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击剑更吹箫（颖川蛰伏篇）
第1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一、颍川书院的
狂生
东汉末年,颍川书院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讲堂里却已炸开了锅。
竖子安敢！
白发苍苍的老经师拍案而起,胡须抖得像风中的茅草,孔孟之道,如日月昭昭,岂容你如此亵渎
说话的少年斜倚在廊柱上,青衫半敞,腰间酒葫芦随着他晃荡的腿叮咚作响。他叫郭嘉,年方十八,却已是书院里有名的
刺头。此刻他指尖夹着半片梧桐叶,挑眉笑道：先生说‘克己复礼’,可如今州牧抢田,宦官卖官,这礼义廉耻,怕是早被董卓那老匹夫喂了西凉的恶犬吧
满堂哗然。数十名儒生学子或攥紧书卷,或瞠目结舌。坐在首排的荀彧,素来以
王佐之才
闻名,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竹简,目光沉沉望向郭嘉。他见这少年额发微乱,眼尾因笑意漾开细纹,偏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把看透世事的尖刀。
二、乱世三论惊四座
老经师气得浑身发抖：那你说,乱世当如何
郭嘉将梧桐叶抛向空中,踱步到讲堂中央,声音陡然清朗：乱世有三论
——
识人,借势,破局！
他指向窗外担着菜蔬走过的农夫：诸位看他是布衣,我看他是粮道；看袁绍是四世三公,我看他是‘好谋无断’的废物！此为识人。
又指了指院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杏黄旗：董卓进京,看似势不可挡,然其暴虐如烈火烹油,只需引‘关东联军’这瓢水
——
此为借势。
最后,他抓起案上一卷《春秋》,哗啦撕成两半：世人皆学‘微言大义’,却不知如今棋盘早乱！若死守旧规,便是被棋盘碾碎的棋子。唯有掀翻棋盘,另起炉灶
——
此为破局！
话音落时,满室死寂。荀彧突然抚掌而笑,起身斟了两杯酒,径直走到郭嘉面前：奉孝此言,恰似烈酒穿肠。某愿与君痛饮,论一论这‘被狗啃过的世道’。
三、斗酒笑礼法
两人席地而坐,郭嘉抢过酒坛直接灌了半口,抹着嘴道：文若兄,你这衣冠束得比妇人的发簪还紧,不怕闷死胸中丘壑
荀彧一袭白袍纤尘不染,闻言挑眉：哦那奉孝的‘丘壑’,莫非藏在赌坊酒肆
他早闻郭嘉常与市井之徒博弈,甚至发明了
六博棋
推演战事,却被乡民当作赌徒。
郭嘉仰头大笑,酒液顺着脖颈滑入衣襟：礼法不过是上位者捆住愚民的枷锁！你看这酒
——
他举起酒葫芦晃了晃,穿肠过肚能解千愁,比那‘君君臣臣’的破规矩实在多了！若让我选,宁愿醉倒在洛阳的勾栏瓦舍,也不愿做这书院里的‘圣贤木偶’！
他忽然凑近荀彧,压低声音用市井俚语道：再说了,先生们讲‘男女授受不亲’,昨儿个还见张助教偷摸捏了卖豆腐的小娘子手呢！
荀彧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哭笑不得：你这嘴……
真是刀刀见血。
他看着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少年,忽然觉得那些被奉为圭臬的教条,在这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里,竟显得如此迂腐可笑。
四、非管乐,是郭嘉
夕阳西下,郭嘉摇摇晃晃走出书院,酒葫芦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弧线。身后传来荀彧的声音：奉孝欲效管仲乐毅,辅佐明主
郭嘉脚步未停,只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非管仲,非乐毅
——
我郭嘉,只做乱世里掀桌子的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颍川的暮色中,留下满院儒生面面相觑。老经师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狂生……
真是狂生啊……
而荀彧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望着郭嘉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他知道,这个颠覆了所有规则的少年,终将在这乱世掀起惊涛骇浪。正如他刚才撕毁的《春秋》,一个属于郭嘉的
新棋局,已在颍川的秋风中,悄然落子。
第2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一、袁绍使者的
闭门羹
颍川乡野的茅草屋前,袁绍的使者已候了三个时辰。雕花马车停在泥泞的田埂边,车辕上的铜饰被晒得发烫,与周围三三两两插秧的农人形成荒诞对比。
郭先生,我家主公乃四世三公,如今广纳贤才……
使者第三次拱手,语气里已带上不耐。门内突然传来骰子撞击木盘的哗啦声,接着是郭嘉懒洋洋的嗓音：公等可知,袁绍麾下谋士如牛毛,为何至今困守渤海
使者一怔,只见柴门
吱呀
开了条缝,郭嘉探出头来,发髻用根草绳随意束着,手里还攥着半颗花生：因其‘好谋无断’——
好比饿汉进了包子铺,看着满笼热气,却不知先咬哪一个。
他说罢打了个酒嗝,花生壳
啪
地弹在使者官靴上。
随从怒喝：狂生无礼！
郭嘉却咧嘴一笑,露出沾着酒渍的牙齿：回去告诉袁绍,他那顶‘四世三公’的帽子,戴在头上是冠冕,扣在锅里只配当井盖。
话音未落,门板
砰
地关上,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二、六博棋：赌桌还是棋盘
屋内光线昏暗,土炕上摊着块画满格线的麻布。郭嘉盘腿而坐,面前摆着两组兽骨棋子
——
黑棋刻着
将、士、象,白棋雕着
卒、车、马,旁边散落着六根竹制算筹。
这‘鱼’‘枭’棋子,该当‘先锋’还是‘诱饵’
他喃喃自语,指尖夹着枚黑棋在麻布上移动,忽然拍腿大笑,有了！若用‘枭’棋直捣黄龙,需借‘散’棋造势,恰似引乌桓骑兵绕后……
正推演间,屋外传来孩童起哄声：快看！赌徒郭嘉又在摆弄他的破骨头！
几个乡民用竹竿挑着渔网,嬉皮笑脸地扒在窗沿：昨儿个输了三斗粟,今儿个怕是要拿裤子抵债咯！
郭嘉充耳不闻,抓起算筹敲了敲棋盘：世人只知六博赌输赢,却不知
——
他突然掀开麻布,格线之下竟画着冀州地形图,棋子落点恰好是袁绍军屯的薄弱处,这黑白子,是十万兵；这算筹,是粮草线；你们看的是赌桌,我下的是天下！
乡农们面面相觑,有人挠头道：啥天下不天下的,还不如村口王屠户的猪肉实在。
哄笑声中,有人朝窗内丢了颗土块,正砸在郭嘉酒葫芦上,当啷
声里酒液四溅。
三、孤独的弈棋者
暮色漫进茅屋时,郭嘉终于放下了棋子。他望着墙上自己用炭笔勾勒的天下大势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咳血时留下的斑痕
——
自去年染了风寒,这毛病便时常发作。
咳……
咳……
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几点猩红,却忽然笑了：袁绍要我做谋士,却不知我想做的……
是执棋人。
窗外传来荀彧的声音：奉孝又在‘赌’天下
只见白衣公子提着食盒立在月下,盒中是温好的酒和酱牛肉。郭嘉挑眉：文若兄这双手,本该抚琴弄简,怎的学起商贩提食盒
荀彧将酒菜摆在炕头,看着满桌棋子叹道：乡野传言你沉溺博戏,我却知你用六博演兵。只是……
他顿了顿,孤身推演天下,不觉得寂寞
郭嘉灌了口酒,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寂寞当我看见袁绍的使者穿着绣鞋踩进泥坑,当我听见乡农把‘奇袭乌巢’当成‘奇袭猪圈’——
他突然举起酒葫芦对着月亮,声音里带着一丝苍凉,这世上能看懂我棋盘的人,还没出生呢！
四、棋盘与宿命
夜深人静时,郭嘉在麻布上写下两行字：谋者如棋,落子无悔；世人笑我赌徒,我笑世人看不穿这盘生死局。
墨汁未干,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点溅在
赌徒
二字上,宛如红梅绽放。
他不知道,此刻百里之外的陈留,一个名叫曹操的校尉正对着地图蹙眉；他更不知道,自己手中这副六博棋,终将在官渡的烽烟里,成为颠覆天下的钥匙。
而窗外的颍川乡野,依旧鼾声四起。只有风吹过茅草屋的缝隙,似在低语：这个被当作赌徒的少年,早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布下了一盘震古烁今的大棋。
卷二·洛阳风尘辨龙蛇（乱世初鸣篇）
第3章
满城冠盖皆尘土
一、洛阳残垣：董卓的
烈火美学
车队驶入洛阳城时,郭嘉掀起车帘的手顿了顿。昔日繁华的神都,如今像被啃剩的骨架
——
朱雀大街两侧的民居烧得只剩半截土墙,焦黑的梁柱上还挂着未燃尽的锦缎,风中飘来似焦似腥的怪味。
奉孝快看,那是太学！
荀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颤。只见太学门前的石兽被砍去头颅,碑林上刻满了
董
字涂鸦,几个西凉兵正用《诗经》竹简引燃篝火,烤着抢来的鸡。
郭嘉跳下车,踢开脚边半块带血的玉佩,忽然笑了：董卓这老匹夫,倒是把‘焚书坑儒’玩出了新花样
——
用圣贤书烤鸡,香不香
他蹲下身,捡起一片被马蹄碾碎的瓦当,上面
长乐未央
的刻痕已模糊成血痂色。
远处传来凄厉的哭喊,一队士兵正驱赶着百姓搬运金银。郭嘉望着宫城方向腾起的黑烟,喃喃道：听说他把洛阳富户杀了个遍,抄出的财宝能堆成山……
可惜啊,
他忽然用袖子擦了擦瓦当,这老东西只懂抢金子,不懂抢人心。
二、王允的
鸿门宴：美人计的破绽
司徒王允的府邸却一片笙歌。红灯笼映着假山流水,宾客们衣香鬓影,仿佛城外的战火只是一场幻梦。郭嘉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还挂着颍川带来的空酒葫芦,在满座峨冠博带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便是颍川郭嘉
王允抚着胡须上下打量,眼神里带着审视,听闻先生在颍川书院……
哦,不过是撕了几本破书,喝了几坛劣酒。
郭嘉打断他,径直从侍女托盘里抢过一杯葡萄酒,司徒大人摆这鸿门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转出一位绿裙女子,蛾眉微蹙,正是歌伎貂蝉。王允拍掌笑道：诸位请看,此女名唤貂蝉,某欲以连环计献于董卓、吕布,令其反目……
满座宾客纷纷称妙,唯有郭嘉
噗嗤
一声笑喷了酒：司徒大人这计,好比拿纸糊的船去渡怒江。
三、解构连环：人心比棋子更难猜
王允脸色一沉：郭先生何出此言
郭嘉放下酒杯,用指尖蘸着酒液在案几上画圈：大人说‘连环’,是想让董卓收貂蝉为妾,吕布心生嫉妒
——
可这世上,‘嫉妒’能杀人,‘贪心’更能坏事儿。
他忽然指向席间一位脑满肠肥的官员：就像张大人,昨儿个还说要为汉室尽忠,今儿个见了董卓赏的十斤金子,立刻就把‘忠’字吞进肚里了！
那官员惊得酒杯落地。
貂蝉是美人,
郭嘉站起身,踱步到貂蝉面前,却没看她,只望着窗外摇曳的烛火,可董卓见惯了后宫佳丽,吕布刚得了赤兔马
——
美人虽好,比得上权柄和宝马吗大人算准了吕布的‘色’,算准了董卓的‘暴’,却没算到
——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人心是会变的！若吕布觉得杀董卓风险太大,会不会转头把貂蝉打包送给董卓若董卓疑心吕布,会不会先把貂蝉赏给他做安抚这盘棋,看似步步精妙,实则每颗子都可能自己跑了！
貂蝉的指尖微微颤抖,王允的胡须抖得更厉害：那依先生之见……
没见！
郭嘉抓起桌上的烤鹿腿咬了一口,我只看见
——
他指向门外突然闯入的士兵,董卓的人来查宴了！诸位的‘忠肝义胆’,准备好下酒了吗
四、尘埃里的
清醒者
混乱中,郭嘉溜出了王允府。街角暗影里,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拦住他：先生方才高论,某佩服。
正是曹操,他穿着便服,腰间佩刀却磨得发亮。
郭嘉挑眉：曹校尉也觉得连环计是纸糊的
曹操低声笑了：某觉得,先生比纸糊的更厉害
——
方才若不是先生搅局,王允那老匹夫怕是真要把貂蝉往火坑里推了。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坛酒,此酒名为‘破阵子’,敬先生这双看透人心的眼。
郭嘉接过酒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却让他格外清醒。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董卓的骑兵在街上呼啸而过,马蹄声像重锤砸在洛阳的残垣上。
曹校尉,
郭嘉抹了把嘴,眼神在火光中闪烁,你说这洛阳的尘土,是冠盖落的,还是人头落的
曹操望着漫天烟尘,良久才道：或许……
都是该落的。
两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笑,仿佛在这满城尘埃里,找到了唯一能看懂彼此棋盘的人。而郭嘉不知道,这场关于
人心难测
的辩论,终将在不久后,化作他助曹操刺董的那把淬毒匕首,和那把焚烧洛阳粮仓的野火。
第4章
一剑光寒十九州
一、淬毒匕首与铜镜杀机
洛阳城的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曹操握着淬毒匕首的手沁出冷汗。匕首藏在锦盒里,盒面刻着
七星
二字
——
这是郭嘉从王允府顺来的玩物,此刻却成了刺董的筹码。
奉孝,此计是否太险
曹操压低声音,望着铜镜里董卓肥胖的身影。董卓正把玩着吕布新献的玉如意,榻边两名侍女捧着金壶斟酒,殿内弥漫着龙涎香与酒气的混合味道。
郭嘉蹲在殿柱后,用牙咬开酒葫芦的塞子,灌了口酒笑道：险好比拿麻雀蛋砸石头,不险哪来的响
他指了指铜镜边缘的裂纹,看见没董卓那老东西疑心重,等会儿你献刀时,就说‘见镜中丞相威仪,故以宝刀相赠’,保准他美得找不着北。
话音未落,吕布突然按剑走近：曹操,磨磨蹭蹭作甚
郭嘉猛地将酒葫芦砸向殿外的铜鹤,当啷
声惊得侍女打翻了酒壶。趁董卓回头的刹那,曹操拔出匕首扑上前
——
却见董卓腰间玉带突然弹开,内里竟藏着软甲！
匹夫敢尔！
董卓怒吼着撞翻案几,吕布的方天画戟已刺向曹操咽喉。郭嘉抓起案上的灯台掷向吕布,火光中拉起曹操就往殿外冲：跑吧！丞相的软甲比城墙还厚！
二、狭路逢生与草垛玄机
追兵的马蹄声如雷贯耳,二十名西凉铁骑在身后狂追。曹操拽着郭嘉躲进巷口的草垛,却听见马蹄声突然停了。
怪了,人呢
为首的校尉挥刀劈开草垛,刀尖距郭嘉鼻尖仅三寸。郭嘉突然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喷出的酒气混着草屑扑了校尉一脸：娘的……
这草垛咋有股子劣质酒味儿
校尉皱眉后退半步,郭嘉趁机抓起一把干草塞进对方甲胄缝隙,又摸出火折子晃燃：曹兄,借个火！
火苗舔到干草的瞬间,校尉身上
轰
地燃起小火球。铁骑们惊呼着四散躲避,两人趁机滚进旁边的粪坑。
奉孝！你拿老子的火折子点人
曹操抹着脸上的粪水,又气又笑。郭嘉却盯着远处粮仓的方向,眼里闪过精光：点人算什么我要烧的是董卓的粮草！
他从粪坑里摸出半块烧焦的饼,掰了一半塞给曹操,瞧见没那粮仓建在洛水河畔,只要烧了它,西凉军就得喝西北风！
三、火攻之计与风向赌局
三更时分,郭嘉带着曹操摸到粮仓后墙。二十名亲兵早已按他的吩咐,用鱼油浸泡了数十捆麻秆。
记住,
郭嘉将一捆麻秆塞给曹操,等我学三声夜枭叫,就往东北墙角扔火把。记住,一定要东北！
他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却一把推开曹操递来的水囊,别磨蹭,这风向……
赌对了就是活路,赌错了就跟粮草一起上天！
曹操望着夜空翻涌的云层,心里打鼓：若风向转了怎么办
郭嘉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那就当给董卓送份‘火葬大礼’！
说罢猫腰窜上粮仓顶,掏出竹筒学夜枭叫。
三声啼鸣未落,东北风突然骤起。郭嘉大吼一声
扔！
数十支火把同时砸向墙角,浸透鱼油的麻秆瞬间爆燃,火舌顺着粮仓木板疯窜。西凉兵惊醒时,整座粮仓已变成巨大的火炬,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四、火光狂笑与乾坤翻覆
洛水河畔,郭嘉望着燃烧的粮仓,突然放声大笑。火光照亮他被烟熏黑的脸,发丝散乱,衣摆上还沾着粪渍,却笑得比天上的流星更狂放：看见没！董卓的兵要饿肚子了！这把火,烧的是他的胆,断的是他的根！
曹操怔怔地看着他,只见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种近乎疯癫的快意。远处传来西凉军的哀嚎,粮草爆炸的轰鸣如春雷滚过洛阳城。
世人谓我疯癫……
郭嘉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抓起掉落的酒葫芦晃了晃,发现早已空了,便随手扔进火里,我笑世人……
他突然指向燃烧的粮仓,声音被风声撕扯得破碎,不见这乾坤……
就要翻覆了！
火焰吞噬了最后一座粮囤,夜空被染成血色。曹操解下披风披在郭嘉肩上,触到他后背的湿冷
——
不知是汗水还是咳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一种更炽热的东西在燃烧。
而此刻的董卓府邸,董卓望着洛阳城北的火光,气得砸烂了玉如意：哪个天杀的烧了我的粮草！
他不知道,这场由一个
疯癫
谋士策划的火攻,不仅烧断了西凉军的退路,更像一颗火星,点燃了整个乱世的燎原之火。
卷三·青衫磊落惊风雷（曹营崛起篇）
第5章
十胜十败惊四座
一、官渡帐下的
舌战群儒
秋霜染黄了官渡的芦苇荡,曹操大帐内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武将们按剑而立,谋士们围坐案前,气氛比帐外的寒霜更凝重
——
袁绍率七十万大军压境,而曹操仅有七万兵马,军粮只够支撑半月。
诸位,
曹操敲击着地图,指节泛白,袁绍势大,可有破敌之策
话音未落,长史刘晔便拱手道：袁军虽众,然粮草屯于乌巢,可遣轻骑奇袭……
奇袭
郭嘉斜倚在帐柱上,手里转着颗骰子,刘长史可知袁绍的粮草押运队好比新媳妇坐花轿,前面吹喇叭,后面跟保镖,光岗哨就设了三层！
他突然将骰子抛向空中,啪
地拍在案几上,某有‘十胜十败论’,可让主公兵不血刃,笑看袁绍跳梁！
二、市井俚语里的权谋天机
荀彧放下竹简：奉孝且说,何谓十胜十败
郭嘉抓起案上的酒碗灌了一口,抹着嘴道：第一胜,主公‘道胜’——
袁绍讲究排场,出兵要算黄道吉日；主公呢
他指了指曹操沾着泥点的靴底,昨儿个还蹲茅坑看地图呢！打仗不是拜菩萨,裤腿卷起来才能踩死蚂蚁！
帐内响起低低的笑声。郭嘉踢了踢旁边的粮袋,继续道：第二胜‘义胜’：袁绍见了汉室宗亲就磕头,见了董卓余党就握手；主公呢
他模仿曹操的语气,粗声粗气地说：‘管你是谁,挡我兴复汉室就是贼！’——
这年头,脸皮厚不如骨头硬！
曹操哈哈大笑,却听郭嘉话锋一转：第三胜‘治胜’！袁绍治兵像摆戏台子,将官们穿着金甲比谁的宝石亮；
他突然扯过旁边武将的头盔,指着上面的锈迹道：咱曹军的头盔能舀水,甲胄能挡箭,袁绍的‘凤凰甲’呵,穿起来连马都嫌沉！
三、凤凰与土狗
的终极比喻
第四胜‘度胜’……
郭嘉掰着手指头,突然抓起案上的烧鸡撕了块腿肉,袁绍这人啊,好比宴席上的胖厨子,看着满桌菜却不知先吃哪口；主公呢
他将鸡骨头扔给帐外的猎犬,看见没该下嘴时绝不犹豫！
程昱抚掌笑道：奉孝这比方……
未等说完,郭嘉已跳到地图前,用烧鸡骨头指着袁绍的驻地：第五胜到第十胜,无非是主公‘谋胜、德胜、仁胜、明胜、文胜、武胜’！袁绍那老小子,空有四世三公的壳子,内里全是草包
——
他突然扯开嗓子,用市井叫卖的腔调喊道：哎
——
瞧一瞧看一看！穿金甲的凤凰,中看不中用！野地里的土狗,咬死兔子不松口！袁绍就是那金凤凰,主公便是那土狗
——
噗
——
曹操一口酒喷在地图上,笑得前仰后合：好个‘土狗’！奉孝这话,比十万雄兵还提气！
满帐武将纷纷捶案大笑,先前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四、算筹落地定军心
郭嘉将最后一块鸡肉咽下,擦了擦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算筹摔在案上：诸位看好了！
算筹落地时竟摆出
十
字形状,袁绍有十败,主公有十胜
——
这不是天命,是人事！
他指着算筹道：其一,袁绍爱摆谱,手下谋士争权夺利,咱这儿
他指了指荀彧、程昱,文若能管粮,仲德能守城,主公能拍板！其二,袁绍打仗靠族谱,咱打仗靠本事
——
昨儿个还有个袁军都尉带着兵马来投降,说‘跟着袁本初,不如跟着曹阿瞒吃肉’！
帐外突然传来斥候禀报：启禀主公！袁绍遣使者送来战书,言称‘三日之内,踏平曹营’！
郭嘉抢过战书,看了两眼便撕成碎片,抛向空中：来得好！正好让主公试试这‘十胜’的刀快不快！
他忽然抓起酒碗敬向曹操,眼神灼灼,主公,咱这‘土狗’,该咬凤凰的脖子了！
曹操霍然起身,将酒碗重重一磕：好！就依奉孝所言！传令下去,各营加餐酒肉,明日一早……
他顿了顿,学着郭嘉的腔调笑道：让那金凤凰瞧瞧,咱这土狗的牙口！
帐内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炭火噼啪爆响,仿佛预兆着官渡之战的烽火,已在这顿
十胜十败
的俚语论中,点燃了决胜的引线。而郭嘉望着跳跃的火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咳血的帕子,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
——
这场用市井智慧打赢的嘴仗,不过是他棋盘上的第一步。
第6章
赌命
一、帐内舌战：乌巢奇袭的骰子赌局
三更的梆子声敲碎官渡的夜色,曹操大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郭嘉捏着颗骰子在掌心转,骰子上的红点映得他眼尾发红：诸位说乌巢守备森严,好比铁桶
——
可这铁桶再结实,也得有个提手！
程昱捋着胡须摇头：奉孝啊,袁绍派淳于琼率万余精兵驻守,粮草屯得比城墙还高,若奇袭不成,我军连退路都没了！
话音未落,郭嘉突然将骰子砸在地图上乌巢的位置：没退路那就往前赌！
他踢开脚边的粮袋,里面漏出的麦粒滚了一地：瞧这麦子,再撑三天就断粮！袁绍以为我们不敢赌,可咱们现在手里攥着的不是兵,是骰子
——
他抓起案上的酒坛重重磕在地图边缘,啪
地震落几枚代表袁军的棋子,赌乌巢守备松懈,赌淳于琼醉酒误事,赌我们的骑兵能在袁绍反应前烧光粮草！
二、对饮立誓：黄泉再献一计
曹操突然掀翻案几,棋盘上的棋子哗啦散落。他从亲兵手中抢过两坛烈酒,摔开泥封：奉孝,你可知这一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郭嘉接过酒坛,直接对着嘴灌,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襟：主公还记得颍川初见时我跟你说‘乱世如赌局,不敢掀桌子的人只能当看客’。
他抹了把嘴,指尖蹭到袖中带血的帕子,却笑得更狂,今儿个咱就赌把大的
——
他忽然单膝跪地,将酒坛举过头顶：主公若死在乌巢,郭嘉到了黄泉路上,给阎王爷献一计,把您从生死簿上勾回来！
曹操猛地拽起他,两人碰坛时酒液飞溅：好！若你郭嘉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发哑,我曹操给你烧副黄金六博棋,再配十个会摆棋谱的美妾！
帐外突然传来惊雷,郭嘉望着曹操眼中的火光,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几点猩红,却用袖口擦了塞进腰带：美妾就免了,
他晃了晃空酒坛,只消烧副破棋
——
要刻着‘郭嘉先手,天下为赌’的那种！
三、暗夜点兵：赌徒的最后筹码
五更的薄雾笼罩着曹营,郭嘉拽着缰绳,咳得几乎坠马。曹操按住他的肩：你留营坐镇,我带乐进、徐晃去！
郭嘉却抢过令旗,旗角扫过他沾着血痕的嘴角：主公见过哪个赌徒把赢面最大的骰子交给别人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朱砂画的六博棋盘：看！这‘枭’棋是主公的骑兵,这‘散’棋是袁绍的援军
——
话音未落,一阵剧咳让他几乎栽倒,亲兵连忙扶住。曹操看着他苍白的脸,喉结滚动：奉孝……
别啰嗦！
郭嘉用令旗指着北方,记住路线：过滏水时砍芦苇做筏,遇袁军哨探就说‘送粮队’,到乌巢后先烧西营
——
那里堆的是易燃的干草！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饼,这是我算好的时辰,饼吃完时,火必须烧起来！
四、野火燎原：赌赢天下的狂笑
当曹操的骑兵如黑风般卷向乌巢时,郭嘉正趴在瞭望塔上,用酒葫芦接着雨水喝。远处突然腾起红光,他猛地将酒葫芦砸向塔身：烧起来了！哈哈哈
——
笑声惊飞了塔上的乌鸦,他咳着血,却笑得浑身发抖：淳于琼果然醉酒！袁绍的援军还在画地图！
身旁的亲兵看见他嘴角的血迹滴在瞭望塔的木板上,像极了六博棋上的红点。
忽然间,北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袁绍的骑兵终于赶到。郭嘉望着火光中来回冲撞的黑影,从袖中摸出最后一颗骰子抛向空中：最后一赌
——
赌主公能在袁绍包饺子前撤出来！
骰子落在木板上,骨碌碌停在血滴旁边,朝上的那面,是个猩红的
六。郭嘉盯着骰子,忽然用尽全力喊道：主公！快撤
——
喊声被风吹散,混着远处的火光与厮杀,化作官渡战场上最狂放的赌徒宣言。
而此刻的曹操,正率军冲破袁军的包围,回望乌巢那片火海,他摸了摸怀中郭嘉塞给他的烧焦饼
——
饼已吃完,火却烧得正旺。他知道,这场用命做赌注的豪赌,他们赢了,而那个在瞭望塔上咳血狂笑的谋士,又一次用
赌徒
的疯狂,为他赢来了天下的入场券。
第7章
火照乌巢夜如昼
一、荒漠咳血：马背上的残卷
朔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军旗上,曹
字大旗被撕得猎猎作响。郭嘉裹着件露棉的破裘,骑在马上咳得几乎坠鞍,掌心的帕子又添了几片新血。
奉孝先生,歇会儿吧！
亲兵递过水壶,却见他摆手指向远处的秃鹫：看,那是乌桓人的‘向导’——
专等咱们断气呢。
说罢竟摸出酒葫芦晃了晃,里面只剩几滴残酒,他娘的,比袁绍的粮草还金贵！
副将张辽策马靠近,看着他泛青的嘴唇道：先生咳得厉害,不如在后方营帐休养
郭嘉突然拽住缰绳,马队惊得一阵骚乱：休养等我躺进棺材,乌桓人的马刀能把咱尸首剁成饺子馅！
他咳着从鞍袋里扯出半卷羊皮纸,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山脉,瞧这辽东地图……
咳……
我还得给公孙康那小子画‘坟头’呢！
二、帐中对弈：司马懿的
养生课
入夜的篝火映着郭嘉蜡黄的脸,他正用匕首尖在木板上刻地图,每刻一笔就咳出几星血点。帐帘一掀,司马懿端着药碗走进来,紫袍纤尘不染：先生,这是军医熬的参汤,趁热喝了吧。
郭嘉头也不抬：仲达啊,你这袍子比娘们的绣鞋还干净,不怕沾了血腥味
司马懿苦笑：某是担心先生身子……担心
郭嘉突然将匕首拍在木板上,惊飞了药碗里的热气,你该担心我死了,谁来抢你未来的‘太傅’宝座！
他指着地图上的辽东半岛,血点顺着木板纹路渗开：看见没公孙康那小子表面恭顺,骨子里比狐狸还精。等咱灭了乌桓,他准会把袁尚、袁熙的脑袋打包送来
——
忽然一阵剧咳,血滴溅在司马懿袍角,呵……
这下你信我不是装病了吧
三、荒诞医嘱：美妾与策论的
遗产
司马懿默默擦掉袍角的血,低声道：先生若有万一,后事……后事
郭嘉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抓起案上的空酒葫芦当话筒,听好了！第一,我的策论全锁在颍川老宅的床底下,谁要是敢弄丢一页,我半夜爬起来挠他脚心！
他晃着酒葫芦走到司马懿面前,几乎把脸贴上去：第二,府里那几个美妾,你看着顺眼就收了,省得她们改嫁后说我‘不行’——
但！
话音陡然拔高,我的《十胜十败论》手稿,就算烧了也不能给你抄！
司马懿哭笑不得：先生说笑了……笑
郭嘉踉跄着走到帐外,望着漫天星斗,声音忽然轻得像风,仲达啊,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老天爷给了我看透人心的眼,却没给我熬完乱世的命……
他猛地转身,又换上戏谑的腔调,所以啊,等我死了,你要是敢偷学我的计策,我就托梦让你天天尿床！
四、血绘乾坤：最后一颗算筹
三日后的白狼山,郭嘉伏在马背上,用染血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勾勒最后的线条。狂风卷起他的发丝,露出后颈骇人的红痕
——
那是连日咳血留下的印记。
先生,乌桓军杀过来了！
亲兵递过盾牌,却见他将羊皮纸塞进怀里,摸出一把算筹抛向空中：来得好！
算筹落地时排成北斗形状,看！这是‘天权星’位,公孙康的使者该到了……
这是‘摇光星’,袁尚的脑袋该搬家了！
他突然从鞍袋里掏出半坛酒,对着嘴猛灌,酒液混着血沫流下：当年在颍川,我用六博棋算天下；如今在辽东,我用这口血……
咳嗽打断了话语,他却笑着将血抹在地图上,算他娘的天命！
曹操策马赶来,看见他胸前的血渍浸透了衣甲,声音发颤：奉孝！
郭嘉抬头,眼里却燃着异样的光：主公,瞧这地图……
他指着血痕汇聚的辽东郡,我用命画完了
——
剩下的,该轮到公孙康那小子‘落子’了！
朔风掠过白狼山,卷起郭嘉散落的发丝,像一面残破的旗。他知道,这张染血的地图,将是他留给这乱世的最后一计,而他自己,不过是棋盘上那颗率先燃尽的棋子。只是当司马懿捡起他遗落的算筹时,会不会想起那个在荒漠里咳血笑谈
美妾与策论
的狂生
第8章
留得枯荷听雨声
一、临终帐幔：血书锦囊的最后折痕
白狼山的秋雨敲打着营帐,如同无数根细针穿刺牛皮。郭嘉躺在铺着狼皮的榻上,指节捏着最后一根红线,将锦缎囊口死死系住。血从他指缝渗出,在锦缎上洇出暗红的花。
奉孝！别碰针线了！
曹操扑到榻前,想夺下锦囊,却触到他指尖的冰凉。郭嘉咧嘴一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主公瞧这针脚
——
他举起锦囊晃了晃,线尾还挂着半截带血的棉絮,比袁绍的谋士们编瞎话还密吧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军医捧着空药碗跪地：丞相,先生脉息已如游丝……游丝
郭嘉突然拽住曹操的衣袖,力道却轻得像抓一片落叶,那我这锦囊里的计,可是‘捆龙索’——
他咳着将锦囊塞进曹操怀里,等辽东那俩兔崽子（袁尚、袁熙）跑到公孙康家蹭饭时,再拆开！
二、荒诞遗言：枯荷与酒坛的谶语
窗外的雨势渐猛,打在帐外枯荷上噼啪作响。郭嘉望着跳动的烛火,忽然指着铜盆里的残荷梗：主公看那叶子
——
枯了才好听雨,活着时全是噪杂。
他突然笑出声,震得胸口血沫直冒,就像我这命,要是长命百岁,哪能看见公孙康砍人脑袋的好戏
曹操握住他冰冷的手,喉结滚动：奉孝……
你说过要陪我一统天下……一统
郭嘉用尽全力扯了扯曹操的胡须,等你当了皇帝,记得在太庙给我摆坛烈酒
——
要那种能把阎王爷灌趴下的！
他忽然指着墙角翻倒的酒坛,瞧见没我早把自己的那份酒喝光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在曹操胸前的锦袍上。血点落在龙纹绣样上,宛如新绽的红梅。郭嘉盯着那血点,忽然喃喃道：这龙……
也该喝点人血才灵……
三、哭祭惊秋：天妒鬼才的最后注脚
当郭嘉的手垂落时,帐外的雨突然停了。曹操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感觉怀里的锦囊还残留着体温。他解开郭嘉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竟倒出半片干枯的荷叶
——
那是颍川书院的梧桐叶,被他当酒塞用了十年。
哀哉奉孝！痛哉奉孝！
曹操的哭喊震得帐顶簌簌落灰,你说过要教我用六博棋算人心！你说过要看着我把袁绍的棺材板钉死！
他抓起案上的笔墨,想替郭嘉补上未画完的辽东地图,笔尖却抖得无法落纸。
荀彧、程昱等人掀帘而入,只见曹操抱着郭嘉的尸身,像抱着个破损的娃娃。那只攥着红线的手还保持着打结的姿势,指缝间夹着半首未写完的诗：乱世如棋我为子,一局终了……
最后三字被血浸透,模糊成一片暗红。
四、锦囊玄机：血斑晕染的预言
三日后,曹军班师回朝。曹操将锦囊供在书房香案上,锦缎上的血斑已凝固成深褐色,却在每月十五月圆时,会渗出淡淡的血色,仿佛郭嘉的血还在为计谋搏动。
半月后,探马回报：袁尚、袁熙投奔辽东公孙康！
曹操抚着锦囊长叹：奉孝啊……
他颤抖着拆开红线,只见内里两张素笺
——
第一张画着简笔小人：公孙康坐在上首,袁氏兄弟跪地,旁边蹲着条啃骨头的狗,题字：狗见骨头必争,人见祸水必躲。
第二张写着狂草：若公孙康不献二袁之首,主公便作势征辽东,逼其自断臂膀。
字迹末尾,几滴血渍晕开,将
断
字染得格外狰狞。
曹操捧着素笺,突然想起郭嘉临终前指着枯荷说的话。窗外秋风再起,吹得廊下的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似有少年笑声传来：主公,这局……
我又赌赢了吧
而此刻的辽东郡,公孙康正对着袁氏兄弟的人头皱眉
——
他不知道,那个死在白狼山的谋士,早已用一囊血书,为他算好了砍头的时辰,也为曹操的棋盘,落下了最后一颗定局的棋子。唯有帐外的枯荷,还在秋雨里,替那个狂生听着这乱世未完的余响。
卷五·后世如闻长叹息（传奇余响篇）
第9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
一、赤壁残舟：败军之主的雨夜独白
建安十三年的秋夜,长江的浪头卷着燃烧的船板撞向曹操的楼船。舱内烛火被江风撕扯得明明灭灭,映着曹操花白的胡须和溅满血污的锦袍。
操他娘的周郎……
他踹翻脚边的酒坛,碎瓷片割破了脚踝,若奉孝在,岂会让这群鼠辈烧了我的连环船！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雷滚过,船身剧烈摇晃,案上的《孟德新书》哗啦散了一地。
亲兵捧着锦囊跪地：丞相,这是郭先生的遗计……
曹操抢过锦囊,指尖触到锦缎上十年未散的血斑
——
那血斑在火光下竟隐隐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他忽然想起郭嘉临终前的笑：主公,这锦囊要等‘水漫金山’时再开。
如今长江成了火海,可不就是
水漫金山
二、锦囊开封：十年未干的血墨字迹
指甲掐进红线结的刹那,曹操的手突然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锦囊里滑出两张素笺,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第一张是幅简笔画：赤壁江面上画着三条歪歪扭扭的火船,旁边站着个戴高帽的小人（周瑜）,正被一只巨大的骰子砸中脑袋
——
骰子上刻着
郭嘉
二字。画角题着狂草：火攻虽妙,怕个‘变’字！若用连环,需藏‘解环’之策,譬如……
字迹突然中断,代之以几滴凝固的血珠,像未落完的棋子。
第二张是密计：辽东二袁,可用‘借刀杀人’。公孙康畏威而贪利,只需虚张兵势,其必斩袁氏之首以献。附：当年白狼山算定其心,曾留‘斩头宴’筹码三枚,藏于右北平城砖第三孔。
字迹凌厉如刀,十年过去竟未褪色,反因血墨交融而更显狰狞。
曹操盯着
郭嘉
二字,忽然想起官渡之战时,那少年曾用骰子砸他的头盔：主公,骰子落定才知输赢,可这天下局,我早替你算到了后十步！
三、回忆碎片：酒坛与棋盘的幻影
江风从破窗灌入,吹得素笺哗哗作响。曹操恍惚看见郭嘉斜倚在舱柱上,手里转着颗骰子：丞相啊,你瞧这长江水,像不像颍川书院的泮池当年我在那儿撕《春秋》,你还说我‘糟蹋圣贤书’呢！
奉孝……
曹操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捧湿冷的江风。另一个幻影浮现：郭嘉蹲在官渡的粮仓前,用算筹摆着北斗七星阵,咳着血笑：这算筹是粮草,也是人命
——
我用三斗粟,赌袁绍断粮三日！
突然,所有幻影碎成光点,聚成锦囊上的血斑。曹操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素笺空白处：奉孝！当年你说‘赌赢天下,赌输了命’,如今我这败军之主,该拿什么赔你
血滴落在
斩头宴
三字上,竟与十年前的血痕融为一体。
四、辽东捷报：迟来十年的
胜负手
半月后,许都快马送来军报：公孙康已斩袁尚、袁熙,遣使献首！右北平城砖下掘得三枚青铜筹码,刻‘郭’字。
曹操正坐在铜雀台顶,望着漳河发呆。他将筹码抛向空中,落进面前的酒坛：奉孝,听见没你的‘斩头宴’开席了！
酒坛里突然泛起涟漪,映出郭嘉青衫磊落的模样,正举着酒葫芦朝他笑：丞相,我说过
——
这天下棋,我执黑先行,你只管落子便是！
秋风卷起曹操的白发,他抓起案上的素笺凑近烛火,只见血墨字迹在火光中流转,宛如活物。那些十年前的预言,如今一一应验,而那个写下预言的人,早已化作颍川的一抔黄土。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
曹操喃喃念着,将素笺小心折好,贴身藏入怀中。锦缎贴着心口,血斑的余温仿佛还在跳动。他知道,赤壁的败局无法挽回,但郭嘉留下的这局棋,终究让他在乱世中握住了最后一丝胜机
——
哪怕这胜机,来得如此迟,又如此痛。
第10章
人间何处见狂生
一、酒肆惊堂：说书人拍案论疯魔
建安二十五年秋,洛阳城西
醉仙楼
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说书人老周把醒木拍得震天响,唾沫星子溅到前排酒客的胡茬上：诸位！今儿个咱说的这位
——
郭嘉郭奉孝！
台下稀稀拉拉的喝彩声里,有个穿粗布衫的货郎嘟囔：不就是那个赌徒谋士吗听说死在辽东了。
老周突然把醒木砸在桌上,震得酒坛嗡嗡响：赌徒他赌的是天下！当年在颍川撕《春秋》,在洛阳烧粮仓,跟曹操对饮时说‘主公若死,嘉黄泉再献一计’——
这是赌徒这是疯子！
他抹了把汗,压低声音学郭嘉的腔调：‘世人谓我疯癫,我笑世人不见乾坤翻覆！’诸位听听,这话跟咱巷口王屠户喝多了吹的牛不一样吧人家那是真敢把天捅个窟窿！
二、紫袍少年：掷钱笑谈传说魂
角落的雅座上,少年司马懿将酒钱拍在桌上。他穿一身半旧的紫袍,发冠上嵌着颗不起眼的墨玉,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过说书人：老丈,你说郭嘉是疯子,可他赌赢了官渡,赌死了二袁,连丞相都哭他‘天妒鬼才’——
这疯子,比聪明人还值钱呢。
老周眯眼打量他：小郎君口气不小。你可知郭嘉临死前还跟司马懿说‘仲达,抢我美妾别抢策论’这等狂生,古今少有！
司马懿指尖摩挲着钱袋里的骰子,忽然笑了：他抢过孙尚香的发簪,骂过荀彧的衣冠,连死都要留个锦囊算计公孙康
——
他将一枚五铢钱掷向醒木,这世上啊,规矩是给凡人定的,传奇嘛……
都是疯子写的。
钱落在醒木旁,反面朝上的
五铢
二字被酒渍洇得模糊,像极了郭嘉锦囊上晕开的血斑。
三、破壁之语：从传说到史书的裂缝
老周突然凑近司马懿,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当年在白狼山当过军卒,亲眼见郭先生咳着血画地图,血滴在羊皮纸上像开梅花
——
他突然指向窗外,瞧那棵老槐树,当年郭嘉在树下跟曹操喝酒,说‘等天下太平了,要在这儿开个赌坊’！
司马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夕阳正把槐树影投在酒肆墙上,晃荡的树影宛如棋盘上移动的棋子。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官渡帐中用烧鸡骨头指地图的狂生,临死前还拿
尿床托梦
调侃他。
老丈,
司马懿端起酒杯敬向空座,你说史书会怎么写郭嘉
老周哈哈大笑,拍着醒木道：史书史书就是穿官靴的人写的流水账！哪有咱这酒肆里的瞎话好听
——
比如郭嘉偷了董卓的夜壶当酒坛,比如他跟诸葛亮隔着长江赌棋……
四、尘埃落定：狂生身影入晚风
酒肆打烊时,司马懿拾走了桌上那枚五铢钱。月光照在钱面上,他忽然发现钱背刻着个极小的
郭
字
——
定是哪个崇拜郭嘉的匠人私铸的。
走到槐树底下,他摸出钱袋里的骰子抛向空中。骰子落进落叶堆,惊起两只夜枭。他想起说书人最后拍案的话：郭嘉啊郭嘉,你赢了天下局,输了自家命,可这洛阳的风里,到处都是你喝酒骂人的声儿！
夜风卷起司马懿的衣摆,他望着槐树影里若隐若现的棋盘纹路,低声道：奉孝,你说这天下是盘棋,如今棋没下完,执棋的人却成了传说……
远处钟鼓楼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破了洛阳的夜。而
醉仙楼
的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一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旁边写着两行字
——
人间不见狂生面,
酒肆犹闻赌命歌。
字迹潦草,像极了当年郭嘉用匕首在木板上刻的地图,又像他咳血时溅落的点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