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姐姐的奴隶。
姐姐身体不好,我就是为了照顾她而存在的。
在又一次被父母催促回家的路上,我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了。
我没什么感受,后知后觉的疼痛。
就像沉沦在亲情的砒霜里,后知后觉腐烂的我。
这样就很好。
我的人生本就不该开始,这样潦草结束也算命了。
然而,我回到了填志愿的那天。
也许我可以走出这里,为自己填充血肉。
1
电话惊魂
我刚结束加班,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手机上的红点,应激一般,刺激得我浑身战栗。
错过了家里的电话,有些开心,又有些害怕。
喜的是没接到电话,怕的也是没接到电话。
下一秒,手机开始振动。
屏幕闪烁着母亲的名字。
连带着我的心也在颤抖。
我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几秒钟才接通电话。
死丫头,跑去哪里玩了怎么还没有回家做饭
饿着你姐姐了怎么办
是不是跟哪个男的乱搞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问你们领导了。
我已经习惯到麻木,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心凉。
听着耳旁母亲的数落,我已经丧失了反抗欲。
初时,我还会因为电话漏音而羞耻。
现在,我只会沉默地等待她的发泄。
明明同样都是他们的孩子,甚至同样都是女孩。
为什么地位差距如此之大
公主和她的小女奴。
哈。因为他们没有能力雇佣一个奴隶,但是他们有能力创造一个奴隶。
不用花费多余的钱,只需要用虚无的爱就能支使我。
性价比拉满。
甚至她也不是家庭主妇,她有工作,她理解偶尔的加班。
偶尔的交通不便,回家的时间有所波动是正常的。
但她还是会批判我,因为她是我的造物主,她享有我的所有权。
我疲惫地合上双眼,解释着她早已知晓的事情。
不好意思,妈妈。我今天临时加班,在回家的路上了。
应付完母亲,身体更沉重了。
整个人有种深陷泥潭的粘腻感,浑身都被泥土裹挟,渐渐下沉。
突然,我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
我好像终于逃脱了束缚。
我偏头看去,原来我被撞飞了。
可惜了,只有生命流逝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我是我自己的。
2
重生之约
……杨艾心,杨艾心。
是谁
我只觉空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最初只能模糊的听见一点,到最后声音大得好像要震碎世界。
突然,世界开始摇晃。
真的开始寸寸碎裂。
下一秒,我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
回到了现实世界。
整个人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眼睛像蒙了一层纱。
跟前的人有种像素不清的模糊感。
明明很熟悉的,为什么这么模糊
我认不出她的脸。
直到眼里闪过一抹红,我下意识被她手腕的红绳吸引。
就像是记忆的钥匙,她的脸一下就开了高清。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嘴里喃喃。
周自南
下一秒,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向我的后脑勺。
我被迫清醒,好的不是做梦。
手不自觉揉着被击打的部位,面部肌肉也迅速聚拢。
嘶——,有点痛。
还没缓过来,又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是轻微的皂香,还有种阳光的味道。
杨艾心,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要猝死了。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离开,开始新的生活的……
你考虑好了没有,我们两个一起离开……
我的头顶突然开始下雨,润湿了我干涸的世界。
我被唤醒了神智。
眼神四处乱飘,试图搞清楚此时的状况。
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升天了。
也可能是下地狱了。
反正现场环境明显不对劲。
周围有很多台电脑,看着像是学校的计算机教室。
人手两本厚厚的书,封面印着的是志愿填报指南。
周自南在耳边关切的絮叨,还时不时拍我两下。
我硬是给拍清醒了。
终于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我和周自南在学校的机房,填报高考志愿。
她极力劝说我和她一起填外地的大学。
虽然总有人说,在外地读大学会后悔。
但那是对于有家的人,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留在本地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我弄清楚情况后,立马回抱住她,声音干涩。
好,我们一起。
3
志愿抉择
我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去外地不一定能活得很好,但留下来一定过得不好。
这是我用半生实践的真理。
奇了怪了,这么好的选择。
我当初为什么会拒绝
常年的牛马生活让我的脑子上了锈。
我实在想不起如此遥远的事情了。
也就暂时先放下,先专心将志愿填好。
等到填完看到确认键的时候,又是一阵刺激。
我脑海中快速划过狰狞的记忆片段。
——
我被人从椅子上拎起来,甩到一边的墙壁。
撞得眼冒金星。
后背大面积的撞击,让我深吸了口气,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
而后是直抵灵魂的恶心声音。
填志愿为什么不跟家里人商量
……你们学校的老师负得起责任吗
我们是她父母,还能害她吗
女孩子填那么远,你们是不是想要把她拉去卖了
我侧头看去,只觉得他们异常的高大。
就好像我一辈子也没办法跨越这座大山。
他们还在胡搅蛮缠。
明明是他们自己说让我拿主意的。
他们不想承担志愿这种关乎人生的重要责任。
甚至未来我的人生不如意,还可能来挖苦我。
现在改主意了,只能是……
我无力地看着他们为老师扣了好多莫须有的黑锅。
最后理所当然地改掉了我的志愿。
周围的同学缩在一处,他们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市井气息浓重的社会人士。
有些眼眶发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前。
可惜,血缘。
不只是让我寸步难行,也让他们望而却步。
老师也没有办法,只是有些遗憾地看向我。
我渐渐失了气力,任由自己摊在墙角。
周自南也没能离开,因为她的父母也来了。
她跟我的遭遇大同小异。
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改变命运的机会少得可怜。
所以我们格外慎重,尤其填志愿没有大人的参考。
全靠我们自己挣扎着盲人摸象。
幻想有一个不那么灰暗的未来。
可惜,就连这点斟酌的时间都不给。
果然,命运就在瞬息,犹豫就会败北。
我们输得一塌糊涂。
——
我从那份糟糕的警示中脱离。
可能只过了几秒,但我能感觉到灵魂都在颤栗。
这是一段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
我选择遗忘,并不是因为我心宽。
只是因为我恨。
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软弱犹豫,恨自己连累了别人。
更恨自己除了恨别无他法。
我看着这个足以改变人生的按键。
没再过多犹豫,直接点了确认。
又迅速起身走到周自南的身边,帮她按下确认。
她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规划,早早的填完了志愿。
但到底年轻,做这种重大决定还是狠不下心。
没关系,我是大人。
周自南敏锐的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果断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信赖的看着我。
我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同老师告别。
老师,我们填好了,谢谢您。
我想了想,还是给老师打了个预防针。
她是位很好的老师。
她点拨了我们,让我们觉醒。
可惜我们都太弱小,只能这样清醒的痛苦着。
如果我们的家长来找您,您只要告诉他们,我们志愿填报完已经离开了。
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最后朝她鞠了一躬。
然后,拉着周自南狂奔出学校。
就像逃离那个黑暗的未来。
4
逃离枷锁
我拉着她迎着阳光,迎着风一路奔跑。
似乎跑得慢一点,就会被再一次吞吃。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不倦。
是我们的新生。
5
姐妹誓言
如果可以,我想就这样跑到世界的尽头。
可惜,愤怒狂喜的情绪燃烧殆尽。
身体也不足以支撑我的雄心壮志。
我猛地一停下来,整个人就要栽倒。
还好有平时800米的经验。
我条件反射地撑住了膝盖。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也有些晕了。
可恶,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的废柴体质。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一双手扶住我,我也习惯性的卸了力。
任由周自南撑着我慢慢走。
我还以为我的记忆被篡改了呢。
果然,你还是那个体育废。
干嘛跑这么快,平时跑食堂都跑不动的人,有鬼追你啊
我想顶两句,可不是有鬼在追吗
晚点就不是鬼了,是直接进地狱了。
地狱使者就是你我爸妈。
但是我的嘴忙着喘气,暂时腾不出空。
只能瞪了她一眼。
她没再调侃我,转而说起我们的未来。
此刻我们的未来好像终于不再是幻想,而是真实的可触碰的未来。
我们互相搀扶着,迎着夏日有些刺眼的阳光。
却并不感到炙热。
她一会儿说要养狗,一会儿说要赚钱。
她最后说：心心,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能抛下彼此。
我看着她脸上的郑重,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
心里默默说她傻。
明明感知到了危险,却寄希望于坏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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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却直接挂在了她的身上。
周自南,我告诉你,你被我赖上了。
这辈子,别想丢下我。
我不会让你先走的。
6
血色真相
周自南的结局仿佛就在眼前。
她死了,连归处都没有。
周自南的命运从志愿被改那一刻,就彻底跌入了深渊。
她的父母将她卖了出去。
买媳妇的能是什么好人,买得起媳妇的就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是被殴打致死的。
但她父母签了谅解书,收了封口费。
一条人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们预备搬去更好的地方,全力托举他们的儿子。
可周自南,连座坟都找不到。
那个女孩从生到死都是无根的。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浑身发凉,艰难地走到他们家楼下。
他们家里弥漫着发财的喜悦,完全不见死了女儿的悲痛。
我从未如此分裂过。
我恨得浑身发颤,声音却冷静得不像话。
叔叔阿姨,我想找周自南。请问她在家吗
他们明明踩着周自南的尸骨,却还理直气壮地造谣。
他们的演技好的惊人。
仿佛真的是为了女儿倾尽心血,却被叛逆的女儿辜负了那般。
那个死丫头心野了,不知道和哪个男的跑了。
枉费我们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没良心啊。
以后我们家就当没这个人,晦气死了。
可惜,他们的用词没有爱。
让人轻而易举就看穿了。
榨干了女儿的价值,还不忘脚上再蹍一蹍,为他们凭空出现的财富安上合理的名头。
她就是个扫把星,她一走,我们家就发财了。
这叫什么,恶有恶报。
真是讽刺,他们怎么敢说【恶有恶报】的。
恶有恶报的话,最该受到惩罚的明明就是他们。
我默默攥紧了拳头,手心留下了一排月牙印。
看着他们淳朴的面皮,我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吸干了周自南的血,吃尽了她的肉。
还要说她一句不干净。
如果他们不是周自南的父母,这样的血肉,他们看都看一眼。
我忍着心里的愤慨,用尽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尝试为她做些什么。
我也套上了一层皮,学着姐姐天真的模样。
是吗我听说她嫁人了,还死了。
他们没有任何心虚,直接驳斥我。
你听谁瞎说的,这个年龄哪里结的了婚。她就是跟人跑了,死丫头没良心,死了更好。
还装模做样地关心我。
你们可不能学她,多伤父母的心啊。
我装作相信了他们的话,附和了两句。
也是,就算真的嫁人了,结婚证应该也没领。
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和他们胡吹乱侃。
如果真被丈夫打死了,又没结婚证。这里面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他们大概是血蛭转世,敏锐地嗅到了未吸尽的血。
哪有什么操作空间
我一副你们不懂吧的表情看着他们。
这要不说婚姻是坟墓呢。打死了女人,结了婚比没结婚判的轻多了。
我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们不太清楚这其间的门道,但最会打算盘了。
发现自己吃了亏,怎么也能搅和搅和。
我心中期盼他们狗咬狗,但内心明白可能性不大。
欺软怕硬,才是他们最会做的事。
不过,我看着他们眼里闪过的游移不定。
财帛动人心,尤其是他们这种人。
我轻轻地添了一把柴。
不过,再怎么样也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我仍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轻快的为他们做了定论。
周自南不是跑了吗是吧。
我说着脚步轻快地走了,就像我真的只是为了八卦一下而已。
7
命运的呼唤
直到走出很远,我才放慢脚步。
瞬间失了全身的气力,我撑着树,慢慢的向下滑。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手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揪着。
都怪我,不是因为我。
她不会被父母抓回来,还被迫嫁人,最后凄惨收场。
为什么不早点去找她
为什么不敢去见她
为什么我们总是做不出对的选择
后来周家夫妇还是贪念占了上风。
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传闻是被灭口了,也可能是我的幻想。
我本就是浮萍,唯一的依赖也没了。
余生就是飘到哪里算哪里。
陈艾心,这是你的命。你的一生就应该像你的名字一样,永远在我之下。
脑海里的骄横声音一直回荡。
陈婉心说得不错。
或许吧。名字也许当真会影响人的磁场。
所以我对周自南说。
南南,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改名字吧。
好。
……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真的很怕这一次又是再也不见。
看着熟悉的街道,越靠近他们家。
我的脸色越白,甚至开始冒冷汗。
我开始不停的嘱咐她,仿佛她要回的不是家,而是吃人的魔窟。
应该说就是吃人的魔窟。
南南,你一定要相信你的直觉。
如果你爸妈要做什么对你不好的事,你就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跑。
我牵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仿佛要将她捏碎。
等到她痛呼了一声,我才惊醒。
但还不冷静,我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抓住她的肩膀。
直直的对着她的眼睛。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太好脾气了,坏人不会因为你还说话就放过你。相反,会变本加厉的伤害你。
她当初被父母嫌弃,没上户口。
后面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直接单开一户了。
某种程度来说,老天爷都在帮她逃离。
却被我拖累了翅膀,逐渐坠落,最后被分食殆尽。
我脑海里充斥着血色的记忆。
理智和冲动在对冲。
触手可及的未来和近在咫尺的危机。
杀了他们,一劳永逸。
冲动逐渐占据上风。
周自南发现我的状态不对。
从踏入这条街开始,我就像应激的猫,随时预备给人一爪子。
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发现了我害怕她出意外。
所以她用她的体温、心跳告诉我她没事。
心跳逐渐同频,我恍然回过神来,有些后怕。
我不敢看她,就这样沉默地赖在她怀里。
我贪恋她的怀抱。
周自南看我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鹌鹑样。
只是叹了口气,握住我冰凉的手,柔声安抚我。
心心,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
骗子！
又是这副温柔坚强的样子,就是这样才会被所有人欺负。
我紧咬着唇,改变了主意。
时间正好,没必要忍受他们,折磨自己。
周自南,你回去收拾东西。
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起走。
她有些意外我的果决。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好。
8
最后的告别
我目送她回家。
努力压制内心的焦躁。
我们是自由的,很快就是了。
回到家,没理会沙发上的陈婉心。
自顾自去收拾东西。
找到自己的身份证,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
还有一个文件袋。
一个书包就能全部装下。
背上书包,转身就走。
没什么好犹豫的。
陈婉心倚在门边,挡住了我的去路。
漆黑的眼睛像是黑洞,莫名的瘆人。
你要去哪
我说一半留一半,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打工,赚学费。
她重复着赚学费这三个字。
一字一字地慢慢念,尾音上挑。
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在炫耀。
家里没穷到这个地步吧,你有必要装可怜吗
【装可怜。】
我细细的品味这个评价,很稀奇。
我被人说过傻、老实、没志气。
还从未有人说过我装可怜。
我的悲剧命运大概是从灵魂渗出来的,我也坦然接受。
可现在我不想接受了,所以装可怜竟然意外的动听。
看着她身骄肉贵的千金之躯。
确实,在她看来,她能够活得这么好。
我作为她的亲姐妹,却自讨苦吃,确实是在装可怜。
既然她觉得我是在装。
在离开之前,让她见识一下我的真面目吧。
我恨她,胜过父母。
大概是她曾好好待过我,却被同化了。
甚至因为我们关系好,她更懂怎么拿捏我。
同理,我也是。
装可怜还是真可怜,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你以为爸妈都忙于工作,你还能十指不沾阳春水,是谁的功劳
田螺姑娘吗
不,是我。你的大内总管。
我一步步逼近她,轻而易举地控住了这位贫民千金。
不,应该说是吸血鬼。
羸弱、娇贵、清高的吸着我的血的姐姐。
你但凡有些头疼脑热,都是我的错。
爸妈的父母爱直接外包给了我。
而我,比你小三岁的妹妹,要照顾你这个巨婴。
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凭你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吗
她用尽全力甩开了我,也不对。
她甩开了自己,我站得稳稳地。
她后退几步,站稳。
眼里带着讥讽。
讥讽我为了可怜的爱摇尾乞怜。
那都是你自找的,你不就是想讨父母欢心才做这些的吗
你现在在跟我委屈什么。
越装越可怜,你就是活该。
呵,确实,是我贱。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是有底气。
我不欲和她过多争辩,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对,你说的都对。所以我不会再做这些事了。
你满意了吗
9
新生的开始
我没再回头,早该这样的。
血缘总是给人亲近的错觉。
让我无法割舍。
现在回头看那时的心理。
可能我纠结的不是他们爱不爱。
我只是想要证明,我是值得被爱的。
父母给的伤才更痛。
他们的爱是明码标价的,若即若离。
在我快要放弃时给颗糖,却又在我快要沉醉时将我扇醒。
我难道不清楚吗
只是我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不甘心。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说的简单,但情感上很难做到。
至少那时的我还没修炼到那种程度。
突然有些怅然,成长的代价太重了。
还没等我陷入糟糕的情绪里。
一下楼,就看见站在树荫下的周自南。
隔着斑驳的阳光,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隔着时光,我有些辨不清了。
下一瞬,时光里的她向我跑来。
是真的啊。
我向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等着她撞入我的怀中。
就像我知道她的家庭,她也清楚我的家庭。
我无法言说一出来就看见她的救赎感。
但我知道我们是彼此坚定选择的家人。
走吧。
10
外公外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周自南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久。
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牵着她的手,像她曾经领着我那样。
先搞定住的地方。
去找我外公外婆。
她愣愣地点头,哦了一声。
其实CPU都快干烧了,我过往从未提起过这两位老人。
而可以借宿的关系,不可能不被提起。
生命中的每一块糖都被我们小心的珍藏。
她时不时皱眉,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了。
我看着她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也坏心眼的吊着她,任由她思索。
主要是我确实没法解释。
之前确实没有提起过他们,但不代表之后没有。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
原来那种很俗套、很失智的救赎文情节。
女主就在我身边。
妈妈爱上了穷小子,想要拯救他。
之后她又想要拯救姐姐。
而我是他们变好的燃料。
基于我的生产目的,为了我更好的服务他们。
我的世界被限制,我的家人只有爸妈、姐姐。
而显而易见他们不会放我腾飞。
我以为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好的,爷爷奶奶确实没有。
很早就去世了。
但外公外婆是仅我没有。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
陈婉心隔三岔五去医院检查,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或者说,这只是原因之一。
妈妈会带着病怏怏的陈婉心去拜访外公外婆,求得他们的人脉、关系、钱财。
并且妈妈对他们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所以,等到我的人生几乎尘埃落定了。
他们才知晓我的存在。
他们试图帮助我,但我没什么期望。
活着也行,死了也行。
迟到的关心,迟到的爱,对我毫无用处。
甚至我会恶毒的想。
养出那般伪善的人,他们能是什么好人。
看上了我什么器官吧。
不过,现在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无论是不是伪善,只要对我有好处,就可以。
11
改名重生
我带着年少的自己和年少的周自南。
走过不算长的路。
见到了外公外婆。
恍然发现,改变命运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周自南已经发现了我们之间的陌生。
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包在我身上。
看着坐在对面和蔼的老人家。
我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从前打印不合规的户口本复印件。
放在桌子上,递给他们检查。
无视他们眼里的震惊,再次做自我介绍。
你们好,外公外婆。初次见面。我是向晚的二女儿,陈艾心。
并对我冒昧登门的原因做出解释。
因为家庭内部原因,我报了外地的大学,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非常抱歉叨扰你们,我只想借宿两个月。
我们会去打暑假工,不会白吃白住的,只是晚上借宿。
简单说完,我等着他们的反应。
我很自信,他们会相信我的身份,并且会对我有愧疚。
因为我神似年轻时的妈妈,而姐姐像年轻时的爸爸。
我时常怀疑,母亲爱的是父亲那张皮。
她也不是真的爱姐姐。
外婆颤着手,看完我摆出的证明材料。
有些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好孩子,你妈不养你,我们两个老家伙养。
多两双筷子的事,家里也有地方住。
看她眼里闪烁的泪花,估计是脑补了什么苦情戏。
也不算脑补,拼凑出了真相吧。
母亲一直不遗余力地吸娘家的血,贴补夫家。
外公外婆虽然放不下独生女,也渐渐凉了心。
没想到还没到下限。
明明有两个孩子,却坚称只有一个孩子。
那个被隐藏的孩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用多猜。
外公则是佝偻着背,一双大手将脸掩住,像是被压弯了腰。
但他确实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没给自己太多忧愁的时间,马上又振作起来。
开始处理问题。
艾心,我把你的户口迁到我们这里,你同意吗
我没犹豫,他们能主动提最好。
不提我也会提的。
户口放在爸妈家对我百害无一利。
可以,谢谢外公。
外婆也回过了神,找回了些理智。
开始思考怎么做对我更好。
干脆名字一起改了,艾心一点都不好听。
你跟外婆姓好不好外婆叫苏禾,好听吧。
给我们乖女起个好听的名儿。
你们的通知书填到哪里的到时候要我们帮你们领吗
……
我不自觉开始比较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
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
爸妈从不解决问题,只会找我的问题。
外公外婆没有挑我的毛病,而是直接应对当前的问题。
我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落空了。
原本我不必是完美的受害者,也会有人帮助我。
如果上辈子他们的出场时间早一点,我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他们的想法,和我想做的不谋而合。
我想这或许也代表,我也算是成熟的大人了吧。
12
富婆梦起
他们本来准备收拾两间房。
但我们坚持要住一起,也就由我们去了。
你们收拾收拾,休息一会儿吧。
外婆贴心的为我们关上了门。
周自南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指,眼神游移,不敢看我。
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你还是陈艾心吗
我有些暖心又有些头疼,敲了敲她的脑袋瓜。
我当然是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预见了未来。
所以推了自己一把而已。
我同她讲她的悲惨,我的颓废。
她心疼我的遭遇,却对自己的死讯视而不见。
我笑着宽慰她。
我们都活着,这就很好。
未来会更好。
她说起我同两位老人家初见面肉眼可见的陌生。
回想起自己一路的愧疚,恼怒地挥手捶我。
你干嘛骗我明明就没说过。
怕你脸皮薄,不好意思。
你好像变得可靠了。
她有些怅然,叹了口气。
我突然变成了姐姐的角色,大抵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从前都是她照顾我的。
我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我没那么可靠,强撑罢了。
也没那么笃定,要不是运气好。我们今晚说不准要压马路了。
说着我假装心虚,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南南姐姐,要好好努力哦。我等你成为富婆包养我。
苟富贵,勿相忘啊。
她整理好了心情,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会努力的。
为了我们的富婆梦,明天一起去赚启动资金吧。
好。
13
暑假工记
找暑假工对我来说,是熟门熟路的。
周自南被迫嫁人的时候,我正在为自己的学费努力。
最后她死了,我的学费也全部上交父母,学费是办的助学贷款。
我们的父母都很会敲算盘。
周自南供养的是弟弟,所以是卖身。
他们将她视为血包。
我供养的是姐姐,所以是为奴。
他们恨不得把我当成我姐的陪嫁丫鬟。
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供养的是我们自己。
血缘是一座高山,炸不穿,所以我们绕了路。
14
新名新愿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外公外婆带着我们去改了名。
我改名【苏洛希】。
她改名【周立瑶】。
我们自己选的名字,可能不算好听。
但抛去了父母强加的意义。
全是对自己的期许,感觉未来一片光明,很有干劲。
名字改好后,外婆偷偷抹着眼泪。
抱着我们,真心地祝福。
好孩子,苦尽甘来,以后都会顺顺利利的。
外公则是嘱咐着改名之后要注意的事情。
很温暖。
是我们幻想中父母的样子。
出发去上学的前天晚上,我和南南一起下厨,感谢二老的收留。
他们也像寻常长辈那样嘱咐着我们。
在学校不要太省,缺钱了跟我们说。
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有些家底的,养你们两个不成问题。
在学校受了委屈,别怕,找我们撑腰。
女孩子腰板要挺直,畏畏缩缩的反倒被人欺负。
好好学,以后找个好工作。
……
怕我们有负担,还安慰我们。
钱不给你们,也是被我们那孽女惦记着。
钱给了他们我都怕遭报应,给你们也是做好人好事了。
我们也会固定资助一些贫困学生,不差你们两个。
最后他们说。
这里永远欢迎你们,我们是你们的家人。
很幸运,在这个夏天,拥有了真正的家人。
15
大学生活
逃离了家乡,只觉得风都是甜的。
我们办理了助学贷款,暑假赚的钱做生活费。
最初还有几分初到异乡的陌生和欣喜。
军训过后,感觉人都褪了一层皮。
对学校莫名有种历经生死的亲切感。
很快也进入了普通又平凡的大学生活。
我们加入了几个社团,偶尔参加集体活动。
会吐槽课程安排的不合理。
救命,哪个大聪明排的教室,十分钟跨区上课,要了命了。
别说了,快走。
傍晚会在操场走走停停的刷校园跑。
南南,我跑不动了。你先跑。
你才刚跑两步,坚持一下。
真的跑不动,右下腹一跑就抽痛。
又岔气了吧。你怎么还没学会跑步啊。
网上的教学太抽象了,我怎么学的会嘛。
这样下去你的配速要红,手机给我吧。
感恩南姐,救我狗命。
这样的对话时不时就在操场上演。
直到毕业,我也没学会跑步。
周末相约一起去兼职。
我们一直致力于赚钱,努力成为彼此的富婆闺蜜。
等到毕业,也发展出了适合自己的副业。
提前还完了助学贷款,竟然还有一笔小积蓄。
期末时互相监督,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拿了一些奖学金。
我保研,她考研,我们还会一直走下去。
16
毕业风波
毕业倒计时,周家夫妇来学校闹了。
可惜,他们没找对时间。
6月,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
我们也不例外。
毕竟是立志要成为富婆的女人,当然不会虚度光阴啦。
学校的老师打电话告知我们的时候,我们有些唏嘘。
看吧,父母那座山其实没那么高大。
他们高大不过是因为我们弱小。
在他们的世界我们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泼猴。
但逃离了他们的压制,我们就成为了自己的孙悟空。
离开了他们熟悉的战场,他们甚至连开战都找不准时机。
周自南,不对,是周立瑶坚定地回绝了老师和稀泥的建议。
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周自南。
他们找错人了,他们连我的电话都没有。
我想我也没有必要专门请假回去解决这件事。
还有,老师。麻烦你不要泄露我的工作单位,谢谢。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目睹了全过程,在一旁为她鼓掌。
怕影响她的心情,嘴上调侃。
南南小朋友,成长了好多啊。
看来你是觊觎我大姐头的位置很久了,很有大姐的风范嘛。
她收好手机,起身锁住我的喉。
也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心心小朋友,你姐姐终究还是你姐姐,气质在这里。
不是你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我笑着讨饶,转移话题大法。
南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外公外婆
过段时间,这边离职办好,就回去专心陪他们吧。等到研究生开学再走。
我们就这么笑闹着走向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