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鹤轩眼里瞬间聚满杀气,手里的碧玉镂雕荷叶杯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势,直直砸在那名水手粗壮的手腕上,水手猝不及防,吃痛下,手中的利刃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陆幼菱迅速反应过来,她几乎是同一时间上那个隐蔽的开关,伴随着细微的机械声响,一把锋利的小刀猛地弹了出来,闪烁着寒光。她猛地回头,狠狠地将小刀扎进了水手的脖颈之中。
滚烫的血溅了陆幼菱一脸,温热又黏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水手惊恐的眼睛慢慢扩大,水手的身体无力后仰,重重砸在地上,四肢抽搐几下之后,归于沉寂,彻底没了气息。
陆幼菱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沾满献血的双手,忘了哭,忘了言语,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杀人,突如其来的恐惧和罪恶感几乎将她淹没。
陆幼菱慌乱的去扯沾满血迹镯子,她想把沾染着她罪证的镯子丢掉。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镯子就像沾在手上,死活拿不下来。
诸葛鹤轩满眼心疼,温柔的拉住陆幼菱,掏出手帕,小心翼翼擦掉陆幼菱脸上的血,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你没有错,是他该死。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以后遇到的危险会很多,只要是想伤害你的人,杀就杀了,无需害怕犹豫,一切有我。”
陆幼菱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她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我,我就是害怕!我从没想过我会杀人!”
她迷茫又无助的看着诸葛鹤轩,莫名的,慌乱的心安静下来,她停止哭泣,不再纠结要拿下手镯。
诸葛鹤轩想拥抱陆幼菱,手微微抬起时,看到海盗们陌生的脸,生出一股危机感。石进值得信任,他的手下不未必如此。局势复杂多变,任何异常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不能让陆幼菱因为他再次陷入危险。
诸葛鹤轩压制住心里的冲动,转身把手帕递给紧跟在身后的丹霞:“带她去收拾一下。”
转过头,诸葛鹤轩的眼里又换上惯常有的厌恶和冷漠:“笨死了!”
好像刚才的温柔,都是假的。
陆幼菱实在不明白诸葛鹤轩前后割裂的行为,是在干什么?
但陆幼菱得心神被恐惧占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诸葛鹤轩的忽然转变。
船上,所有水手的尸体都被扔进海里,变成了鱼儿的腹中餐。
石进的人,接手了客船。石进摇身一变,成了船老大,他的手下变成了水手。船上的血迹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好似船上什么也没发生过。
石进兴奋的站在船头,眺望着无垠的大海:“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当海盗了,主子还会派高手来训练咱们,让咱们变成正规军,但咱们对外只是岛民,等主子需要的时候,咱们就是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刀。”
外边彻底平静,王靖柔带着子迟先生夫妇从货仓里钻了出来。
他们刚好遇到回客房换衣服的陆幼菱。
王靖柔看到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吓的有些呆滞的陆幼菱吓了一跳,赶忙跑上前拉住她:“幼菱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
陆幼菱紧紧抓住王靖柔的手,声音颤抖:“我,我。我杀人了!”
王靖柔咯噔一声,杀人!放在一般人身上,确实难以接受。
她的手被陆幼菱抓的生疼,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也不嫌弃陆幼菱手上都是血,反握住她的手,慢慢安抚她:“你别怕,你杀得是坏人,坏人本就该死。”
陆幼菱的气息平稳了一些,缓缓说:“我知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缓一缓。”
王靖柔陪着陆幼菱洗澡、换衣服,不禁觉得好笑:“陪情敌洗澡,我应该是大晋第一人。”
陆幼菱梳洗好出来,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包袱。
丹烟见陆幼菱出来,忙打开包袱给陆幼菱看:“陆姑娘,少爷给你送来的金子。”
诸葛鹤轩知道陆幼菱喜欢这些俗物,便让谈承送过来,哄陆幼菱开心。
陆幼菱看到金灿灿的金子,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她把金子抱在怀里,叹息:“还是钱让人安心。”
王靖柔简直无语了:“你早说你喜欢金子,我给你拿几块金子,害我废那么多口舌哄你。”
经过此事,陆幼菱更下定决心,租期一到,立刻马上离开诸葛鹤轩。
以她现在画画的造诣,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什么扬名大晋,她都不想要了。
一个人的未来,可能充满未知与挑战,但总比跟着诸葛鹤轩来的安心、踏实。
陆幼菱把黄金压在枕头底下。
她对王靖柔印象不错,她想劝劝她:“你想没想到过你嫁给你表哥以后,要面对的都是什么?”
王靖柔露出一丝苦笑:“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不嫁给他就不会遇到刺杀了吗?”
“多少人盯着我家了,绑架、刺杀,我都经历过。”
“你知道吗?我有两个亲弟弟,二叔家还有一个弟弟,都死了,就剩下我大哥一个男丁。”
“不止外人盯着我们家,我们自己本家的某些人也盯着我家。我哥从小出去读书,几乎不回家,一回家就出事。现在我哥到底在哪里读书,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
“大哥定了走仕途,爷爷就想让我接手生意,现在家里的几个长辈肯定都在我家闹呢,怎么能把家产交给女孩儿。”
“我一定要嫁给表哥,保护王家。”
陆幼菱听明白了:“你想嫁给你表哥是为了王家。”
王靖柔赶紧解释:“不是,保护我们家财产是一个原因。但大部分原因,是我真的喜欢表哥。你别看我表哥整天冷着脸,其实外冷内热,他要对你好,那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
陆幼菱在心里冷哼:不好的时候要命。
但她还是决定帮帮王靖柔。
最近诸葛鹤轩确实对她不错,但对她越好,她越害怕。
谈承在陆幼菱屋外听完墙角,回去给诸葛鹤轩打小报告。
“世子,陆姑娘很喜欢你送的黄金。”
“表小姐,想嫁给你。”
诸葛鹤轩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继续作画。宣纸上,一个俏丽的背影,站在船舷上,夕阳的余晖撒在她身上,女子旁边,有一块留白,诸葛鹤轩想了想,没有在空白处作画。
“到了京城,让靖柔回王家的宅子住,多派几个人保护她,万一让有心人盯上她,又是麻烦。”
诸葛鹤轩正想把画收起来,子迟先生眼疾手快,从窗户里伸出手,一把抢走诸葛鹤轩的画。
“哟,小子,舍得画画了!这画的是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陆幼菱想帮王靖柔打探诸葛鹤轩的喜好,刚好走过来。
她的眼睛紧紧锁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作上,暗叹诸葛鹤轩的画技,出神入化,意境生动。
夕阳下,海面平扩,只看到女子的背影,按理说这种环境烘托下,应该是悲伤的氛围,但她却从画里感受到了快乐,幸福。
只是旁边一块留白有些突兀。
陆幼菱指着留白问:“这里是不是缺点什么?你怎么不画点东西补上。”
子迟先生故意捏着嗓子,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当然是缺一个和那女子情投意合的男子,乖徒儿,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