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天界白月光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 第八章:青青子衿(五)

她语气貌似有些讨好。
几人眼神相接,心知她是想避开这些凡人,便点头应下。
渡归云法力高上许多,怕是不必怕,可毕竟身处子规地盘,花牧还是留了个心眼,她偷偷卸下一颗小风铃,灌入一丝本源灵力,随手丢到茶馆外,以备不时之需。
小樱桃搀扶着子规,踏入廊道之上,花牧和渡归云并排跟在她们身后三尺远,略过数道墙绘身影,抵达一栋小筑。
其内如贝阙珠宫,富丽堂皇,墙壁上挂有数面旗帜、刀枪剑戟、袍披裙袄……皆是极艳丽的颜色。
“坐吧。
”子规温柔道。
她现下分外内敛。
瞧不出半点夸张豪放。
几人就坐软榻。
衣裳垂挂下来,风经过,一片衣角轻轻地扫了下花牧,她顺手掀起来看,好像绣着一个字。
绣着一个“青”字。
青衿的屋子?蓦地,渡归云一反常态地开口,道:“此地风水极佳,藏风聚气,又做茶业营生,平日里人来人往,灵气充盈,定是万里挑一的聚财福地。
”子规有些受宠若惊:“原来还有这样的说道。
看来小女子是赚了。
”“不过。
”他打断道,“正因如此,方可轻易掩盖其隐于暗处的阴郁、凶煞之气。
”“这间屋舍,更是一望而知。
姑娘特意领我们来此,是心有所求吗?”渡归云从始至终都是挑不出错的礼貌语气,可是房内剩余几人,却都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明晰的压迫感。
花牧猜,大概是因为他是神仙,虽说她并不觉得渡归云有什么不好,却也依然会固执地将:高傲、圣洁、悲悯……这些刻板的词一齐套用在他身上。
子规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渡公子果然很敏锐。
可是我能求什么呢?无非是希望两位不再追究茶馆,我们好聚好散。
”花牧屈臂环胸,冷硬道:“你明知打不过,不盼着我们赶紧走,倒是邀请我们深入?现下没有旁人,有什么目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子规姑娘,你是修者,还是妖魔?”“我?”她垂下脸,语气平淡又嘲讽:”我什么也不是,非人、非鬼、非妖魔,我是一团执念。
”花牧蹙眉:“执念?”她慢吞吞地卸下一支簪子,放在手心把玩,“嗯,以凡躯,破天道,便是我这类人活着的意义。
”她说得云里雾里,花牧摸不着头脑,便转身看渡归云。
他不太好,非常不好,她们才聊了几句,极短的时间,细细密密的汗珠竟从他额头持续垂落,渡归云紧攥着胸前衣袍,被挫弄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渡归云!”花牧懵了也急了,她猛地动身,直截抵住子规下颌:“你干了什么?!”子规眨着眼睛,有些无辜:“我什么也没干,相信我。
”渡归云掌心纱布几乎被鲜血渗透,染上衣袍,仍有持续不断之势,血腥味萦绕在花牧鼻腔,刺激她鼻尖受不住地一酸。
“我不管你使了什么法术,我们也并非是寻常修者,不是吓唬你,若是他出了差错,你决计担待不起!”花牧努力使自己的语气镇静。
忽地,聚灵石滚落到地面,血色将它洗得又深又亮,它在几人的注视中,泛起诡异的明光,直向着花牧握过的那片衣角投去。
花牧不由自主:“这是……”青衿?“青衿青衿姑娘在哪儿?”渡归云替她说出后面半句。
他现下单膝跪地,难言的苦楚正侵蚀着他周身,而这话说出后,他竟能从苦痛中寻出一丝放松的感觉。
就像是,上瘾。
并非是自己真实的情绪,而是如果不这样去做,他将永远被痛苦和折磨席卷,没有尽头。
子规淡淡笑着:“你想见青衿,可以啊。
”“她喜欢你,只要你愿意与她结发为夫妻,我就把她送到你面前。
”话说给渡归云,子规却一眼也没从花牧身上移开,迫切想看到她的反应。
花牧没让她失望,听完后,果然觉得不可理喻:“你胡说什么!他们都没”没见过。
倏地,那根被子规卸下的簪子适时插进花牧的发髻,花牧瞬间不能动了,后半句也被吞入腹中,说不出来。
意识愈渐模糊,像被一层雾气遮住双眼。
那道白袍,兀自成为她朦胧视线里唯一的亮色。
与轮回井时如出一辙,好像有一双大掌握住了花牧的心,拧着、攥着、撕扯着。
子规甚至很有耐心地替花牧整理了下头发,她贴在花牧耳边劝慰:“休息一下,花牧姑娘,你累啦,你应该休息一下……”真的么。
花牧听不真切了,她感受不到五感的存在。
也许是被浸入深潭了,水涌进五脏六腑,她的身体被撑大、肿胀,变为一颗沉在底端的圆球。
圆球强硬地,让全身灵力尽数冲进灵台,她说,她要唤醒自己。
可是,为何?花牧说:不能睡。
那道女声说:快睡吧。
花牧说:渡归云会死。
那道女声说:你睡下,他才不会死。
谁在和她作对?花牧不知道,眼皮却在打架,她频繁地眨眼,眨到最后,竟真的像粘在一起,睁不起来了。
……花纹砖面血迹斑斑,渡归云保持着先前半跪在地的姿势,他眉目间愁云一片,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寒气。
子规搀着花牧的胳膊递给小樱桃,她道:“先送花牧姑娘回房。
”小樱桃低头应了声:“是。
”旋即接过宛若没了骨头的花牧。
子规摸上腰间,从腰带下抽出一根又长又重的锁链,一步一步靠近渡归云。
是缚灵锁,有暂时束缚灵力之效。
子规本来没想用它,可谁料他们实力悬殊,不用的话是真的困不住他。
“啊!!”屋外,小樱桃传来一声极惨的尖叫。
子规凝了神色,她手握绫段,一跃而出。
小樱桃半个身子跌进了池塘里,她颤颤巍巍地指向一边:“她、她她……”花牧的身体,以摇摇欲坠又摔不倒的可怕姿态“站”在原地。
她转头,原本微褐色的眼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黑,吞噬掉白眼仁,占据了满眼。
怪物。
任世人谁见,怕都会这样说她。
她那双黑眼,隔了老远锁定子规,嘴角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随后健步如飞,直抵子规面前。
子规一时愕然,迅速甩出绫段击去。
花牧纵身一跳,身后的翠竹被轻易剜断,她落下,足尖轻点,踏在绫上,一点一点地靠近子规。
小樱桃强忍着害怕,想叫醒她:“花牧!花牧姑娘!”花牧却好似听不见,子规没办法,花牧身上杀意太重了,她已没法子顾及会不会误伤到她,只能猛地一下抽回绫段。
而花牧现在,异常矫健。
她轻轻巧巧地落地,手腕处,原本明亮璀璨的橙黄色灵力,逐渐被墨黑色替代。
子规这次瞧准了,抛出绫段想像之前一般将她缠住。
花牧却生出狭长的指甲,灵力绕指,轻易把绫段划裂了。
“噗!”子规喷出一口血。
那是法器,与她共生的本命法器!她生则法器生,法器殒则她灭。
小樱桃吓坏了,她连滚带爬地拖着半湿的衣裳,挡在子规面前,浑身发抖。
“花牧姑娘,老板娘不能杀!”花牧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挥出一份力,携起一阵风,将她甩得远远的。
小樱桃被风推着撞到假山上,头一痛,彻底晕过去了。
对比来看,子规面临死亡,或是说面临完全不受控制的花牧,显得异常镇静:“花牧姑娘,你若是杀了我,茶馆中人都会死!你想造这份杀孽吗?”刹那间,花牧似是恢复了清明!微褐色眼眸浮现,她有些懵懂地看向子规。
子规稍稍松了口气。
再一瞬,墨黑色再度占据上风,花牧捂着脑袋,表情狰狞,喉咙里却溢不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子规看了眼还没用出去的缚灵锁,眉头皱紧,心起念头,要先稳住花牧。
她放缓声音:“花牧姑娘,若是众人皆因你而死,你便成了为祸世间的罪人,天界绝不会允许一个极恶之人飞升,你耗费五百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算是拿捏到了花牧七寸。
花牧感到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冲撞,谁也拿不到身体的控制权,狭长的指甲剜进掌心,疼痛也没办法叫醒自己。
子规慢慢靠近,缚灵锁被她握在手中,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捻起一咒。
刹时,黑色花牧抢占了控制权,她一把掐住子规喉咙,抬起她的身体脱离地面。
缚灵锁应声落地。
子规在她手下几近断了气。
“敕!”这声落下,一时间,风云变幻。
那是道男声,带着敕令,足以让人腿软三分。
遂即,温热指腹按压下花牧后颈,她头皮一麻,仿佛浑身力气尽被抽取,失了神智,无力地倒下。
男子顺势环住花牧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他笑看花牧,似有无奈:“你的任务失败了。
”话却是对子规说的。
子规狠狠地喘着粗气,尚还没从方才的窒息中缓好。
听到他问,胡乱地爬到他旁边,低微道:“主人,抱歉,子规自认领罚。
”男子自顾自地向着花牧房间走,只抛下一句:“不必。
”子规尽可能地压低身子,听着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进了屋,铺了床,又替花牧掖好被角,无微不至。
“青衿和渡归云的婚事,不要再出差错。
”像是怕吵醒睡梦中的花牧,他语气极轻。
但是,威吓是融进子规骨血里的,哪怕相距甚远,无谓声量,子规听得很清楚。
她清脆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