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除夕夜,五星级酒店的团圆饭包厢里,一家五口整整齐齐中毒身亡。
桌上摆着象征圆满的八宝饭、年年有余的清蒸鱼。
法医切开胃袋,里面是未消化的团圆饺子。
食物无毒,我盯着尸检报告,是有人逼他们吞下了象征亲情的诅咒。
作为知名女侦探的我白青将查明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第一章:包厢里的永恒团圆
胃里有饺子!
法医陈铎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砸在死寂的豪华包厢里。
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小心翼翼地从剖开的、泛着青灰色的胃袋中,夹起一片泡得发白、边缘糜烂的饺子皮。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那点白色刺眼得诡异。
白青拨开警戒线,黑色短靴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浓烈的年菜香气混合着一股甜腻的、令人作呕的腥气,直冲鼻腔。
水晶吊灯把阖家欢包厢照得亮如白昼,也照清了围坐在巨大圆桌旁的五具尸体。
顾家老太太赵金枝,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昂贵的丝绒旗袍领口沾着酱汁,身体歪在红木椅背上,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攥着桌布,指甲缝里嵌进一粒黏糊的糯米。
她儿子顾伟,西装革履,头却无力地垂在胸前,嘴角挂着白沫。
儿媳李芸,妆容精致,此刻脸色青紫,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大孙女白雪,年轻漂亮的脸庞扭曲着,眼睛瞪得极大,残留着惊恐和痛苦。
唯一空着的座位,属于小孙女白露。
桌上,菜肴丰盛得近乎奢侈。
象征团圆的八宝饭堆得尖尖,金灿灿的蜜汁闪着光;年年有余的清蒸石斑鱼,眼珠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油亮的红烧肉、翠绿的时蔬……
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这场致命的盛宴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来得及被真正享用。
初步判断,集体中毒。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也就是除夕夜团圆饭的后半段。
陈铎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向白青,食物、酒水样本第一时间送检了,奇怪的是,初步快速筛查,没检出常见毒物反应。
白青没说话,锐利的目光像探针,扫过现场。
餐具摆放规整,但细看之下,赵金枝面前的汤碗有移动的痕迹,桌布在她手攥着的地方皱成一团。
她的视线最后落回陈铎镊子上那片惨白的饺子皮。
桌上没有饺子。她声音很冷,像冰片刮过玻璃。
陈铎点头:对,菜单上最后一道是‘合家欢翡翠饺’,但你看桌上,他用镊子虚点了点,八宝饭、鱼、肉、菜…饺子没上桌,或者,没机会上桌。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但他们的胃里,尤其是赵金枝、顾伟和白雪的胃里,都发现了大量未消化的饺子。而且…不止一种馅料。
没上桌的饺子,进了胃
白青走到桌边,指尖拂过光洁冰冷的骨瓷盘边缘,停在赵金枝那只攥紧糯米的手上方
看这架势,像是…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团圆’活活噎死了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委托她介入此案的锦宴阁大股东秘书,声音压得很低,透着焦急:
白侦探,现场您看到了太邪门了!警方初步结论是意外食物中毒,可我们酒店的食材供应链绝对没问题!声誉…您懂的,拜托了,务必查清!钱不是问题!
白青挂了电话,目光再次投向那几具冰冷的尸体。
警方拉起的警戒线外,隐约传来酒店经理焦头烂额安抚其他客人、封锁消息的声音。
这顿耗资不菲的豪门团圆饭,成了一场精心布置的坟场。
陈法医,
白青转向正在整理器械的陈铎。
除了饺子,胃内容物还有什么异常口腔、食道有损伤吗
还在详细分析。
不过,陈铎拿起另一份报告,白雪的口腔和上食道有新鲜的热灼伤痕迹,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烫过。
滚烫的东西
白青脑中瞬间闪过汤羹、热茶,但赵金枝面前那只汤碗里的汤已经冷了,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油花。不是汤。
就在这时,陈铎的助手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快步走来,脸色古怪:
陈法医,白侦探,第一批毒理检测详细报告出来了…所有送检的食物、酒水、饮料样本…无毒!没有检测到任何已知的致命毒素!
无毒!
饶是陈铎见多识广,也愣住了,这不可能!临床症状和尸表征象都高度符合急性中毒!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
无毒的食物,胃里未消化的饺子,离奇死亡的豪门五口(除白露),还有白雪食道里的灼伤…
所有线索像一团乱麻,却指向一个荒谬又惊悚的事实:毒,似乎不在饭里。
白青走到陈铎身边,从他手中的托盘里,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捏起了那片从顾伟胃里取出的、泡得近乎透明的饺子皮。
她对着无影灯,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要穿透这薄薄的面皮,看到背后的真相。
不是毒药…
她低声自语,更像是在对这片死寂宣判,是有人,逼他们吞下了‘团圆’本身。
这‘团圆’,才是要命的诅咒。
话音刚落,她自己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
是林小满,信息弹窗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
【青姐!查到了!顾家那个‘消失’的小女儿白露,没死!
医院急救记录显示她只是吸入性昏迷,凌晨就醒了!
半小时前,监控拍到她在城南‘阳光花园’那片老破小区现身了!定位发你!速去!】
城南老破小
一个刚经历了灭门惨案、侥幸生还的豪门千金,醒来第一时间不是联系警方或亲属,而是跑到那种地方
白青捏着手机,屏幕上白露两个字在冷光下跳动。
她最后看了一眼奢华包厢里凝固的死亡盛宴,转身,黑色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走,她对旁边的警员示意,声音斩钉截铁,去找那位‘幸运’的顾二小姐。
第二章:幸存者的眼泪与婆婆的枷锁
城南,阳光花园这名儿起得充满讽刺。
斑驳的墙体,裸露的电线像蜘蛛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廉价油烟混合的怪味。
白青按照林小满给的精确门牌号,敲响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惊惶不安的眼睛。
是白露。
和资料照片上那个穿着名牌、笑容温婉的豪门千金判若两人。
她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还在微微哆嗦。
你…你是谁声音细弱颤抖。
白青,侦探。受委托调查你家昨晚的案件。
白青亮出一个非官方的证件,语气平静,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白露小姐,我们需要谈谈。
白露的瞳孔猛地收缩,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就要关门。
白青的短靴卡在门缝,力道不大,却稳稳地阻止了她。
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的家人吗或者,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你不想为自己洗脱嫌疑吗
嫌疑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白露。
她身体一僵,眼中的惊恐瞬间被巨大的委屈和悲伤淹没。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她呜咽着,松开了门把手,整个人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耸动。
白青侧身进屋。
这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单间,陈设简陋到极致,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破桌子,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矿泉水瓶。
唯一的窗户用旧报纸糊着,光线昏暗。
她拉过唯一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露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才渐渐变成压抑的抽泣。白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青,声音嘶哑破碎: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奶奶…是奶奶逼死了姐姐…也害了大家…
逼死白青捕捉到关键词,从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白露的讲述断断续续,夹杂着恐惧的颤音:
…吃年夜饭…本来好好的…姐姐…白雪她…她突然站起来,把杯子摔了…
白露的眼神充满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包厢。
她说她受够了!死也不会嫁给奶奶安排的那个姓黄的…说奶奶是控制狂,把爸爸当提线木偶,把妈妈当哑巴,现在又要卖了她…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
白露的身体也跟着发起抖来。
她指着姐姐骂…骂她不知好歹…骂她丢了顾家的脸…然后…然后…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惊恐。
奶奶就抓起桌上刚端上来、还滚着的芝麻汤圆!用…用汤勺撬开姐姐的嘴…硬灌了进去!
白青眼神一凝。白雪食道里的灼伤找到了源头!滚烫的汤圆!
姐姐…姐姐烫得惨叫…想吐出来…奶奶就死死捂住她的嘴…爸爸…爸爸他…
白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充满失望和怨恨。
他就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妈妈…妈妈只会哭…小声求奶奶别这样…
然后呢白青追问,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
然后…姐姐被烫得说不出话…奶奶…奶奶像疯了一样…
白露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突然说…说都是因为姐姐不听话…触怒了家神!顾家要完了!必须…必须马上吃‘神赐的团圆饺’来赎罪!不然全家都要遭殃!
神赐的团圆饺白青皱眉。
对…就是菜单上最后那道‘合家欢翡翠饺’…奶奶像着了魔,逼着爸爸、妈妈、还有…还有姐姐吃!她说…说必须全家一起吃。
心诚则灵…爸爸不敢反抗,抖着手夹了一个吃了…妈妈哭着也吃了一个…姐姐…姐姐被灌了汤圆,根本动不了…奶奶就…就又塞了一个饺子到她嘴里…逼她咽下去…
白露的脸上毫无血色。
我吓坏了…我想跑…想喊人…但我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露的描述,勾勒出一个控制欲登峰造极的封建家长形象——赵金枝。
用滚烫的汤圆惩罚反抗者,再用虚无的家神和赎罪逼迫懦弱的儿子儿媳就范,甚至对已经受伤的长孙女施暴。
你奶奶,一直这样白青问。
白露苦笑,带着一种麻木的绝望:
一直都是。爸爸…顾伟,从小就被奶奶管得死死的,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公司的事,家里的事,甚至…穿什么袜子,都要奶奶点头。
妈妈呵…就是个摆设,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姐姐…姐姐是唯一敢反抗的…她的声音低下去,所以…她死得最惨…
家神你奶奶信这个白青捕捉到关键。
信!非常信!白露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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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别迷算命风水。城隍庙后街有个很有名的‘神算子’吴瞎子,奶奶每个月都要去找他问卜,尤其是家里有什么‘不顺’或者…谁‘不听话’的时候。
她总说吴瞎子能通灵,是家神的代言人…
控制狂婆婆,懦弱如傀儡的儿子,沉默隐忍的儿媳,激烈反抗最终惨死的长女,以及眼前这个看似懦弱透明、侥幸生还的小女儿…
豪门顾家光鲜亮丽的外壳下,竟是如此腐朽压抑的内核。
白青的指尖在冰冷的椅背上轻轻敲击,这家早已是吃人的牢笼。
手机震动,是林小满的信息:
【青姐!深挖了赵金枝!这老太太控制欲太可怕了!
她给顾伟李芸手机装定位!白雪白露的社交账号密码她全知道!
还有!重点来了!她死前一周,连续三天去找过那个吴瞎子!
最后一次出来时脸色铁青,嘴里一直念叨‘镇不住了’‘必须献祭’什么的!吴瞎子绝对有问题!】
献祭镇不住联系白露描述的神赐团圆饺…
一股寒意爬上白青的脊背。
这不仅仅是家庭暴力,更像是一场被迷信包装的、预谋的仪式
她站起身,阴影笼罩着蜷缩在地上的白露:
好好休息,警方很快会来找你正式录口供。
走到门口,她停住,没有回头。
你说你吓晕了,那…是谁把你送到医院的或者,晕倒前,你看到饺子是从哪里端上来的吗
白露的身体似乎又缩紧了一点,声音细若蚊呐:…不…不知道…我醒来就在医院了…
白青没再追问,拉开门走了出去。
老旧的楼道里光线昏暗,霉味更重。
她拿出手机,给林小满发信息:
【查吴瞎子所有底细,尤其是他最近和赵金枝的接触细节。
还有,他有没有可能提供过‘特殊’的东西比如…某种‘献祭’用的物品】
信息发出,她快步下楼。
目标明确——城隍庙后街,神算子吴瞎子。
狭窄、脏乱的巷子尽头,一个挂着破旧神机妙算布幡的小摊格外扎眼。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眼皮耷拉着,像是睡着了。
正是吴瞎子。
白青走到摊前,阴影挡住了本就稀少的光线。
吴瞎子似乎有所觉,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没什么焦距,却精准地看向白青的方向。
姑娘,问前程还是断吉凶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
白青没接话,目光扫过摊位上油腻的铜钱、泛黄的签筒和画满诡异符号的符纸。
她直接掏出手机,调出赵金枝的照片,屏幕几乎怼到吴瞎子眼前:
认识她吗顾家的赵金枝老太太。她死前,来找过你三次。
吴瞎子布满皱纹的脸皮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他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捻起摊上的三枚铜钱,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顾…顾老太太啊…是有缘人…问过家宅…
她问什么你答了什么
白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迫感,她最后念叨的‘镇不住’‘要献祭’,是什么意思还有,‘神赐的团圆饺’…是你给她的主意
吴瞎子的手指猛地一顿,铜钱差点脱手。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呛到,布满老年斑的脸瞬间煞白。
冤…冤枉啊!我…我就是一个混口饭吃的瞎子…哪敢…哪敢害人命啊!老太太她…她是自己魔怔了!
他语无伦次,身体往后缩。
她说家里有‘逆女’冲撞了家神…家宅不安…我…我就顺着她说…要平息家神怒气…
需要至亲血脉在特定时辰…诚心供奉‘团圆’之物…表表心意…我哪知道…哪知道她会…会弄成这样啊!
一阵穿堂阴风突然卷过小巷,吹得摊位上那些画满符咒的黄纸哗啦作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几张纸打着旋儿飘到白青脚边。
‘家神’的怒气
白青盯着吴瞎子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脚边诡异的符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我看,是控制欲成魔的活人,借了‘家神’这把刀吧你这把刀,磨得挺快。
吴瞎子吓得一哆嗦,差点从矮凳上栽下去。白青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吴瞎子带着哭腔的念叨:…血亲相残…怨气锁魂…完了…都完了…
血亲相残怨气锁魂白青脚步未停,眼神却愈发沉凝。
这场团圆饭的血案,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扭曲。
第三章:完美的受害者姐姐的骨灰盒
白青坐在青锋事务所那张唯一的旧沙发上,对面墙上的金属线索板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照片、剪报和红线占据。
核心是顾家五口,延伸出赵金枝的控制网络、顾伟的懦弱、李芸的沉默,以及白雪的反抗线。
一条粗红线从赵金枝连向城隍庙后街,终点是吴瞎子那张惊慌的老脸。
献祭、团圆饺、家神几个词用红笔圈出,触目惊心。
青姐,有大发现!
林小满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短发因为激动而翘起几根。
我黑进…呃,深度访问了白雪的云端备份!这姐姐,不简单啊!
屏幕上是白雪加密相册里的照片和文档截图。
照片里,白雪笑容灿烂,和几个面容憔悴但眼神带着希望的女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个挂着向阳花妇女庇护所牌子的朴素小院。
另一份是电子捐款记录,每月固定一笔不小的数额,匿名捐助给这个庇护所。
她一直在偷偷资助受家暴的妇女!
林小满指着屏幕,眼睛发亮。
还有更劲爆的!她调出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扫描件和录音文件。
白雪在偷偷收集赵金枝非法干预‘伟业集团’(顾家公司)财务的证据!
挪用公款、虚开发票、利益输送…虽然还没拿到最核心的账本,但这些足够让老太太喝一壶了!
她不是单纯反抗包办婚姻,她是想掀了老太太的老巢,彻底摆脱控制!
白青看着屏幕上白雪阳光下的笑脸,又想起法医报告里她青紫扭曲的脸和食道的灼伤。
一个试图自救并帮助他人的女孩,最终却死在至亲的团圆饭上。
这反差让白青胸口有些发闷。
庇护所那边联系了吗白青问。
嗯!林小满点头,负责人说白雪很低调,但非常关心她们,还利用法律知识帮过她们。她们听说白雪出事,都很难过。
她们说…白雪提过,家里有个老佛爷,是座翻不过去的大山,她得找到炸药才行。
所谓的炸药,显然就是赵金枝的犯罪证据。
一个清晰的脉络浮现:白雪的反抗是系统性的、有计划的。
她不仅要挣脱婚姻枷锁,更要摧毁赵金枝的控制根基。
那么,她的死,是赵金枝察觉后的疯狂反扑
那场灌汤圆和逼食饺子,是失控的惩罚,还是…计划好的谋杀
白青的目光落在线索板白雪的名字上,缓缓下移,最终停在死亡原因:中毒窒息物理强迫
旁边贴着胃中饺子照片和食道灼伤报告。
法医最终的毒理报告依旧指向未知毒素或复杂的混合作用,但物理强迫的痕迹无法掩盖。
骨灰盒…白青突然开口。
啊林小满没反应过来。
白雪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白青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
家属要求的,说是入土为安。赵金枝生前就安排好了。我要开棺…不,开骨灰盒验看。
这…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
能行吗顾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但赵金枝的娘家人还在,还有那个白露…
顾伟夫妇死了,赵金枝死了,白雪死了。白露是唯一直系亲属,但她现在自身难保,嫌疑未清。赵金枝的娘家人手伸不了那么长。
白青语气冷静,陈铎那边,我去沟通。走正规申请程序来不及,也容易打草惊蛇。用点…非正规渠道。
陵园,气氛肃穆。
存放白雪骨灰的灵堂外,白青和陈铎穿着便装,与一个神情紧张的管理员低声交谈了几句,塞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
管理员看了看四周,快速打开了灵堂的门锁。
纯白的骨灰盒安静地放在台子上,上面镶嵌着白雪一张青春洋溢的艺术照,与这冰冷的方盒形成刺目的对比。
赵金枝的娘家人果然派了人来阻拦,一个穿着黑西装、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跟班堵在门口。
你们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动我外甥女的骨灰这是亵渎!老太太生前交代过,要让她安息!男人吼道,唾沫横飞。
白青一步挡在陈铎面前,眼神冷得像冰:让开。警方怀疑白雪小姐的死因另有隐情,需要进一步取证。妨碍公务,后果你承担不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她没亮证件,但警方两个字和她的气势,让那男人和他身后的跟班气势一滞。
趁对方愣神的功夫,陈铎已经戴上手套,快步走到骨灰盒前。
白青则牢牢挡住门口,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对方三人,形成无形的屏障。
陈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骨灰盒的盖子。
细腻的灰白色骨灰映入眼帘。
他拿起专用的工具,动作极其轻柔地拨开表层的骨灰。
灵堂里静得可怕,只有工具和骨灰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门外的男人还在叫嚣,但声音似乎被隔绝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动作一顿,工具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他更加小心地拨开周围的骨灰,一个折叠的、边缘有些焦痕的硬纸片露了出来!
陈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它夹出。
纸片不大,折叠着,上面沾染着几块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白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门外的叫骂声也诡异地停了,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陈铎屏住呼吸,在操作台上,用镊子和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缓慢、谨慎地将那染血的硬纸片展开。
纸张的质地,是医院常用的那种检查报告单!
报告单的抬头清晰地印着:云城市中心医院
-
妇产科超声检查报告单。
姓名:白雪。
年龄:24岁。
检查日期:案发前一周。
超声所见:宫内早孕,单活胎,孕周约8周+...
孕约8周!
报告单的空白处,还有一行用潦草、颤抖的笔迹写下的字,墨迹被血迹晕染开一些,但仍能辨认:
TA是无辜的…我能保护TA吗还是…一起毁灭
嗡——
白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白雪怀孕了!在死亡前一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保护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这张带血的B超单被她藏在骨灰盒里,是最后的控诉,还是留给谁的信息
门口那个赵金枝娘家的男人,此刻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烁,似乎想冲进来又不敢。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白青几乎是机械地拿出来。
是林小满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充满了震惊和急切:
【青姐!!查到了!!白雪死亡前三天,用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发过一封定时邮件!收件人是…白露!
邮件主题是:‘妹妹,帮我!’内容…内容被阅后即焚了!但发送记录和主题还在服务器日志里!白露绝对收到了!!】
妹妹,帮我!
白青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灵堂外那个赵金枝娘家男人身后——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在破旧出租屋里惊惶哭泣的幸存者白露。
带血的B超单,求助的加密邮件,收件人是白露…白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向这个看似无害、透明的妹妹,发出了求救信号
那顿致命的团圆饭上,白露,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是吓晕的幸存者
还是…一个收到了求救信号,却最终选择了沉默甚至…其他道路的关键人物
陈铎也看到了手机信息,他拿着那张染血的B超单,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灵堂内,骨灰盒敞开着,白雪的照片在灯光下静静微笑。
灵堂外,赵金枝娘家人的叫嚣变成了不安的低语。
而白青握着手机,屏幕上妹妹,帮我!
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她的眼底。
第四章:妹妹的求助与血色仪式
阳光花园那间出租屋的门,在白青面前再次打开。
这一次,白露脸上那种惊惶无助的脆弱感消失了。
她穿着那件旧棉袄,头发依旧凌乱,但背脊挺直了些,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杂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深藏的尖锐。
白青没有废话,直接将手机屏幕亮到她眼前,上面是林小满查到的加密邮件发送记录截图——发件人:白雪;收件人:白露;主题:妹妹,帮我!;发送时间:案发前三天。
解释一下。白青的声音像淬了冰。
白露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那点波动被更深的平静覆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侧身让开:进来说吧。
屋内还是那么简陋。
白露走到唯一的破桌子旁,拿起一瓶水,拧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透进来的昏光,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松。
收到了。她承认得很干脆,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扭曲的、不像笑容的弧度,姐姐…她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妹妹了
白青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让我帮她偷一样东西。
白露自顾自地说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粗糙的标签。
奶奶书房里,那个老式红木雕花保险柜的钥匙。她说里面藏着能彻底扳倒奶奶的证据,只要拿到,她就能带着妈妈…哦,或许还有我远走高飞。
她嗤笑一声,眼神变得嘲讽,她总是这样,天真又自私。只想着自己反抗,自己解脱,从来没想过她的反抗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白露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毒:
每一次!每一次她顶撞奶奶,和奶奶大吵大闹!奶奶的怒火就会加倍发泄在我们身上!妈妈会被骂得更狠,关在房间里哭!而我…
她指着自己,手指微微颤抖,我就会成为奶奶新的监控对象!她会像审犯人一样盯着我!查我的手机!翻我的包!限制我出门!甚至…甚至在我的房间里装过监听器!就因为我‘可能’会被姐姐‘带坏’!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永远活在姐姐叛逆的阴影下!受够了当那个‘懂事’、‘听话’、‘省心’的透明人!更受够了像妈妈一样,被那个老妖婆当成没有灵魂的物件摆布!
她盯着白青,眼神疯狂而明亮,姐姐想打破这个家好啊!我帮她!我帮她…彻底打碎!
白青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你拒绝了帮她偷钥匙。然后呢
然后白露脸上的扭曲笑意扩大了,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机会。奶奶她…不是最信那个吴瞎子吗最怕顾家不‘团圆’、家宅不安吗
她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字字如刀,我就…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语速不急不缓:
那几天,奶奶正因为姐姐公开拒婚的事气得跳脚,天天骂姐姐是‘逆女’克家。我就装作无意地,在奶奶去找吴瞎子‘问家宅’之前,‘担忧’地跟奶奶说。
最近总觉得家里阴森森的,姐姐的房间里晚上好像有叹气声…奶奶果然更信了,也更害怕了。
吴瞎子那个老骗子,察言观色最在行。白露的语气充满鄙夷。
奶奶去问他‘逆女冲撞’怎么办,他当然顺着说需要‘献祭’平息家神怒火。我就偷偷塞给他一笔钱,让他告诉奶奶,必须在除夕团圆夜。
全家一起吃下特制的、象征‘圆满赎罪’的‘神赐团圆饺’,心越诚,效果越好…而且,必须亲眼看着所有人都咽下去,家神才能感受到诚意。
吴瞎子只当是骗钱,糊弄老太太。他不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赎罪’。
白露的眼神变得冰冷彻骨,我要的,是‘清场’。
白青感到一股寒意:饺子里的东西
一点…让人听话的小玩意儿。白露轻描淡写
肌肉松弛剂,让人动不了,说不出话。还有一点点致幻剂,放大恐惧…让人更容易接受‘神的旨意’。
她笑了笑,我提前把药粉混进了包饺子用的高级面粉里,酒店后厨根本不会发现。那天的‘合家欢翡翠饺’,是我特意叮嘱最后上的‘压轴大菜’。
她开始还原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年夜饭,姐姐果然又爆发了,摔杯子,骂奶奶是控制狂。奶奶气得发疯,抓起滚烫的汤圆灌她…那是个意外,但真是…神来之笔!
白露眼中闪过病态的兴奋,姐姐被烫得惨叫,爸爸吓得发抖,妈妈就知道哭…混乱中,饺子正好端上来了。
白露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看着奶奶那张因为愤怒和迷信而扭曲的脸,我知道机会来了!我装作害怕极了,哭着扑过去抓住奶奶的手臂,
求她:‘奶奶!奶奶!姐姐惹家神生气了!快!快让大家吃神赐的饺子赎罪啊!不然家神降罪,我们都要死!要亲眼看着吃下去才灵验啊!’
奶奶…她信了!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白露模仿着赵金枝当时可能的神态,眼神狂热。
她立刻逼爸爸吃!爸爸那个废物,抖得像筛糠,闭着眼吞了一个。妈妈哭着,也被逼着吃了一个。姐姐…
她看向虚空,仿佛看到了白雪当时的惨状,她被烫得半死,又被灌了汤圆,喉咙都肿了,根本咽不下去,一直在干呕…奶奶就亲自上手,像填鸭一样,硬塞了一个饺子到她喉咙里,死死捂住她的嘴…直到她喉头动了一下…
白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满足的平静:
我看着他们都咽下去了。药效很快,爸爸开始眼神涣散,妈妈软在椅子上,姐姐…姐姐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死死瞪着我,那眼神…真有趣。
她顿了一下,然后,我自己也吃了一颗普通的饺子——我提前放在口袋里备用的。接着,我深吸一口气,把藏在袖口里的微量乙醚捂在自己口鼻上…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我‘晕倒’了,成了唯一的‘幸运儿’。
真相如同最冷的冰水,将白青从头浇到脚。
这不是冲动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家庭权力结构、迷信恐惧和亲情符号完成的仪式化屠杀!懦弱的顾伟,沉默的李芸,反抗的白雪,都成了控制狂赵金枝的陪葬品。
而操纵这一切的,竟是这个看似最无害、最透明的妹妹!
为什么白青的声音干涩,他们…毕竟是你父母和姐姐。
父母白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尖锐刺耳。
一个懦夫,一个哑巴!他们给过我什么保护温暖他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至于姐姐…她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刻骨的冰冷。
她眼里只有她自己!她的自由!她的反抗!她什么时候真正把我当妹妹,想过我的处境!
她想打破‘团圆’你看,现在多好,他们永远‘团圆’了,再也没人能分开他们了…
她猛地收住笑声,目光幽幽地转向白青,那眼神深处,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就像你家一样,‘团圆’才是诅咒,对吧,白侦探那个永远觉得你多余、只想着儿子的家…
那个你拼命逃离的家…‘团圆’对某些人来说,不就是活着的坟墓吗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白青坚硬外壳下最深的旧伤疤!
她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冰冷锐利的眼神深处,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痛楚和愤怒骤然翻涌!
出租屋的门被猛地撞开!
几名持枪的便衣刑警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白露!
白露!你涉嫌策划并实施谋杀顾伟、李芸、白雪、赵金枝!跟我们走!为首的警官厉声喝道。
白露没有丝毫反抗,甚至顺从地伸出了双手。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她纤细的手腕。
被警察押着经过白青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白青露出了一个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混合着天真与残忍的诡异笑容。
白侦探,她轻声说,如同恶魔的耳语,你逃得掉吗
第五章:下一个团圆夜
顾家灭门惨案告破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引爆了整个云城。
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标题耸人听闻:
《豪门除夕惨案惊天反转!乖乖女竟是冷血主谋!》
《团圆饺索命!心理操控叠加药物谋杀!》
《家神成帮凶神棍吴瞎子被拘!》
【弹幕:卧槽卧槽卧槽!妹妹是终极BOSS!这反转我裂开了!】
【弹幕:利用奶奶的控制欲和迷信杀人这操作太TM邪门了!细思极恐!】
【弹幕:白雪好惨!怀孕了还被…呜呜呜…白露该死!】
【弹幕:原生家庭太可怕了!活生生把人逼成魔鬼!白青侦探最后那个眼神绝了!】
白露被收押,等待她的将是精神鉴定和法律的审判。
吴瞎子以诈骗和过失提供犯罪工具被拘留。
顾家的巨额遗产、公司股权陷入复杂的争夺战,赵金枝娘家人和白露的代理律师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些喧嚣,都被白青关在了门外。
深夜,青锋事务所的顶楼公寓。
没有开主灯,只有墙面上巨大的金属线索板被一台小射灯照亮。
上面关于顾家的所有照片、剪报、红线都还在,像一张巨大的、凝固的死亡蛛网,中心是白露那张最后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白青静静地站在线索板前,风衣早已脱下,只穿着单薄的深色衬衫,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露台的门开着,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卷动着窗帘。
外面,城市依旧灯火璀璨。
除夕已过,但年节的气氛还未完全消散,远处的高楼幕墙上,巨大的电子灯笼图案缓缓旋转,更远处。
隐隐还有零星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迸发出短暂而绚烂的光芒,旋即熄灭,留下更深的黑暗。
团圆…万家灯火。
白青的胃里却空得发冷,甚至有些抽搐。
她走到狭小的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几包速食面和…一盒超市买的速冻饺子。
她拿出来,烧水,机械地拆开包装,将冰冷的饺子倒入翻滚的水中。
水汽蒸腾,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饺子在沸水里沉沉浮浮,慢慢变得膨胀、苍白。
手机屏幕在旁边的料理台上亮起。是白母发来的信息:
【青啊,案子办完了吗过年也不回家看看你爸嘴上不说,心里惦记。你弟弟栋梁也念叨你呢,说想姐姐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妈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啥时候回来】
三鲜馅饺子…一家人…团团圆圆…
白青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字,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有疲惫,有嘲讽,有深埋的刺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酸涩。
她仿佛又闻到了老家厨房里那股油腻的饭菜味,听到了母亲对弟弟的嘘寒问暖,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她是多余者的窒息感。
顾家那场血腥的团圆,和自己原生家庭这看似温情脉脉的团圆,本质上,有何不同不都是包裹着亲情糖衣的牢笼和索取
锅里的饺子熟了,白白胖胖地浮在水面。
她关火,捞出,盛在唯一一个干净的塑料碗里。
没有醋,没有辣椒油,就这么端着,走到露台的小桌子旁坐下。
碗里的饺子冒着微弱的热气,很快在寒风中冷却下去。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机械地塞进嘴里。
饺子皮很厚,馅料是廉价的混合肉味,冰冷,油腻,味同嚼蜡。
胃里那股不适感更强烈了。
她勉强咽下,看着碗里剩下的十几个饺子,只觉得一阵反胃。
团圆饭呵。
就在她放下筷子,准备把这碗冰冷的团圆倒掉时——
嗡!嗡!
手机在冰冷的桌面上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刺眼地亮起。
不是白母的号码。
是一条新的信息。来源显示为未知号码,内容经过了加密转码,只有一行冰冷的、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文字,突兀地跳在屏幕中央:
白侦探,案子很精彩。下一个团圆夜,该你了。餐桌已备好。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白青脑中炸响……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