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台面硌着我的指关节,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咖啡豆的醇香,带着一丝焦糖的甜腻。我垂着眼,专注地将滚烫的黑色液体注入沈聿惯用的那只骨瓷杯里。杯壁细腻,温润的象牙白衬得深褐色的咖啡愈发浓郁。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镀了层模糊的金边,也照亮了空气中细微漂浮的尘埃。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柄,准备将这杯精心调制的咖啡送到他手边时——
视网膜深处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猩红!像滚烫的烙铁猛地烫进脑海,剧烈的灼痛感伴随着尖锐到几乎撕裂神经的警报蜂鸣。
【警告!检测到目标饮品含有致命神经毒素!生效时间:5分钟内!立即销毁!最高优先级!】
是先知,那个寄生在我意识深处的系统。冰冷、机械,却是我重生后唯一的浮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在下一秒被抛进冰窟,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发麻。血液疯狂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毒谁下的目标……是沈聿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恐惧和系统尖锐的指令完全支配了身体。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手臂猛地挥出!
哐当——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撕裂了总裁办公室外这片高级茶水区的宁静。那只价值不菲的骨瓷杯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咖啡如同泼墨般溅开,深褐色的污渍迅速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蔓延,冒着丝丝热气,也溅湿了我米白色的裙摆和小腿皮肤,留下滚烫的触感。
啊——!
几乎是同时,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从我身侧炸响。新来的总裁办助理林薇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拔高、扭曲:
苏晚!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毒死沈总!
她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哨子,瞬间穿透了空气,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恐慌。
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胶体,粘稠得让人窒息。刚才还充斥着咖啡香和键盘敲击声的开放式办公区,瞬间被抽成了真空。无数道目光——惊疑的、难以置信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淬了毒的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在我身上。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审判的重量,压得我脊背发凉。
我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挥出时的力道带来的微麻感,裙摆上的咖啡渍迅速冷却,留下冰凉的黏腻。林薇的指控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毒死沈聿荒谬!先知明明警告我咖啡有毒!我是要救他!
不!不是我!
我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急迫和愤怒而微微发颤,视线越过呆若木鸡的林薇,急切地投向几步之遥、背对着我的沈聿。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背影轮廓,像一座沉默的山岳。他听到了吗他会信我吗哪怕只有一丝动摇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茶水间玻璃门外的景象。隔着透明的玻璃,在稍远处走廊的拐角阴影里,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气质精明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满意的微笑,目光精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林薇身上。然后,他极其自然、又极其刻意地抬起了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碰,比了一个清晰无误的OK手势。
是宏远集团的副总,周正阳!沈聿商业上最强劲的对手!
而林薇,在周正阳手势落下的瞬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脸上刻意维持的惊恐之下,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笑意。快得像错觉,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阴谋!这是一个早就编织好的陷阱!林薇和周正阳,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想利用我打翻有毒咖啡这个事实,坐实我谋害沈聿的罪名!咖啡里的毒,很可能就是他们下的!目的呢除掉沈聿还是……彻底毁掉我这个挡在女主林薇和沈家庞大财富之间的绊脚石
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先知预警的不是我要下毒,而是咖啡本身已经被他们动了手脚!我打翻它的举动,正中他们下怀!我成了他们计划里最完美、最无可辩驳的替罪羊!
沈总!您没事吧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已经扑到了沈聿身边,用身体若有若无地隔开了他看向我的视线,急切地表达着她的忠心耿耿和后怕。
沈聿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我无比熟悉的、曾盛满温柔或带着戏谑笑意的深邃眼眸,此刻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怀疑,以及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怒火。那目光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他没有看我,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咖啡污渍和碎片,又冷冷地掠过林薇那张写满忠心和惊魂未定的脸。最后,那两道冰锥般的视线,才沉沉地、带着千钧重压,落在了我的脸上。
苏晚,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风暴来临前的恐怖低压,解释。
我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什么说我有系统说咖啡里被林薇和周正阳下了毒谁会信在他们精心导演的这出戏里,我的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都像是垂死挣扎的狡辩!
沈总!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林薇抢先一步,声音尖利,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家都看到了!是她!是她亲手打翻了那杯咖啡!要不是……要不是我正好进来看到,后果不堪设想啊沈总!
她身体微微发着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惊吓和委屈,苏晚她平时装得那么温顺,谁知道……谁知道她心肠这么歹毒!肯定是觊觎您的财产,或者……或者被外面什么人收买了!
她意有所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周正阳刚才消失的拐角方向。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像无数只毒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天啊,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平时看着挺乖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总对她那么好,她居然……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皮肉。沈聿的眼神越来越冷,那里面最后一丝属于苏晚的温度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属于沈氏掌权者的冷酷和决断。
他不再看我,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对一直静立在旁、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挥了下手,动作简洁得近乎残忍。
带下去。查清楚。
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
是,沈总。
两个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保镖立刻上前,动作粗暴,不容置疑地反剪住我的双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的肩膀卸脱臼,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我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他们强行拖拽着,踉跄后退,高跟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在被拖离那片阳光区域,拖向电梯方向那冰冷的金属门时,我最后仓惶地抬头,绝望地看向沈聿。他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光线在他周身勾勒出耀眼的金边,却也将他的面容彻底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那冰冷决绝的轮廓,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眼底,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穿了我最后一丝希冀。
先知在脑海里死寂一片。冰冷的绝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浸透了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开,又在我被粗暴地推进去后,带着沉闷的咔哒声死死锁闭。隔绝了外面所有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这里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审讯室,更像是一间压抑到极致的禁闭室。没有窗户,墙壁是吸音的深灰色绒布,头顶只有一盏惨白到刺眼的白炽灯,像一个冷酷的独眼,将房间内每一寸空间都照得纤毫毕露,也照得我无处遁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尘埃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正对着另一张宽大的、带着压迫感的黑色皮质座椅。
我被那两个保镖毫不客气地按在了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上。金属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料,刺入皮肤,激得我打了个寒噤。手臂被反剪在椅背后,粗糙的束缚带勒进腕骨,带来火辣辣的痛感。这姿势屈辱而痛苦。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白炽灯单调的光线灼烧着我的视网膜。先知依旧沉默,像一个彻底失效的机器。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在极致的压抑中反复翻腾、煎熬,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成灰烬。沈聿最后那个隐没在阴影里的冰冷侧影,在我脑海中不断放大、定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禁闭室厚重的门再次滑开。
沈聿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更显冷峻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精工雕琢的面具。他径直走到那张黑色皮椅前,坐下,姿态带着久居上位的松弛,却又透出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杀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打开的平板电脑,另一个则拿着记录本和笔。他们分立两侧,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
整个空间的气压骤然降低,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
沈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我的脸、我被束缚的手臂、我溅了咖啡污渍狼狈不堪的裙摆。那目光里没有熟悉的温度,没有残留的温情,只有审视、评估,以及一种近乎漠然的、看待待审物品的冷静。
名字。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询问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冰窟。他连我的名字都要重新确认那点仅存的、关于苏晚身份的渺茫联系,也被他亲手斩断了吗委屈和愤怒再次汹涌地冲上喉头,带着灼烧般的苦涩。
苏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年龄。
……二十三。
职业。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最精准、也最伤人的定义,或者说,身份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最敏感脆弱的神经。职业身份在他眼里,在他此刻冰冷的审视下,我是什么一个被豢养的金丝雀一个图谋不轨的下毒者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清理的障碍
那些强压下去的委屈和愤怒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刺痛感,轰然爆发!
身份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束缚带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带来尖锐的疼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讽刺意味的笑,沈聿,你问我身份在你把我像犯人一样绑在这里审问的时候,在你看着那个林薇演戏却选择相信她的时候,在你忘了所有……忘了所有我们之间的一切的时候,你问我身份!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的哭腔而变得尖锐,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撞击在吸音绒布上,显得有些破碎。
沈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似乎有瞬间的波动,但快得像错觉,瞬间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审视。他身后的两个手下更是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机器。
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好!很好!
我胸口剧烈起伏,所有的理智都在崩塌的边缘,我的身份我是那个你从孤儿院带出来,说要保护一辈子的人!我是那个你十岁在城郊那个废弃的莲花池里差点淹死时,跳下去把你拖上来的人!我是那个……
巨大的悲恸哽住了喉咙,我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那个看着你跪在医院冰冷的地砖上,攥着病危通知书,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的人!
闭嘴!
沈聿猛地低喝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某个隐秘的痛处。他放在扶手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波澜,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掀开记忆伤疤的痛楚和愤怒。你在胡说什么!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就是现在!
先知在脑海里没有任何预警,但这一刻,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唯一的机会!真相被篡改,记忆被抹去,语言苍白无力,只有那个东西……那个承载着最纯粹时光的东西,或许能刺穿这冰冷的屏障!
我顾不上手腕被粗糙束缚带磨破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扭动着被反剪的手臂,以一种极其别扭、近乎自残的姿势,将右手艰难地探向我左侧连衣裙胸前一个极其隐蔽的内袋口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终于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坚硬的、带着岁月温润触感的东西。
我没有胡说!
我死死盯着沈聿那双剧烈波动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孤注一掷。我猛地将右手从内袋里抽了出来,摊开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举到灯光下!
你看清楚!沈聿!你看清楚这个!你还认得它吗!
惨白的灯光下,我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只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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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褪色到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千纸鹤。纸张是那种最廉价、最粗糙的作业本纸,边缘早已磨损得毛毛糙糙,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泛黄、开裂。曾经鲜亮的蓝色墨水笔迹勾勒的翅膀纹路,早已模糊暗淡,像是被时光的泪水反复冲刷过无数次。它被保存了太久太久,纸页变得脆弱而单薄,折痕却依旧清晰深刻,带着一种固执的、不肯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它那么小,那么旧,躺在我的掌心,像一片随时会碎裂、被风吹走的枯叶,却又承载着无法想象的沉重。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炽灯刺眼的光线聚焦在那只小小的、褪色的纸鹤上,将它每一个细微的折痕、每一处磨损的边缘都照得无比清晰。那陈旧的纸色,那模糊的笔迹,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记忆深处最隐秘、最尘封的锁孔。
沈聿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他原本冰冷锐利的眼神,在接触到那只纸鹤的瞬间,如同遭遇重击的冰面,轰然碎裂!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放大,映出那只小小的、褪色的影子,仿佛要将它整个吞噬进去。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滚动,像在吞咽着什么极其苦涩的东西。
整个禁闭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还有我无法控制的、细微的啜泣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彻底僵住了,脸上的惊疑变成了彻底的愕然,目光在我掌心那微不足道的纸鹤和他们老板那如同见了鬼般剧变的脸色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
沈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纸鹤上,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他眼里的震惊、困惑、茫然激烈地翻滚着,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然后,那深潭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剧烈地翻搅、沸腾,即将破水而出!
城西……老……老棉纺厂后面的……莲花池……
他喃喃出声,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废墟里艰难地抠挖出来,带着血和锈的味道。眼神空洞地穿透了我,穿透了冰冷的墙壁,投向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时空。
……水草……缠住了脚……呛水……好黑……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痛苦地拧紧,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烈撕扯。……有人……跳下来……抓住了我的手……很瘦……力气……却很大……把我往岸上拖……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低,越来越痛苦。记忆的碎片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困兽,带着锋利的爪牙,蛮横地冲击着他被精心构筑的意识屏障。
然后……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空洞痛苦的眼神骤然聚焦,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穿透力,重新落回我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和一种几乎要将我灼穿的、滚烫的急切!
……医院!
他猛地从那张象征着权威的黑色皮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沉重的椅子都向后滑开,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感受到他呼吸中带着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然后……在医院!长廊……冰冷的地砖……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要从中挖出被时光掩埋的真相,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我跪在那里……很久很久……手里……攥着……一张纸……很薄……又很重……重得我……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仿佛我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那张纸上……写着……写着谁的名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撕裂了禁闭室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乞求。那张总是掌控一切、冷峻无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记忆洪流冲击得支离破碎的脆弱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求证欲。
他身后那两个手下已经完全石化了,像两尊失去指令的雕塑,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无措。
束缚带依旧紧紧勒着我的手,冰冷的金属椅面贴着皮肤,寒意刺骨。但我却感觉不到这些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眼中那铺天盖地的痛苦、急切和那份几乎要将我焚毁的求证所淹没。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那个名字,那个被他遗忘、被刻意抹去、却深深刻在我灵魂里的名字,那个代表着他当年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名字……此刻重逾千斤。
……苏晚。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这两个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音节。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不堪,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那张病危通知书上……写着的名字……是苏晚。
是我。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和耗尽全力的虚弱,却像两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沈聿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里,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
轰——!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彻底炸开了。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里面的震惊、混乱、痛苦,瞬间被一种近乎灭顶的狂喜和更深、更沉、更尖锐的悔恨所取代!那悔恨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剧烈抽搐。
晚晚……
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气的音节从他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陌生又熟悉。仿佛这个名字被尘封在灵魂最深处太久太久,骤然唤醒,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失而复得的狂乱。
下一秒,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那双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冰冷商业文件的手,此刻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他根本不去解那复杂的束缚带扣锁,而是直接抓住椅背和我手腕之间那段坚韧的带子,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爆响!特制的、足以束缚成年男子的尼龙束缚带,竟被他以纯粹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扯断!断裂的带子如同死蛇般垂落下来。
手腕骤然失去束缚,勒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火辣辣地疼。但我甚至来不及感受这疼痛,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
冰冷的金属椅瞬间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他滚烫的、带着剧烈心跳和颤抖的胸膛。沈聿的双臂如同钢铁铸就的囚笼,又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以一种近乎要将我揉碎、嵌入他骨血里的力道,死死地、死死地将我箍进怀中!
我的脸被迫埋在他质地精良却冰冷僵硬的西装外套上,瞬间被浓烈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和他身体深处散发出的巨大恐慌与失而复得的狂乱所淹没。他的手臂勒得我肋骨生疼,几乎无法呼吸。他宽阔的背脊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拉动破旧的风箱,沉重而急促。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的速度搏动着,撞击着我的耳膜,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震得我头晕目眩。
晚晚……我的晚晚……
他滚烫的唇紧贴在我被泪水濡湿的鬓角,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无法化解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裹挟着滚烫的泪意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悔恨。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沉重地砸落在我裸露的颈窝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我浑身一颤。
那是他的眼泪。
沈聿的眼泪。
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心硬如铁的男人,此刻抱着我,像个迷途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哭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那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脖颈滑下,浸湿了衣领,也灼烧着我冰冷绝望的心。巨大的委屈和后知后觉的恐惧终于冲破堤坝,我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冤屈、所有的等待和心碎,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我们像两个在黑暗深渊里挣扎了太久的人,终于抓住了彼此,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情绪风暴。
禁闭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了一条缝隙。
助理老陈那张总是沉稳干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显然看到了里面相拥痛哭的两人,看到了地上断裂的束缚带,更看到了他那向来如同冰山般不可动摇的老板,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崩溃的姿态抱着那个刚刚还被指控意图谋杀的女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陈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至极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音的语调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哭泣声:
沈总。
沈聿的身体猛地一僵,箍着我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怕我被瞬间夺走。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我的发间,贪婪地汲取着失而复得的气息,肩膀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
老陈等了两秒,见沈聿没有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语速极快地汇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技术部紧急调取了总裁办茶水间及外围所有相关监控,经过逐帧分析比对,有重大发现。林薇助理在苏小姐冲泡咖啡前五分钟,曾借口清洗咖啡机滤网,独自进入茶水间超过两分钟,期间动作有刻意遮挡摄像头的嫌疑。随后,在苏小姐端着咖啡走向您办公室时,林薇再次进入,紧随其后。最关键的是……
老陈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在苏小姐打翻咖啡杯的前一秒,走廊远端隐蔽摄像头捕捉到了宏远集团副总周正阳的身影。他停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茶水间内发生的一切。并且,在咖啡杯碎裂、林薇发出尖叫指控苏小姐的同一时间,周正阳对着茶水间方向,做出了一个清晰无误的‘OK’手势。
真相如同冰冷的利刃,瞬间剖开了所有精心伪装的假象!
沈聿抱着我的身体,温度在刹那间降至冰点。那失而复得的脆弱和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地狱深处升腾而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杀气!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英俊的脸上,泪痕尚未干涸,湿漉漉地蜿蜒在紧绷的皮肤上。可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和狂喜泪水的眼睛,此刻却像被极寒的暴风雪瞬间冰封!深不见底,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黑暗和冰冷。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零度般的平静。
他依旧紧紧地抱着我,手臂稳固如磐石,但身体散发出的气息却已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锁定猎物后准备将其撕成碎片的恐怖威压。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向门口的老陈。
只是用那双淬了万载寒冰、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眸,冰冷地直视着前方灰色的绒布墙壁。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冰渣,清晰、缓慢、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
林薇,周正阳。
他念出这两个名字,像是在念着两具尸体的编号。
通知法务部和公关部,启动最高级别预案。我要宏远集团在二十四小时内,股价跌穿发行价。周正阳名下所有产业,包括他藏在海外的老鼠洞,全部冻结、清算、曝光。我要他身败名裂,负债累累,在监狱里,度过他漫长、痛苦、生不如死的余生。
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残酷指令,让门口的老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聿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审判机器在宣读最终裁决:
至于林薇……
他顿了顿,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毫无温度、如同恶魔般的弧度,把她交给‘安保部’处理。让她好好‘回忆’一下,她到底是谁的狗,又是怎么把爪子伸到我眼皮底下的。在她吐出所有同谋、所有计划之前,别让她太‘轻松’。
安保部三个字,被他念得轻描淡写,却让老陈的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是沈氏内部一个极其隐秘、手段……非常规的部门。落到他们手里的人,下场往往比直接死亡更加可怖。
是!沈总!
老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敢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的沈聿,就是一头被彻底触怒逆鳞的暴龙,任何迟疑都是找死。
还有。
沈聿的目光终于微微垂下,落在他怀里依旧在无声抽泣、身体冰凉微微发抖的我身上。那冰封的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足以融化冰川的心疼和恐惧。他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我。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倾尽所有的决绝:
立刻联系瑞士苏黎世大学医院神经科、美国梅奥诊所、德国夏里特医院……所有全球最顶尖的神经内科、毒理学、病理学专家团队。
他报出一个个代表着世界医学金字塔尖的名字,语速快而清晰,不计代价,动用一切资源,让他们在六小时内,带着最尖端的设备和方案,全部集结到位!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我冰凉的额角,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晚晚别怕。这次,换我守着你。就算把阎王殿拆了,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是!沈总!我立刻去办!
老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敬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禁闭室内,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来自我手腕的勒痕)、还有沈聿身上浓烈的、劫后余生的恐慌气息。他依旧死死地抱着我,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骨头里,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后,生怕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的巨大恐惧。
晚晚……晚晚……
他一遍遍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后怕和无尽的悔恨,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忘了……是我……
他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再次失控地涌出,滴落在我的头发里、脖颈上,让你受委屈了……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手腕的刺痛,被拖拽时肩膀的酸痛,还有那杯毒咖啡带来的、被先知强行压制下去的心悸和寒意,此刻都争先恐后地翻涌上来。我靠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上,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沈聿……
我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蚊蝇,……冷……
冷
沈聿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个字狠狠刺了一下。他立刻松开一点怀抱,低头仔细看我。当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色,冰凉的手指,还有那微微发青的嘴唇时,他眼中的恐慌瞬间达到了顶点!
晚晚!
他低吼一声,再没有任何犹豫。有力的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猛地将我打横抱起!动作带着一种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的身体骤然悬空,陷入他坚实温暖的怀抱。他身上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着我,驱散了一些刺骨的寒意。我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寻求庇护的幼兽,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沈聿抱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向禁闭室的门口。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凛冽气势。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门外,早已不是之前那冰冷压抑的走廊。以老陈为首,数十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肃杀的高层和保镖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整齐地分立两侧,垂首恭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和无声的敬畏。
当看到沈聿抱着我走出来,看到我苍白虚弱、手腕带伤的样子时,所有人的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整个顶层空间落针可闻,只有沈聿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
沈总!医疗团队正在紧急协调!顶楼医疗中心已开启最高级别无菌隔离和监护模式!直升机坪随时待命!
老陈快步跟上,语速极快地汇报,额上布满细汗。
沈聿看都没看他一眼,抱着我径直走向总裁专属电梯。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目光锐利如鹰隼,只锁定前方。
封锁消息。所有参与此事人员,全部隔离审查。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在我夫人康复之前,沈氏集团所有事务,由董事会应急小组全权处理。
是!沈总!
整齐划一的应诺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绝对的服从。
电梯门无声打开,里面是奢华宽敞如同小型房间的空间。沈聿抱着我走进去,老陈紧随其后,按下了顶楼医疗中心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肃杀的人群。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沈聿依旧紧紧地抱着我,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低头,用脸颊贴了贴我冰凉的额头,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恐慌和温柔:晚晚,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我靠在他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先知冰冷的机械音此刻才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杂音:【高危毒素威胁已解除…宿主生命体征波动剧烈…强烈建议…立即医疗干预…】
这迟来的警报,此刻听起来竟有些遥远。
电梯平稳上升。
沈总,
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打破了电梯内的沉寂,关于林薇和周正阳的具体证据链,包括林薇在咖啡杯上动手脚的指纹比对、她与周正阳秘密通讯的加密记录破解、以及周正阳指示她诬陷苏小姐的录音片段……技术部已经全部整理完毕,随时可以移交警方和媒体。
沈聿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我苍白憔悴的脸上,闻言,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残忍的寒芒:很好。在把他们彻底碾碎之前,让他们知道,动我沈聿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尤其是林薇……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让她好好‘享受’安保部的招待。我要知道,是谁给了她胆子,又是谁,在背后帮她抹掉了晚晚过去的痕迹!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的杀意。老陈的身体明显绷紧,肃然应道:明白!
电梯叮一声轻响,门开了。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办公区,而是明亮得近乎刺眼、弥漫着顶级消毒水气味、设备先进得如同科幻电影场景的顶楼医疗中心。穿着无菌服的顶尖医疗团队早已严阵以待,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却眼神锐利如鹰的外国老者,他身边站着几位同样气场强大的医学权威。
沈先生!请将夫人交给我们!
那位外国老者用流利的中文快速说道,声音沉稳有力。几名护士立刻推着铺着柔软无菌垫的移动病床上前。
沈聿的动作顿了一瞬,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舍。他低头,在我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而郑重的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会的,沈先生。
老者郑重承诺。
沈聿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移动病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放置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瓷器。当护士们推着我迅速进入重症监护室,厚重的自动门缓缓合拢,将他隔绝在外的瞬间,我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在门外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孤寂而焦灼的影子。他紧握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关闭的门,像一尊凝固的、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顶级医疗团队如同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血液样本被紧急送往最先进的实验室进行毒理学筛查和基因分析;各种高精尖的仪器贴片连接在我的身上,监测着最细微的生命体征波动;专家们围在巨大的显示屏前,用各种语言低声而快速地交流着,神色凝重。
沈聿如同雕塑般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外,一动不动。他的视线穿透玻璃,牢牢锁在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眼底的血丝越来越浓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恐怖低气压。老陈几次想上前汇报进展,都被他周身那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焦灼和戾气逼退。
漫长的六个小时后。
厚重的监护室门终于再次打开。
那位外国首席专家,约翰逊教授,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沈聿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她怎么样!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约翰逊教授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困兽般的男人,理解地点点头,用清晰沉稳的英语说道:沈先生,好消息。苏女士体内的毒素成分已经分析出来,是一种极其罕见、发作极快、伪装性极强的神经抑制剂,微量即可致命。万幸的是,她摄入的量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我们检测到,在毒素即将作用于她神经系统的关键时刻,有一种……非常奇异的生物电信号在她大脑特定区域爆发,强行阻断了毒素的传导路径。这简直不可思议!像是某种……内置的免疫防御机制被极端危险激活了
沈聿的瞳孔猛地一缩!先知系统!
但他此刻顾不上探究这个奇迹,只抓住最关键的信息:所以……她脱离危险了
是的!
约翰逊教授肯定地回答,毒素残留已被特效中和剂清除,苏女士的生命体征已完全平稳。虽然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观察,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她目前处于深度睡眠恢复中,预计几小时后会自然苏醒。
呼……
沈聿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让这个铁打般的男人眼眶瞬间通红。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再次决堤。
……谢谢。
他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他看向约翰逊教授,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所有参与救治的团队,沈氏铭记于心。答应你们的科研基金,三日内翻倍到账。
约翰逊教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微微颔首:这是我们的职责,沈先生。
沈聿不再多言,轻轻推开监护室的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我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眉宇间那抹痛苦和惊惧已经散去,像是陷入了沉沉的安眠。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沈聿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惊扰了她的睡梦。他伸出手,带着细微的颤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我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碎发,动作珍重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我微凉的手背上。温热的液体再次无声地溢出,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晚晚……
他低沉沙哑的哽咽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穿透灵魂的痛悔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感恩,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那么久……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这一次,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沉睡的容颜,一字一句,如同最庄重的誓言,刻进骨髓,融入血脉,换我守着你。用我的命,护你一世安稳。
病房里只剩下他低沉而坚定的呼吸声,以及仪器规律的心跳声,交织成一曲劫后余生的安魂曲。
阳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暖暖地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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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沈氏庄园顶层阳光花房。
巨大的玻璃穹顶将深秋清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引入,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温暖的湿意。我蜷在一张铺着厚厚羊绒软垫的藤编摇椅里,身上搭着柔软的薄毯。经过精心的调养和全球顶尖医疗团队的保驾护航,身体里的余毒早已清除干净,苍白的面容也重新透出了健康的红润。
沈聿坐在我脚边的矮凳上,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委屈,但他毫不在意。他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锉刀,极其专注地、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个小小的木片。那木片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翻动,渐渐显露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雏形,线条流畅而充满生气。
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歪着头看他,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
给你的。
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时候……在孤儿院后面的小树林,你说过,想要一只永远飞不走的小鸟。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木纹,后来……我忘了。现在补上。
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正在雕刻的小鸟翅膀。
沈聿,
我轻声开口,带着一丝犹豫,其实……那次咖啡……还有以前很多次……我能躲开那些事,是因为……
嘘。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如同融化的暖玉,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他放下手中的刻刀和小鸟,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晚晚,很特别。就像当年在莲花池,小小的你,却有那么大的勇气跳下来救我一样。
他俯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眉心,带着珍视和无比的庆幸,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你能避开那些危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我身边。
他捧起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低沉的声音如同最缠绵的誓言:
这一次,我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手。
【叮——】意识深处,先知冰冷的机械音久违地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温和的波动:【核心任务目标:生存与真相揭露达成。检测到宿主与关键人物沈聿羁绊值突破阈值…情感模块深度绑定…系统评估:威胁系数清零…生存环境最优…】
【…宿主苏晚…恭喜。您已获得此世界的…永久居住权。】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将我们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窗外,秋日晴空万里,澄澈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