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逆境寻光 > 第85章 无痕有迹

幽冥殿刑堂深处,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七十二盏幽冥灯,幽绿的火焰摇曳着,将跪在刑堂中央那个挺拔身影拉出扭曲晃动的影子,映在高耸的、刻满狰狞恶鬼浮雕的玄铁刑柱上。噬魂鞭撕裂空气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印记——那印记的纹理,赫然与药堂首座素问平日批阅文书所用的私印——分毫不差!
整个刑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铁十七勒紧噬灵鞭的手都下意识地松了一瞬。素问首座?这怎么可能?!
“咳……咳咳……”谢青符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的咳嗽让他口中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他染血的手指却在身前的虚空中急速划动,以心头精血为墨,绘制着一道复杂无比的血墨符箓!
“素问首座的字迹……”谢青符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力量,“她的每一笔收尾,都会……咳……都会下意识地多带出一道细微的、由精纯冰魄剑气自然逸散……形成的霜纹!”他脖颈后那道被衣领半遮的幽冥殿奴隶烙印,此刻突然崩裂开来!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阴冷死气的黑色血液猛地喷溅而出!
这诡异的黑血并未落地,反而悬浮在空中,迅速凝聚、变幻!竟清晰地勾勒出素问首座平日里在文书上批注的真实笔迹影像!影像中,每个字的末端,果真都带着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冰蓝色霜纹尾痕!而那面刑旗密令上的印章下方,虽然竭力模仿,却空空如也!
伪造!赤裸裸的伪造!
“真相……在下面!”陆昭雪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她猛地撕开自己左臂的衣袖,露出覆盖在手臂上的一层薄如蝉翼、流淌着寒气的玄冰腕甲!随着她一声清叱,腕甲瞬间分解、碎裂,化作三百根闪烁着致命寒芒的冰魄细针,如同暴雨梨花般悬浮在她周身!
她的指尖隔空急点!三百根冰针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分成四股寒流,精准地射向刑堂四角支撑穹顶的巨大镇魂石柱!
“嗡——!”
冰针刺入石柱的刹那,四根庞大的镇魂柱表面,古老的符文被激活般亮起!幽光流转间,四幅令人窒息的画面清晰无比地投射在刑堂中央:
!金色的文字光芒万丈地悬浮在刑堂上空:
【幽冥殿门规·最终章·禁律】
【凡身中锁魂之毒者,无论出身,无论过往,皆为幽冥殿所害之证!当以纯净星砂洗髓,拔毒溯源,明证正身!凡阻挠者,视为叛殿,格杀勿论!】
“铁十七!”夜无痕厉喝!
“哈哈哈!痛快!”铁十七狞笑着,噬灵鞭猛地一抖,鞭身云纹爆发出强大的吸力!散落在刑堂地面、墙壁上、甚至空气中那些夜无痕伤口溅落的、闪烁着微弱星芒的血珠和星砂碎屑,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而来,被噬灵鞭卷入鞭身母株的经络之中!
“咕噜……咕噜……”噬灵鞭如同活物般蠕动,鞭身上的腐骨草纹路光芒大放,疯狂地熔炼、提纯!一股散发着温润星辰光辉、却又蕴含着奇异净化之力的粘稠液体——星砂洗髓液——在鞭梢凝聚成形!
“毒妇的债……”巫铃眼中寒光爆射,手腕猛地一抖!缠绕在刑架上的银铃锁链如同毒蟒回头,瞬间松开刑架,以更快的速度绞住了刑堂长老的咽喉,将他猛地拽向铁十七鞭梢凝聚的那团洗髓液下方!“……得用命来还!”
她肩头的碧鳞蛊王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细小的口器张开,一滴浓稠如墨、散发着恶毒诅咒气息的原液——正是未经稀释的锁魂散剧毒原浆——被它猛地喷吐而出,精准地射入刑堂长老因窒息和恐惧而大张的嘴巴里!
“唔!!!”刑堂长老双眼暴突,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瞬间变得漆黑!
“洗!”夜无痕低吼!
铁十七噬灵鞭猛地向下一甩!鞭梢凝聚的那团温润的星砂洗髓液,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当头浇淋在夜无痕后背那深可见骨的恐怖鞭伤之上!
“滋滋滋——!”
如同滚油泼雪!洗髓液与伤口接触的瞬间,发出剧烈的反应声!大片大片粘稠腥臭的黑血混合着破碎的皮肉组织被冲刷下来!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黑血的涌出,那些污血并未落地,反而在洗髓液的奇异力量作用下,于半空中诡异地凝聚、变形!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三枚通体乌黑、约莫三寸长、表面布满细密倒刺、散发出浓烈诅咒和不祥气息的黑色钉子,竟然从夜无痕被洗髓液冲刷的伤口深处,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掉落在冰冷的玄铁地面上!
而空中那些尚未落地的污血,竟也凝聚成了三柄微缩的、与地上黑钉形状别无二致的——黑色小剑虚影!
“呃啊——!”谢青符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面前那道尚未完成、以自己黑血绘制的符箓,竟无火自燃!幽绿色的诡异火焰升腾而起,恰好将那三柄污血凝成的黑剑虚影笼罩其中!
幽冥火光跳跃着,扭曲了光影,却清晰地映照出一个让所有人灵魂冻结的真相:那三柄黑剑的核心材质,那粘稠、闪烁着星芒的黑血骨髓……其本源气息,竟与二十年前那场震惊修真界、导致往生殿一脉几乎被屠杀殆尽的惨案中,受害者被抽取的“北斗星髓”——完全一致!这锁魂散的核心成分,就是当年被强行抽离的、夜无痕同族的星髓骨髓!
“无痕……有迹……”云织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穿透岁月的悲凉。她的青竹杖轻轻点地,杖身光滑的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映照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碎的画面:
幽暗血腥的祭坛上,一个瘦小的、看不清面容的孩子被冰冷的锁链捆缚着,绑在中央的石柱上。他额心一枚幼嫩的星芒印记正被强行剥离、扭曲。一个身着黑袍、背对着画面的身影,枯瘦的手正按在孩童头顶,掌心幽光吞吐,残忍地抽取着孩童脊椎中闪烁着星芒的骨髓!祭坛下方,无数冰冷的棺椁堆积如山……那黑袍人抽取骨髓时,口中反复念叨的,正是那句如同诅咒般的:
“甲子年惊蛰的血债……必须用北斗星髓来偿……”
画面中黑袍人絮叨的“甲子年惊蛰”,与之前陈百草残影在丹室消散前最后的遗言——那句指向不明的“甲子年惊蛰的债,该还了”——竟在时空的两端,诡异而沉重地——重合!
“啊——!!!”
夜无痕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着被尘封记忆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无边无际的怨恨!他猛地伸出骨节发白、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徒手狠狠插进自己被洗髓液冲刷得一片狼藉的前胸伤口!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噗嗤!
三枚染着他滚烫鲜血的黑色钉子——正是刚才被洗髓液逼出的那三枚噬髓钉——被他生生从自己胸腔深处挖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肉!
“还给你!”夜无痕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三枚饱含他无尽痛苦与仇恨的钉子,狠狠掷向被巫铃锁链绞住、已然毒发濒死的刑堂长老!
钉子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对方眉心、咽喉、心口!
“定!”
陆昭雪霜纹左眼蓝光爆闪!冰魄灵气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张开!三枚激射的噬髓钉在距离刑堂长老身体仅有三尺之遥的半空中,被强行冻结在厚实的玄冰之中!
冰晶澄澈剔透,清晰地映照出钉身上沾染的星砂血痕。更诡异的是,冰晶内部,光影扭曲变幻,竟浮现出另一段画面:一个昏暗的炼器室内,枯瘦的刑堂长老正小心翼翼地将三滴闪烁着痛苦星芒的骨髓——正是从年幼的夜无痕体内抽取的——融入烧红的器胚之中,最终锻造成了这三枚恶毒的噬髓钉!
“呃啊!我的……噬灵……!”铁十七看到自己锻造的母株经络吸收的星髓竟被如此亵渎利用,目眦欲裂,狂暴的怒意让他手中的噬灵鞭发出刺耳的嗡鸣,鞭身紫黑光芒暴涨,几乎要挣脱他的控制!
“留影石为证!篡改任务,私用锁魂,勾结外敌,残害同门,亵渎星髓!”陆昭雪一步踏出,霜纹左眼冷冽如万载玄冰,脚下最后一盏尚存残焰的幽冥灯被她狠狠踏碎!灯油残焰升腾而起,在空中扭曲凝结,最终化作金光闪闪的《幽冥殿门规》最终章律条:
【刑堂长老xxx,罪证确凿,按律……】
她左眼霜纹深处,一道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时空的古老剑意骤然迸发!
【当诛!】
冰冷的“诛”字出口的瞬间,那道源自陈百草年轻时的惊世剑意,已随着陆昭雪霜纹的指引,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冰蓝细线,瞬间洞穿了被锁链绞住、毒液噬心、已然无力反抗的刑堂长老眉心!
“嗬……”刑堂长老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丝疯狂和怨毒凝固,彻底化为死灰。
就在他尸体软倒的瞬间——
“北斗纹逆转之法……”一个清冷、疲惫,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女声,仿佛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
刑堂中央的地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素问首座被冰封的虚影缓缓浮现、凝实。她的指尖隔着空间的阻隔,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遥遥点向夜无痕额心那枚逆向旋转、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黄泉印”。
“……是以你的骨髓为引,布下的欺天大阵……”素问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嗡!
随着她指尖的虚点,夜无痕额心那枚象征着背叛和禁锢的“黄泉印”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随即如同碎裂的瓷器般片片剥落!烙印消散之处,露出的并非光洁的皮肤,而是一枚全新的、虽然微弱却无比纯净、正缓缓顺着北斗星位正向旋转的——星砂烙印!那才是他血脉深处真正的本源印记!
当第一缕苍白的、象征着新生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刑堂破碎的穹顶和高窗的残骸,驱散了些许残留的阴霾和血腥气味时,刑堂内的激荡与杀戮终于尘埃落定。
夜无痕疲惫地靠在残破的刑柱旁,背后那狰狞交错的鞭痕,在星砂洗髓液的残余力量和晨光的照耀下,伤口边缘竟凝结出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结晶,如同星辰的尘埃洒落在伤痕之上,隐隐构成一幅残缺却充满生机的星图。
铁十七沉默地收回噬灵鞭,鞭梢卷起刑堂长老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拖拽一条死狗。鞭身上,那些新生的、源自星砂洗髓液和夜无痕星髓力量的纹路幽幽流转,散发出温润的星辉,竟与夜无痕背后伤痕中新生的星图光芒隐隐呼应、同频共振。
巫铃肩头,碧鳞蛊王安静地伏着,细小的口器开合,将地上残留的最后一丝锁魂散的气息彻底吞噬干净。蛊王千百只复眼迷离地闪烁着,第一次映照出往生殿最深处的景象:森冷的主殿之中,七十二具散发着寒气的冰棺整齐陈列,每一具冰棺内,都隐约沉睡着一位额心带着黯淡星芒的身影……
陆昭雪走到夜无痕面前,沉默地摊开手掌。掌心是那枚已经布满裂痕、光华黯淡的留影石碎片。她没有说话,只是拉起夜无痕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将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留影石碎片,轻轻按进他同样满是伤痕的掌心之中。
霜纹的冰寒气息与星砂血液的微温触感瞬间交融,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下,竟无声无息地勾勒出一个全新的、微小却结构精巧的卦象虚影。
“下次,”陆昭雪抬起眼,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擦干的血迹,脸色因灵力透支而苍白,但那双霜纹覆盖的左眼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明亮光芒,清晰映出夜无痕新生星纹的轮廓。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刑堂的壁垒,投向遥远的东北方——在那里,三十里外的冰棺之上,一道崭新的、蕴含天地至理的裂痕正在悄然蔓延,其蜿蜒的轨迹,竟与夜无痕背后新生星图的纹路形成了完美的镜像吻合。
“……再被人拖进这种鬼地方挨鞭子之前,”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敲在夜无痕的心上,“记得叫我。”
晨光落在她染血的侧脸,如同为她镀上了一层永不屈服的金边。
“我给你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