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道理没错…你的意思是掌门为了治戚前辈的病自散功力而死?那戚前辈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装的也太像了吧。
”裴修文越说声音越小。
付瑶琴朝他投去责怪的眼神:“不要在背后随意议论前辈,真相如何我们尚且不知,等明天调查了再说。
”几人收拾东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天边星辰闪烁,素娥高挂,不时有飞虫穿过枝木,惊起树叶摇动,发出“沙沙”声响。
对徐朝槿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因为她要提升功力,比前世刚入宗门那时还要迫切。
灵力低弱,很多事她都无法探查,就连最低级的灵力异动也迟钝感知,更别提复仇了。
于是整夜,她都盘腿静坐,铺盖也不曾展开。
待天光刺破黑夜,第一缕光照在徐朝槿床前,她才伸个懒腰下床洗漱。
虽是一夜未睡,但她一直浸在神识里,灵力周转于五脏六腑,竟是比往常还要有精神。
徐朝槿哼着小曲拉开门,被背身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谢师兄在我房前干什么?”谢温眠闻声回过头来,日光打在他周身,给本就带点神性的他又镀了一层金光,侧过来的半张脸如玉尊像,通透光洁。
差点忘了,谢温眠本身就是带有神骨的人。
有时候徐朝槿会想,谢温眠的命还真是好,旁人终其一生修炼都未必能飞升,而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命中注定的事。
偏偏这样的人自身又努力,进入仙门后无一日不在学习,仙道通途,前路光明…大概唯一的污点就是有她这个有违仙门风骨的师妹了吧。
谢温眠见她盯着自己半天,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倒是徐朝槿不遗余力地挖苦道:“早听闻谢师兄天生神骨,这过了百年还没有飞升,是自己不愿意吗?”说着,她还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徐朝槿不知道,她这副杏眸微睁,眼波流转的神态,像一头灵动可爱的小鹿,叫人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唉,看来确实是师兄不愿意。
”徐朝槿无奈地耸耸肩,“好心”替他解释。
谢温眠无视她脸上的幸灾乐祸,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我和付师妹商量了一下,今天我们两两一组分为四组搜山,青云宗也会派人来帮我们,尽量赶在天黑前搜完。
”徐朝槿对任务没意见,对分组有意见。
“我想和付师姐一组。
”她直言说。
“付师妹自请和温师弟一组。
”谢温眠面不改色道。
是因为温复总是自称她的弟子,表现得最了解她所以师姐才会对他有好感选择他吗?徐朝槿自恋地想,要是这样的话还可以接受。
谢温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很快就不再计较分组的事了:“那我们走吧。
”青云宗坐落在山顶,要想调查整座山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而青云宗又是所有宗门中弟子人数最多的门派,故而屋舍众多,查起来如大海捞针。
不过他们要找的不是某一件东西,而是异常的气息。
东西可以轻易隐藏,但气息可不好隐藏。
所以在众多道服、练习身法一样的弟子中,徐朝槿敏锐察觉到一人的不同。
宗门灵力强弱混杂,那人只是个低阶外门弟子,但身上混有一丝丝不同寻常的魔气。
为什么说是不同寻常,因为哪怕是高阶魔物,出了魔族地界,所到的任何地方都会留下浓重的魔气痕迹。
除非是魔君级别的。
而这缕要人细察才能勉强找到的魔气显然不属于魔君以外的魔物。
谢温眠也察觉到了,他低声问徐朝槿:“你觉得会是宋迁吗?”众所周知,宋迁是魔族的最高魔君。
也是徐朝槿过去的师弟。
——如果这世上的天赋异禀也有等级的话,徐朝槿想,那么谢温眠和宋迁一定都是最高等级。
只不过宋迁的天赋在魔道。
最初宋迁和徐朝槿一齐拜入天剑宗,宋迁的功力比她还要强上几分。
但后来同期的弟子,哪怕是外门的都有长进,宋迁却没有。
有人嘲笑他,骂他废物,他嘴上不辩驳,但徐朝槿知道,宋迁总在背后报复回来。
再看到时,徐朝槿便会替他出头。
徐朝槿不知道宋迁为什么会突然走火入魔,只是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
可问他他又不说。
那徐朝槿只当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
一条少些规则、没有约束的路。
魔族内部争斗数百年,被一个从仙道堕魔的十七岁少年一统。
自此万人朝拜,无一人敢质疑他。
徐朝槿见过那样的风光,她也替宋迁高兴。
如果宋迁后来没有滥杀无辜的话。
——“不知道。
”徐朝槿的思绪又被回忆塞满,自然而然忽略了谢温眠问这话时语气里的亲昵。
徐朝槿把那名弟子叫到身前。
对方显然知道他们是来调查掌门死因的,连说话都战战兢兢。
“师兄师姐,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徐朝槿挑了挑眉:“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你不知道什么?还是说…”她忽然凑近对方,目光审判:“你在心虚?”“不不不,”那弟子连连摆手:“掌门…掌门死的那夜确实是我夜巡,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啊…”这话徐朝槿倒是相信,魔君级别的魔族,的确很难被人发现气息,更何况还只是一个低阶弟子。
“你那晚夜巡的范围是哪里?”徐朝槿询问。
“从、从弟子宿房到藏书阁再、再到星阁最后再回宿房。
”路线没什么问题,夜巡的弟子也不止他一个,应该也不会说谎。
“没事了,你回去继续训练吧。
”徐朝槿对他点点头。
既然现在确定有魔族参与,那就该上报整个仙门了。
只是不清楚魔族到底参与了什么?是魔族设计杀了掌门然后伪装成自散功力的样子?还是与仙门中人合作诱骗掌门自散功力?“师兄给师父传道讯息吧,我们现在去找师姐汇合。
”徐朝槿垂下眼睫,压去心中的惴惴不安。
此时山上不知何时卷起了风,葳蕤树木被压得折下腰,片刻又翻起,如波浪般,带起涛声阵阵。
仙门只怕要再掀风浪了。
——徐朝槿和谢温眠还未走到小院处。
天空忽然响起几个闷雷,像是山那边的低吼,随后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滂沱大雨。
谢温眠从纳行囊里找出一把伞撑在二人头上。
为了不淋到雨,徐朝槿被迫靠近谢温眠,两人肩膀处的衣料不时摩擦,带起她心里升腾的燥意。
谢温眠就没有一把大点的伞吗?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自己和谢温眠关系有多好呢。
徐朝槿转过头刚想抗议,却被那截雪白颈侧上的小黑痣吸引住。
谢温眠以前有这颗痣吗她怎么记不清了?徐朝槿不由自主想再靠近他看个清楚,鼻息间渐渐嗅到谢温眠身上熟悉的、带着花果香的独特气味。
她一时沉醉其中。
“白师妹?”谢温眠忽然开口叫她。
徐朝槿这才惊觉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她的额头已经轻抵上谢温眠的肩膀。
她贪恋谢温眠身上的气味。
徐朝槿意识到这个问题。
贪恋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就像是给自己下慢性毒药,有了会心安,没有便会焦躁。
而这份慢性毒药早在一百年前她与谢温眠相处的每一刻就都服下了。
鬼使神差地,徐朝槿居然开始幻想如果没有她身殒这件事,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她和师姐还可以举杯畅聊彻夜,她和谢温眠之间也不会有隔阂…徐朝槿强迫自己打住幻想,像是要让自己更清醒些一样,她突然抬手推开谢温眠的伞。
用手在头顶作遮挡,快步跑向院落的方向:“谢师兄慢慢走,我先回去了。
”倾盆大雨沿着倾斜伞面而下,在谢温眠周身笼成一道雨帘,也阻隔了他与徐朝槿。
谢温眠执着伞柄的手愈来愈用力,直到指尖发白,他才如妥协一般又卸了力。
徐朝槿跑回屋内,拿手帕擦干头上的水珠,又重新换了套妥帖的衣服去找付瑶琴。
众人聚在付瑶琴房内整合信息,顺便等最后一组裴修文他们回来。
付瑶琴听完徐朝槿的发现蹙眉道:“如果是魔君的话那我们就要叫增援了。
可是魔君…魔君已与仙门百年不犯,为何挑这个时候来犯?”徐朝槿面色凝重,忽然想起出发那日终烟说的话。
魔族入口处有异动,想来跟此事脱不了关系了。
“裴修文他们人呢?怎么还没回来?”付瑶琴不住向外张望,神色变得焦急。
雨越下越大,雨珠铺天盖地砸在屋顶上,让人如同身处翁中,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
又是一刻钟过去,裴修文二人还未回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付瑶琴拎起桌上的剑就要朝外走。
另一位师姐忽然指向雨幕中,惊喜道:“回来了!回来了!”只见裴修文与师兄二人一路小跑过来,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水才进来。
“刚才青云宗弟子告诉我们,”裴修文面色阴沉,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道:“戚前辈说不用我们查了,掌门死因已查明是灵力枯竭自然死亡,与旁人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