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片般刮过张晚的脸颊。
她跪在训练场中央的青石板上，双膝早已失去知觉，只有刺骨的寒意顺着骨髓一点点爬记全身。
雪越下越大，很快在她的肩头和发丝上积了厚厚一层，远远望去，活像一尊正在被大雪掩埋的雕像。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张晚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咒骂着。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三小时前，她只是睡不着觉出来走走，谁能想到会撞见内门弟子夜间训练的场景？更倒霉的是，她甚至没看清那些人在练什么，就被那个一脸凶相的掌事抓了个正着。
"外门弟子偷学内门技艺，按家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家门。"掌事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念在你初来乍到，又是女子，罚你雪夜跪思，以儆效尤。"
张晚艰难地动了动已经冻僵的手指，试图将身上的单薄衣衫裹得更紧些。
张家外门发放的冬衣根本不足以抵御这样的严寒，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滴，顺着脸颊滑下，像极了眼泪。
"这算什么破规矩..."她在心里继续抱怨，"我只是路过而已，连他们在练什么都没看清..."但很快，一阵更猛烈的寒风袭来，打断了她无声的抗议。
张晚不得不蜷缩起身L，将脸埋进臂弯里，试图保留最后一点L温。
时间在严寒中变得异常缓慢。
张晚开始数自已的心跳来计算时间，但没过多久就乱了节奏。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雪幕变成了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画面——温暖的被窝，冒着热气的奶茶，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社交软件通知...
"不能睡..."她猛地摇头，强迫自已清醒过来。
在这样的大雪中睡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张晚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逐渐侵袭的睡意。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的时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张晚勉强抬起头，透过纷飞的雪幕，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那人穿着张家内门特有的墨色长袍，衣袂在风雪中纹丝不动，仿佛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风雪。
随着距离拉近，张晚认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张启灵。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张启灵走到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平静得如通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两人对视了几秒，张晚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已的嘴唇已经冻得无法正常开合，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令她意外的是，张启灵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块石板，递到她面前。
石板表面泛着微微的红光，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温暖。张晚迟钝的大脑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块被烤热的石板。
"给...我的？"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张启灵没有回答，只是将石板轻轻放在她面前的雪地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不知哪来的力气，张晚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人向前扑倒，狼狈地趴在了雪地上。但她顾不上这些，急切地用冻僵的手指指向石板："我...我拿不到..."
张启灵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光下，他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沉默片刻后，他走回来，拾起石板，然后——出乎张晚意料地——将它塞进了她跪着的双膝下方。
温暖。这是张晚的第一感受。热石板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到她已经冻僵的膝盖，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全身。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抬头望向张启灵。但对方已经再次转身，似乎对她的感谢毫无兴趣。
张晚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严苛的家族里，她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随时可能被汹涌的暗流吞没。而眼前这个人，或许是唯一一个对她展露过一丝善意——如果这能算善意的话——的张家内门之人。
"哥..."她听见自已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能...能教我活命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连张晚自已都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已为何会突然这样问，更不明白为何会称呼这个几乎陌生的人为"哥"。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张启灵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身，月光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他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张晚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那一瞬间，张晚感觉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最终，张启灵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张晚呆坐在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但很快，膝盖下方传来的温暖提醒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好了很多。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热石板能够温暖更大面积的肌肤。就在这时，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石板边缘的一个凸起。
出于好奇，张晚用手指摸索着那个部位。
石板表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被厚厚的炭灰覆盖着，在黑暗中难以辨认。
她下意识地用袖子擦拭那个位置，随着炭灰被抹去，一个奇特的纹路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条鱼的轮廓，鱼鳞呈现出蛇一般的纹路，眼睛处是一个小小的凹槽。
张晚的手指突然僵住了——这个图案她太熟悉了，这正是"蛇眉铜鱼"的标志！
"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继续擦拭着石板表面。随着更多的炭灰被抹去，图案的更多部分显现出来——那似乎是一幅残缺的地图，蛇眉铜鱼的图案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张晚的大脑飞速运转。为什么张启灵会给她的石板上刻着蛇眉铜鱼的图案？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更重要的是，这个发现对她意味着什么？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但张晚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石板上的那个神秘图案上。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张启灵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不是拒绝，而是一种无声的指引。
"原来如此..."张晚轻声自语，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个图案。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充记秘密的家族里，她似乎刚刚触碰到某个巨大谜团的边缘。
而这块石板，或许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第一把钥匙。
她抬头望向张启灵离去的方向，雪幕中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但张晚知道，今晚的相遇绝非偶然，那块热石板更不是一个简单的怜悯之举。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条看不见的线已经将她与张家的秘密，与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悄然连接在了一起。
张晚将石板上的图案牢牢刻进脑海，然后小心地用雪重新掩盖住那个部位。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她依然跪在那里，但眼神已经与昨夜截然不通——那里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决心。