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长得丑,力大如牛,还没文化。
爹爹却多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我不明白爹爹这朵娇花。
为何会插在我娘这堆牛粪上。
我爹叹了口气:
哎,没办法,我吃了你娘的莲子,被她讹上了。
她贪图我的美色,对我强取豪夺。
你知道的,她力气又大,我反抗不过。
我对我爹深表同情。
转过头,却听见我娘怒骂:
何天赐!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
我娘说:
爱莲,你不要听你爹胡说,娘来告诉你,当初……
我叫莲花,李莲花。
莲花粉白娇美,是花中君子。而我刚好相反,五大三粗、虎背熊腰,黝黑的大脸盘子上一张大嘴,生得那是个一言难尽。
哪家小孩儿要是不肯吃药,爹娘只要唬一声李莲花来了!再苦的药,小孩儿一定立马乖乖端起来一口气喝掉。
十里八乡的小孩们传闻,莲花村的李莲花,长着一张血盆大嘴,是野猪精投生。
那大嘴一张,能一口吞下一个小孩子。
现在,这个传闻中专门吞小孩子的李大嘴正站在莲花池旁,巨腿一伸,堵住池边小路。
一腿挡路,万夫莫开。
何况是个细细瘦瘦的傻子何天赐。
他一脸疑惑地盯着我,手足无措地看了看我故意横叉出去的大脚,小白兔一般急得眼角微红,半天蹦出一个字:
让……
我立马咧嘴一笑,拿出我最温柔的声音天赐,你要吃莲子吗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刚剥的莲子放在他跟前。
村子的人都知道,何地主家的傻儿子何天赐,最喜欢吃莲子,而且是带了心的苦莲子。
果然,傻子见了我手中的莲子,原本懵懂的眼睛一亮,伸手便抓起一把往嘴里一塞,咂巴着吃起来。
很快,我兜里的莲子就被他吃光了。
傻子对着我笑起来,露出一排白得发亮的牙。
我也笑:
吃了我的莲子,就得娶我当媳妇儿。
我都想好了,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和我同年的姑娘们早都嫁人抱上三两个娃了。
只有我还没嫁出去。
村里最能说会道的媒婆看了我只会摇头,连隔壁最喜欢骚扰小媳妇的癞二也要避着我走。
是啊,谁会要丑八怪李莲花呢
想来想去,可能也只有傻子何天赐了。
别的男人见了我从来都是眼神躲闪、避如蛇蝎,只有何天赐,肯盯着我看,给他几颗莲子,还会对我笑。
我满腹胜算地看着眼前的傻子,越看越觉得我们相当般配。
心中十分得意:这门亲事还不是手拿把掐
傻子也看着我,像是在思虑,半晌后,摇了摇头,嘴里吐出一个字——
不。我揍了何天赐一顿。
一个傻子,竟然也分得清美和丑还敢嫌弃我
亏我辛辛苦苦给他剥莲子吃。
好在傻子也不懂告状,不然人好歹也是地主家三代单传的卵疙瘩,要是被他阿奶知道了,不追在我屁股后头和我拼命。
打完何天赐后,我愤愤不平地往家里赶,路上的一群正在跳马的小孩儿见了我,一脸惊恐地四散开来。
哎!
他们不知道,虽然我长得丑,其实我很温柔。
到了家门口,我却不敢进去。
我想起前两天家里的场景,心里就难受得紧。
前日,我刚打了半块田回家,就看见小妹坐在屋檐下,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小妹和我不一样,她皮肤白,大眼睛,樱桃嘴,真正像朵娇美的莲花。
家里四个弟弟妹妹中,我最疼她了。
怎么哭啦
我走过去,伸出大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又从兜里掏出几片树叶包着的红果子放在她跟前:瞧,大姐又给你摘你最喜欢的刺莓了,快吃吧,都是你一个人的。
可小妹没有接刺莓,眼泪噗嗤噗嗤往下落,像一颗颗小珠子:
大姐,爹要把我卖了。
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
爹半年前给人做工,不小心摔断了腿。
虽然我力大如牛,耕田打地都不在话下,一个人能顶俩。可今年天旱,地里庄稼收成不好,交了佃租,剩下的粮食不够一家人过冬的。
这节骨眼上,娘又生了小五弟弟。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娘却总想着让我们多吃一口,自己少吃一些,以至于奶水不足,小五整日饿得哇哇叫唤。
可是小妹才十四岁,还那么小,爹就要把她卖给郭员外家做小妾。
那郭员外,肥头大耳,年近五十,已经能当小妹的爷爷了。
我怎么忍心让从小被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妹嫁给那个老头子,于是咬了咬牙对爹说:
爹,不过是十吊钱,五担麦,要不您卖我得了。
爹抽了抽嘴,拿起扫帚撑起一只脚,跳着将我赶出了房间。
还卖你!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前两年家里宽裕的时候,我倒贴两袋麦都没有把你嫁出去!
3
眼看媒婆一趟又一趟地往家里赶,郭员外家催得紧,小妹整日以泪洗面,爹娘愁容满面,小五的哭声都弱了几分。我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冒,那点被何天赐拒绝的羞恼早就被更大的焦灼烧没了。
十吊钱,五担麦……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胸口。
我李莲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还有……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
那傻子何天赐不肯娶我没关系!他家里人肯掏钱就行!
一个大胆又蛮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成型,像野草一样疯长。爹不是说我倒贴都没人要吗那行,我就给自己找个买主,还是个大户!
**4**
第二天一早,我揣上家里最后几个鸡蛋,径直朝莲花村最大的地主——何家那气派的大宅院走去。何天赐的阿奶,何老夫人,是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也是何家真正的主事人。
看门的下人见了我这尊容,吓得差点把门关上。我眼疾手快,一只大手砰地撑住门板,硬是挤开一条缝,扯着嗓子喊:何老夫人!李莲花求见!有要紧事!
我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绸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老太太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了。她皱着眉,上下打量我,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李莲花你这丫头,堵我家门做什么力气不小啊。
我把那几个鸡蛋往前一递,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老夫人,我想嫁进何家,给您当孙媳妇儿!
何老夫人明显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抽了抽:你说什么嫁给我家天赐丫头,你莫不是饿昏了头
我没昏头!我挺直了腰板,黝黑的脸涨得有些发紫,声音却异常清晰,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何少爷。但我能干活!一个顶仨!耕田、打场、挑水、劈柴,我样样行!我还会照顾人!我爹摔断了腿,家里五个弟妹,都是我拉扯大的!您孙子……何少爷他心思单纯,需要人细心照料,我保证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我的底牌:老夫人,我不贪图您家富贵。我只要十吊钱,五担麦!我爹娘等着这钱粮救命!您就当……就当雇了个能干的、绝不会跑的、还能给您生重孙子的长工!我李莲花说话算话,签契书都行!
院子里一片寂静。下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偷偷看我。何老夫人眯着眼睛,那双精明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来刮去。她没有立刻嘲笑或拒绝,似乎在掂量我的话。
过了好半晌,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探究:丫头,你倒是……实在。为了爹娘弟妹,豁得出脸面。可你知道,我孙子虽然……心智如孩童,那也是我的心尖肉。我凭什么信你就凭你这把子力气
凭我李莲花在莲花村活了二十三年,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坑蒙拐骗!我拍着胸脯保证,您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字据!要是以后我对何少爷不好,或是偷懒耍滑,您随时把我扫地出门,钱粮我双倍赔您!我……我还能给您试药!您家药铺不是总招人试新药吗我不怕苦不怕疼!
最后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何老夫人的心思。她家开着镇上最大的药铺,试药确实是个麻烦事,一般人都不肯干。
何老夫人又沉默了片刻,眼神在我粗壮的身板和坚定的眼神上来回扫视,最终,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data-fanqie-type=pay_tag>
十吊钱,五担麦……她重复了一遍,倒是不贵。行吧,丫头,就冲你这股子为了家人豁出去的劲儿,也冲你……这身板看着就好生养。这亲事,我老太婆应下了!
**5**
事情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何老夫人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把钱粮送到了我家。爹娘拿着那沉甸甸的钱和粮,看着何家送来的简单聘礼(主要是几匹布和一点肉),再看看我这个自卖自身的大女儿,表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娘抱着我,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莲花啊……委屈你了……
小妹扑在我怀里嚎啕大哭:姐!我不要你嫁傻子!我不去郭家了!我不去了!
我拍着小妹的背,心里反倒踏实了:傻丫头,哭啥姐这是去享福!何家多有钱啊,以后姐顿顿都能吃饱饭!你和小五,还有爹娘,都能过个暖和的冬天了。
至于何天赐他懂什么只知道家里来了个陌生人,怯生生地躲在阿奶身后偷看我。
**6**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八抬大轿。三天后,我就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红色布衣,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进了何家那高大却显得有些空旷冷清的宅院,成了何天赐名义上的妻子,何家实际上的……高级长工兼保姆兼试药人。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我果然如我所说,成了何家最勤快、最有用的人。天不亮就起来劈柴挑水,伺候一家人的早饭。白天跟着长工下地,干的活比男人还多。回家后,洗衣做饭,打扫庭院,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最重要的任务是照顾何天赐——带他玩,看着他别乱跑,给他剥莲子(他还是那么爱吃),哄他吃饭睡觉。
何老夫人对我很满意,她精明地物尽其用。家里的重活累活,药铺里需要试的苦药、怪药,都落在我头上。我从不抱怨,只要能按时给家里送去钱粮,看着爹的腿渐渐好转,娘有了奶水,小五胖了,弟弟妹妹们脸上有了笑模样,再苦再累的药,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地灌下去。
何天赐……他依然是个傻子。大多数时候懵懵懂懂,会对着池塘里的鸭子傻笑,会因为我给他剥的莲子而开心地拍手。他怕生人,但渐渐不怕我了,甚至会在我累得坐在门槛上喘气时,懵懂地把他手里吃剩的半颗莲子递给我。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会莫名地软一下。
**7**
转眼两年过去。一天,何老夫人突然病倒了,来势汹汹,镇上最好的大夫都摇头。何家药铺的大掌柜捧着一本泛黄的药典,指着一味极其罕见、药性又极为霸道的药材说:老夫人这病,或许只有用这味‘赤血藤’做主药,再辅以几味猛药,以毒攻毒,或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方子太险,配比稍有差池,或是服药者承受不住药力,立时毙命!而且,这药煎熬时气味冲人,极易引发呕吐,必须有人时刻守在旁边,强行为其灌服,方能保证药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试药、喂药、力气大、不怕苦……我是唯一的人选。
何老夫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和……愧疚
我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掌柜的,您说,怎么做药我来煎,我来喂!
**8**
煎药房里,赤血藤混合着其他几味猛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我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严格按照掌柜的指示,盯着火候,寸步不离。
药终于煎好了,漆黑粘稠,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我把药端到老夫人床前。掌柜的亲自撬开她的牙关,我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拿着小勺,不顾那刺鼻的气味,一勺一勺,又快又稳地往她喉咙里灌。老夫人本能地剧烈挣扎、呛咳,药汁混合着呕吐物溅了我一脸一身。我死死地摁住她,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眼神只有坚定:咽下去!老夫人,咽下去!为了天赐,您也得活!
或许是求生的意志,或许是药物的霸道,或许是……我那股子蛮横的力气真的起了作用,一碗要命的药,硬是被我灌下去大半。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我几乎没合眼。老夫人高烧不退,时而昏迷时而抽搐呕吐。我就守在她床边,一遍遍地用温水给她擦身降温,清理秽物,按着掌柜的吩咐,用特殊的法子给她揉按穴位疏通药力。掌柜的说老夫人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全靠我不停地揉按刺激她的生机。
当第四天清晨,何老夫人的高烧奇迹般退去,缓缓睁开眼,虚弱却清晰地叫了一声莲花时,整个何家都沸腾了。
掌柜的擦着汗,惊叹道:奇哉!老夫人能挺过来,这药方是一,李娘子这不要命的灌药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看护揉按,硬生生把老夫人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这才是关键啊!这力道、这耐力、这心志……非李娘子不可!
**9**
何老夫人捡回了一条命,虽然元气大伤,但命保住了。她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有用的工具或劳力,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种真正的认可。
她把我叫到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老泪纵横:莲花啊……我老婆子这条命,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以前……以前是阿奶糊涂,只把你当个能干的……委屈你了,孩子……
她挣扎着坐起来,郑重地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何家真真正正的少奶奶!是天赐明媒正娶的妻!谁敢怠慢你,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天赐他……他虽然不懂,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何家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
她立刻吩咐管家,给我裁制新衣,添置首饰,拨了两个伶俐的丫鬟专门伺候我,家里的账目也开始让我学着过目。我的地位,在何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0**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但似乎又完全不同了。何老夫人待我如亲孙女,下人对我毕恭毕敬。何天赐依然懵懂,但他似乎更依赖我了,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我给他剥莲子时,他会把最大最圆的那颗挑出来,笨拙地塞进我嘴里。
一天午后,阳光正好。我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缝补何天赐玩破的衣裳。何天赐蹲在旁边的池塘边,像往常一样看鱼。何老夫人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晒太阳,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何天赐不知怎么的,忽然指着池塘里盛开的莲花,又扭头看看我,口齿不清地、却异常清晰地蹦出两个字:莲……花……好……看!
我愣住了,手里的针线停在了半空。
何老夫人也听到了,她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慈祥,慢悠悠地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瞧见没傻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谁说他不明白这世上啊,有些人看着伶俐,心眼却瞎。有些人看着懵懂,心里却最是透亮。他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好看。
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身上,又扫了一眼旁边一脸天真、正努力想把手里的小石子扔给池塘里最大那朵莲花的孙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对着我说出了那句后来被何天赐篡改了真相的话:
莲花啊,说到底,是我们何家欠你的。是这傻小子,他命好,有福气,‘讹’上了你。你这一身力气,你这颗金子般的心,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他‘贪图’你的好,离不得你,离了你,他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离了你,我这老婆子早入了土。是我们何家,离不得你啊!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池塘里的莲花开得正好。我看着何天赐笨拙却认真的侧影,听着何老夫人发自肺腑的话语,心里那块长久以来因外貌和交易婚姻带来的坚硬外壳,终于彻底融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涌遍全身。
原来,在这桩始于强取豪夺和自卖自身的荒唐婚姻里,被命运眷顾、被讹上的,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
**尾声**
多年后,当我那已经长得人高马大、却依然心智澄澈如孩童的丈夫,对着我们同样继承了母亲力气和父亲容貌(幸好五官端正了不少)的女儿,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他是如何被贪图美色、被强取豪夺、反抗不过时,我总会叉着腰,笑骂一声:
诸葛天赐!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
然后,在女儿好奇的目光中,我会拉着她的手,坐在开满莲花的池塘边,望着那个即使当了爹、依然会为了一把新鲜莲子而笑得像个孩子的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开始讲述:
爱莲,你不要听你爹胡说,娘来告诉你,当初啊……
池塘里,粉白的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倒映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好的!这是一个以何天赐(诸葛天赐)为主视角的番外,揭秘他眼中的被强娶生活和他的小心思:
---
番外:诸葛天赐的娇花生存笔记
(何天赐内心独白)
第一章:关于那个血盆大口
池塘边的莲子,真好吃。甜甜的,带一点点苦,比阿奶给的蜜饯还好吃。
那个叫李莲花的大个子,总在那里。她好高,影子能把整个小路都盖住。腿一横,我就过不去了。她兜里总有剥好的莲子。
那天,她笑得……嗯,像隔壁张屠户家刚宰完猪的表情有点吓人。她说吃了莲子就要娶她当媳妇儿
媳妇儿我知道媳妇儿是什么。阿奶说过,媳妇儿是要睡一张床,一起吃饭,还会生小娃娃的人。二狗子他娘就是他爹的媳妇儿,凶得很,总揪二狗子爹的耳朵。
我不要!我不要被揪耳朵!而且……她看起来,比二狗子他娘还凶!嘴巴那么大,一口能吞下我半个脑袋吧阿奶说她是野猪精,肯定是真的!野猪精要抓我去当压寨相公了!救命!
我摇头,说不。
然后……天就黑了。
不是真的天黑,是我的眼前黑了。好多星星在飞,耳朵嗡嗡响,屁股墩儿好痛!她打我!她真的打我!像阿奶打我爹那样凶!(虽然我没见过阿奶打爹,但肯定就是这样!)野猪精果然很可怕!
第二章:关于被讹上的新婚夜
家里突然变得好红。到处都是红布,红灯笼,晃眼睛。
阿奶笑呵呵地拉着一个穿红衣服、盖红盖头的人进来,对我说:天赐,快看,你的新娘子,莲花!以后她就是你的媳妇儿了,会照顾你,陪你玩,给你剥莲子!
红盖头下面……是那个野猪精李莲花!阿奶骗人!她不是陪我玩,她是来打我的!
我吓得躲到床底下,抱着柱子死活不出来。任凭阿奶在外面怎么哄,管家怎么劝,我都不出去。柱子冰冰凉凉的,安全。
后来,外面没声音了。我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嚯!那个大个子自己掀了盖头,一屁股坐在我的雕花大床上,床都嘎吱响了一声!她瞪着我,像池塘里那只总想咬我脚趾的大白鹅。
何天赐,出来!她的声音像打雷。
我不!我缩回去。
再不出来,我把你最喜欢的《山海经》撕了!(那是我唯一能看懂画的书!)
不要!我尖叫着从床底爬出来,扑过去想抢书。可她手一抬,我就够不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座黑塔:听着,从今往后,你睡床里面,我睡外面。不许踢被子,不许半夜哭闹吵我睡觉,更不许尿床!要是敢不听话……她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响,我就把你揍得连阿奶都认不出来!听见没
我含着两泡眼泪,拼命点头。媳妇儿好可怕!比阿奶说的所有妖怪加起来都可怕!我是娇花(阿奶总这么说我),她是牛粪(力气大,还臭臭的,揍完我那天身上有汗味),娇花被牛粪压住了!呜呜……阿奶救命!
第三章:关于高级长工的日常
这个媳妇儿力气真的好大好大。
她能单手拎起我用来当小船的大木盆!她能扛起比我人还高的柴火垛!她能一拳头把偷粮食的大老鼠捶成扁扁的饼!
家里的长工们都怕她。她在地里干活,比两头牛加起来还快。管家爷爷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座会走路的小金山。
她给我剥莲子,动作飞快,一把莲子壳眨眼就堆成小山。我只要负责坐在旁边,啊呜啊呜吃就行。嗯……虽然她凶,但莲子还是那么好吃。而且,自从她来了,厨房王婶做的肉包子都变大了!她说是因为她力气大,揉的面好。
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有时候是苦的,有时候是香的。阿奶总让她喝一些黑乎乎的水,喝完她就皱眉,但从来不吐。有一次我好奇舔了一口她碗边的药渣……呸!苦得我三天不想吃莲子!她是怎么喝下去的野猪精的舌头不怕苦吗
晚上睡觉,她真的睡在外面,像一堵厚厚的墙。一开始我吓得蜷在床角,动都不敢动。后来发现……有她在,好像那些窗外的鬼影子(风吹树叶的影子)也没那么可怕了而且她身上暖烘烘的,像冬天的小火炉。就是偶尔翻身,床板会惊天动地地响,吓得我以为房子要塌了。
第四章:关于护身符和暖炉
阿奶病了。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叫都叫不醒。家里来了好多大夫,摇着头叹气。家里变得好安静,好可怕,连王婶做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那个黑乎乎的、味道比黄连还可怕一百倍的药,是她煎的。那味道熏得我躲在柱子后面直吐酸水。可她一直守在炉子边,眼睛熬得红红的。
然后,我看到她端着一碗比墨汁还黑的药走到阿奶床边。管家爷爷掰开阿奶的嘴,她就一勺一勺,又快又狠地往里灌!阿奶在挣扎,在咳嗽,药汁溅了她一脸一身,她眉头都不皱一下,死死摁住阿奶,声音又凶又急:咽下去!老夫人,咽下去!为了天赐,您也得活!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不是野猪精了。她像……像庙里那个拿着大刀、专门砍妖怪的护法金刚!特别厉害!特别凶!但她在救阿奶!
阿奶昏迷的那几天,她就一直守在床边,不停地给阿奶擦身,用手在阿奶身上按来按去(后来掌柜爷爷说这叫揉按穴位)。她的眼睛越来越红,黑眼圈比锅底还黑,可她就是不睡觉。
我有点害怕这样的安静和药味,又有点担心阿奶,就偷偷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她。她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傻子,坐远点,别过了病气。
我摇摇头,没动。这里能看见阿奶,也能看见她。有她在,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阿奶终于醒了!家里又有了笑声。阿奶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话,还让人给我做新衣服不对,是给她做新衣服还给她配了丫鬟阿奶看她的眼神,像看……嗯,像看我吃完一大碗莲子羹时的眼神暖暖的。
阿奶还对我说:天赐啊,你有福气,莲花是咱家的宝,离不得她,知道吗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宝她力气那么大,确实像个大宝贝能打跑所有坏人那种
**第五章:关于莲花好看**
夏天到了,池塘里的莲花又开了。粉粉白白的,真漂亮。我蹲在池塘边看鱼,顺便看莲花。
她在旁边石凳上,低着头,很认真地给我缝衣服。上次爬树掏鸟窝刮破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汗珠顺着她有点黑的脸颊滑下来,亮晶晶的。她的眉毛很浓,像两把小刷子,鼻子……嗯,比我的塌一点,嘴巴……还是有点大,但是……她缝衣服的样子,好安静,好认真。和平时凶巴巴打人、呼哧呼哧干活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她缝好了一个口子,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把汗,正好看向我这边。
池塘里的莲花在风里轻轻晃,粉白的花瓣衬着碧绿的叶子。她坐在那里,穿着阿奶新给她做的淡青色裙子,虽然还是高高大大,但……好像……也不那么像野猪精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比莲子还甜一点点。我指着池塘里最大最粉的那朵莲花,又扭过头,看着她,嘴巴自己动了起来,蹦出几个字:
莲……花……好……看!
她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兔子(虽然兔子没她那么大只)。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
阿奶在不远处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她说:瞧见没傻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好看。
真正的好看我看看池塘里的莲花,又看看她。莲花的颜色是粉白,她的脸是黑里透红。莲花软软的,她硬邦邦的。可是……她给我剥莲子,给我缝衣服,晚上睡在外面挡鬼影子,还把阿奶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嗯!阿奶说得对!莲花好看!我的莲花(媳妇儿),也好看!比所有粉白色的莲花加起来都好看!因为她会给我剥好多好多莲子!
(至于为什么我叫诸葛天赐有一次听管家爷爷讲《三国演义》,里面有个诸葛亮好聪明!我就想,我也要姓诸葛!这样显得我也聪明!阿奶听了笑岔了气,说:行行行,我的傻孙子,你以后就叫诸葛天赐!
我觉得这名字特别好听!比何天赐威风多了!)
---
**番外小剧场:关于强取豪夺的真相传播**
某日,小爱莲缠着爹爹讲爹娘的故事。
诸葛天赐(一脸严肃,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爱莲啊,你是不知道!当年你娘,那真是……力大无穷,凶神恶煞!她看中爹爹的美色,在池塘边用一把莲子就把爹爹骗了!然后……然后就把爹爹抢回了家!爹爹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就像那娇花一样,哪里反抗得了她力气那么大!爹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唉,就这么被她‘讹’上了……
李莲花(提着刚劈好的柴火路过,闻言柳眉倒竖):诸葛天赐!你又跟女儿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诸葛天赐(一把抱起女儿,迅速躲到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理直气壮):我哪里胡说了!莲子!你是不是用莲子骗我了你是不是力气比我大你是不是把我‘抢’回家了是不是‘强取豪夺’我说的都是事实!爱莲,你看,爹爹好可怜,是不是
小爱莲(看看一脸委屈的爹爹,又看看提着柴火棒、气势汹汹的娘亲,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呃……好像……爹爹说得……也有点道理
李莲花(气笑,放下柴火):行!诸葛天赐,你今晚别想吃我剥的莲子!
诸葛天赐(瞬间垮脸,从柱子后出来,蹭到李莲花身边,扯扯她袖子,小声):莲花……媳妇儿……我错了……莲子……要吃的……
李莲花(哼了一声,眼底却带着笑):看你表现!
柱子后面,小爱莲托着腮帮子,大眼睛眨啊眨:爹爹好像……也没有很可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