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王代颜和蔡衡相识于大学校园,携手走过9年时光
最终因为恶婆婆,流产,蔡衡的冷漠,在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中爱情被消耗完,以离婚收场
当蔡衡终于意识到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时,万分懊悔,开始极力挽留
此时,王代颜身边已有一个等待她多年的人......
1
王代颜攥着那张泛黄的便利贴,指尖在边缘处摩挲出毛边。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王代颜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跟蔡衡九年的感情会走到尽头。而且以这么惨烈的结局收场,曾经的百年之约,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此刻在雨声里碎成齑粉。
大二读书社团招新,王代颜跟其他同学在布置社团招新现场,她抱着一大社团宣传资料,摇摇晃晃走在路上,下台阶时,跟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资料散落一地,穿着短裤的王代颜狠狠往前一扑倒,膝盖顿时血流不止。
男生连忙蹲下帮忙去捡,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把书捡起来后,他神色慌忙,又说:同学真对不住,我叫蔡衡,我赶着去做兼职,走得有点急!
只见他打开书包慌忙撕下一个便利贴,写上自己的号码递给她。
你的号码多少记下王代颜的手机号后,又给王代颜递上一包纸巾,
他眼里盛满歉意:抱歉,我实在赶时间,我今晚做完家教,一定再找你!
当晚七点多,蔡衡给她打来了电话,问了她的宿舍,尽管王代颜反复强调只是小伤,不用来探望,他还是坚持要过来。最后她无奈告知了他自己的宿舍位置,没多久,宿舍外有同学在叫她:代颜,有人找你!
这时代颜才看清了眼前的男孩,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小麦色皮肤,高挺的鼻梁,单眼皮,眼睛却大而有神,此时他一手提着一大袋水果,一手捧着一束小雏菊,一脸憨笑,听说受伤的人要多补充维C。他挠着后脑勺的模样,让王代颜心里泛起涟漪。
王代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蔡衡诚恳的道歉,还是仅仅因为这个男孩的懂事勤奋,她对这个男孩第一印象非常好,就这样,后来互相了解后才知道他父亲在工地工作,母亲务农,供他读书不易。他本来想多做几份兼职,结果赶时间撞了她......
不用蔡衡后面多说多做什么,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此后图书馆的并肩学习、校门口的深夜烧烤、毕业时在梧桐树下的相拥,那些细碎的时光里,他们把永远二字说得笃定。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蔡衡的名字跳动在对话框里:代颜,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王代颜猛地将头埋进臂弯,滚烫的泪水顺着手臂的缝隙奔涌而出。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九年时光的重量。她想起图书馆里他偷偷塞进自己手心的温热奶茶,想起出租屋里两人分食一碗面时的笑声,想起买房时,自己把银行卡塞进他掌心时,他红着眼眶说的不会让你失望!
那些在深夜里相互依偎的承诺,那些在困境中紧握的双手,此刻都成了凌迟的刀片。泪水浸湿了袖口,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哭得撕心裂肺。
窗外大雨倾盆,曾经两人共同挑选的窗帘在风中轻轻晃动,恍若一场无人问津的哑剧。她听见自己破碎的抽噎声在寂静中回荡。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王代颜浮肿的眼,她盯着通话记录里的号码,手指在吴晓煜三个字上停下。凌晨三点的寂静里,只有窗外的风雨在肆虐。
电话拨通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王大小姐,半夜不让人睡觉吴晓煜的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沙哑,带着几分调侃。王代颜喉间发紧,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
心情不好!明天我们见一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翻身坐起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吴晓煜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似乎捕捉到了她刻意压抑的颤抖。王代颜咬住嘴唇,那些在深夜里反复咀嚼的委屈、被蔡衡撕碎的承诺,此刻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没什么,就心情不好!她盯着墙上两人的合照,照片里蔡衡揽着她的肩笑得灿烂,现在越看越讽刺。接着漫长的沉默久到她以为对方已经挂断。
好啊!明天请你吃饭!吴晓煜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想吃什么尽管点,专治各种不开心。王代颜鼻尖发酸,忽然觉得,来自家人的安慰。
七岁的王代颜扒着门缝张望。新邻居家的男孩正踮脚够门框上的风铃,白色t恤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像朵歪歪扭扭的云朵。这是她第一次见吴晓煜,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学,初中,高中一直跟自己同校的男孩会成为生命里最长久的陪伴。
父母离婚那天,王代颜在门口放声大哭,铁门开合的声响,妈妈拖着行李箱的轱辘声渐渐消失在拐角。妈妈带着弟弟走了,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她跟了父亲,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她才发现吴晓煜蹲在身边,手里攥着两颗水果糖:我妈炖了莲藕汤,说要给你留碗热乎的。
自此小学那段时间,父亲工作忙经常托邻居吴妈妈帮忙照料她。
初中,因为父亲再婚,跟继母有了弟弟后,她感觉在那个家,她像一个多余的存在,于是选择了住校,吴妈妈也经常让吴晓煜给她捎些好吃的。在她的认知中,吴晓煜是她的家人。
次日晚饭时间,两个人约在一个安静的小酒馆,王代颜出门前特地打了粉底,也盖不住眼下的青灰,她盯着镜中人苍白的脸,叹口气,涂了口红,以此掩饰自己一夜未眠的憔悴。
推开小酒馆雕花木门时,吴晓煜正转着玻璃杯。他抬头的瞬间,目光掠过她的脸。
等很久了王代颜将包包随意丢在藤编椅上,坐下来,她忽然发现吴晓煜面前的柠檬水已经结满水珠。
刚到不久。吴晓煜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他放下杯子时,杯底在木纹桌上留下深色水痕
说吧,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
我要离婚了!王代颜轻描淡写地说,好似昨晚那锥心的痛是假的。
玻璃杯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吴晓煜睫毛轻微颤动,他外边有女人啦
跟第三者没关系。她扯出笑,不过是把二十岁的情话,熬成了三十岁的冷饭。
吴晓煜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冰块碰撞的脆响:当年你爸爸拼命反对,你不顾他一无所有跟他来到大城市发展,没有婚礼,穿着婚纱在民政局门口转圈,我还以为你们能把民政局门槛踩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痕上,现在倒好,先学会拆门了。
吴晓煜!王代颜抓起纸巾团砸过去,眼眶却突然发烫,认识二十年,就等着看我笑话
哪敢。他伸手接住轻飘飘的纸团,指节擦过她泛红的眼角,不过是觉得可惜——有人把玫瑰养在沙漠里,还问为什么开不出春天。
说说你吧,你也快30了,长得也不差,工作也不错,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也不谈对象,也不结婚王代颜没好气地说。
他忽然轻笑,倒是你,有时间操心我,不如先把自己收拾利落,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王代颜愣住的瞬间,吴晓煜已经举起玻璃杯:敬我们王大小姐重获自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2
暮色四合的归途上,王代颜凝望着车窗里那张被路灯揉碎的面容。城市的霓虹掠过她的侧脸,而车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从父母离异那年起,二十几个春秋更迭,始终没有一盏灯火是为她而留,她也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位旅人。
今年,是她与蔡衡携手走过的第九个年头,婚后的第五年。安静的车厢里,她思绪万千试图拼凑出婚姻走向尽头的轨迹。
大学毕业后的盛夏,她不顾父亲雷霆般的反对,撕碎老家公务员考试报名表,毅然追随蔡衡北上。作为南方姑娘,她在凛冽的北风中学会吞咽干燥的空气,在狭小逼仄的十平米公寓里,用几盆绿萝、粗陶碗盏和廉价床单,亲手搭建起爱的巢穴。那时的晨光总爱溜进窗缝,温柔地亲吻他们相偎的剪影。
次年惊蛰,公寓里缀满红色喜字。几位亲朋好友,两桌家常菜,两枚素银戒指,便完成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仪式。蔡衡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跳动着滚烫的承诺:等日子宽裕些,一定给你买最耀眼的钻戒。
而婚后头三年,他将大部分收入化作汇款寄回老家,只为在农村老家筑起弟弟的婚房——那个因他读书早早辍学的弟弟,正等着新房迎娶新娘。每当她欲言又止,蔡衡眼中便泛起愧疚:我亏欠弟弟太多,他替我扛下了本该属于我的风雨。
婚后第二年的春日,验孕棒上的两道红杠,让蔡衡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紧紧拥住王代颜,声音里满是激动与欣喜,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小腹
: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份喜悦仿佛能冲破天际,为了给妻儿更好的生活,蔡衡毫不犹豫地租下了小区房,还特意回到老家,将母亲接来照顾孕期的王代颜。
婆婆是地道的农村妇女,一生节俭,在她心里,儿子蔡衡是村里少有的大学生,是全家的骄傲,没有哪个姑娘能真正配得上。得知王代颜来自父母离异的家庭,又是远嫁,没有娘家做依靠,更在她听说她要掌管蔡衡的工资收入后,婆婆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儿媳很是不满,甚至私下跟邻居嘀咕:离异家庭出来的,性格能好到哪去,城里大小姐作派。
随着王代颜孕周的增大,各种矛盾也接踵而至。南北生活习惯、饮食习惯的巨大差异,加上强烈的妊娠反应,王代颜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常常吐得昏天黑地。面对孕期挑食的王代颜,婆婆满脸都是嫌弃,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
三月的风裹着沙尘灌进窗户,王代颜蜷在沙发上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厨房飘来浓重的猪油味,她强忍着不适开口:妈,能不能炒个青菜话音未落,婆婆剁着猪骨冷冷说:以前缺衣少食,我们那会儿能吃到猪骨猪油就得感恩戴德了。转身去冰箱拿青菜嘴里边嘟囔着:野草命还学人当金枝玉叶。然后就给蔡衡打电话,说儿媳浪费粮食,非要吃进口水果,太浪费是会招报应的!
每当王代颜不在家,婆婆就开始私下数落。她拉着蔡衡的胳膊,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说:你看看你娶的这媳妇,就像那没人管的路边野草,她爹妈怎么不来自己伺候,又浪费又摆阔!这不吃那不吃的,你这哪是娶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清晨,王代颜总是被婆婆大声的敲门声惊醒。起来了!我要打扫卫生!那声音仿佛能穿透房门,直击耳膜。就算王代颜已经起床,婆婆干活时也会在一旁不停地碎碎念,什么饭菜倒了浪费,什么以前妇女怀着孕都要下地干活,时不时还会给她甩脸色。王代颜看在蔡衡的面子上,一次次地选择忍耐,她告诉自己,孕期不能生气,对孩子不好。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残酷。一个阴天的清晨,王代颜被剧烈的腹痛惊醒,床单上暗红的血迹蜿蜒成河。手术室外,蔡衡攥着她冰凉的手反复道歉,王代颜不幸流产,这个噩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和蔡衡的心上,两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整日以泪洗面。可婆婆不仅对她没有半句安慰,反而在私下冷嘲热讽:真没用。我就说这媳妇身子弱,连个孩子都怀不住,怀个孕还天天矫情...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王代颜,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如火山般爆发。她浑身发抖,指着婆婆大声喊道:你给我滚!就在这时,一向对她温柔有加的蔡衡,却红着眼睛冲了过来,对着她大声咆哮:不许你这样对我妈说话!
王代颜愣住了,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最爱的人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选择站在婆婆那边指责她。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曾经充满期待的家,就像一个虚幻的泡沫,自己一向珍重的爱情,现实中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事后,蔡衡很后悔跟她反复道歉,王代颜想起曾经两个人的甜蜜时光,选择了原谅,日子看似重回正轨,可裂痕早已在心底生根。
蔡衡每月工资依旧大半寄回老家,弟弟盖新房要赞助,母亲添新衣要出钱,而王代颜想要买个新窗帘,都要斟酌再三。深夜加班回家,餐桌上永远只有冷掉的剩菜,婆婆那句现在的媳妇真懒像咒语般缠绕耳畔。每当王代颜开口,蔡衡就红着眼眶求她:我妈年纪大了,你多担待。
婚后第四年的雨季,王代颜攥着诊断书站在医院走廊。习惯性流产,建议调养两年。也有可能是男方的问题,最好让他一起来医院也做个全面检查医生的话轻飘飘落进耳中,她却感觉有千钧重。回到家,正撞见婆婆举着香火在佛龛前念叨:求菩萨给我家送个健康孙儿,让我早日当奶奶。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涌进鼻腔,王代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原本就狭窄的客厅,如今被佛龛占去大半。雕花供桌是蔡衡特意托人从老家运来的,檀木上还留着婆婆磕长头时蹭下的灰渍。香炉里插满燃尽的香梗,像一片灰白的坟冢。她记得去年冬天,自己想在飘窗摆个花架晒晒太阳,却被婆婆一句坏了风水驳回。
王代颜没有宗教信仰,她想不通,婆婆那蒲团上的膝盖磨出厚厚的茧子,口中阿弥陀佛念得虔诚,眼角的皱纹里却盛满刻薄。她对着佛像时涕泪横流,转脸就对旁人冷嘲热讽;烛火映得面容慈善,心肠却裹着千年寒冰,每句菩萨保佑都成了刺向他人的软刀子,在佛光笼罩下,藏着最狰狞的恶。
餐桌上,婆婆将炖好的中药重重搁在她面前:喝了这碗,赶紧给阿衡生个儿子。褐色药汁泛起油光,倒映着婆婆冷漠的脸。王代颜突然想起初到北方时,蔡衡冒着大雪给她买红糖姜茶的模样,那时他说要护她一生周全。如今四年过去,她不过是他生命里永远排在他家人后边的第二位。
她一边皱着眉喝药一边对蔡衡说:今天医生跟我说,建议你也做个全面检查。
话音刚落,佛龛前的木鱼声骤然急促,婆婆攥着佛珠冲出来,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王代颜鼻尖:什么!这不是浪费钱吗我们阿衡能有什么问题啊!
代颜是为我好。蔡衡突然开口,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婆婆突然跌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扯着念珠念珠低声,造孽啊,这是什么报应啊!娶了个克夫克子的女人,还要拉着我儿子往火坑里跳......
最后又爆发了新一轮的争吵,蔡衡冲进来时,王代颜正被婆婆揪住手腕。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癫狂,指甲几乎要抠进她的皮肉:你破坏我们母子关系,害我儿子绝后!我儿子娶了你这个赔钱货,真是亏大了!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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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蔡衡的怒吼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他掰开母亲的手,却在转身时对着王代颜红了眼眶,你就不能让着点非要把这个家搅散才甘心最后在婆婆寻死觅活后,蔡衡把她送回了老家。
王代颜终于承认,自己的日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是某个瞬间的崩塌,而是无数个被忽视、被伤害、被辜负的时刻,像沙砾般层层堆积,最终压垮了所有期待。
3
她回到家中时,
蔡衡已经回来在淋浴,洗手间水声哗啦啦。浴室门推开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着洗发水的茉莉香漫进客厅。王代颜盯着地板上那道蜿蜒的水痕,他总是这样,每次洗完澡出来总能把地板弄湿一大片,然后叫王代颜去拖地。
蔡衡用浴巾擦着头发,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坠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溪流——多完美的一张脸,连水珠都懂得往好看的地方落。
他是在什么时候变了的
王代颜坐在沙发上,又开始陷入沉思,或许他本来就如此他隐藏着他的虚伪,自私。只是时间长了,都暴露出来了
同居期间,王代颜来大姨妈,最后一天,蔡衡从背后搂住她,向她求欢,她拒绝了:今天最后一天,还没干净。
没事的,你都没有流血了。他强制求欢。
直到她经常大姨妈过后又连续出血大半月,最终在检查报告上看到重度宫颈炎的诊断。
记忆突然变得锋利,后来她蜷缩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蔡衡却把她按进潮湿的床单。就一次,不会加重的。他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带着酸涩。第二天她在卫生间发现内裤上的褐色血迹,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瓷砖还白。
婚后,曾经他那句今天工作,累坏了吧接着他的指尖擦过她裸露的肩膀,王代颜条件反射地瑟缩。这句话在无数个加班深夜响起过,曾经是熨帖的安慰,后来却像把生锈的钥匙,在锁孔里徒劳转动。
我去冲个澡。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突然扣住。蔡衡的掌心带着薄茧,力度却重得惊人。等会儿。他俯身,把她压在身下,无论她如何挣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事后,蔡衡倚着窗前点燃香烟,烟灰落在窗台上。这才是老婆应该做的。他吐出的烟圈模糊了半张脸,语气像是在谈论明天的会议议程。王代颜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想起以前前闺蜜在咖啡厅说的话:你老公真体贴,每次见你们,他都全程帮你提包。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他殷勤地给她泡茶、帮她换拖鞋,关心她吃饭没,恍惚间她以为那些深夜的粗暴只是场噩梦。
他在人前,是个多么温润如玉的人,礼数有加,在亲朋好友面前,谁见了不说一句真是个好男人!这一面只有王代颜看到了,或许她跟闺蜜提到,闺蜜都不会相信。
后来,
蔡衡在自己的反复劝说下,终于答应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报告出来后,两个人来到会诊室,听完医生的描述,两个人如临死敌。蔡先生的精子活性远低于正常水平,医生推了推眼镜,钢笔尖在化验单上划出醒目的红线宛如一道伤口,精子太弱,胚胎也会太弱,无法顺利长大,结合王女士三次自然流产的病历,目前建议考虑辅助生殖技术。医生最终建议做试管。
王代颜想起婆婆,长辈们催生时,他揽着她肩膀笑着说小颜身子弱,得慢慢调养的模样。那时她攥着茶杯的手在桌下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问题。
听完医生的话,这个在亲朋好友面前永远从容的男人,此刻却像尊即将碎裂的瓷像。王代颜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发现那些年他给予的温柔,不过是精心打造的镜面,如今镜面碎裂,照出的全是她独自吞咽的血与泪。
4
蔡衡洗完澡出来,头发滴着水珠,看到王代颜坐在沙发上发呆,仿佛不大认识她了。结婚时的她忽然极清楚浮现在心中,明媚,张扬的美丽。而面前的她似乎变得很陌生死气沉沉。那个明媚美丽的女人哪里去了他慢慢的,坐在椅子上。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厌恶了太太,无从再爱她。她现在只是一堆肉,一堆讨厌的肉,对她没有可说的,没有可做的。
我们离婚吧!我答应了!明天我就搬出去。她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能冻住空气
你答应得这么爽快!你外边是不是有人了那个吴晓煜你们早就勾搭上了是不是他看着她,突然失控疯狂咆哮!
他与她只是一种关系;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纸婚姻关系,如果他不愿断绝这点关系的话,她就得天天回来围着这个家转,就得为这个家做她作为女主人该尽的本分!
蔡衡的气不由地撞上来,把桌上的玻璃杯用力的摔在地上。
你想怎么样王代颜慌忙要站起来。
他没言语,可是见她害怕了,心中痛快了些。
王代颜呆呆地看着他
,好似受惊的兔子
我跟吴晓煜怎么样,你心里比我还清楚!不要乱攀咬人!不是因为任何人,是我终于看够了你这张戴着面具的脸。
沉默许久后,蔡衡语气里略带埋怨:为什么!代颜你就不愿意为我做试管明明我的老婆再坚持一些,我的人生就可以不一样,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蔡衡!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的声音撞在空荡的客厅墙上,又被空调的嗡鸣吞噬。五年三次流产,中药苦得我每天反胃,你却还在怪我不肯做试管!王代颜含着泪大声咆哮,那个明媚美丽的女人,此时的脸扭曲成一朵枯萎的玫瑰。
是!我承认!我之前的沟通方式不对,我不应该威胁你!蔡衡低着头,忽然又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因为你一直在拒绝为这个家付出!为了我们的未来付出!医生说了可以试管,按流程来就有希望!
王代颜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蔡衡!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说我如果不去做试管!你保证不了以后会不会出轨,家暴我!又拿离婚威胁我!她的声音被抽噎割裂,我除了是你的生育工具,我还是你的妻子!我爸的女儿!我还是我自己!王代颜铁青着脸失声痛哭,泪水在脸上蜿蜒,那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在此刻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破碎成无数片。
蔡衡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中泛起病态的忧伤:代颜,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不能为我多做一件事我们就试三次!如果还是怀不上,我就放弃!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却被王代颜狠狠甩开。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王代颜最后的幻想。
王代颜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餐桌边缘,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九年的时光突然变得荒谬而可笑。那些共度的甜蜜时光,原来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是啊!她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是啊!她爱他!九年!她是瞎了吗
我明天就搬走,离婚协议在床头柜,你签了,后天过去申请,离婚冷静期一过,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手续。你不是说了吗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王代颜此时无比冷静,蔡衡呆在原地。
她站起身,回到卧室,卧室的床头柜上,银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代颜抓起它,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突然大声苦笑!五年了!承诺的结婚戒指!她把银戒指在指间转了又转。
最终自己好像只配得上这枚银戒指,是的,好像承诺过很多的事情,像飞鸟掠过天空,无痕无迹。
蔡衡跟在她身后,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突然转身,将银戒指狠狠摔在蔡衡脚边,金属撞击地板的脆响惊得他后退半步,这五年里,连给戒指镀个金的时间,你都抽不出来。
代颜,再给我点时间……蔡衡的声音沙哑。他伸手想碰她的手腕,却被她迅速躲开。
她把离婚协议拿到他面前,钢笔尖在纸面划出锐利的弧线,签字吧,蔡衡。你不是总说放过彼此吗
蔡衡的声音像砂纸般磨过空气,他痛苦地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颤动:不,代颜,我们还有机会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都快30岁了!又流产多次!除了我,还有谁接受你。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进王代颜心口。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胃部翻江倒海般痉挛起来。喉咙涌上酸涩的腥气,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此刻的嘴脸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曾经那个说着甜言蜜语的恋人,如今竟用最残忍的话语,将她的伤疤一次次撕开,还撒上粗粝的盐粒。
九年的青春,无数个被忽视的日夜,那些未兑现的承诺,此刻都化作他威胁的筹码。王代颜攥紧拳头,她终于看清,这段感情早已腐烂,而眼前的人,从来都不懂什么是爱。
自从父母在她8岁那年分道扬镳,餐桌上的生日蜡烛就再没亮过。每年生日,她都默默把日历翻过去,直到有天吴晓煜放学后叫住了她,叫她一起回家吃饭,推开门看到吴妈妈给她准备的蛋糕。多年后,王代颜回忆起来这一幕心头仍然暖暖的。
她跟蔡衡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蔡衡很用心地准备了红玫瑰和蛋糕,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给她隆重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但是也只有这个难忘的生日,第二年深秋,她在实验室熬完毕设,蔡衡拎着保温桶出现。饭堂的吊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两碗番薯糖水在不锈钢餐桌上腾起白雾。等答辩完,我带你去海边过生日。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王代颜觉得,这样简单的时刻,或许就是永恒。
后来工作了,蔡衡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出差,夜里,手机屏幕亮起200元红包,蔡衡的消息显得模糊:加班回不去,自己吃顿好的。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霓虹在水洼里碎成光斑,突然想起初中那年,吴晓煜把切好的蛋糕推到她面前时,暖黄灯光落在瓷盘上的模样。
最刺痛的是结婚纪念日。蔡衡给同事刚出生的孩子包了大红包,却在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发来消息:项目赶进度,别等我了。王代颜盯着床头两个人相拥的合照,他的日程表上,永远优先排列着他的家人和别人的需求,原来不是蔡衡不懂体贴,只是她永远排在所有人之后。
办婚礼时,廉价头纱缠绕在发丝间,裙摆沾着方才跨门槛时溅上的泥点,像极了这场仓促婚礼的注脚。两桌圆桌挤在逼仄的包间里,红烧鲫鱼腾起的热气中,蔡衡举着塑料杯向亲戚敬酒,手机屏幕却亮着与老家弟弟的建房预算对话。
结婚首饰只有一个银戒指,黄金的价格这段时间涨得太厉害了,我们再等等,等回落了,一定给你置办龙凤镯,三斤六两的那种,代颜没看见他手机里新弹出的消息——弟弟说地基浇筑还缺两万。
房子,蔡衡红着眼握住她的手:多亏你拿出全部积蓄垫首付。她望着沙盘上那栋两年后才能交付的期房,把银行卡轻轻塞进蔡衡掌心,婆婆却转头对儿子:先紧着你弟的新房装修,房贷往后缓缓。
好像很多很多......她也数不清了。
王代颜,你为什么活成这样
5
王代颜将最后一件衬衫叠进行李箱时,窗外的树叶正被秋风卷着打转。干枯的银杏叶在玻璃上刮擦出细碎声响,像极了这几年来婆婆日复一日的唠叨。
衣柜深处的驼色羊绒大衣沉甸甸的,她拎起大衣想起买回这件衣服拆包装时,婆婆在旁边啧啧抱怨!1000多啊!穿了能成仙女吗丈夫蔡衡缩在沙发角落,低头刷手机假装没听见。
她顿了顿,伸手将衣服扯出来狠狠摔在床上。撞击的声响惊动了客厅的蔡衡,他探出头,喉结滚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代颜的冷笑堵了回去。
这个永远沉默的男人,在无数次婆媳矛盾里选择当鸵鸟,此刻他脸上的愧疚和慌张,在王代颜眼里只显得可笑又可悲。
这个家最终属于她的就两个大行李箱,塞满衣物的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声响,王代颜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住了几年的家,泛黄的墙,而如今只剩下满室的疲惫与失望,转身锁上门。
王代颜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往下走。当秋日的阳光终于铺满她的脸庞时,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她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望着远处飘飞的落叶,终于对自己说:王代颜,适可而止吧,就当这九年做了场很长很长的噩梦,重新好好活。
王代颜找了个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坐下,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吴晓煜三个字。当电话拨通时,听筒里的忙音仿佛心跳,她突然有点后悔打扰他。
电话接通,王代颜略犹豫了几秒,吴晓煜,我无家可归了,可以在你那里借宿两天吗我这几天赶紧找房子。话音未落,电流声里突兀的沉默让她后颈泛起凉意。梧桐树影在窗外摇晃,像极婚姻里,蔡衡面对婆婆刁难时躲闪的眼神。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有同居的人,所以不太方便她慌忙补充,空气里飘着咖啡醇厚的香气。
没有!吴晓煜的声音突然拔高,王代颜愣住,听筒里传来翻病历本的簌簌声,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你不用上班吗她望着窗外天空的云,又自顾自地絮叨起来,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其它的朋友了,两个要好的朋友都成家了不太方便……喉咙突然发紧,那些被压抑的委屈涌上来,像打翻的药瓶散出苦涩的气味。
下午才值班。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王代颜却仿佛看见他微皱的眉。记忆里吴晓煜总穿着简单的衬衫,后来听吴妈妈说他做了医生,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当年那个少年如今穿着怎样的白大褂,在医院哪个科室穿梭。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王代颜抱紧双臂。挂断电话前,她听见吴晓煜轻声说:把定位发给我,等我半个小时吧。
王代颜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咖啡店的玻璃幕墙映出王代颜的倒影,她盯着杯口蒸腾的热气,看白雾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奶泡在深褐色咖啡里晕开,窗外行人裹着厚重的大衣匆匆掠过,有人提着印有卡通图案的购物袋,有人牵着孩子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这些细碎的温暖场景,她无非也是想要这样平凡幸福的生活。
她在犹豫要不要在吴晓煜家呆几天,过几天辞职,离开这座城市,回南方去。
她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回南方又怎么样,父亲新组建的家庭里,她永远是那个沉默的客人。至于母亲,最后一通电话还停留在七年前。终究,无论去哪里,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店里的钟敲响12点整时,吴晓煜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店门口。他穿着藏青色呢子大衣,手里拎着牛皮纸袋,虽然只是秋季,这个北方城市刮过的风已经有点寒冷。玻璃门推开时带进一股冷风,热牛奶,加了肉桂。吴晓煜把纸袋推过来,里面的杯子还在发烫,咖啡喝多了伤胃。他在对面落座。
王代颜捧着杯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数着杯壁凝结的水珠,轻声说:其实我……话音未落,吴晓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电话时眉心拧成川字,挂断后歉意地看向她: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些。钥匙给你,密码是……
算了。王代颜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杯身凸起的纹路,我今晚去住酒店吧。她望着窗外的寒风,那些关于逃离的念头突然变得飘忽——或许比起地理意义上的南方,她真正需要寻找的,是一处能安放自己的地方。
吴晓煜盯着她看了两秒,从大衣内袋掏出张名片放在桌上,雪白的纸面上外科主治医师几个字。医院旁的公寓我有个休息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紧攥行李箱拉杆的手上,你过去等我,下午四点后我去找你,你除了找我帮忙,还能找谁别想不开,离个婚而已!
王代颜望着吴晓煜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似乎也有家人,名片边缘微微割着掌心,却让她想起童年时攥在手里不肯松开的糖纸——即便甜意消散,那些细碎的光,依然足够治愈往后人生中的忧伤。
公寓休息室比想象中整洁,消毒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渗进每个角落。王代颜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听着走廊里传来护士交接班的细碎交谈。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数字,茶几上摆着袋板栗。
6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斜斜切进休息室,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光带。吴晓煜推门时白大褂还沾着消毒水的气息,他抬手理了理领口,目光在王代颜蜷缩的身影上顿了顿:走吧。
两居室的玄关摆着整齐的两排拖鞋,灰蓝与米白成双成对。王代颜踩着柔软的毛绒拖鞋进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茶香。厨房的玻璃移门映出她怔愣的表情——不锈钢台面锃亮得能照见人影,调味罐按高矮顺序排列,连抹布都叠成规整的豆腐块。
你经常自己做饭吗她指尖划过餐桌,没有沾到半点灰尘。窗外的暮色正漫进客厅,将吴晓煜的轮廓镀上层暖边。
不经常,只有周末。吴晓煜拧开玻璃水壶,透明的玻璃杯壁瞬间凝出细密水珠,家里我会让保洁阿姨两天过来打扫一次。他递水时指节擦过她的指尖,温度转瞬即逝。
王代颜捧着水杯轻笑,热气模糊了睫毛:我真的没有想到,小时候那个爱哭的你,长大后居然做了医生,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哪个科室。记忆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总爱揪吴晓煜的校服领子,笑他被毛毛虫吓得掉眼泪。
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以后会是外科医生。吴晓煜给自己倒了杯水,杯中的冰块碰撞出清响。他靠在椅背上,松散地摊在靠椅上,倒像是卸下了白大褂里紧绷的铠甲。
王代颜愣住:有吗
当然有。吴晓煜无奈地摇头,发梢扫过衣领,王代颜,那时你这个恋爱脑正忙着谈恋爱结婚,你几时关心过我的事。他语气调侃,却藏不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好在,最终你也不蠢,知道及时止损。如果你能活到80岁,你的人生还有51年。
茶杯在掌心转了半圈,王代颜望着杯底沉浮的茶叶:还有王叔知道这个事了吗
还没跟他说,他有他的家庭。她声音轻得像要融进空气,父亲再婚那天西装革履的背影,与婚礼上婆婆挑剔的眼神突然重叠。
王叔知道我也在这个城市,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吴晓煜转动着杯垫,边缘的烫金花纹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托我在你有事找我帮忙时,多多关照。他其实一直很关心你。
窗外不知何时亮起万家灯火,王代颜望着玻璃上自己与吴晓煜交叠的倒影,忽然觉得那些被辜负的岁月,或许人生应重新被拾起。
手机在茶几上震得发烫,蔡衡的消息像潮水般涌来,最新一条带着哭腔的语音刺破客厅的安静:代颜,你在哪里我不同意离婚,我今天想了一天,我知道错了,你回家好不好王代颜盯着屏幕上跳出的红色通话按钮,直到王代颜伸手按灭了手机。
不接吴晓煜垂眸看着她发白的指尖,这次不会他又说几句甜言蜜语,你又回去了灯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语气里难得带上几分锋利。
她抬头直视吴晓煜:吴晓煜,我已经伤痕累累,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这次离开是为了保命。他借着爱之名,想要我的命,他其实只爱他自己。
王代颜,你最好记得你此刻说的话,你要是回头了,如果我也活到80岁,接下来的51年,我都看不起你!他板着脸的模样突然让她想起他小时候偷吃草莓蛋糕哭鼻子的样子,可他下垂的眼尾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王代颜听完忽然忍不住破涕为笑。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爱哭鬼!那时她总笑话他娇气。
唉。吴晓煜重重叹气,我懒得跟你说太多,反正你这次不要回去了,也不用找房子了,那个房间一直空着,你住就是了。他背对着她整理茶几上的水杯,声音闷闷传来,我平时也有点忙,有时周末都要轮班,不会打扰到你,你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还有,王代颜,我一直觉得你眼盲心瞎,花了9年才看清一个人,你有时间了来我医院洗洗眼睛吧。调侃的话音未落,抱枕已经砸在他后背。吴晓煜转身接住抱枕,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时骤然噤声。
没错,她就是眼盲心瞎,吴晓煜心里又重复一遍。
7
周六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吴晓煜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难得不用定闹钟的早晨,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慵懒。他特地请了假,他想在家呆着,没有其他原因,最近的工作实在太累了,想偷懒放个假。他迫切需要这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休息日,什么都不做,纯粹地放松、偷懒。
想起王代颜来家里借住的这一周,吴晓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段日子,他每天在办公室都盼着下班,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数着分钟等待解放。以往枯燥乏味的下班路,因为知道家里有个人等着,变得充满期待。
王代颜调侃他老大不小还不找对象结婚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其实他心里清楚,王代颜说得没错,身边同龄人大多都成家,有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可他却一直单着。
吴晓煜静静地躺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他有过两任女朋友,一段在研究生时期,一段在工作头两年。两段感情都短暂得如昙花一现,和每个对象相处都不到一年。
第一个女朋友,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遇见的。那天阳光正好,她抱着一摞书从他身边经过,不小心掉了几本。他帮忙捡起,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灿烂的笑容。那对可爱的梨涡,像极了王代颜笑起来的模样,瞬间让他失了神,心跳也乱了节奏。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就将对王代颜的某种情愫,不自觉地投射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第二段感情开始于工作后。那天在街角的咖啡店,他偶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穿着白色毛衣,身形纤细,和王代颜如出一辙。他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等那人转身,虽然不是王代颜,但他还是被吸引,开启了又一段恋情。
吴晓煜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王代颜的影子。那些女朋友,不过是他试图填补内心空缺的替代品。可每一次,当新鲜感褪去,他就会清楚地意识到,她们终究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王代颜。
王代颜好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吴晓煜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手中的茶早已凉透。王代颜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缠绕了他整个青春。
上大学后,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傍晚,他鼓起勇气,打算向她表明心意。可就在他电话拨通时,王代颜却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晓煜!我脱单了!她跟他描述着那个人多美好。那一刻,吴晓煜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强挤出笑容,恭喜她找到了幸福,心里却像被千万根针扎着。
毕业后,吴晓煜留在了北方工作。从王叔那里,他得知王代颜放弃了老家安稳的工作机会,跟着那个男人也留在了北方。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整理实验数据,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的脸。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发抖,却又忍不住想,她过得好吗
又过了不久,王叔在电话里不经意地提起,王代颜结婚了。挂断电话后,吴晓煜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亮他此刻心里的落寂。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彻底放下过去,找个人好好谈恋爱,结婚过日子。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此后的日子里,即便他刻意回避,却总能从王叔那里听到些许她的消息。有时是她换了新工作,有时是她去了新的城市旅游。每一次听到这些消息,他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总会泛起阵阵涟漪。直到王叔提起她的身体状况,家庭矛盾,他更多的是心疼,但也没有资格去过多关心。
如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吴晓煜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代颜依然是他青春里最深刻的印记。或许,有些感情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无论时间如何流逝,都无法轻易抹去。但他也明白,生活总要继续,他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转身走进房间,吴晓煜将冷掉的茶倒掉,重新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他的脸庞。之前,他决定真正放下过去,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但,现在的王代颜又自由了,他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王代颜顶着一头炸毛般的乱发,睡衣纽扣歪歪扭扭地扣着,拉开房门瞬间像只刚睡醒的树懒。她大大咧咧地伸着懒腰,冷不丁撞见在客厅擦拭杯子的吴晓煜,整个人惊得往后跳了半步:早啊!怎么今天不用上班吗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吴晓煜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水珠顺着玻璃杯壁滑进洗碗池:不早了!这都11点多了,我今天也休假。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突然顿住动作,想吃点什么我来做。
不用,不用!王代颜慌忙摆手,睡衣袖子滑落露出半截手腕,住你的房子,还要你给我做饭!我来做吧!她一脸自信的模样
王代颜!吴晓煜拧起眉,指尖敲了敲台面,我怎么记得你不会做饭啊!你不会想给我做黑暗料理吧记忆里初中她煮泡面都能烧糊锅底的场景,在脑海里清晰得可怕。
小看我!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王代颜叉着腰,梨涡里盛满不服气,你就等着吃吧!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睡衣下摆轻飘飘地晃。
冰箱有食材,你随意!吴晓煜端起刚泡好的茶,瞥见她在厨房系围裙的背影,突然想起从前那个连鸡蛋都不会煎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当爱哭鬼,吃饭了!的喊声穿透房门,吴晓煜推开门就闻到浓郁的红烧鱼香味。餐桌上三道菜摆得整整齐齐,清炒菜心油亮碧绿,番茄鸡蛋汤浮着金灿灿的蛋花,辣椒红烧鱼的汤汁还在咕嘟冒泡。
不赖嘛!王代颜。他夹起一筷子鱼,鲜嫩的鱼肉裹着酱汁入口,我以为你只会吃饭,没想到会做饭了!还有,能不能别叫我爱哭鬼,让我同事他们听到了,我多没面子!
王代颜用围裙擦着手,在对面坐下:你要是嫌丢人,当年就别为了只流浪猫掉眼泪啊!她舀起一勺汤,话说回来,你要是吃不够,我还能给你表演个番茄炒蛋炒糊版。
吴晓煜笑着扒拉几口米饭,突然放下筷子:不错!不错!王代颜你要是辞职了,不用回南方了,要不给我当保姆吧!
你想得美。王代颜白了他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戒留下的浅痕,我要不是这份工作,离婚了连个酒店都住不起。她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像片飘落在汤面的菜叶。
吴晓煜顿了顿,夹菜的手悬在半空:话说,几时跟他去办理接下来的离婚手续
下个月3号。王代颜仰头望着天花板,突然咧嘴笑了,梨涡比从前更深,终于要解放了!
8
暮色为写字楼镀上一层暧昧的昏黄,王代颜下班迈出旋转门,就看见广场喷泉边那道熟悉的身影。蔡衡抱着扎着白色丝带的红玫瑰,他望见她的瞬间,玫瑰花瓣簌簌抖落。鞋子踏碎满地霞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膝盖重重磕在花岗岩地面上发出闷响。钻戒盒在颤抖的指间打开,铂金戒托上的碎钻刺得她眼眶生疼。
如果是以前,在他单膝跪地那一刻,王代颜的心就会软成一团云。这个她爱了九年的人,她始终无法无动于衷。
代颜,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蔡衡的声音沙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都改!我向你承诺的,我都会兑现,代颜,我们再结一次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泪水终于漫出眼眶,却不是因为感动。王代颜想起过去五年婚姻里,自己如何从期待变成习惯,又从习惯熬成绝望。此刻蔡衡的哭腔像根生锈的针,挑开结痂的伤口,露出底下溃烂的失望。
蔡衡,她蹲下身,指尖擦过他脸颊的泪痕,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吗不是因为某一次争吵,是那些你觉得‘没关系’的瞬间,像钝刀子割肉,把爱一点点磨没了。
晚风卷起玫瑰花瓣,落在她无名指那道淡白的戒痕上。曾经她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如今真的等到了,心里却只剩平静。
蔡衡攥着她的手腕突然收紧,指节泛白:我现在懂了!给我个机会……
我不要孩子了!你不想做试管就不做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回到我身边!他突然抓住王代颜的手腕,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泣不成声,路人好奇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代颜拉起他找了个奶茶店,蔡衡坐在她对面,他一直在抹眼泪。
王代颜也静静地淌着泪,终究无法无视他。
如果是以前,王代颜早投入的他的怀里抹去他眼角的泪,安慰他!
记忆倒带回三年前,她躺在试管手术室的冷硬台面上,听着仪器规律的嗡鸣,满心期待换来的却是蔡衡在病房里的不耐烦:不就打几针,至于这么娇气要是能有亲生的孩子,扎个千针百针都值得。此刻眼前哭得狼狈的男人,和当年那个冷脸转身的身影渐渐重叠。
蔡衡,我们不可能了!她盯着他眼下青黑的阴影,声音像浸透冰水的棉布。这么多年,我过得好委屈,我要的不多,无非你的爱和关心尊重,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原生家庭,不在乎你一无所有。王代颜抹了一下眼角:是的,我爱过你,非常爱!即使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我也恨不起你,只想离你们一家远远的!
代颜,我们再结一次婚!这次我要把同学朋友都请来,六金钻戒都买好了!我再也不让我妈欺负你......我重新风风光光迎娶你!他颤抖着摸出手机,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金饰照片,每张都标注着代颜喜欢的款式。
蔡衡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哀求。这大半个月你不在,我很不习惯,我真的想了很多!我也不会让我妈过来了欺负你了!
我才知道屋子需要每天打扫,马桶不会永远那么干净,做完饭后收桌洗碗完,还要打扫厨房,内裤不会自己洗好挂在阳台。我错了!我知道你为我们这个家付出很多很多!
蔡衡,这些首饰,我已经不需要了,这个钻戒,我也不需要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那些曾让她心动的承诺,那些她期待过无数次的浪漫,如今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论如何,我们办完手续后,不要再见了,还有即使是现在,我依旧真心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早日实现愿望,我希望你过得好。
王代颜王代颜望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捂着脸转身离开,泪流满面,蔡衡突然哽咽着瘫回椅子,满脸泪痕!
站在吴晓煜家门前,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
王代颜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决堤洪水。推开门的刹那,她踉跄着冲进房间,扑到床上放声大哭,泪水浸透了枕巾。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吴晓煜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刚踏进屋,就听见压抑的抽噎从房间传来。他站在王代颜紧闭的房门前,指节悬在门板上迟迟未落。屋内的哭声时断时续。最终,他轻叹一声,将外卖盒轻轻放在餐桌上,转身时脚步刻意放轻。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十七分,王代颜红肿着眼睛推开房门。暖黄的灯光下,两菜一汤整齐地码在桌上,保鲜膜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吃点东西吧!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晓煜倚在卧室门口,手里握着杯温热的牛奶。
瓷碗在掌心发烫,王代颜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米饭,咸涩的泪水混着饭菜咽下去。吴晓煜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试探着开口:要不要做点什么喝点酒或者有没有什么以前想做又不敢去做的我陪你去呗
吴晓煜,我没有家了!王代颜泛红的眼眶里又蓄满泪水。
吴晓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那种家不要也罢!
可笑的是我不恨他,心里无比希望他好,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王代颜突然趴在桌上,抽噎声震得碗筷轻响。吴晓煜下意识伸出手,指腹距离她的发顶不过半寸,最终还是蜷起手指收了回来。
寂静的夜里,他轻声说:代颜,爱和恨两者都是热烈的,恨的反面不是爱,是冷漠。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就当一场梦吧,梦总会醒的。灯光将两个影子拉得很长。
是的,有些苦痛,总会过去,如果你暂时迈不过去这个坎,那就交给时间吧,时间是治愈一切苦痛最好的良药。
餐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王代颜的哭声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夜车鸣笛,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她攥着被泪水浸湿的纸巾,声音破碎得像深秋的枯叶:吴晓煜!我这辈子会不会孤独终老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家属于我!
吴晓煜握着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冰块在咖啡里碰撞出清脆声响。他望着王代颜蜷缩的背影,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到嘴边:不会的,你还有我呢,我能给你一个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吴晓煜看着王代颜抬头看他,慌乱中又补上一句:你不是说过吗我是你为数不多的家人!可心底那簇刚燃起的火苗,却被自己亲手浇灭。
吴晓煜,有一天,你也会娶妻生子,我不能像现在一样什么都麻烦你!王代颜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吴晓煜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又在半空停住:王代颜,你看看你自己,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也娇俏可人,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做什么事都挺认真,我觉得会有人欣赏你的,只是那个人不是蔡衡!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王代颜又气又委屈,哭声反而更大了。
吴晓煜深吸一口气,:好吧!好吧!你哪天真的发现自己要孤独终老了,你要不考虑一下我反正我没对象!这话出口时,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王代颜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瞪着他,随后又把脸埋进臂弯。吴晓煜望着她颤动的后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寂静中,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也听见希望破碎的轻响——她从来没有认真回过头看看他,就像月亮永远不会注意到追逐它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王代颜说过的一句话:人总要向前看,我从来不往回看。
吴晓煜无奈,
王代颜,你什么时候可以转过身认真看看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