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君眼睛微微弯了弯。
没什么比知道自己的仇人这些年过得不太好更让她高兴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当年为了抗衡她姜氏一族,皇帝才不遗余力地给裴鹤徵各种权利,等她倒台,皇帝自然而然会想要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皇权与相权照样是水火不容。
姜兰君唇角微扬,整个人浑身上下肉眼可见地洋溢着开心,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进行遮掩。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人问起,她也可以用回家来解释。
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地停在了江府门前。
姜兰君没等他们催,而是主动抱着包袱跳下了马车。
她眯着眼朝车内看了眼,忍着不爽朝里面的人福身行了个礼,道:“多谢大人特意送民女回府,若有任何与案情相关的忙,只要您传唤一声,民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笠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姜兰君想了想,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问道:
“大人,若是我又想起了什么关键线索,到时我该怎么告诉您呢?”
屏息凝神片刻,车内响起裴鹤徵冷淡的嗓音:“给她令牌。”
话落,离得最近的锦衣卫便将腰间的令牌卸下来递给了姜兰君,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锦衣卫令牌,你拿着这个去府衙找人通传即可。”
“多谢大人。”
“若有嫌犯的线索,民女定第一时间去告知您。”
姜兰君低眉敛目地收起令牌。
说完她就往后退了两步,眸光深深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后,才冷着张脸转身走向江宅。
“怎么是你这个废物?!”
江家门房满脸写着惊疑不定,失态地喊出声:“你怎么会从那位大人的马车上下来?”
锦衣卫那身标志性的飞鱼服实在显眼,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而能被锦衣卫护送的有且只有裴鹤徵裴丞相。
姜兰君似笑非笑地走近。
然后扬起手就甩了门房一巴掌,冷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过问主子的事了?”
门房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扭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拔高了语调:“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不受宠的弃女就敢打我?我干爹可是曹管家……”
“啪!”
姜兰君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重生后纵然有很多不足,但原身力气大这点却让她极为满意。
她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语调平平却不容置喙地道:“打的就是你这个目无尊卑的奴才。”
门房气得眼睛发红,可在对上她那双沉静如古井版的眼睛时却倏地哑了火,整个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个废物一向懦弱,何时有过这样慑人的眼神?
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门房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刚认干爹的时候,也是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势瞬间矮下来。
这么说……她背后估计真有锦衣卫撑腰,他还是先不要招惹的好。
忽然,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挽着手的母女俩着急地迈过门槛:“裴相怎么忽然来了,我们迎接得这么晚会不会有所怠慢?”
“姨娘您不用着急,再不济还有爹爹呢。”
“珑儿说的是,只是为娘这心里不知为何总是发慌……”
“姨娘不必心慌,裴相将我送到之后便离开了,你也不必担忧是否会怠慢了大人。”
姜兰君笑吟吟地打断了她的话。
三人迎面撞见的那一刻,话音戛然而止,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下来。
林姨娘脚下踉跄,错愕地道:“你说什么?”
“昨日一别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姨娘和玲珑妹妹了,没想到我们缘深这么快又再见了,只不过二位和裴相的缘分似乎就浅了点。”
姜兰君嘴角扬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轻声细语地道。
江玲珑皱着眉朝门房看去,却在看见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两个巴掌印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问道:“曹千,你的脸怎么回事?”
林姨娘看见他那红肿的脸之后也吓了一跳。
门房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眼姜兰君,然后就飞快地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但这个行为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两人顿时震惊地看向仍在浅笑的“江兰月”,别说是打人了,在今天之前她连大声和下人说话都不敢,一副怕惹麻烦的软弱样子。
怎么这会儿跟变了个性子一样。
难不成她还真有了裴相在背后撑腰?
林姨娘妒得险些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她的命可真好啊。
江玲珑克制着心里的震惊,笑着打探道:“姐姐何时竟与裴大人认识了?”
姜兰君根本没理她,而是转头看向门房,淡声道:
“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门房顿时愣住了。
她掀起眼皮,语气冷淡:“去府衙将我回府的消息告诉我爹,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让他速回。”
门房张了张嘴刚想说凭什么,可看见她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姜兰君这才重新看向她们,轻笑着道:“听闻府里的奴才都是姨娘在管,现在看来姨娘多少有些力不从心,竟姑息了这样没眼力见的奴才。”
林姨娘勉强笑了下。
姜兰君也不是非要她解释,说完这话抬脚走了进去。
江玲珑眼神微变,安抚地拍了拍林姨娘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得太早。
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还是等爹爹回来问个究竟。
两人收拾好心情这才快步跟上了姜兰君的脚步,看着她在宅子里闲庭信步地逛着,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甚至有时还能看见她露出挑剔之色。
江玲珑只觉得好笑。
这个乡下的土包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气派的宅子,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姜兰君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但这个江宅确实比她意料中的还要阔绰。
五进的宅邸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白墙黛瓦连绵不绝。穿过月亮门,遥遥地还能看见一座被池水环绕的精致角楼。
庭院内芙蓉木郁郁葱葱,粉白色的花朵一簇簇地绽放在枝头。
姜兰君眸子微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江瑞不过是区区七品户曹而已,以他的俸禄先不说能不能买下五进的院落,光说他的品级就配不上五进,这要放在京城早就被御史弹劾了。
姜兰君绕到正厅坐下,随手将包袱搁在桌上。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下人奉茶。
她屈指敲了敲桌面,散漫道:“我在乡下时就常听福嬷嬷说姨娘是最守规矩的人,今日裴大人问起江家情况,我便将这番话复述给他听了。”
姜兰君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姨娘:
“嫡女回家连口热茶都喝不上,这就是你的规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