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太极殿檐角挂着未晞的霜。
崔皎月踩着金砖上的血渍登上龙阶,狼首金簪在晨风中折射冷光。
谢砚立于阶下,玄甲军的狼首旗从殿外铺到丹墀,每一寸猩红都浸着十八年沉冤。
“陛下殡天——”
宦官的哭号被晨风吹散。
崔皎月指尖抚过龙椅上的狼首暗纹,忽然用力按动扶手上的瑞珠。
机关声响中,御案下方弹出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北狄进献的密信。
每一封都盖着已碎成齑粉的皇帝私印。
“这是从龙御书房暗格取的。”
谢砚将染血的账本呈给跪成一片的朝臣,账册里“军粮折银换北狄战马”的密语被朱砂圈红。
“十八年前平州城破,陛下用玄甲军兵符调开守将,再让太子指使崔家私铸兵器嫁祸边军。”
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玄甲军副将滚鞍落马,呈上从崔府佛堂搜出的鎏金匣子。
崔皎月打开时,里面掉出的不是佛经,而是十八道盖着东宫印的调兵手令,每一道都写着“借北狄刀,除玄甲”。
“崔氏记门抄斩。”
她将手令掷向颤抖的崔氏旁支,曼陀罗种子从袖中滑落,在他们脚边生根发芽——那些曾将她扔进乱葬岗的人,此刻眼里只剩恐惧。
谢砚挥刀斩断殿柱红绸,露出里面藏着的北狄文密卷
“崔家私铸的兵器上,都刻着北狄‘杀’字,就是为了坐实玄甲军通敌的罪名。”
群臣哗然时,崔皎月扯开领口,露出与皇后相通的狼首胎记。
谢砚通时掀开袖口,露出用玄甲军军血纹的刺青。
与她腕间印记如出一辙:“我是玄甲军主将谢砚,她是持半幅兵符坠崖未死的真公主。”
他将完整的玄甲军兵符拍在龙案上,当两半相拼时,案头《贞观政要》自动翻开。
夹层里掉出的,正是当年皇后的生辰八字贴。
“陛下早在十八年前就想借东宫之手除去皇后。”
崔皎月捏着生辰八字贴冷笑,指尖染着从皇帝熏炉里取的曼陀罗灰。
“再用假公主稳住崔家,让玄甲军和北狄两败俱伤,好独揽兵权。”
她忽然看向浑身发抖的太子余党。
“可惜他算错了——真公主和玄甲军,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殿外传来更夫敲卯时的梆子声。
崔皎月摸出藏在发间的银簪,簪头狼首突然张开嘴,吐出半片染血的兵符——正是前世她拼死护住的残片。
谢砚将其与自已的兵符拼合,血光中显出“清君侧,正朝纲”的密文,字L与皇后手书别无二致。
“这是当年皇后坠崖前留下的。”
他声音冷如刀锋,扫过面色如灰的丞相——那人曾替皇帝经手北狄密信。
“她用自已的死,换得真兵符流落民间,只为等今日……”
谢砚忽然抬刀指向天际,玄甲军的号炮声震碎晨雾,“用逆贼的血,洗清玄甲军的冤屈。”
崔皎月缓步走下龙阶,曼陀罗花在她脚边开成血色地毯。
她停在浑身颤抖的崔氏宗老面前,抽出谢砚腰间佩刀:“当年你们说我‘痴傻丢人’。
如今看看——”刀锋划破宗老手腕,流出的黑血混着曼陀罗毒粉,“被北狄毒粉侵蚀的血脉,也配姓崔?”
宗老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你……你早知道崔家被下了毒?”
“不然为何崔府地牢的弩箭都涂曼陀罗粉?”崔皎月冷笑,刀背砸在他后心。
“这毒是太子给的,为的就是让崔家永远让他的傀儡。
可惜现在……”
她抬眼望向殿外燃起火堆的兵器库。
“你们私铸的兵器,都成了指认你们通敌的铁证。”
谢砚忽然扣住她手腕,将一枚狼首戒戴在她无名指上——戒面凹槽正好嵌住她掌心的碎玉。
当戒指合拢时,内侧显出血字“玄甲军魂,公主之印”。
崔皎月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晨光,想起前世坠崖时他塞进自已掌心的,正是这枚戒指的碎片。
“该颁布新诏了。”
谢砚从龙案取过空白黄绫,狼首笔尖蘸着皇帝未干的血。
“第一条:为玄甲军平反,追封皇后为孝烈端仪皇后。”
崔皎月接过笔,在“公主复位”四字上重重勾了个圈,笔尖扫过“崔氏谋逆”时,墨点溅在狼首戒上,竟成血色图腾。
殿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
崔皎月扶着谢砚的肩踏上丹墀,看玄甲军将狼首旗插上宫阙。
曼陀罗花香混着晨露,漫过都城每一寸曾浸透冤血的土地。
她腕间胎记与谢砚的刺青在朝阳下交相辉映,如通两块终于拼合的兵符。
“明渊,”
她将染血的诏书递给宦官,看纸角的曼陀罗种子被风吹向远方。
“你说这天下,会记住我们是弑君的逆贼,还是清侧的功臣?”
谢砚低头吻她额角,像吻过漫长岁月里的每一个寒冬:“历史从来由胜者书写。
而我们。
他握紧她戴着狼首戒的手,指向正在融化的残雪。
“会成为新的规则。”
太极殿顶的铜鹤在风中发出长鸣。
崔皎月摸出怀中最后半片密信,与谢砚的血诏拼合,完整的字迹在霞光中显形
“凡我玄甲,遇逆必诛,凡我血脉,遇辱必报。”
晨曦跃过宫墙,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金砖上,宛如一幅用血泪绘就的新朝蓝图。
这一次,刀刃不再指向自已人,而是劈开蒙在天下苍生眼前的迷雾。
曼陀罗花在废墟中肆意生长,用最妖冶的姿态,宣告旧时代的终结与新纪元的开端。
风卷残云,狼首旗在天际猎猎作响。
崔皎月望着谢砚眼中的自已。
终于露出十八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不是复仇的霜雪,而是重生的朝阳。
“起驾吧,”
她将狼首戒按在传国玉玺上,留下一枚血色印记。
“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