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想杀熟?
国营两个字给了刘根来不少底气,他立马就不心虚了。
“我就不信这么大的簋街一个人都没有。”
点了根烟,刘根来在簋街上逛着,两眼四处瞄着。
簋街不短,差不多有三里地,
快走到一半的时候,刘根来终于看到三道身影。
那是三个老头,正聚在路边的一家杠房外,借着煤油灯光烧着水喝着茶。
要不是三个老头都没白胡子,还在往炉子里加着蜂窝煤,刘根来都不敢过去。
这么大的簋街只有三个老头,这事儿本身就很诡异。
说他们是狐妖土地啥的,怕是也有人信。
刘根来凑过去,客客气气的递上了三根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小伙子,你是头一次来簋街吧!”
其中一个老头笑道:“你来早了,簋街都是半夜开市,天亮前收摊,这个点儿怎么可能有人?”
闹乌龙了。
刘根来挠了挠脑袋。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他来簋街的事儿没法跟人说,更找不到人问,怎么可能知道簋街的规矩?
“你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又一个老头问道,一双小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他。
“我就是来看看。”刘根来模棱两可的回应着。
这会儿的他早就换上了那套涤卡衣服,再配上他的年龄,任谁也猜不到他是干什么的。
“大院里的小子来长见识的。”
你小子想杀熟?
摊主一怔,盯着刘根来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当即笑道:“小兄弟,原来是你啊!这么长时间没来,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认出我了,还喊小兄弟?”刘根来白了这家伙一眼。
“哦哦,对对,大哥,我咋忘了这茬?”摊主连忙改口,“大哥你可以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还在长呢!”
“废话真多,你还做不做大生意了?”刘根来被这家伙逗乐了。
他这几个月变化不小,经常能见到他的人可能还觉察不出来,像摊主这样几个月没见他的,还是很容易看出变化。
“呵呵……”
一句大生意唤醒了摊主的记忆,他笑了笑,从挂在胸前的挂包里取出一摞票据,递给了刘根来,“都给你留着呢!”
“价钱变了吗?”刘根来接过票据,随口问道。
“给别人变,给大哥你肯定不能变。”
这话怎么那么虚伪。
不对!差点被他绕进去。
“票据跌价了吧?你小子想杀熟?”
现在粮食越来越少,吃不饱的人越来越多,想换粮食的人肯定也会增加。
收入没涨,都想换粮食,换其他东西的人肯定会减少,相应的,想用其他东西换粮食的人也会增多。
这一少一多,大概除了跟填饱肚子有关的那些票据,其他票据都会跌价,摊主跟他说不变,那就是想杀熟。
“杀熟?你这可冤枉我了。”
尽管是新词,但摊主还是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粮票、油票、奶糖票、糕点票都涨价了,布票、煤票、烟票、酒票啥的都跌价了。
你想要什么票我都清楚,总体上差不多,我给你价格不变,是想让你好算账。你要是不同意,那咱们每样东西都另算,我保证给你算的清清楚楚。”
“你还记得给我的价格?”刘根来有点意外。
要说摊主能记住他都买什么票,这并不奇怪,但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摊主还能记得那些票的价格,那就不容易了。
“当然,你是我的大主顾,不伺候好了,下次你不来怎么办?”摊主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你说说我买那些东西都多少钱?”
光嘴上说,刘根来可不信。
摊主连个梗儿都没打,立刻把刘根来上次买的那些票据价钱一个接一个的报了出来,把刘根来听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样,没错吧?”摊主一摊手。
刘根来没说话,只是冲摊主竖了竖大拇指。
其实,那些票据的价格他早就忘了,根本不知道摊主说的对错,但就冲摊主价格报的这么流利,也值得他佩服。
这才是做生意的。
可惜,生错了年代。
刘根来又发出了跟上次一样的叹息。
花了七十多块钱,把他想要的票据一扫而光,刘根来又丢给摊主一根烟,溜溜达达的离开了鸽子市,不紧不慢的回到了簋街。
这会儿刚到十一点,簋街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这些人都在墙边蹲着,一明一暗的抽着烟,很少有扎堆的,就是聚在一起,也只是三两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刘根来琢磨了一下,也找了个墙根儿蹲了下来,静待簋街开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