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暗夜医途 > 第一章

实习医生林阳发现院长私吞百万耗材回扣。
他偷偷复印证据,却在提交举报信当晚坠楼身亡。
警方初步判定自杀,父亲在太平间摸到他口袋里的录音笔。
账本在院长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林阳最后的声音在颤抖,密码是他女儿生日。
老医生握紧染血的胸牌:儿子,这身白大褂,不是这么穿的。
联合调查组进驻时,院长办公室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里传来金属抽屉滑开的轻响……
第一章:意外发现
急诊科的空气永远浸泡在消毒水、血腥气和绝望的哀嚎里,浓得化不开,沉得压死人。惨白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投下冰冷无情的光,照着林阳惨白的脸和额角细密的汗珠。他刚把一个车祸大出血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拽回来半条命,手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洗掉、半干涸的暗红,黏腻腻的,像甩不脱的某种诅咒。胸腔里那颗心还在狂跳,肾上腺素退潮后的虚脱感阵阵袭来。
林阳!护士长尖锐的嗓音像把生锈的剪刀,猛地划破急诊室嘈杂的声浪,VIP病房3床的输液泵报警了!快去处理!磨蹭什么!
林阳胡乱用胳膊蹭了下额头的汗,顾不上喘息,拔腿就往病房跑。刚冲到门口,差点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一股浓烈的、昂贵却刺鼻的古龙水味瞬间将他包裹。是吴国栋院长,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是耗材供应商刘胖子那张堆满谄媚笑容的圆脸。吴院长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过林阳胸前的实习医生胸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一件碍眼的物品。
小同志,手脚麻利点!刘胖子打着哈哈,声音油腻得让人反胃,吴院长亲自来关心病人,别耽误时间!
林阳赶紧侧身让路,低低应了一声:是。他垂着眼,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刘胖子那只胖得几乎看不到指关节的手上。那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没有封死,露出一小角雪白的纸张。就在刘胖子递出文件袋、吴院长伸手去接的那零点几秒,文件袋的开口角度微微倾斜。
几张纸滑落出来,无声地飘落在光洁得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冻结、拉长、扭曲。急诊室的喧嚣,仪器的鸣叫,病人的呻吟,全都退潮般远去,变成一片模糊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林阳的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散落的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印着表格。表格顶端,粗黑的宋体字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仁和医院骨科耗材采购结算明细(内部)
品名:进口钛合金脊柱内固定系统(规格:L-5)
供应商:宏远医疗器械有限公司
合同单价:68,000.00
/套
实际采购数量:18套
结算金额:1,224,000.00
返点比例:35%
返点金额:428,400.00
结算账户:(账号信息被刘胖子肥硕的手指及时盖住)
那串数字——428,400——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阳的大脑。一套耗材,六万八返点三十五四十多万!
这哪里是救命的耗材!这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吸血管!
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长眼睛啊!刘胖子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一扭,闪电般弯腰,一把将散落的纸张连同那个文件袋死死攥在手里,动作快得惊人。他脸上的谄笑瞬间被一种凶狠的戾气取代,小眼睛里射出刀子般的光,狠狠剜了林阳一下,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吴院长也停下了脚步,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林阳身上,没有刘胖子那般赤裸的凶狠,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评估猎物价值的冰冷审视。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以及一丝被蝼蚁窥见了秘密的……不耐烦。
年轻人,吴院长的声音不高,平平板板,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在林阳紧绷的神经上,有些东西,看见了,就该烂在肚子里。急诊科很忙,别分心。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林阳第二眼,仿佛刚才只是掸掉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刘胖子,两人便径直绕过僵在原地的林阳,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规律而冷漠的嗒、嗒声,很快消失在通往行政楼方向的走廊尽头。
第二章:取证
那股混合着古龙水和权力气息的冰冷压力骤然离去,林阳却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冰凉的工作服上。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急诊室的喧嚣声浪猛地重新灌入耳膜,尖锐得刺耳。
林阳!发什么愣!3床报警多久了!护士长尖利的咆哮再次炸响,像鞭子抽在他背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冲进病房。手指搭上输液泵冰冷的按键,指尖却抖得厉害。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检查管路,排除堵塞,重新设定参数……一系列动作机械而熟练,大脑却一片空白,只有那几张纸,那串天文数字般的返点金额,还有吴院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轰鸣。
三十五…四十二万八千四……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无声地尖叫,一套钉子…一套钉子啊!
这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入职以来所有关于这身白大褂、关于仁心仁术的信念。那些值夜班时熬红的双眼,那些在手术台边一站十几个小时的腿脚麻木,那些面对病患痛苦时的感同身受和竭尽全力……此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荒诞的笑话,嘲笑着他的天真。
接下来的日子,林阳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每一次踏入医院大门,都像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狩猎场。吴院长那深潭般的目光似乎无处不在,带着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走廊里偶尔与刘胖子擦肩而过,对方脸上那油腻的假笑里,总会夹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阴冷和警告。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些同事看他的眼神也悄悄变了,带着疏离和一种避之不及的谨慎。
他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工作,查房、写病历、跟手术、值夜班……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无误,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水面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必须找到更多证据!那惊鸿一瞥的返点单只是冰山一角,他需要看到整座冰山!
机会在几天后一个异常忙碌的下午悄然降临。急诊收治了一批连环车祸的伤者,整个科室像炸开了锅。林阳被临时抽调去骨科手术室帮忙。手术台上血肉模糊,器械碰撞声、心电监护的滴滴声、医生简短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就在一次传递特殊型号的骨科钻头时,主刀的骨科主任张强眉头紧锁:不对!我要的是‘创生’那款带自停保护的三点五毫米钻头!这牌子不行!
巡回护士急忙去无菌柜里翻找,急得满头汗:张主任,‘创生’的三点五…三点五…库房记录显示今天早上刚补过货啊,怎么没有了只有这个‘宏远’的!
宏远张强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谁采购的‘宏远’!那钻头容易过热,容易损伤骨组织!上次开会明确说了骨科精密操作禁用‘宏远’的钻头!胡闹!
手术台上一片低气压。张强主任骂骂咧咧,最终还是用了手头这个宏远的次品,动作更加小心翼翼,额头的汗珠明显增多。林阳站在一旁递器械,心脏却狂跳起来。宏远——又是刘胖子的公司!禁用品,却堂而皇之地躺在手术室的耗材柜里,替换掉了本该在位的创生!
手术间隙,他借着去库房取备用耗材的机会,像一尾无声的鱼,溜进了隔壁那间存放骨科高值耗材的小库房。这里比手术室安静得多,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灭菌包装袋特有的冰冷气味。一排排高大的不锈钢耗材柜森然矗立,柜门紧闭。
林阳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柜门上的标签。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了标着骨科动力工具配件的柜门。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种型号的钻头、锯片、螺丝刀头。他快速翻找,果然,在最里面一层,本该放置创生三点五毫米钻头的格子里,赫然塞满了宏远的包装盒。而在这些包装盒的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个厚厚的、封面上印着骨科高值耗材出入库登记本(内部)的硬壳笔记本。
就是它!
林阳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硬壳笔记本抽了出来。笔记本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难以想象的罪恶。他不敢停留,迅速将它塞进自己宽大的白大褂里,冰冷的硬壳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极其谨慎地将柜子里的耗材重新摆放,掩盖住笔记本被取走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小库房,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真正的战场在信息科。林阳像一个技艺精湛又胆大包天的盗贼,耐心地等待时机。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他轮到信息科值班。偌大的机房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几台监控屏幕发出的幽蓝冷光。同班的同事熬不住,已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林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无声息地溜到一台负责处理日常行政数据的电脑前,输入自己的权限账号——这账号权限不高,但足以访问一些基础的后台日志。他飞速敲击键盘,调出了耗材管理系统后台近三个月的操作日志记录。一行行冰冷的代码和数据在屏幕上滚动。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快速扫描过滤。突然,一个异常的操作时间戳跳了出来:凌晨三点十七分。一个属于耗材管理科王梅的账号(他认得这个账号,王梅是吴院长的小姨子),在非工作时间,批量修改了上百条骨科耗材的入库记录。被修改的条目,清一色地将供应商名称由创生医疗、德诺器械等正规品牌,篡改成了宏远医疗器械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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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触目惊心的是,这些修改记录后面,紧跟着一串相同的、加密的IP地址。这串IP,林阳在一次偶然帮信息科主任处理故障时,瞥见过其对应的物理位置——正是院长办公室那台专属的台式机!
屏幕幽蓝的光映在林阳因极度紧张和愤怒而绷紧的脸上,一片惨青。篡改!明目张胆的篡改!用次品替换正品,虚报高价,套取巨额医保资金和患者费用,再通过那高达百分之三十五甚至更高的返点,中饱私囊!这已不仅仅是回扣,这是一条环环相扣、吸食人血的黑金链条!
他颤抖着手指,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巧U盘。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却像烧红的炭。插进主机接口的瞬间,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得他几乎跳起来。他飞快地选中那些关键的操作日志记录,点击复制。进度条缓慢地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死死盯着门口,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走廊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同事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林阳的呼吸瞬间停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终于,复制完成的提示跳出。他猛地拔下U盘,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迅速塞回口袋。关掉后台界面,清除临时文件,一切恢复原状。做完这一切,他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证据链初步成型:库房里藏匿的、记录着真实采购和替换信息的硬壳笔记本;信息科后台那些深夜被篡改的操作日志;以及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张惊鸿一瞥的返点结算单。铁证如山!
接下来的几天,林阳如同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他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在值夜班时、在午休时、甚至在卫生间短暂的空隙,将硬壳笔记本里关键的内容一页页拍照。他不敢在医院打印任何东西,只能将照片和U盘里导出的日志文件小心地备份到几个不同的云端加密存储空间。然后,他利用一次短暂的休假时间,在市区另一端一个偏僻街角的打字复印店里,将最核心的证据——那些操作日志截图、笔记本关键页照片、以及他根据所有信息整理的一份详实的举报材料——打印了出来。厚厚一沓纸,带着新鲜的油墨味,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包里。
举报信是他熬了几个通宵写成的。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力求客观、准确、致命。他详细列举了篡改记录的时间、账号、被篡改耗材的品名数量、涉及金额的估算(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以及推断出的资金流向——宏远公司及关联账户。信的末尾,他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仁和医院急诊科实习医生,林阳。
他把举报信和关键证据的复印件仔细装进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好口。收件地址,是市纪委监察委那庄严肃穆的门牌号。这薄薄的一袋纸,是他投出的、赌上一切的标枪。
寄出举报信的那天下午,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上。风带着湿冷的咸腥味,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埃,呜咽着穿过楼宇间的缝隙。林阳站在医院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邮局里,隔着玻璃窗,看着工作人员将那个决定命运的牛皮纸袋贴上挂号标签,丢进标着机要字样的绿色邮筐深处。
咚的一声轻响,像一块石头投入深井。
林阳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压在心口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粘稠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预感。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邮局门口站了很久,看着铅灰色的天空,感受着冷风钻进衣领的寒意。口袋里,那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微型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大腿。
第三章:埋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串冰冷而熟悉的数字——那是他家里的固定电话号码。
爸林阳有些疑惑地回拨过去,听筒里却只传来一阵忙音。
一丝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恼人的预感,也许是家里电话没放好。他裹紧了外套,顶着越来越急的风,快步穿过马路,向灯火通明的仁和医院主楼走去。他需要回到急诊科,那里还有没写完的病程记录,还有等着他去查看的病人。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影融入医院主楼旋转门的那一刻,马路对面一辆熄火已久的黑色轿车里,车窗无声地降下了一小半。一只夹着烟的手伸出来,弹了弹烟灰,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了一下。车里坐着的,是刘胖子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鸷的圆脸。他对着手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鱼出洞了,饵下了。吴院,放心,天黑前,保证给您把‘小麻烦’处理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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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覆盖着仁和医院。白日里喧嚣鼎沸的急诊大厅此刻也沉寂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病患和疲惫的医护人员。惨白的灯光在地砖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林阳写完最后一个病程记录,揉了揉酸胀发涩的眼睛,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2:48。该下班了。他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口袋里那个硬硬的、冰冷的小方块——录音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留在了口袋里。举报信已经寄出,但不知为何,心里那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如影随形。
他关掉诊室的灯,锁好门。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身后无声熄灭,像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光之通道。通往行政楼和后勤区域的侧廊灯光更加昏暗,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鞋底敲击地面的单调回响。
就在他走到连接新旧两栋楼的空中连廊入口时,侧前方通往后勤楼梯间的防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低着头,步履匆匆,似乎急于处理掉手中的重物。林阳下意识地侧身让路。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
那清洁工猛地抬头,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没有丝毫属于底层劳动者的疲惫或麻木,只有一股淬了毒的凶狠!与此同时,林阳身后,另一个同样装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闪出,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直扑而来!
是陷阱!
林阳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火辣辣地疼。一只戴着黑色手套、裹挟着劲风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尖狠狠砸在刚才他站立位置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墙灰簌簌落下。
妈的!反应挺快!扑空的那个袭击者啐了一口,声音沙哑狰狞。
林阳根本不敢停留,借着墙壁的反作用力,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目标是几米开外、通往旧住院部大楼的空中连廊!那里结构复杂,或许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拦住他!前面那个伪装成清洁工的袭击者低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垃圾袋,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沉重声响。他张开双臂,像一堵墙般堵住了连廊的入口。
前后夹击!狭窄的走廊成了死胡同!
林阳的心沉到了冰点。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但一股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愤怒和不甘猛地爆发出来!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他嘶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音,却显得异常微弱和绝望。他一边喊,一边猛地伸手进口袋,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几乎不听使唤,但他凭着记忆,狠狠地按下了录音笔侧面的那个隐蔽的开关!
干什么后面那个袭击者狞笑着逼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截寒光闪闪的短钢管,小子,怪就怪你眼睛太亮,手伸得太长!吴院长让我给你带句话:下辈子,学聪明点!
吴院长!果然是吴国栋!
最后的猜测被证实,巨大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吴国栋!他跑不了!林阳几乎是吼了出来,身体却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向旁边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对方横扫过来的钢管!钢管带着风声砸在旁边的消防栓玻璃罩上,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
这声巨响似乎刺激了堵在前面的另一个袭击者。他不再犹豫,猛地从工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玻璃瓶,瓶口用软木塞塞着。
按住他!他对着同伴吼道,同时拇指用力顶开了软木塞!
一股极其刺鼻、辛辣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是乙醚!高浓度的!
林阳瞳孔骤缩!他想屏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了!辛辣的气味直冲口鼻,大脑瞬间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四肢的力量像被瞬间抽空!他踉跄着后退,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动作快!拿着乙醚瓶的袭击者一个箭步上前,浸透了药液的毛巾带着死亡的气息,狠狠捂向林阳的口鼻!
不——!林阳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发出绝望的嘶吼,双手胡乱地挥舞挣扎,指甲在对方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但眩晕感如同滔天巨浪,彻底淹没了他。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两只有力的手粗暴地架了起来,拖向连廊深处那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
第四章:坠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冰冷刺骨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强行将林阳从深度的昏迷中拽回了一丝边缘的清醒。
意识模糊,头痛欲裂,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他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视野在剧烈地晃动、旋转。他发现自己正被两个黑影架着胳膊,双脚几乎离地,正拖行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刺鼻的乙醚味依旧残留在鼻腔和肺里,带来阵阵恶心。头顶,是医院旧住院部大楼那巨大而沉默的、仿佛要压下来的黑色轮廓。而他的脚下……是空旷的、令人心悸的高度。风在耳边呼啸。
这里是……旧楼的天台边缘!
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麻木的神经,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们不是要绑架,他们是要制造自杀!
放…开我…他拼尽全力挣扎,声音嘶哑微弱,如同濒死的幼兽。但乙醚的药力仍在,他的挣扎在对方铁钳般的手臂下显得如此无力。
小子,认命吧!一个沙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带着残忍的得意,跳下去!明天报纸头条:实习医生不堪工作压力,深夜跳楼自杀!多完美的结局!
吴…国栋…林阳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刻骨的恨意。架着他的手臂猛地用力,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推向天台边缘那低矮的护栏!
就在身体失去平衡、被巨大的力量推离天台边缘、向着下方那令人绝望的虚空坠落的瞬间!林阳被夜风吹得几乎完全清醒的头脑里,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
证据!最后的证据!
他用尽生命中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在身体彻底悬空的刹那,右手猛地插进外套口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个同样冰冷的金属小方块——录音笔!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狠狠地、用指甲抠住了录音笔侧面的那个微型按钮,不是开关,而是……紧急发送键!他之前设定好的、一键将录音发送到那个加密云端的按钮!
账本在院长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他女儿生日!!他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对着呼啸的狂风嘶吼出声,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下一秒,冰冷坚硬的空气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他的脸颊。失重感带来的强烈眩晕彻底吞噬了他。耳边是身体急速下坠时撕裂空气的可怕尖啸,还有头顶天台边缘,那两个黑影瞬间消失时,留下的一声模糊的、带着惊疑的咒骂:
操!他刚才喊什么!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砰!
第五章:认尸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的。冰冷的雨丝斜斜地飘落,敲打着仁和医院急诊科门外临时拉起的、刺眼的黄色警戒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浑浊的水光。警戒线内,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静静地躺在担架床上,被雨水浸透的白布勾勒出僵硬的、令人心碎的轮廓。白布边缘,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手腕上还戴着写有林阳
实习医生字样的蓝色腕带。一滩暗红色的血水在他身下无声地蔓延,又被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稀释,像一条绝望而污秽的小溪,蜿蜒着流向排水口。
警灯无声地旋转着,红蓝交替的光芒在湿漉漉的地面、在围观人群或惊恐或麻木的脸上、在急诊科惨白的玻璃门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像一场诡异而无声的默剧。
初步勘察,符合高坠特征……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声音平板,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天台护栏上有攀爬和滑落的痕迹……死者生前情绪低落,有同事反映他近期工作压力很大……初步判断,自杀倾向明显……
自杀一个颤抖的、难以置信的声音猛地撕裂了雨幕。林建国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狼,踉跄着冲到警戒线边缘。他身上的深蓝色旧工装被雨水打湿了大片,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那张被岁月和风霜深刻雕琢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悲痛和震惊撕裂后的茫然与不信。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布下那个模糊的轮廓,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汹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深刻的沟壑。
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自杀!林建国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他昨天还跟我打电话!他说…他说他快转正了!他说他喜欢当医生!他说要治好更多的人!他怎么可能自杀!他猛地抓住警戒线,粗糙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随时会倒下。
旁边的警察和医院保安连忙上前阻拦、劝解,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冰冷的雨无情地浇在每个人身上。
最终,在法医和警察程式化的请家属节哀、配合调查的劝慰声中,林建国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被半搀扶半强制地带离了那片被雨水冲刷着的、象征着儿子生命终点的冰冷水泥地。他茫然地跟着流程,在几张需要签字的文件上,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像刀子刻在心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地下那间充满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太平间的。惨白的灯光冰冷地照着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砖和一排排泛着金属寒光的停尸柜。空气凝滞、沉重,带着死亡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工作人员拉开其中一个冰冷的金属抽屉。滑轮发出干涩的嘎吱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林阳就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医院统一的白色尸布,露出的脸经过简单的清理,却依旧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白,额角和脸颊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深紫色的撞击瘀痕和细小的擦伤。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两小片阴影,神情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阳阳……林建国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钝痛远不及心口撕裂的万分之一。他伸出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抚向儿子冰冷僵硬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像冰一样,瞬间冻结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绝望,轻轻拂过儿子紧闭的眼睑,抚平他额前几缕湿冷的黑发。指尖沿着冰冷僵硬的脖颈滑下,落在那件廉价、被血水和雨水浸透后又被简单处理过、依旧显得皱巴巴的外套上。
口袋。左边口袋微微鼓起一个方形的轮廓。
林建国的手指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摸索着探了进去。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很小,方方正正。
他的心猛地一缩!这不是儿子平时会带的东西!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东西夹了出来。
一支笔。一支通体黑色、磨砂质感、比普通签字笔短小精悍的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沾着几点已经干涸发暗的、刺目的血渍。
第六章:真相
林建国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这小小的物件。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摸索着笔身。在靠近尾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指尖感觉到一个极其微小的按钮凸起。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按了下去。
滋啦……
一声轻微的电流噪音响起,紧接着,是呼呼的风声,急促而混乱的喘息声,身体与粗糙地面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几个男人凶狠而模糊的对话!
……按住他!
……小子,认命吧!跳下去!明天报纸头条:实习医生不堪工作压力,深夜跳楼自杀!多完美的结局!
……吴…国栋…(这是林阳虚弱而充满恨意的声音!)
然后是身体被猛烈推动、撞击护栏的闷响,衣物在急速下坠中被狂风撕扯的猎猎声!
紧接着,林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用生命燃烧出的、最后的清晰和决绝,穿透呼啸的风声和混乱的背景噪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这死寂冰冷的太平间:
账本在院长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他女儿生日!!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忙音。
死寂。
太平间里只剩下冷冻设备运行时发出的、低沉的嗡鸣。惨白的灯光下,林建国如同石雕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支染血的录音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录音笔外壳上那几点暗红的血渍,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被绝望和悲痛填满的胸腔。
录音里儿子最后那声用生命喊出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账本在院长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他女儿生日!!
那不是自杀!那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为了掩盖滔天的罪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愤怒和无边悲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肆意流淌。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抵在停尸柜冰冷的金属边缘,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那呜咽声渐渐平息。林建国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茫然、脆弱、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刺骨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死寂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平儿子白大褂上最后一丝褶皱。然后,他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探向儿子胸前——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光洁的金属胸牌。
仁和医院
急诊科
实习医生
林阳
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指腹。林建国小心翼翼地将它解了下来,紧紧攥在手心。染血的录音笔冰冷的棱角和儿子胸牌温润的边缘紧紧贴在一起,共同传递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凉。
他慢慢站起身,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得笔直。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沉睡般平静却冰冷的脸,那目光仿佛要将儿子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儿子……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死亡和阴谋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平静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太平间冰冷的空气里:
这身白大褂,不是这么穿的。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攥着染血的录音笔和儿子的胸牌,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却又无比坚定地,踏出了这片埋葬了真相也埋葬了他唯一骨血的、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死亡之地。每一步落下,都像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留下看不见的血痕。那背影在太平间惨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走向外面那依旧飘着冷雨、却注定要掀起惊涛骇浪的黑夜。
第七章:收网
三天后。
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灰白色的云层低低压在仁和医院几栋高楼的顶端,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医院主楼前的小广场上,气氛肃杀。几辆印着纪委监察、检察字样的黑色公务车无声地停驻,车门打开,一行人表情严肃地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面容刚毅的男子,正是联合调查组的组长,省纪委常委郑国锋。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医院主楼那气派的玻璃幕墙。
早已等候在医院门口的吴国栋院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步履稳健,姿态从容。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配合。
郑组长!各位领导!一路辛苦了!吴国栋热情地伸出手,声音洪亮而诚恳,欢迎联合调查组莅临我院指导工作!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我们全院上下都深感痛心和遗憾!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调查,绝不隐瞒!请领导们放心!他微微侧身,姿态放得很低,各位领导请,办公室这边请,相关资料我们已经初步整理……
郑国锋组长伸出手,礼节性地与吴国栋握了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吴院长客气了。职责所在,希望理解。他的目光并未在吴国栋脸上过多停留,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调查组一行人在吴国栋的引领下,穿过气氛明显压抑、医护人员都屏息凝神、低头匆匆走过的大厅,走向位于行政楼顶层的院长办公室。林建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默默地跟在调查组人群的最后方。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插在口袋里,手心里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实习医生胸牌和那支染血的录音笔。他的存在毫不起眼,像一粒投入深海的石子。
电梯无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吴国栋脸上依旧维持着沉重而配合的表情,但眼角的余光,却几次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后方那个沉默的、穿着旧工装的背影。林建国始终低着头,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叮——
电梯到达顶层的提示音清脆响起,打破了死寂。
电梯门缓缓滑开。外面是铺着厚地毯、光线柔和的行政楼层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院长办公室黄铜牌子的深色木门紧闭着。
就在调查组一行人即将迈出电梯厢的瞬间!
毫无征兆地——
啪嗒!
走廊尽头,院长办公室门楣上方那盏一直亮着的、象征权力和地位的方形顶灯,猛地熄灭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掐断了它的生命线。
突如其来的黑暗如同墨汁泼洒,瞬间吞噬了走廊尽头的区域!只剩下电梯厢里溢出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那扇紧闭的、此刻显得格外阴森厚重的门廓。
所有人都是一愣,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怎么回事郑国锋组长眉头瞬间锁紧,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吴国栋,电路故障
吴国栋脸上的从容笑容也僵了一下,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沉声道:可能是跳闸了!后勤科怎么搞的!我这就……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似乎要掏手机。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骤然降临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院长办公室门内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一个沉重的、带滑轨的金属抽屉,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