意。
手中的麦克风成了我的武器。
你伙同贾晴,谋杀我的女儿!侵吞我父亲的产业!现在,还要让阳阳认贼作母吗
每一句指控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那对男女。
你胡说!
贾晴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试图挽回局面。
大家别听她疯言疯语!她精神有问题!她女儿明明是病死的!有医院证明!
是吗
我冷笑,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惨白的脸。
那需要我请张医生出来,说说你当年是怎么买通他,给我的女儿注射诱发心脏衰竭的药物吗
我故意抛出一个名字,一个我暗中调查过、与贾晴有过可疑资金往来的医生名字。
贾晴的身体猛地一晃,血色彻底从脸上褪去。
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破的惊恐。
够了!
吴仁幸一声暴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强行压下失控的怒火,试图用他惯常的威严震慑场面。
莫慧!你捏造什么恶毒的谎言疯疯癫癫,看来病情又加重了!
为了阳阳,我不能让你再胡闹下去!来人——
他眼神示意角落的保镖,声音冰冷而无情。
把太太送回房间‘休息’!她需要冷静!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立刻拨开人群,面无表情地朝我大步走来。
宾客们发出低低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一条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谴责和对强权的畏惧。
吴仁幸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眼神似乎在说:
看,你就算揭穿了真相,又能如何
4
生死之谜
就在保镖即将抓住我手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都给我住手!
一个尖利而熟悉的女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猛地从大厅门口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贾晴去而复返。
她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出狼狈的痕迹。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亢奋,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光芒。
而最令人震惊、足以让全场倒吸一口冷气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大约三四岁年纪,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旧裙子。
小脸瘦削苍白,一双眼睛却大得出奇,此刻正惊恐地睁着,茫然无助地看着满厅的陌生人。
然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
那张脸,那眉眼轮廓,竟然与我莫慧,有七八分的相似!
就像我童年照片的翻版!
data-fanqie-type=pay_tag>
贾晴抱着这个酷似我的女孩,一步一步,如同踩在荆棘上,走向舞台中央。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报复的疯狂。
莫慧!
她尖声叫着,声音刺耳。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委屈而无辜。
你以为你女儿死了被我害死了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谁!
她猛地将怀中的孩子往前一推。
小女孩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发出细弱的呜咽。
贾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意外地洪亮,响彻全场,带着淬毒的得意。
你的好女儿,她根本就没死!
这些年,你精神不好,觉得吴总不爱你,是因为你生了女儿,他不喜欢。
所以,所以……你总是想方设法地折磨甜甜,把你的怨恨强加在甜甜身上!
你们看看她瘦的,胳膊上、腿上都是淤青!
贾晴扑过去,掀开小女孩的衣裙,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展现她雪白的胳膊和大腿。
小女孩已经懂事,看着这么一屋子男男女女盯着她,小脸涨得通红。
拼命拿手压住裙子,不让贾晴掀起来,但无济于事。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保安的束缚。
跌跌撞撞地跑上去,用手抱住孩子,护住她的衣裙,不让她再受到那些眼光的凌辱。
贾晴看着众人已经窥视了小女孩身上的淤青,满意地放手了,语调还满是委屈的埋怨着。
莫慧,你好狠的心,如果甜甜被我带走,她可能真的死了!
我们骗你女儿得病死了,是不想你再发疯折磨女儿,否则她怎么会好端端在这里!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刺穿耳膜的,只有贾晴在最后附在我耳边的一连串轻佻的问句——
怎么样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骨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活着,就说明你是个疯子,所以你究竟是希望她死了,还是希望她活着呀
5
多重迷局
一颗颗炸弹,在灵魂深处引爆。
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我的视线死死焦着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的脸上。
那眉眼,那轮廓……
前世女儿在保温箱里苍白的小脸,她停止呼吸时我心碎的剧痛……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痛苦瞬间,撕裂了我精心构筑的所有防线!
不……不可能……
我失神地喃喃,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发黑,理智几乎崩溃。
前世女儿冰冷的尸体……
我此刻怀中那张酷似我的小脸.……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噬。
精心策划的复仇堡垒,在这突如其来的核爆面前,摇摇欲坠。
难道我前世的记忆……是假的
吴仁幸和贾晴,究竟还藏了多少层地狱
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压抑,最终彻底爆发的笑声从吴仁幸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我的心脏。
他脸上所有的暴怒、阴沉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一切的诡异平静。
那眼神,不再是一个被揭穿阴谋的丈夫该有的惊惶愤怒。
那是一种猎人看着掉入终极陷阱的猎物时,混合着怜悯、嘲弄和一丝厌倦的冰冷目光。
吴仁幸走过来,蹲下身靠近我,在外人眼里,像是在安抚我这个疯女人。
但我知道,他的嘴里吐出的是毒信子。
第三次了,莫慧。
吴仁幸的声音低沉,在我的耳朵里,却盖过满场的骚动。
像冰冷的金属刮擦过玻璃,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轻轻摇头,动作优雅得像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不会改变。你,永远都是输家。
第三次
重来多少次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我自以为是的重生壁垒!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和我一样
不,甚至可能……更早更久
无数恐怖的猜测瞬间挤爆了我的大脑。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我,比被活埋那一刻更甚百倍!
我自以为的复仇,难道从头到尾,都在他预设的剧本里
6
幼子之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又被保安擒住。
那个小女孩紧紧地抱着我大腿,不肯放手,于是也一并被拖拽了起来。
就在吴仁幸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我们被拖到宴会厅侧面。
那里有一扇通往别墅后面庭院和储藏区的、厚重隔音门。
还没等我们靠近,隔音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一点一点地放大,出现在门口的光影分割线上。
是阳阳。
他小小的身体站在那儿,穿着过生日的小西装,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
大厅里诡异的气氛和父母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他手里没有玩具,没有巧克力。
只有一把沾满新鲜湿润泥土的小花铲,与他精致的小绅士形象格格不入。
那泥土的颜色,像极了前世埋葬我的那片冰冷。
阳阳抬起小脸,目光平静地扫过满脸得意的贾晴。
扫过那个酷似我、紧抱我、正惊恐抽泣的小女孩。
最后落在我因巨大震惊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没有孩童的天真,没有对母亲的依恋。
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与年龄极端不符的冰冷。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稚嫩的声线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响起。
妈妈!
阳阳的声音清晰、稳定,没有任何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吐出的字句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埋人的坑,我挖好了。
他举起那只沾满新鲜泥土的小手。
小花铲的塑料手柄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反射出诡异的光。
7
身份真相
阳阳的声音像冰锥凿穿死寂。
宾客们惊恐地看着这个手持花铲的孩童。
他衣襟上沾着的新鲜泥土,在璀璨水晶灯下泛着地狱般的幽光。
吴仁幸的冷笑凝在嘴角,贾晴则下意识后退半步——
阳阳的举动显然超出了他们的剧本。
好孩子!
吴仁幸率先恢复掌控者的从容,无视我和小女孩,大踏步走过去。
男人的手轻抚着阳阳头顶,嘴里的话却让人沉重到绝望。
带妈妈去休息吧。
他刻意地加重了休息二字。
回过头的目光却锁死我每一寸表情,试图捕捉崩溃的痕迹。
我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抱着我大腿的瘦弱女孩。
她怯生生抬头,与我视线相撞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妈……妈
就是现在!
我猛地撕开礼服衬裙内层,抽出一支微型注射器扎进女孩手臂!
动作快如鬼魅,连一贯冷静至极的吴仁幸,都收不住震惊的表情。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你果然是个疯女人!
愣神的贾晴突然意识到什么,尖叫跑过来,妄图拖走女孩。
解毒剂。
我声音淬着寒冰。
你以为找来很像甜甜的孩子,就能哄骗我么
甜甜大腿内侧没有黑色胎记,但这个孩子有!
你囚禁她时喂的慢性神经毒素,让这个胎记变深了,所以我才会看到,孩子身上的淤痕也是中毒的反应!
女孩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发黑的淤血,随即昏倒在地。
这印证了我的指控,宾客哗然!
8
时间之殇
胡说!是你要害死甜甜,我才——
贾晴的辩驳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打断。
别墅大门被轰然撞开,一队警察涌入,为首的警官,高举逮捕令。
吴仁幸,贾晴,你们涉嫌谋杀莫慧女士未遂、非法拘禁并伤害儿童、非法销售药品等罪名,请随我们走一趟!
在保安愣神的时候,我赶紧挣脱束缚,抱着那个晕厥的可怜孩子,退到了吴仁幸的攻击范围外。
吴仁幸眼看着失去了掌控,脸色终于剧变。
不可能!所有证据我早已……
早已销毁
我擦掉嘴角被他掐出的血痕,举起手机——
屏幕上是实时传输的地下室监控画面:几个便衣警察正从贾晴囚禁女孩的暗室中抬出成箱的账本和药剂。
你忘了重生最大的漏洞吗时间差。五年前你‘第一次重生’时埋在后山的罪证箱,被我挖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我蛰伏五年,不仅扮演贤妻,更用前世记忆定位了他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时间胶囊——
里面装满他初涉犯罪时的原始证据。
重生者最大的傲慢,就是以为只有自己记得。
重生者最大的悲哀,就是害怕连自己也忘记。
吴仁幸眼中第一次闪过恐慌,但他仍强作镇定看向阳阳。
儿子,按计划带妈妈走!
阳阳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天真又诡异,他举起花铲指向吴仁幸。
爸爸,坑是为你挖的呀。
9
最后一击
在吴仁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阳阳掀开小西装,露出绑在腰间的微型录音设备。
按下按键,吴仁幸清晰又恶毒的声音,顺着蓝牙连接的音箱,回荡在大厅。
第三次重生太无聊,不如把莫慧和她那个假女儿一起活埋更有趣!
阳阳,你是男孩,想成为男人,就得心狠手辣,你要学会挖坑,给所有挡你道的人挖坑,听到了吗
阳阳设置了重复播放,随着罪恶的计谋一遍遍播放,吴仁幸的崩溃一层层放大。
他无法遏制地抄起桌上的餐刀,向阳阳袭去,意图毁掉录音设备。
我撕心裂肺地喊叫,撇开小女孩,像个疯子一样冲向阳阳。
住手,你住手!阳阳快跑!跑!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吴仁幸躯体一震,行动有些犹豫。
我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加快速度,冲到阳阳身边。
我宁愿自己再被活埋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看到阳阳受到伤害。
就像曾经无比痛心地看着甜甜永远闭上了眼睛,灰暗的小脸和瘦弱的胳膊上都是抢救的痕迹。
我多想用我的生命,去换甜甜的生命。
如果复仇的代价是再一次失去孩子,我宁愿放弃仇恨,长眠不醒。
终于,我抱住了阳阳,背对着吴仁幸。
不管你有什么招,都冲我来就好。
吴仁幸显然低估了我作为母亲的顽强。
但他仍做困兽之斗,意图挟持我们,作为他和警方谈判的筹码。
吴仁幸,放下刀具!双手抱头!趴下!这是鸣枪警告!吴仁幸,放下刀具!双手抱头!趴下!这是鸣枪警告!
警察的话给了我一些支撑,但我依然死死抱住阳阳,颤抖的背抵抗着可能的伤害。
妈妈……没事了……别害怕……
阳阳的眼睛越过我的肩,看到警察已经控制了局面。
等我小心翼翼地回头,才看到吴仁幸、贾晴以及宾客中一些和他们有不正当生意往来的人,极不情愿地被警察拷走。
一个六岁孩子强撑着的精神气,终于溃散。
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而我也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泣不成声。
突然,我的背后一痛,彻骨的冰冷仿佛刺穿了我。
我挣扎着,不可思议地回头,才发现是那个小女孩,拿着餐刀,捅进了我的侧后腰。
那张看似虚弱的脸上,浮现出得逞的微笑。
在我坠入黑暗的最后意识里,只记得她抓着阳阳的手,用贾晴那种娇嗔的口气说话。
哥哥,你挖的坑多好,别浪费。
晴姨说,埋(没)了她,我就自由了。
下一回,我们让这些愚蠢的大人们,早点自相残杀好吗
而我,好像看到了阳阳还淌着泪的嘴角,一抹弯弯的弧度。
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