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断指增殖 > 第一章

1
指尸毒
作为有洁癖的病理学家,我解剖了一具长着六根手指的尸体。
当晚,我的尾指开始发痒,皮肤下透出诡异的蓝色脉络。
我颤抖着剪掉那截变异的手指,断口却蠕动着长出两根沾满粘液的新指。
它们像贪婪的活物,日夜啃噬我的血肉。
当我终于锯掉整条手臂时,断肢处钻出了数十根扭动的惨白手指——
冰冷的无影灯悬在头顶,泼下惨白的光,将解剖台上那具无名男尸的轮廓压得扁平而坚硬,毫无生气。空气里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又冷又涩,几乎凝成实体。唯有金属器械偶尔相碰的脆响,划破这凝滞的寂静,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我站在台边,戴着三层乳胶手套,指尖传来的紧绷感如同第二层皮肤——这是我的盔甲,隔绝着外界一切不洁的侵扰。
刀锋沿着预定好的Y字形切口,划开灰败的皮肤。组织分离,肋骨被剪断的闷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胸腔打开,内部脏器暴露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教科书般标准却毫无生机的排列。我的动作精准、稳定,像一台设定完美的机器。指尖隔着厚实的乳胶,小心地探查着肺部组织坚韧的纹理,冰冷的触感一丝也透不进来。很好,绝对的隔离,绝对的掌控。我习惯性地扫视尸体裸露的双手,目光却猝然凝固在左手上——本该是五根手指的地方,赫然多出一根畸形的附着物,从拇指根部斜刺里生出,细小、扭曲,像一段僵死的、发育不良的树根,指甲盖小得可怜,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灰色。
我的胃猛地一抽,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骨瞬间窜上头顶。这丑陋的赘生物,这计划外的污点,粗暴地刺穿了我精心维持的秩序壁垒。强压住翻腾的不适,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视线聚焦。指尖隔着层层橡胶,竟诡异地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黏腻感。错觉还是那死物透出的冰冷恶意我猛地收回手,动作僵硬。解剖室角落的水龙头似乎没关紧,一滴,又一滴,水珠砸在不锈钢水槽底部的声响,此刻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的神经。汗水瞬间浸透了内层手术衣的背脊。
夜晚的公寓寂静得如同真空。我把自己浸在滚烫的洗澡水里,皮肤烫得发红,几乎要脱下一层皮。水流哗哗冲击,试图冲刷掉白日里那根多余手指带来的、附着在灵魂深处的阴冷黏腻。可那感觉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在意识深处。直到躺进被窝,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那根被我强行剪断、丢进生物废料桶的畸形手指,它扭曲的轮廓仍在黑暗中反复闪现。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左手尾指根部悄然升起。
不是痛,是一种更深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痒。仿佛皮肤底下,有什么细小的活物正用无数微不可察的脚爪,在血肉深处缓慢地爬行、抓挠。我猛地坐起,在黑暗中摸索着扭亮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泼洒下来,我颤抖着将左手举到眼前。
尾指的皮肤表面,竟隐隐浮现出几道极淡的、蛛网般的蓝色细纹。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皮肤下极其缓慢地蜿蜒、扩散,像某种拥有生命的根须在汲取养分。一股难以遏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这不是细菌感染,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病理变化。这感觉……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内部苏醒、生长,带着冰冷而陌生的意志。我死死盯着那几道蓝纹,它们似乎随着我脉搏的跳动,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弱地一明一灭,如同深海怪物的呼吸。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越收越紧。绝不能让这污秽的东西在我身上蔓延!这念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冲上脑海。我冲进厨房,灯光惨白刺眼。翻箱倒柜的哐当声在死寂的凌晨格外惊心。剪刀!找到它了!冰冷的金属握在汗湿的右手掌心,带来一丝扭曲的掌控感。
我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在地。地板坚硬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左手小指上那几道蓝纹已变得无比清晰,颜色深得像淬了毒,皮肤紧绷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下面蠕动的东西撑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隐隐约约地弥漫开来,混杂着铁锈和腐败水果的甜腻,令人作呕。
没有犹豫,也不敢犹豫。我闭上眼,咬紧牙关,右手用尽全力将冰冷的剪刀刃口压在那道最深的蓝纹上。肌肉绷紧,骨头传来令人牙酸的、细微的挤压声。猛地一合!
咔嚓!
一声短促、干涩的脆响。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的脸颊和手臂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预期的剧痛并未立刻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麻木和随之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灼烧感。我大口喘着粗气,睁开被汗水模糊的眼睛,看向地面。
那截断掉的小指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瓷砖上,切口参差不齐,露出白色的骨茬和暗红的血肉。断面上,一根细小的、深蓝色的管状物暴露出来,微微搏动着,渗出粘稠的、半透明的液体,散发出更浓烈的腥甜怪味。成了我心头刚掠过一丝虚脱般的庆幸,目光却死死黏在了自己左手断指处。
断口血肉模糊,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就在那骨肉狼藉的中心,两团粉红色的、湿润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膨胀、扭动!它们像两条饥饿的蛞蝓,贪婪地吮吸着周围的养分,迅速拉伸、成形。指甲盖的雏形在顶端浮现,覆盖着滑腻的粘液。不过十几秒,两根全新的、湿漉漉的手指,赫然取代了原先小指的位置!它们比正常的指头细小一圈,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粉白,指节扭曲,指甲尖锐,微微蜷曲着,轻轻触碰着旁边完好的无名指,发出极其细微、令人头皮炸裂的嗒…嗒…声,如同湿木头敲击。
不——!一声非人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空旷的厨房里凄厉地回荡。我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甩手,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那两根新生的手指,它们冰凉、滑腻的触感还清晰地残留在我甩开的无名指皮肤上。它们不是死物!它们扭动着,贪婪地探索着这具它们新寄居的身体!
自残的冲动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彻骨的绝望。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橱柜,瓷砖的寒气透过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左手断指处那两根新生的、扭曲的指头,正无意识地微微蜷曲、伸展,动作生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适应感。皮肤下,那深蓝色的脉络网络已经蔓延开来,像剧毒的藤蔓缠绕上无名指和中指,冰冷而活跃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钻心的麻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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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把自己裹在厚实的实验室白大褂里,手套戴得严严实实,不敢泄露分毫。可那两根新生的东西,它们仿佛拥有独立的、饥饿的生命。麻痒很快升级为啃噬感,像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牙齿,不知疲倦地啮咬着我的血肉,吸食着骨髓深处的某种东西。疼痛尖锐而持续,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钎插在手上,日夜不休。我强迫自己坐在显微镜前,镜下的细胞结构却模糊晃动,视野边缘全是那两根蠕动着、皮肤下蓝光隐隐的异物。它们的存在感如此庞大,几乎撑爆了我所有的感官。同事的说话声像是从水下传来,嗡嗡作响,混杂着那两根东西在手套内部细微而持续的摩擦声——沙沙…沙沙…如同蛆虫在朽木中穿行。实验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再也压不住那股从手套缝隙里顽固钻出的、越来越浓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气息。我的身体日渐枯槁,眼窝深陷,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
不能再这样下去。它们会把我啃食殆尽,然后……然后会怎样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攫住了我:它们会蔓延!像瘟疫一样爬满我的全身!
疯狂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火燎原。工具升级了。我在深夜再次潜入厨房,惨白的灯光下,那两根新生的手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蜷缩着,皮肤下的蓝光急促地闪烁。这次不是剪刀,是锯子——一把锋利的钢锯,锯齿在灯光下闪着寒芒。我把它和止血带、一大瓶工业酒精一起放在料理台上,金属与瓷砖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冰冷。我用牙和右手配合,死死勒紧左上臂的止血带,皮肉深陷,手臂迅速因缺血而变得青白麻木。左手被死死按在冰冷的料理台不锈钢台面上,掌心朝下。那两根新生的手指徒劳地扭动、抓挠着光滑的金属表面,发出细微又刺耳的滋啦声,如同垂死的虫豸。
锯子冰冷的齿锋压在了上臂靠近肩膀的位置。皮肤坚韧的阻力传来,然后是肌肉纤维被强行撕裂的闷响。剧痛!超越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眼前一片血红,汗水如同开闸般涌出,瞬间湿透了全身。我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牙齿几乎要咬碎,身体因剧痛而痉挛、抽搐。但我没有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彻底清除!彻底!锯刃摩擦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刺耳的咯吱…咯吱…声,像钝刀在挫着朽木,又像地狱的磨盘在碾磨灵魂。骨头渣混着血沫,一点点被锯刃带出。空气中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骨头被摩擦产生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盖过了那两根手指散发出的腥甜腐败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手臂终于彻底分离,哐当一声沉重的闷响,砸落在地砖上。我瘫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橱柜,浑身被汗水和自己的血浸透,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剧痛和失血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剧痛。我挣扎着拧开那瓶工业酒精,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我咬住一块毛巾,将瓶口对准肩膀处血肉模糊、骨茬森然的断口,狠狠倾倒下去!
呃啊——!一声被毛巾堵住的、非人的惨嚎冲口而出,身体触电般剧烈弹跳。酒精冲刷着暴露的神经和撕裂的肌肉组织,那种灼烧的剧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断口处的皮肉在酒精的刺激下剧烈收缩、泛白,如同活物般抽搐。剧烈的颤抖中,我瞥向地面那条脱离的断臂。
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断口处血肉狼藉,骨头惨白。然而,就在那参差不齐的断骨截面中心,数不清的、细小的、惨白色的肉芽,正疯狂地、争先恐后地破开血肉和骨膜,向外钻探!
它们蠕动着,密密麻麻,如同被惊扰的白色蛆虫群。速度惊人地生长、延伸,迅速拉伸成一根根纤细的、扭曲的、没有皮肤覆盖的手指雏形!数十根上百根它们像一片惨白色的、不断扭动膨胀的珊瑚丛,从断臂的残骸上野蛮地滋生出来。尖锐的骨刺在顶端若隐若现,贪婪地指向虚空,微微地颤动着。一种细微的、密集的、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嘶嘶声,仿佛无数条毒蛇在同时吐信,从那一丛疯狂增殖的惨白中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厨房冰冷死寂的空间。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濒死的倒气声,却再也喊不出一个字。肩膀断口的剧痛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坠入深渊的冰冷麻木。
当啷。
右手紧握的钢锯终于脱力,掉落在血泊里,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回响。
2
断指增殖(续)
钢锯坠地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厨房里撞出空洞的回音,旋即被那片惨白森林蠕动的嘶嘶声吞没。它们——那数十根、或许已有上百根从断臂血肉狼藉处疯狂滋生的新指——不再仅仅是雏形。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伸长、硬化。纤细的骨节在顶端迅速成型,覆盖上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湿漉漉的粉白皮肤,包裹着下面深蓝色、蛛网般搏动着的脉络。指甲尖锐地突出,闪烁着类似某种昆虫甲壳的、不祥的幽光。它们不再只是指向虚空,而是开始有节奏地蜷曲、伸展、抓挠空气,动作由生涩迅速变得协调、贪婪,如同深海珊瑚礁上苏醒的捕食者触须。
肩头断口被工业酒精灼烧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渗出来,冻结了每一滴血液。我瘫在冰冷粘腻的血泊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橱柜,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断臂处撕裂的神经,带来一阵虚弱的眩晕。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焦点死死锁在那片疯狂舞动的惨白上。那密集的嘶嘶声不再是背景音,它钻进了我的颅骨,在脑髓深处摩擦、刮擦,带着一种冰冷的、原始的生命力。空气里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骨肉焦糊味,此刻被一种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覆盖——那是无数根新生手指共同散发出的腥甜腐败,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地下暗河淤泥的湿腐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败沼泽的毒雾。
它们……在看我。
这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我混沌的意识。那片蠕动的惨白森林顶端,那无数尖锐的指尖,似乎不约而同地,微微调整了方向,朝我瘫倒的位置指了过来。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如同无数根无形的探针,刺穿我摇摇欲坠的理智外壳。它们扭动得更欢快了,发出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嘶嘶声,像是在交流,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逃!
残存的求生本能像濒死的火星,在绝望的冻土里猛地炸开。我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撑住冰冷油腻的瓷砖地面,拖着半边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拼命向后挪动,试图远离那片恐怖的发源地。断臂处撕扯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呜咽。粗糙的瓷砖边缘刮擦着皮肤,留下冰冷的擦痕。我的目光无法从那片白色森林上移开分毫。它们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恐惧和移动,动作出现了一瞬的停滞。紧接着,几根最靠近断臂边缘的手指,猛地绷直了骨节,尖锐的指甲如同探针,噗嗤一声,轻易刺穿了覆盖在它们诞生源头的那层薄薄的、粘稠的血肉筋膜!
它们……在扎根!
更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它们不仅仅满足于寄生在那条脱离的断臂上!它们贪婪的尖端刺破包裹物,如同植物的根须,径直扎进了厨房冰冷的瓷砖缝隙!我甚至能听到那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是指甲尖端刮擦、凿击硬质表面的声音!它们在寻找更稳固的锚点,在向这个空间宣告它们的存在和扩张!
呃…呃…
我徒劳地张大嘴,却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嘶哑声音。冷汗和血水混合着,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世界在旋转,只有那片蠕动的白和刺耳的嘶嘶声是清晰的。我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眼睁睁看着猎食者逼近。
就在这时——
呜——呜——呜——
遥远而沉闷的声音穿透了公寓厚重的墙壁和窗户,隐约传来。是警笛还是救护车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与这炼狱厨房格格不入的、属于外界的、急促的秩序感。蓝红色的光芒在厨房紧闭的百叶窗缝隙间急促地闪烁、流淌,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号。这突兀闯入的声响和光芒,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那片舞动的惨白森林,瞬间有了剧烈的反应!
所有的扭动、蜷曲、伸展都凝固了一瞬。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刺激或召唤,那密密麻麻的、沾满粘液的惨白手指,齐刷刷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猛地转向了窗户的方向!它们绷得笔直,尖锐的指甲齐刷刷地指向那不断闪烁的蓝红光晕!皮肤下深蓝色的脉络网络骤然亮起,发出一种冰冷、幽暗的荧光,如同深海发光生物的警告信号,与窗外警灯的蓝红光芒诡异地呼应着!
嘶嘶嘶嘶嘶——!!!
那原本持续不断的嘶嘶声骤然拔高,变得无比尖锐、狂躁,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暴戾和渴望!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无数条毒蛇同时发出的、充满威胁与贪婪的尖啸!整个厨房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声音撕裂了。瓷砖墙壁、不锈钢台面、甚至我身下的地板,都在这高频的、充满恶意的声波中微微震颤!碗橱里的杯碟发出细碎而惊恐的碰撞声。
它们……想要那光!或者说,它们被那光深深吸引,又或是……激怒了
这变故让我残存的意识更加混乱。是救兵还是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我瘫在冰冷的血泊里,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越来越冷,视线开始出现大片的黑斑和扭曲的光晕。窗外急促的警笛声、救护车的鸣响,厨房里手指森林发出的尖锐嘶鸣,还有它们皮肤下幽蓝荧光与窗外警灯红蓝光芒交织成的诡异光网……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都混杂、扭曲在一起,形成一股狂暴的漩涡,将我残存的理智彻底撕碎、吞噬。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坠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瞥,我看到那片惨白的森林在蓝红光芒的闪烁下疯狂舞动。几根最长的、覆盖着幽蓝荧光的指头,尖端已经抵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滋…滋…刮擦声。它们仿佛在急切地探寻着出去的路,或者……在召唤着什么进来。
黑暗彻底降临。
……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针,强行刺穿沉重的黑暗,扎进我的意识。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和眩晕。
心率
血压还在掉!失血太多了!
加压输血!准备紧急手术!该死,这伤口……这污染源……快!把他和那条……那条‘东西’完全隔离!三级生物污染防护!
模糊的、紧张到变调的人声在耳边炸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身体在晃动,身下是冰冷坚硬的金属台面。刺眼的白光即使闭着眼也感觉得到灼热。剧烈的颠簸感传来,是救护车在飞驰警笛声变得无比清晰,尖锐地撕扯着耳膜。
我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
视野里是晃动的、刺眼的顶灯,以及几张戴着透明面罩、眼神里充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面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我的身体被束缚带牢牢固定着,左肩传来被某种强大力量紧紧箍住的剧痛——是止血带不,感觉更紧,像是被钢铁钳子死死夹住。视野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
左肩处,厚厚的、浸透了暗红血液的加压绷带被粗暴地包扎着,边缘能看到翻卷的、惨白中透着死灰的皮肉。但这并非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我视野余光勉强能扫到的、被放置在我身体右侧下方、一个透明高强度隔离容器里的东西。
我的断臂。
或者说,那曾经是我的断臂。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容器底部,浸泡在某种淡黄色的消毒液体里。然而,那断臂的残端,早已被一片茂密、疯狂、不断蠕动的惨白森林彻底覆盖、吞噬!数十根、上百根沾满粘液的、扭曲的手指,如同最贪婪的白色水螅,从断口处密密麻麻地滋生出来,挤满了整个容器!它们在消毒液里缓缓地、执着地扭动、蜷曲、伸展,尖锐的指甲刮擦着容器的透明内壁,发出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滋啦…滋啦…声。皮肤下深蓝色的脉络在容器内部惨白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冰冷地搏动着。整个容器内部的空间,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粉白色粘液雾气。
嘶嘶……嘶嘶……
那熟悉的、密集的、如同无数毒蛇吐信的声音,即使在救护车刺耳的警笛轰鸣和引擎的咆哮声中,依然顽强地穿透了厚重的隔离容器,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直接刺入大脑深处!
它们在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即使隔着那层厚重的透明材料,那无数根疯狂扭动的指尖,似乎都聚焦在我的身上。那种冰冷的、非人的、充满贪婪的注视,比厨房里更甚!它们不再满足于那条断臂,它们知道我在这里!它们渴望回来!渴望蔓延!
呃……啊……
一声微弱的、破碎的呻吟从我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战栗。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在隔离容器里不断增殖、蠕动、刮擦的白色地狱。
救护车猛地一个急转弯,巨大的离心力让我狠狠撞在金属担架床的护栏上,肩头的剧痛几乎让我再次昏厥。那个沉重的隔离容器也猛地晃动了一下,里面粘稠的液体和那片惨白的森林剧烈地摇晃、碰撞。几根特别长的手指,啪地一声甩在容器的顶部内壁上,粘液留下清晰的痕迹。它们扭动的节奏似乎被打乱了,瞬间变得更加狂躁。
皮肤下深蓝色的脉络光芒急促闪烁。
滋啦!滋啦!滋啦!
刮擦内壁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如同无数指甲在疯狂地抓挠玻璃!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充满暴戾和渴望的尖啸,穿透隔离层,刺透救护车的轰鸣,直直扎进我的颅骨!
不……不……
我徒劳地翕动着嘴唇,意识再次被冰冷的绝望和那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刮擦声推向黑暗的深渊。救护车顶灯刺眼的光芒在视野里扭曲、拉长,最终被那片蠕动的惨白彻底淹没。只有那永无止境的滋啦声,如同地狱的磨盘,在耳边疯狂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