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洗脚,你这副姿态给谁看?”
施云呈倏然起身,木制脚盆被带翻,水还顺着他挽起露出的小腿往下滴。
沈明玉猝不及防,因为蹲久了,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三千鸦发泄地而散。
加之,她本身就穿了件外袍。
这会儿被水泼了满身,浅杏的衫子顿时透出里衣的白。
她的前襟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被扯得散开。
香肩半露,连内里桃色绣鸳鸯的肚兜花纹都几乎显现出来。
活像个勾魂夺命的水妖。
施云呈的呼吸稍滞,眸色更深了几分。
“妾身知错。”沈明玉不明所以,剧痛从手肘、膝盖窜到心口,她忍了忍,乖巧地告罪。
施云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俊美的脸被烛光镀上一层光,却没有添任何暖意,反而一半沉在阴暗里,更显得阴沉冷戾。
这个女人,面对他时倒是装得乖。
背后却一套又一套。
不过是仗着母亲给她撑腰。
“你错在哪儿?”他冷声问。
沈明玉压根不知道哪里又得罪施云呈了。
可她在施家,就是个人人拿捏的姨娘。
卖身契也在施家。
所以主子发飙,她就得认。
沈明玉老老实实地跪好,洒出来的水很快就冷了,又湿又冷的衣服黏着她的肌肤。
夜里本就露重生寒。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身子轻轻颤颤,仿佛枝头沉甸甸要掉落的花苞。
“妾身没伺候好少爷,便是妾身最大的错。”
声音也格外可怜。
“呵。”施云呈眼神微动,冷笑了声,“你身为妾室,除了敬我,还得敬月儿,但你却唆使母亲对月儿百般不满,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高看你一眼吗?”
沈明玉一愣。
这下明白男人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了。
原来她是把今天孟月受的委屈算到了她的头上。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因为她没帮孟月说话吧?
但一堆主母对峙,她一个妾室哪里配。
一直在旁候着的宝翠看不下去了,扑通声跪下来,替沈明玉鸣不平道:“少爷,今日是尤二夫人惹怒了夫人才如此,与姨娘没有半分关系。”
沈明玉看了眼宝翠,担忧施云呈迁怒宝翠,示意她不要多说。
可宝翠是个犟脾气,又是个忠心护主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就没有见过比沈明玉还要好脾气的主子。
约莫是沈明玉的出身不高,又心善。
做了主子,也没有架子。
还知道体恤她们下人的不易。
说白了,她在这施家,与这些下人没有区别。
沈明玉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很清晰。
施云呈一愣,没想到不是因为沈明玉。
尤氏他也是知道的,自己那个二婶,以前就和母亲不对付。
所以这件事倒真是他误会了沈明玉。
他又看着十分听话连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的沈明玉,有些惭愧。
“当真如她所说?”他沉声问,阴郁的表情缓和了些。
“是。”沈明玉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雪白的蛾颈露在光可鉴人的黑发下,细伶伶的。
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轻松折断。
施云呈这才发现。
她身上当真是除了那处,都细瘦得可怜。
他深吸了口气,有些烦躁不解:“那你为何不辩解?”
沈明玉:“?”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
也就直到刚才。
而且就算她辩解了,他会信?
只怕是认为她在巧言令色吧。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大概她的眼神过于直白,施云呈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你愿意跪着,便跪着吧。”言罢,他径直离开,挺阔的背影被外面无尽的黑夜吞噬。
“姨娘,你可有哪里受伤?”宝翠着急地问沈明玉。
沈明玉不想让宝翠担心,摇了摇头,但她稍微动身,就牵扯到了膝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这跪,也终究是没跪下去。
当天夜里,沈明玉就发起了高热。
沈明玉怕苏氏知晓,又惹一身腥臊麻烦,所以对外说是自己贪凉,病倒了。
但其实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
“呸,狐媚子,还想勾引少爷,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种本事。”
“我们也是造孽,要伺候她。”
“是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迷迷糊糊的沈明玉听见一堆谩骂她的声音,她悠悠转醒,浑身烧得毫无力气。
而在她的跟前空无一人伺候,只有屋外廊下的几个下人在嚼舌根。
他们本来想着伺候沈明玉是桩好事。
但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少爷压根不待见她。
要不是上面有个苏氏压着,沈明玉早就被赶出府了。
沈明玉叹了口气,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姨娘,你醒了。”
宝翠端着药碗进来,小心翼翼伺候沈明玉喝药。
苦涩的药卷入舌尖,让沈明玉的整条舌头都有些发麻。
宝翠道:“清和院知道姨娘病了,免了姨娘的请安。”
沈明玉点点头。
消息传到施云呈那里,男人的脸色一变。
到底是良心未泯。
他让人送了点东西给沈明玉。
跟着侍奉施云呈多年的小厮丰年有些惊讶。
自家少爷这一会儿一个态度,愈发的阴晴不定。
他都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了,斟酌地问:“是要送些药材给姨娘?还是送些绸缎珠宝?”
施云呈的眉头一皱。
生病了自然是要吃药。
只是他的脑海里闪过女人羊脂玉似的肌肤,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叩了下桌案。
“再选几匹颜色好的缎子。”
言外之意,药要送,绸缎也要送。
丰年应声退下。
碧落院,沈明玉收到药材,还有绸缎时,愣了下。
她的眸底闪过淡淡的轻嘲,这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但他既然给了,那她就收着。
然而消息传到了清和院,孟月就不这么认为了。
她那日被苏氏教训了一通后,收敛几分,想要展现自己身为主母的大度,免了沈明玉的请安。
可施云呈那边,对沈明玉稍有特殊的对待,她就有些沉不住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绿珠在旁看着心疼:“少夫人,你注意保重身子。那不过是个小贱蹄子,我听说是那日少爷为你出气,罚了她,她才生了这场病。”
孟月的指尖攥着。
她也知道,可若真是为她出气,又何必后面送药材和绸缎给沈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