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德全读出裴将军之妻姜氏的时候,裴家人的脑瓜子瞬间嗡地一声炸开。
一个个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
怎么可能?
那姜氏不过就是个后宅普通女子,皇帝怎么可能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亲自给她下圣旨?
还什么救治瑾王有功?
她顶多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草包。
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一时间,裴家人都以为是自己耳朵生了什么毛病,听错了才会如此。
裴仲瑄第一个上前。
“李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这圣旨……是给姜氏的?”
李德全看了他一眼,才道。
“难道本公公说得不够清楚?”
常年跟在皇帝身边,李德全身上多少沾染了些皇帝的气势,如今只是略微一放,便将裴仲瑄吓得腿发软。
瞬间,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那姜氏都已经被丢到了庄子上,如何能接圣旨?
裴仲瑄心里没了主意,求助的眼神放到裴老夫人身上。
裴老夫人比裴仲瑄冷静得多。
什么医术高超?
什么给瑾王看病?
姜枕雪有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
如果她真要有那本事,早就使出来,挽回执墨的心,又何必失了丈夫的宠,日日独守空房?
皇帝这么做……
估计就是想找个借口上赏赐执墨。
她就算是个妇道人家,自认为也是懂一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裴执墨接连立功,又升了官,肯定非常得皇帝器重。
皇帝想给他圣旨,又怕做得太过,引来朝中不满,所以才迂回地册封姜氏。
裴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猜中了帝心。
她拄着拐杖上前,依旧端着老夫人的派头,并没有因为李德全是皇帝身边的人就对他谄媚讨好。
“李公公,麻烦您转告一声,老身在这谢过陛下了。”
说着,裴老夫人还朝皇宫的方向鞠了一躬。
“只是我这孙媳福薄,前两日在山林中失踪,至今连尸首都没找到。今日府上,办的正是那姜氏的葬礼。”
说着,裴老夫人还抬起袖子,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李德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可知,这欺君之罪,要如何治?”
古往今来,欺君杀头,无人不知。
裴老夫人脸一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德全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
“裴老夫人可知,裴家上下,满门欺君?”
这罪名可就大了。
别说是裴家人,在场所有人听到此话,无一例外全都慌里慌张跪下,有胆子小的,更是沁出一额头的冷汗,不由后悔如果在姜氏被送往庄子上的时候,携一家老小离开,就不会遇到这种破事。
但眼下,就算想离开也晚了。
裴家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老夫人撑着发软的身体,颤着声音问:“敢问李公公,我裴家上下,何时欺君?”
李德全“哼”了一声。
“今日瑾王殿下还见过姜氏,全城百姓更是跪拜姜氏救活瑾王之恩,如今裴老夫人跟杂家说姜氏已死,不是欺君是什么?”
裴老夫人暗自叫苦。
姜枕雪那个贱人,救了瑾王殿下为何不早说?
如今连皇帝都说她是姜枕雪。
哪里又有她反驳的份?
心里暗骂,裴老夫人表面上还在尽量保持镇定。
“李公公有所不知,那姜氏回来顶撞老身自觉羞愧,现已自请到庄子上住一阵为老身祈福,恐怕这圣旨暂时不能接了。”
跪着的裴老夫人一直低着头,自是没看到李德全脸上的嘲讽。
“裴老夫人是觉得圣上眼盲心瞎,随意就会被你两句话哄住?”
裴老夫人吓得连连在地上磕头。
就算是额头磕肿了也没停下。
裴执墨心疼祖母,跪爬着上前就要为祖母说话,却被身旁的楚焉拉住衣角,冲他摇摇头。
裴执墨抿了抿唇,挣扎几瞬,最后跪在原地没动。
等她磕得差不多了,李德全尖着嗓子说话。
“咱家只负责将圣旨传到姜氏手中,至于其他的,都跟咱家没关系。”
裴老太太如何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她连忙低声吩咐身旁的嬷嬷。
“快去拦住姜氏,把那个女人叫回来。”
嬷嬷答应一声,连忙起身去拦。
此时,姜枕雪的马车已经出府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她没走远,只出了城门便找了个理由歇脚。
看到姜枕雪的马车,张嬷嬷松了一大口气,连忙上前将裴老夫人的话转告她。
习惯性的,张嬷嬷言语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眼中的轻蔑都没怎么掩饰。
她已经做好了姜枕雪得知裴老夫人让她回将军府,喜极而泣的准备了。
没想到,姜枕雪不仅没有她想象中的喜极而泣,甚至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张嬷嬷一时拿不定主意,态度不自觉放缓和了些。
“夫人这是合意?”
姜枕雪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转告裴老夫人,问她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若不记得,也不必来找我。回吧。”
张嬷嬷下意识还想像以前那样呵斥姜枕雪。
但对象姜枕雪那满是冷意的眸子,张嬷嬷张了张嘴,愣是没敢想嘴里的话说出口。
裴老夫人见张嬷嬷一个人回来,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没追到?”
“追到了。”
张嬷嬷犹豫着开口。
“但三夫人不愿回来。”
“什么叫不愿回来?”裴老夫人一着急,声音顿时拔高不少,念在李德全还在场,又只能被迫压低声音:“你没跟她说,是老太太我让她回来的,并且今天她大闹将军府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她还是将军府夫人?”
“我说了。”
张嬷嬷心里也跟着着急。
她隐隐有种预感,三夫人好似跟之前不同了。
但具体有什么不同,张嬷嬷说不出来。
“但三夫人让老奴转告,说……说……”
“说什么?你快说啊。”
李德全在那,就跟一块大石头压在裴老夫人的心头上。
就算往日在将军府再摆谱。
她也不敢在李德全跟前放肆。
张嬷嬷一咬牙,狠心将姜枕雪的原话说了:“三夫人说,让老夫人还记得她说过的话吗?”
“她说的什么话?”
一时间,裴老夫人根本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还是张嬷嬷提醒的她。
“三夫人说,今天她走,想让她回来,除非将军亲自跪下求她。”
“她做梦!”
裴老夫人顿时火冒三丈,眼睛瞪得老圆。
“她姜枕雪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孙儿亲自去请?还下跪?她配吗?”
裴老夫人这么口无遮拦,张嬷嬷想拦都来不及。
她的话,被李德全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冷着脸,将圣旨一合。
“裴老夫人好大的口气,一介草民,居然敢质疑皇上亲封的康宁郡主?”
裴老夫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裴执墨能为她挣来个诰命。
如今她诰命没混上,居然让姜枕雪压了一头?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想到这,裴老夫人气得恨不得当场吐血。
李德全冷哼一声,也没了耐心。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过后,若是还未见到康宁郡主,咱家就只要进宫跟圣上如实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