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烬劫焚天 > 第6章
厚重青石板的每一次撞击都如同砸在柳倾城心尖上。密不透风的狭窄地穴里,灰尘簌簌而落,呛得她几乎窒息。她蜷缩着,后背紧贴冰冷石壁,身前是烛烬那具如同玄冰雕琢般毫无生息的躯体。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从石壁渗透,从烛烬身上传来,几乎冻结她的血液。脸颊和手背的伤口火烧火燎,但更痛的是体内盘踞的那一丝阴冷恶毒的诅咒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心脉,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针穿刺般的剧痛。
外面,镇魔司军官的咆哮、军士的呼喝、重物锤砸的闷响交织成死亡的乐章。醉香楼的慌乱哭喊已被彻底镇压,只剩下冰冷、高效、充满杀伐之气的搜查命令在回荡。这狭小的黑暗空间,成了隔绝外界修罗场的一口活棺材。
“冷……”柳倾城无意识地抱紧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寒,一半源于环境,一半源于身侧烛烬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以及侵入她体内的龙珠反噬与诅咒气息。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但对未来的迷茫和失去一切的绝望,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得更深。
她闭上眼,努力想汲取一点回忆的暖意,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华灯与觥筹交错。
“这身本事……这倾城的皮囊……”黑暗中,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自嘲的苦涩,更像是自言自语,只为在这压抑的寂静中抓住一点“活着”的实感,“十年琵琶舞袖,才换来这醉香楼头牌清倌人的名头……”
她刻意加重了“清倌人”三个字,仿佛在向这无边的黑暗,向自己正面临的绝境,也向身边这个恐怖的源头,宣示最后一点属于“柳倾城”的干净与坚持。
“笑不露齿,行不动裙,谈吐雅致,琴棋书画……嬷嬷说得对,做这一行,清倌人比红倌人更难。”
她想起老鸨那张涂满厚粉、精于算计的脸,“红倌人只需放下身子,银钱便如流水。可清倌人?要懂进退,知分寸,会拿捏,吊足了那些官爷公子的胃口,却又得不脏了身子,不损了东家的招牌……呵,与虎谋皮,刀尖上跳舞……”
她的思绪飘向那些曾让她疲于应对的目光:知府小舅子王通判赤裸裸的贪婪,临安富商张老爷假惺惺的文雅下藏不住的欲念,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酒后发红的眼睛……每一次登台抚琴,每一次席间献艺,都像走在一根悬于深渊之上的细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支撑她的,除了骨子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便是这方精心打造的“玲珑轩”——她的绣楼,她唯一能守住门扉、暂时隔绝肮脏的栖息地。只有回到这里,关上房门,点燃熏香,抱着那把旧琵琶,她才仿佛能触摸到一丝丝名为“柳倾城”的虚幻自我。
她缓缓抚摸着冰冷凹凸的石壁,指尖所触,只余粗糙与绝望。“玲珑轩…玲珑玲珑,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樊笼罢了…可如今…连这樊笼也没了…”
声音哽咽,带着无法言喻的悲凉。琵琶碎了,熏香尽染血污,亲手布置的纱幔珠帘毁于一旦,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化为了仙魔大战的废墟。她毕生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守卫的“清倌人”身份,那脆弱的、建立在浮华与取悦之上的庇护所,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脆弱得像一张纸片,瞬间被撕得粉碎。
“世人皆道临安繁盛,人间乐土…可谁又看得清这粉饰的太平之下,到底是人是鬼?”
她喃喃自语,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更广阔、更冰冷的世界图景。
“仙门高居云端,坐拥洞天福地,视凡俗为草芥蝼蚁,予取予夺。天墉城、青云门、天池剑宫…那些响彻云霄的名号下,藏着多少血腥隐秘?传说他们圈养血奴、炼活人为丹、为一件法宝动辄屠村灭城…凡间的律法、庙堂的权势,在移山填海、御剑千里的仙师眼中,不过是个笑话!那十万灭魂钉…不就是最赤裸的证明么?”
眼前仿佛又闪过玄冰渊底,那条被锁链钉死的庞大龙躯,那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巨钉,以及天墉城长老冰冷漠然的眼神。那眼神,与临安知府看着衙役杖毙乞丐时的眼神,何其相似!只是力量更为悬殊,手段更为酷烈。
“凡间皇权式微,镇魔司代天巡狩,名义上斩妖除魔,维系乾坤秩序…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更大的妖魔?”
外面的砸击声,那军官冷酷的喝令,就是此刻最好的注脚。“镇魔司权柄滔天,坐拥各地灵脉分所,手段血腥狠戾,‘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他们捕杀妖魔,却也豢养异兽;招揽民间有天赋的异人,却也暗地里做着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为权贵处理脏活的勾当…醉香楼每年的份子钱,大半不是交给了官府,而是孝敬给了临安镇魔司的‘玉面判官’周通!说是捕妖,不过是披着官皮的另一种掠夺!”
“我等凡人,生于这夹缝之间,被仙门视为可有可无的资粮,被镇魔司视为可被收割的草芥,稍有特别之处,便被斥为‘妖邪’‘隐患’,随意抹除。那些达官显贵,沉溺酒色,醉生梦死,何尝不是用靡靡之乐麻痹自己,对抗朝不保夕的恐惧?”
王通判那张被美酒财色熏染得浮肿油腻的脸,张老爷那对着天墉城下等执事谄媚的笑,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说到底,这临安城,这所谓的人间,不过是一个更大、更混乱、更无情的猎场。仙门猎真龙,镇魔司猎妖魔和小民,权贵猎美色钱财……而我……”
她低头,看着身侧烛烬那在绝对黑暗中隐隐透着狰狞轮廓的身体,苦笑着,一滴冰冷的泪无声滑落脸颊,被伤口火辣的刺痛灼烧殆尽,“不过是一个被砸碎了华丽鸟笼的倒霉雀儿,连被谁猎杀都身不由己……”
“走!走啊!”
身侧,烛烬猛地爆发出一声短促嘶哑的呓语,身体剧烈一颤!
柳倾城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僵住。只见烛烬脊背上那六片青铜逆鳞,尤其是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处,骤然爆发出极其短暂而激烈的青灰色光芒!粘稠的暗金色血液如同活物般从伤口涌出,无数细小如蚯蚓的青黑色扭曲纹路(诅咒具现!)在他皮下游走凸起,速度比之前更快!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疯狂扭动!一股沛然凶戾的毁灭气息随之爆发,虽然转瞬即逝,却猛烈地冲击着柳倾城的感知,引得她体内的诅咒寒意也跟着狂暴躁动,心口如遭重锤,喉咙一甜,一股腥甜涌上!
“呃!”柳倾城死死捂住嘴,将涌上的鲜血强咽下去,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她知道,刚才的短暂压制并非长久之计,龙珠的反噬和十万怨毒的诅咒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凶猛!她必须……必须再……
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莫名的执念(守护自己最后的“干净”?或是对世界规则的赌气反抗?)让她强压下恐惧。她颤抖着再次伸出手,摸向腰间仅剩的一枚小巧坚硬的物体——那是她发髻里唯一没被震落的、一枚桃木雕成的古朴压发簪,簪头雕着小小的蝠纹,不值钱,却是她小时候一个流浪相士塞给她的,说能“避秽”。此刻,这是她仅有的、可能有点用的物件。
她摸索着,想将这枚木簪压在烛烬那片最严重的逆鳞伤口上。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片冰凉坚硬、布满污血的鳞片边缘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感,并非来自烛烬,而是来自她自己的胸口!
就在她产生“必须阻止他爆体”这个强烈意念的瞬间,她衣襟内衬下,那圈紧贴着皮肤的淡金色藤蔓暗纹,竟然自行散发出一种极其温和的暖意!这暖意如同温润的溪流,瞬间流遍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虽不足以驱散那盘踞心脉的诅咒寒意,却奇迹般地抚平了她濒临崩溃的恐惧和绝望感,让她混乱的心神为之一清!指尖触碰逆鳞带来的冰冷刺痛似乎也被这暖意冲淡了几分!
更让她震惊的是,烛烬体内原本在疯狂扭动、试图撕裂皮肉而出的青黑色诅咒纹路,在这股奇异暖意自柳倾城身上散发开的同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明显地瑟缩、僵滞了一瞬!它们疯狂增殖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这暗纹到底是什么?!它不仅能削弱金焱、抵挡毁灭能量,还能压制诅咒?甚至能感应我的情绪波动?!柳倾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相士模糊的面容在她记忆中飞速闪过,一句尘封多年的呓语骤然响起:“丫头血脉有异…这东西…戴着…万不得已时…能替你挡一次大劫……”
莫非这不是玩笑?!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穴剧烈地摇晃!如同地龙翻身!
簌簌簌——!
大块大块的坚硬青砖和冻得硬如钢铁的泥块混杂着冰屑,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柳倾城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用身体死死护住脑袋!
噗嗤!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好几块沉重的碎块砸在柳倾城单薄的脊背和肩头,剧痛让她几乎背过气去!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但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碾压并未到来。只有一片呛人的烟尘弥漫开来,冰冷刺骨、远比之前九幽寒气更加精纯可怕的森寒之气,如同决堤的冰河之水,汹涌地倒灌进地穴!瞬间将空气都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上方被硬生生砸开的豁口,一道强烈的光束撕裂烟尘,直射而下!
光束中,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降落在狭窄的地穴中!
为首的正是那位鹰视狼顾的百夫长!他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玄铁破城锤,锤头上还凝结着霜花!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巨响显然是他所为!他身旁两名身材精悍、气息冰冷的镇魔司校尉,一人手持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定魄盘”,盘面指针正疯狂转动,直指昏迷的烛烬!另一人双手结印,掌心悬浮着一团不断旋转、散发着强力吸扯寒气、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冰晶漩涡的幽蓝光球——正是这光球散发出的恐怖寒力,冻结了落下的砖石泥块,否则刚才那一下坍塌足以将两人活埋!
烟尘弥漫,冰寒刺骨,刺眼的光束将小小的地穴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柳倾城惊恐惨白的脸和烛烬血肉模糊的脊背暴露无遗!
“妖女!妖物!果然在此!”百夫长看清眼前景象,特别是烛烬背上那六片狰狞的青铜逆鳞,瞳孔骤然收缩,厉声暴喝,眼中杀机爆射!他手中沉重的破城锤猛地一提,锤头指向柳倾城,那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和烛烬完全笼罩!锤未落下,狂暴的劲风和血腥的杀意已经扑面而来!
“束手就擒!否则,就地格杀!”手持定魄盘的校尉声音如同寒风刮过铁片,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他手中的定魄盘嗡鸣震颤,蓝光陡然大盛!
另一名校尉掌心的幽蓝光球更是急速旋转,狂暴的吸扯寒力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幽蓝气旋,瞬间缠绕上烛烬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白霜以恐怖的速度在他皮肤上蔓延,瞬间将他的四肢冻结在地!那被布条覆盖的逆鳞伤口处涌出的暗金血液,也瞬间被冻住!
柳倾城被恐怖的杀气和寒气死死压在冰冷的泥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脸颊的伤口在寒气中如同刀割。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百夫长那巨大锤头的阴影,如同死神的宣判,悬在她头顶!
完了…终究…是难逃这一劫…一滴绝望的泪被寒气冻住在她眼角。
就在她闭目待死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混乱、却蕴含着惊天动地毁灭意志的气息,骤然从烛烬身体深处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如此恐怖,甚至暂时冲开了镇魔司校尉的冰封束缚!他周身萦绕的幽蓝气旋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吼——!”
昏迷中的烛烬,双目并未睁开,喉咙深处却爆发出了一声非人的、裹挟着无尽痛苦与滔天恨意的嘶吼!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带着十万冤魂的尖啸,带着龙珠被彻底激怒的狂澜,带着灵魂被冻结撕裂的绝望!
几乎就在同时!
铮——!
一声空灵而肃杀、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魔障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凭空炸响!
整个狭小的地穴空间,瞬间被一道宏大、纯粹、充满诛邪意志的金光扫过!
不是柳倾城!这琴音来自柳倾城身上!
是那枚被她慌乱中紧紧握在手心、抵在胸前的桃木压发簪!在那百夫长锤头阴影压下、烛烬爆发出惊天嘶吼的绝境刺激下!在那衣襟内淡金色藤蔓暗纹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急促亮起的瞬间!
这枚不起眼的木簪,竟然爆发出了一道宏大至极的金色音罡!金光扫过,百夫长那砸下的恐怖锤势被硬生生挡在半空!那散发着强力吸扯寒力的幽蓝光球如同烈阳下的雪球,光芒瞬间黯淡!甚至连那定魄盘疯狂转动的指针也猛地一滞!
“什么?!”三名镇魔司强者脸上同时露出了无法置信、惊骇欲绝的神色!他们被这突如其来、至刚至正的力量冲击得心神巨震,齐齐倒退一步!身上流转的玄甲寒气与护体罡气发出“滋滋”的被灼烧之声!尤其是那百夫长,首当其冲,手臂被金光反震得酸麻,破城锤几乎脱手!
柳倾城也惊呆了!她看着手中那枚毫不起眼的桃木簪,此刻通体流淌着温润却透着凛然神威的金光,尤其是那蝠纹部分,金光凝聚如同实质!她从未想过,相士给的“破烂”,竟有如此神威!
更惊人的是,这金光并非孤立!
那衣襟内淡金色的藤蔓暗纹,此刻如同活了过来!纹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温润的金光透过衣料清晰可见!而木簪发出的宏大音罡扫过烛烬身体的刹那!
烛烬身上那股即将彻底爆发的混沌毁灭气息,在接触到这道至正金光和他衣襟上投射出的藤蔓纹路光辉时,竟诡异地如同沸水泼雪,狂暴之势戛然而止!盘踞在他皮下的青黑色诅咒纹路如同被烙铁烫到,疯狂扭曲、退缩!他那六片狰狞的青铜逆鳞,竟然在同一瞬间发出微弱却无比同步的嗡鸣!青灰色的光芒不再是混乱闪烁,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稳定而古老韵律明灭起来!一道细如发丝、却无比坚韧的、由纯粹金光和青铜光晕交织成的无形链条,竟然在柳倾城衣襟的金藤纹路和烛烬那片血肉模糊的逆鳞伤口之间,一闪而逝!
这一幕极其短暂,金光散去,藤纹光芒也迅速收敛,但三位镇魔司强者的感知何其敏锐!
那百夫长盯着柳倾城手中恢复平静、却隐隐还残留一丝余韵的桃木簪,再看向她衣襟口还未完全消散的金色纹路痕迹,眼中震惊被狂喜和贪婪彻底取代!他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金匮伏魔藤!是传说中的金匮伏魔藤灵纹!还有上古‘惊神木’炼制的法器!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想不到一个凡俗青楼贱女,竟身怀此等通神至宝!擒下她!此二宝的价值,远胜这半死不活的孽龙!”
百夫长的狂笑声在狭窄的地穴中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赤裸裸的贪婪!他鹰隼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柳倾城衣襟处正在隐去的淡金藤蔓纹路和她手中那枚看似古朴无华、此刻却隐隐散发着一丝威慑余韵的桃木簪,仿佛看到了平步青云、问鼎仙途的绝世机缘!
“金匮伏魔藤?惊神木?”手持定魄盘的校尉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同样爆发出骇然与狂热,“传说中神魔大战时期,由天界神工采集混沌初开时第一缕先天乙木精气,融合诸神祝福与法则烙印才炼制出的圣物藤纹?还有那以万年雷击木心、经上古大能点化、内蕴诛邪神音的‘惊神木’?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凡俗妓子身上?!”他手中的定魄盘疯狂震颤,指针在代表“神性遗泽”和“高阶魔气”的刻度间剧烈摇摆,显示着眼前景象的荒诞与冲击。
另一名操控寒冰光球的校尉更是瞳孔骤缩,他掌心的光球在刚才那道宏大音罡的冲击下,光芒黯淡了大半,旋转迟滞,其核心的冰晶漩涡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他看着柳倾城,如同看着一座移动的绝世宝藏,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这女人身上藏着足以重创他们的大恐怖!但更多的,是被百夫长话语点燃的、无法抑制的贪欲!擒下她,夺宝!只要得到这二宝,上交镇魔司高层,甚至直接献给某位仙门巨擘,荣华富贵、仙丹妙药、无上功法唾手可得!谁还管什么劳什子妖物!
“贱人!交出圣藤灵纹和惊神木!饶你不死!”百夫长厉声咆哮,贪婪压过了理智,巨大的破城锤再次提起,但这一次,锤头并非砸下,而是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扫向柳倾城和她身侧的烛烬!他要将他们逼入角落,生擒活捉!至于那孽龙的死活?已不重要!这二宝的价值,足以让他无视任何后果!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瞒过同僚,独吞这泼天的富贵!
锤风呼啸,卷起刺骨的寒流和浓烈的杀机!柳倾城被这恐怖的威势压得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锤影在她绝望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她下意识地将那枚重新变得温凉的桃木簪死死攥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衣襟内衬下,那圈淡金色的藤蔓纹路再次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巨大的威胁,光芒急促闪烁,一股温润却坚韧的力量再次弥漫开来,试图对抗那排山倒海的巨锤罡风!
“不——!”柳倾城发出绝望的尖叫,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那藤纹传来的奇异力量支撑而向后缩去,本能地用身体挡在了烛烬身前!不是因为保护,而是烛烬倒下的位置正好在她后方,她无处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原本因法器金光和藤纹压制而陷入短暂沉寂、连诅咒纹路都仿佛被冻结的烛烬,身体再次爆发出一股比之前更加暴烈、更加混乱的毁灭气息!这气息并非源自清醒的意识,而是源自龙珠核心被“惊神木”音罡和“金匮伏魔藤”圣光双重刺激下,引发的、彻底失控的狂暴反弹!如同被神圣力量强行镇压的深渊邪魔,在短暂的蛰伏后,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咆哮!
嗤啦——!!
他脊背上,那片被压回血肉、覆盖着柳倾城简单布条的最严重逆鳞伤口处,猛地爆裂开来!粘稠的暗金色血液如同高压喷泉般激射而出!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黑色诅咒符文混合在血液中,疯狂扭动、增殖!一道凝练到极致、却充满了污秽与毁灭气息的暗金黑芒,如同失控的毒龙,毫无目标地、本能地朝着最近的威胁——那正挥锤扫来的百夫长和两名校尉方向,猛地喷吐而出!
这黑芒并非纯粹的金焱焚神,而是龙珠本源被强行刺激、混合了十万灭魂钉诅咒、又被“惊神木”音罡和“金匮伏魔藤”圣光反复压制后,产生的更加诡异、更加污浊的毁灭能量!它带着焚烧、腐蚀、冻结灵魂的恐怖特性!
“小心!”百夫长惊骇欲绝,他距离最近,首当其冲!巨大的破城锤根本来不及撤回格挡!他只能疯狂催动护身罡气和玄甲上铭刻的寒冰符文!
噗!嗤嗤嗤——!
那道暗金黑芒狠狠地撞在锤风形成的罡气屏障上!屏障如同纸糊般瞬间被腐蚀洞穿!黑芒余势未消,狠狠撞在百夫长的胸甲之上!那精炼玄铁打造的、足以抵挡强弩攒射的玄甲,如同遇到了强酸,发出刺耳的“嗤嗤”声,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巴掌大的焦黑孔洞!一股阴冷恶毒、混合着焚烧之力的能量瞬间侵入百夫长体内!
“啊——!”百夫长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他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五脏六腑同时被烈焰灼烧又被万载玄冰冻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焦枯!他魁梧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破城锤脱手飞出,整个人踉跄着向后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玄甲碎裂,口鼻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混杂着内脏碎块和黑色冰渣的污秽之物!仅仅一击,这位凶悍的镇魔司百夫长便已遭受重创,生死一线!
“大人!”两名校尉魂飞魄散!那持定魄盘的校尉反应稍快,猛地将定魄盘挡在身前!定魄盘蓝光大盛,形成一道光盾!
噗!
暗金黑芒撞在光盾上!光盾剧烈震颤,蓝光迅速黯淡,盘面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校尉如遭重击,脸色煞白,嘴角溢血,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另一名操控寒冰光球的校尉更是惊骇,他掌心的光球本就受创,此刻面对这恐怖的混合毁灭能量,竟被那污秽气息一冲,旋转骤然停滞,“咔擦”一声,核心的冰晶漩涡彻底碎裂!光球瞬间爆开,反噬之力让他“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地穴泥壁上,气息萎靡!
地穴内,一片狼藉!三名强大的镇魔司精锐,一重伤濒死,两伤!而那暗金黑芒在爆发之后,也迅速消散,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毁灭气息。
柳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她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和烛烬喷溅出的污血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看着那三名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重伤倒地的镇魔司军官,再看看身边烛烬那再次陷入死寂、但脊背逆鳞伤口处依旧在汩汩冒着黑气、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体,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就是力量吗?这就是仙魔之争的残酷吗?视凡俗如草芥的镇魔司,在真正的恐怖力量面前,竟也如此不堪一击?而带来这毁灭的,是她身边这个如同沉睡凶兽般的“怪物”!他体内到底潜藏着何等毁天灭地的灾厄?金匮伏魔藤、惊神木……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物,为何会在自己身上?那流浪相士,到底是谁?!
她看着手中那枚平静下来的桃木簪,又下意识地捂住衣襟内那圈仿佛也消耗过大、光芒彻底敛去的藤蔓暗纹。这二宝救了她,却也引来了更大的觊觎和灾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她太懂了!醉香楼十年,她见过太多因为一件珍宝、一份秘方而家破人亡的惨剧!
“咳咳…妖…妖女…交出…圣物…”那重伤的百夫长瘫在墙角,一边咳着黑血,一边用怨毒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柳倾城,断断续续地嘶吼着。另外两名受伤的校尉也挣扎着站起,眼中同样燃烧着疯狂的贪欲和刻骨的恨意。他们并未失去战斗力,只是受伤不轻。这二宝的诱惑,足以让他们压下恐惧,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一阵比之前更剧烈、更沉闷、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震动,猛地传来!整个地穴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疯狂地摇晃起来!
咔!咔嚓嚓——!!!
头顶和四周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恐怖断裂声!大块大块比之前沉重数倍的巨石混合着冻结成冰坨的泥土,如同山崩般轰然砸落!烟尘如同海啸般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地穴…要彻底塌陷了!
“不——!”柳倾城发出绝望的尖叫!她看到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正朝着她和烛烬所在的位置当头砸下!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
而那三名镇魔司军官,也顾不得再擒拿柳倾城,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边狼狈地躲避砸落的巨石,一边朝着刚刚被百夫长砸开的豁口方向亡命冲去!圣物虽好,也得有命拿!
柳倾城想跑,但双腿如同灌铅,被弥漫的烟尘呛得无法呼吸,视线一片模糊。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巨石下落的恐怖风压!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片混乱的碎片——醉香楼华灯初上的喧嚣,王通判油腻的手,张老爷虚伪的笑,嬷嬷精明的算计,她抱着琵琶独坐轩窗的孤影,玄冰渊底那条布满巨钉的龙,烛烬燃烧金焰的冰冷瞳孔,还有那流浪相士模糊的脸和一句随风飘散的呓语:“丫头…天地为局…众生为棋…你…会是那颗…破局的‘闲子’吗?”
闲子?破局?
多么可笑又绝望的预言。
她这枚棋子,终究是要被这乱局碾碎了。
巨石落下,风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